怀念一棵树 - 杨金兰
学校甬路两旁,各站着一排法国梧桐,手掌般的绿叶给校园带来了诗意和温馨;宿舍区后面,挺立着几棵银杏树,每年秋天,满树金黄,满地金黄,孩子们蹲在树下,捡起童话般的幻想。
而我,却独爱教学楼楼梯口的一棵老杨树。
这是一棵极其普通的杨树,到底在这儿站了多少年,学校里教龄最长的教师也说不清。每天来来往往的学生从它身边匆匆而过,夕阳把它的影子拉长,越发显得孤独。
教二年级的我,是个包班老师,教室成了我的办公室。课间十分钟,仰望这棵树就成了我的习惯。
站在二楼教室门口,我能看清它的真面目。
这是一棵粗壮高大的杨树,树身要两个孩子手拉手合抱刚刚好。枝上生丫,层层叠叠,硕大的树冠像一把撑开的绿色大伞,顶端与蔚蓝的天空相接,与悠悠的白云牵手。密密麻麻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晃,沙沙作响。鸟儿们飞来,在树上跳来跳去地鸣叫。
在绿叶丛中,一个鸟窝若隐若现,好像神圣的城堡。被这股强大的绿色所覆盖,我常常感觉脚下的土地是温热的,湿润的。
学生们觉察到我对这棵树的喜爱,常常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这棵树。
“老师,你看,上面有一双眼睛!”快人快语的小桐指着大树。哪里有什么眼睛?分明是圆圆的疤痕,沟壑一般深深浅浅,好像被什么利器凿过一样。
“这棵树正看你呢!”旁边的大昊一本正经地说。“那我摆个pose,让它看个够!”小桐扭扭屁股,伸伸舌头,两手做胜利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起来。
因为看得多,对这棵树几乎产生了依恋。
每天清晨上楼,我抬头仰望,绿叶挨挨挤挤,跳跃着金光。在楼梯拐角处,树冠低垂,枝条压下来,捧起一片小叶子,薄薄的,柔软而细腻,叶子的边缘有一圈浅浅的褐色,脉络清晰,像一个刚落地的新生儿。尽管它已经不再年轻,但处处充满生机和希望。
放学时,它俨然已经是我的朋友般,等待我下楼,和我挥手说再见。有了大杨树的陪伴,我的日子就像一张素素的纸,干净,纯粹。我想它的眼睛能洞穿我的内心,能知晓我的所有。
下课了,孩子们都被我赶下楼出去上厕所,晒太阳。
站在教室门口向下望,一只只欢快的小鸟又蹦又跳,经过大杨树时,有的孩子会不自觉地用手摸摸它粗壮的身子,并朝上向我站立的地方瞥一眼,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惹老师生气,也有的孩子像大杨树一样昂首挺胸,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几个女孩子在树影里跳皮筋,我静静地看着她们,看她们轻盈得像燕子一样有节奏地飞来飞去。我被她们无忧无虑的笑声感染,想起我的童年。我享受着如水的时光所带来的美好,暖意填满心房。
又是一个周一,像往常一样放下自行车,准备爬室外水泥楼梯进二楼的教室。不知为什么,从没感觉过天空是那么敞亮,那么辽远。咦!老杨树呢?楼梯口只剩下一截圆圆的木桩子,就像失去灵魂的朽根……
我的心被揪起来,疼得要命。
校长说,学校隔壁的一户村民嫌枝繁叶茂的老杨树妨碍了他家院子的光线,几次找校长说要砍了这棵树,无奈,只好利用周末伐掉,好在还留有树根,希望它能再长成一棵大树。
我不知道这截树桩能否发出新芽,能否长成一棵大树。但我知道那个通晓我内心的知己没了,那个陪伴我和孩子们的伙伴再也找不到了!
几个月过去了,我一直怀念这棵沉稳而通透的大树,就像怀念我故去的亲人一样!
突然想起三毛的文字: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伤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是啊,人生中的快乐和痛苦是均衡的,无论生活给予我们的是荣还是辱,请保持大树的姿势,不悲不喜,沉默而安详,执着而坚韧,站成永恒,站出人生美好,温暖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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