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
一一封情书
肖,我能给你写信吗?不见你,好想你。我好似在做梦,梦见一朵美丽的玫瑰花,我去抚摸,却扎了手,好疼。肖肖,今早那一吻,你恼了,可你知道,我一见到你,我的心都醉了。我的好肖肖,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我的深情,能不能原谅我的鲁莽。肖肖,我的心在滴血……. 夜好怕人,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里好寂寞。肖肖, 你在哪里?仲秋昨夜来了,她是个纯情的女孩,她喜欢绘画,她——让我怎么给你说呢?她很美,但美得太深沉。也许她太不幸的缘故,她永远是那身带着宣传色画料的白大衫,她喜欢把那么浓的长发束在那漂亮的面孔后面。白净的面孔,大而出神的眼睛,性感美丽的胸脯……。她一进门,就叫了起来:“阿逊,你的眼睛掉了。 ” 其实她在骂我,她在恨我,我是个无能的男人,养不起 个女人,使碧云离开我。
碧云好吗?我前天见了她,她理都不理我。其实,怎么给你说呢,我心里装着他、爱她、恨她,还有些可怜她。碧云永远不会爱我,我永远得不到她的爱。这就是我的不幸。明天就要去参加笔会了,那是个陌生的海滨小城,我去了一定很孤单。仲秋过去,她带着她的《女人醉死心》去,女人有一个仲秋,什么也别说了。我的小院里很静,已是初秋时节了,夜开始有些凉意。我和仲秋并肩坐在椿树下,月儿很孤单,但很甜美,我无言。仲秋却滔滔不绝。阿逊,你去看海呀!她问:“你会水吗?”她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去,一会又看 着月儿沉思。她反对我写合同小说,她骂我在堕落,你这家伙见钱眼开。我说仲秋呀,你别骂人呀!我 穷呀,你看看我这小院,我这身打扮,还有碧云她 ---------“去你的碧云,屁钱不值。”她撇了撇嘴,朝 我挤着眼,肖肖知道了,打你的屁股。 仲秋去那个华城,我也去,我去卖《魂》,能卖几个 钱呢?如果卖出去,我们去旅游时就痛快多了。
肖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是在仲秋家,你穿着纯黄的连衣裙,修着超短头,一双大眼着实迷人。你在看什么东西,漫不经心,我走过去,立刻被你迷住了,呆呆看你半天,你抬起头来,不客气地说:“看看, 看什么呀!”我没有说话,但是我的眼睛无法从你的那漂 亮的脸上移开。当时我的心理已经波澜起伏……。 仲秋穿着睡衣从里边走出来,从穿着宽松的衣服里 可以看见她保养得很好的乳房。阿逊你别耍赖皮,她是我的八妹妹——诗人肖肖,是个中学教师,和碧云是同 事,那时碧云是我老婆。你扑哧笑了,大方地站起来,伸出手来:“交个朋友吧!”。我握着你的手像触电般全身 麻木,当时就想这个朋友交定了,你说碧云正和你闹离婚,而你却和这个女人精混在一起,碧云准得和你吹了。
仲秋走出来,拿了画笔冷不丁在你脸上画了一笔随即呵呵大笑,你故作惊讶,要用拳头捶打仲秋,“你真坏,你 真坏,这下我可嫁不出去了。”仲秋说,这里有个捡破烂 的呀! “要我吗!”你问 “要呀!”我老实地说。就这样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深深爱上了你,我想这就是缘分!“你呀,是个没良心的人,见一个爱一个,怪不得碧云伤心,我看赶明把你赶到种畜站,我看也有些适应呢!”仲秋不平地说。她正画一幅宣传画,给青楼商场画的。那次见面永生难忘。后来碧云就走了。我说走就走吧,我们两个谈。你点了我的头,你呀,是见异思迁,我去拾碧云扔的,当真我嫁不出去了啊?得了,去给碧云磕头吧!男人给女人磕头扯淡。咱们还真的扯上了。这些事还谈她干什么?明天我要离开普城,去海滨小城度过一个中秋之夜,你不去,真遗憾。仲秋一走,就马上想起了你,想和你见上一面,去哪里?去学校,有一个碧云,去你家,又怕你那个妈妈骂我是个野男人,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肖肖,你说我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但我对一个人动起感情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我现在只晓得,我已深深地爱上你了,这是我以前从没有的感觉。此时此刻我多希望你能在我的身边呀!正在我自己苦思冥想的时候一双纤细而柔软的小手蒙住了我的眼睛,一股天然的体香沁入我的鼻孔,我的背靠着两座温柔的大山,我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我永恒的记忆。
肖肖,我知道,我知道你了解我,你会过来的!你笑了起来,“你多情”! 当我转过身来,看到你那双大眼我呆了,你含羞的眼睛自我陶醉,我拉下你坐在我胸前,我感到我从未有过的激动,感到你的全身在传递着爱的电波,我不由自主地去抚摸那对白白的馒头——在梦中想了多少次却不 敢触摸的馒头。 “男人很坏,结过婚的男人更坏!”你嘟囔着,但我 从你微闭的眼睛可以感觉你在享受着一种满足。 我忽然想起碧云,碧云是个黑姑娘,但她很丰满, 很性感,让人兴奋,性欲强烈,我喜欢她的藏而不露。 你的却是两个馒头似的小山包。 你想要干什么呀!千万不要! 你嗲声嗲气地警告我,但我明白你让我做什么,我偏不做。但我们马上就要分手了,我要去海滨小城了,这个小青楼就要和我告别一段时间了,主要的我要和你分离了,我何尝不想…… 我把你推开。 “你怕了吧,你不敢了吗!你没有胆量!”你在我身 后激我,我猛地转过身,把你抱住,去解你的衣扣,你那漂亮的外衣飘洒着诱人的清香。我的心在颤抖,我的脑子高度紧张。我的面前立的是一个穿着红秋衣的女子,是一个清丽、漂亮、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你刚刚:十八岁,正处于花一般的季节。你把美的一切用美的衣服包住了,我怎么去分清,去理顺。我们虽然相识那么长时间我看到的是用衣服包裹的你,从来没有看到一个真实的你,我的手在颤抖…… 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我能拥有你吗! 我三十岁了,我怕…… 这是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的绝密信。
二、肖肖的日记
ⅹⅹ年ⅹ月ⅹ日 天好凉,我却觉得好热,我坐立不安,阿逊明天就 去参加笔会,我们就要分别一段时间了,我得去看看他, 一想起他那英俊成熟的面庞,我的心都在发热,他的一 双眼睛隔着衣服就能把你这个人看透。他有魅力,文质 彬彬的气质,戴着一副眼镜,让人看着更有涵养,他是一个让人心动的男人。我得去看看他,我找他干什么呢!我的脑子混成一片。
他曾是碧云的丈夫,碧云说他有神经病,可是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呀!他很有才气,很有毅力,别人称他风流才子,很多人称他为写作天才,十多天他就能写出30 万字的小说。他有一座小青楼,这座小楼坐落在幕村 的西湖边,青青拔起,很招人耳目,青楼的外面依旧是 涂成青色涂料的院墙。他离我们学校很近,现在他肯定 没有睡。
我来到青楼前,那里的灯光还亮着,我听到了怦怦的心跳声,我在犹豫着,想见他的欲望促使我还是进到了他的小院里,好清新的绿色小院呀,梅豆爬上了院墙,爬上阳台,爬上了楼栏,清香扑鼻,月光如洗。书房的灯光亮着,我上了楼,看到他正趴在桌上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东西,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悄悄地来到他的身后,用手猛地捂住他的眼睛。随即我的手被他牢牢抓住了,呵呵,我就知道是你。
他冷笑道。“为什么呀!”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一直在等你!” 他真坏,他是情场高手,他让我坐在他的腿上,他 抱着我轻轻地抚摸我的手,我似乎感觉到另一种电流,这种电流以前有过,那时接触陌生男性时才会有的,没有那么强烈,我们接触过,我的性器官接触到一个陌生的东西。我的身体都在颤抖,我渴望……。我渴望……. 世界把我吞没,我什么都忘记了,望着他那深邃的目光, 我的浑身发热,血液在沸腾,我似乎在饥渴,需要甜蜜的美酒。性是个奇怪的东西,超越感情的东西,植物有性,动物有性,天地有性,山河有性,石头有阴阳,土地有阴阳,一切都分雌雄。羞于女性开口的,但又是我们女孩子特别喜欢和渴望的。
沸罗米德的《梦的揭示》,把性公开化了,人们的愚昧和传统的道德观念把性给禁锢了,我多么渴望有那么一次尝试的机会啊!·我看到许多男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 我,我明白那层含义,那种期待,但他们做贼心虚,没有勇气。阿逊在解我的衣扣,我希望他解开,但我却在他怀里挣扎,“你干什么呀!你干什么,不要!不要!” “我不会欺负你的,让我看一下好吗!”
我没有觉得秋凉,赤身裸体的,站到一个男人面前,我觉得浑身发热,我光洁的身体如同白玉雕一样站在小青楼里,我的身体里似乎有一个小虫在蠕动,我的心血在上升,我的心似乎涌到了喉头。他伸手轻轻爱抚隐私的地方,我也发现一个全裸的女人是绝美的,可憎的衣服把一切都包住了。我不知我们做了什么,天啊,我们做了我都不敢想 象的一切。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轻说,我会娶你的,我会永远爱你疼你的。他说得那么认真。“你要给我写信,一天一封”我抬头望着他说,我 心里还荡漾着刚才的兴奋。他似乎很累了,坐在椅子上削苹果,他很有钱,在普城靠写作吃饭的人,只有他一个人。他很消瘦,那清瘦的面孔有些倦意。“阿逊,我……” 他站起来,握着我的手,怔怔地看着我,“肖肖,谢 谢你,谢谢你给予我的一切,你把女人宝贵的东西交 给我了,我会对你负责的,以后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 屈和伤害的。” 他又坐在那抽烟,香烟在他的书房里乱乱缭绕。书乱扔得到处都是,这就是智者的书房。这张单人床上残留着我们冲动时的痕迹,我仿佛被世界吞没,我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的威力,存在的价值,第一次知道一个女人多么需要一个男人的存在。我心里似乎变了很多。
我的下身还在隐隐作痛,我望着他的身体,他看起来并不强壮,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在沉思,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弥上了痛苦的表情,啊,多么可怕的男人。“肖肖,你在想什么呀!”他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
“我在想,我能还这样下去吗!” “肖肖,你不要怕,相信我,我会娶你的,我喜欢 你!我想要你一辈子,你太美丽了”。 仅仅如此,仅仅因为我太美才和我有性的关系,也 许是因为有性的关系才说我美,我有些不相信他,我看 着这个男人,他也许看到了我的目光,转过来正对着我 的眼睛。 他也这样去捉弄碧云吗!碧云也是这样和他做爱后 这么相视吗?碧云的黑皮肤能引起他强烈的性欲吗!我 是不是想得太多,他那么爱冲动,仲秋和他也发生过关系吧!我怎么老是觉得,有那么一天我会失去他!我觉得当他厌倦我的时候,他会把我扔下,和别的女人调情。
男人,真的很难让人理解,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星星如此灿烂,我们并肩走着,他推着自行车,他专注地听着我诉说女孩子的心事,没有发表任何话题。路边的露水打湿了我们的裤腿,凉风轻轻袭来,让我的脑子清醒很多。“你看这夜色多美呀!我很想让这条小路没有尽头,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我看着阿逊神 情地说。“是呀,这么美的夜色让我也很陶醉,我也想和你 在一起呀!但我不能为了儿女情长而扔掉事业呀!等到 以后我会好好陪陪你,好吗!我的好肖肖!”
三、多情应笑我
海风吹来了淡淡咸腥味,蓝色的海洋里,开出一轮美丽的红日,他在海滩上散步,初秋的海边,带着丝丝的凉意,金色的沙滩上,脱出许多五彩的贝壳。他穿着白色的衬衣,留着很个性的头发,他一个人漫步在沙滩上,那双深邃的目光在看着远方,他抽着长雪茄,又好像在沉思,他是在沉思,他还在回味昨天的事,昨天晚上的事,他淡淡的胡须修得很整齐,海滨浴场很美,美的大海,托着许多爱美的男女,缭绕的雪茄香烟,弥漫 着弯弯曲曲的情思。他那张缺少血丝的脸上,沉凝着想家的困惑。三十岁的男人,在生活的沙滩上散步,在徘徊。
他似乎看到了海市幻景,似乎看到了普城杏花村那幢小青楼,他在想往事,想原来的一幕幕,想她,想那个永远不会在他心里消失的那个她,他慢慢走进了浅水滩…… 海浪轻轻地舔着沙滩,海水温柔地吻着他的脚面, 海滨笔会,他的小说《男人》这本书,博得一致好评,有好几家出版社想和他签约,他能把他卖多少钱呀!这时他又想起了碧云,碧云跟着他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因为穷,碧云离开了他——他不怪碧云,而怪自己没有本 事。 “阿逊,你一早就跑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回 忆,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仲秋的声音,仲秋像其他女 性一样,穿着泳衣,她很丰满,很美,那皮肤像用牛奶 洗过一样,她的眼睛不是很大,但很妩媚,那眼睛似海 里的水一样多情,她是普城的女诗人。 “海滨早晨这么美,你不去游泳?”
他不会游泳,他也不去学,在沙滩上散步,在沙滩上思索,构思,创造比在海里更舒适,更安逸吗!“阿逊,你在想什么呢,是想碧云呢!还是肖肖呀!” 她问 他苦笑,碧云,就像天上的云,可望而不可即,蔚蔚的蓝天,飘洒着几片白云,白云是那么轻柔,美丽,在天空自由漂泊,他很想挽回一片,但他没有力量去挽回。
他得不到碧云的心。一个女孩的面孔在他脑海里浮现,肖肖,他的心似乎一阵阵萎缩,肖肖在那里,在梦里,在远方的梦里。分手之夜,一个真实的肖肖,把一个完整的处女之身交给了他,而他却自私地去拿,没有一点内疚地去拿一个女孩子宝贵的东西,他能负责得起吗?肖肖的纯真,热烈奔放,她是个既漂亮又有主见的女孩,在同类女性中,她是百花仙子,鹤立鸡群。她的爱似水,那么清晰,那么让人感到适宜,她的爱在侵蚀一块磐石,让你自觉地去爱她,去要她,去为她流泪,去为她做一切。
肖肖爱我什么呢!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能给她什么呀!“仲秋,你看他们多自由!” 他羡慕地看着水中嬉戏的男女们,他却不会游泳,又不喜欢去拿什么助游器,他喜欢真实的一切,不会做作,喜欢坦真,喜欢自由自在,我行我素。沙滩上五彩的贝壳,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绚丽夺目,它们蹦出了大海,在低声地叙说着一个很古老的爱情故事。仲秋穿着杏色的泳衣,显得那么性感,她在拾贝。诗人的感情里,到处是诗一样的环境,诗一样的语言,诗一样的贝壳,诗一样的大海,诗一样的海滩,女诗人的心是诗的仓库,流出的血液是诗的使者。
她的眼睛是诗的窗口,她那张大理石般的面孔像诗一样迷人。她是多情的化身,是爱的代表。她的一颦一笑,都是爱的回旋。你看她那丰满的身体,光滑白嫩的皮肤都是自然画家的杰作。她应当去做艺术模特,她不应做诗人,或者她应做一个电影演员,歌星,会有好多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她却成为一个女诗人,成为文坛里的一位漂亮的女诗人。
“阿逊,你下一步准备写什么呢!” 他摇了摇头。 明天笔会就结束了,他似乎很留恋这个小海滨城市, 他不想离开这里,他不想离它而去!他想写什么,他想写的东西都在那本书稿里写完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写, 他想每天在这里看海,看那五彩缤纷的世界,他似乎看 到了一切,看到了自己的归宿,他那好久好久空旷的情 域里,只有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这广阔的沙滩上他 可以暂时忘掉碧云,可以静心地思索前面的路,写一部明天的历史。
两个制片商找他商量排《男人》的电视连续剧,他在犹豫着,觉得写出了这本书,什么都结束,什么都成句号了,他必须去寻找另一个角色,另一个领地。仲秋拾了好多的贝壳,高高地捧起来,“我要把这些 贝壳拿回老家去,给我的姐妹们一人一个,让她们也嗅 嗅大海的味道。” 明天她就要回普城去。 他却想住下来。
他觉得自己的事才刚刚开始,还很多,很长,他需要干很多事。“明天坐几点的车呀!”仲秋问他。 他望了望天,似乎想起了什么,“我不想明天就走,我想再住几天,待在这里好美呀!我怕回去太寂寞!” “肖肖肯定很想你!” 肖肖,他想起了肖肖,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坐下 来,沙滩好凉,他把沙子捧在手里,沙子从手里一点点 落下来,他又想起了儿时,儿时几个人坐在沙土窝里玩 花花饭,过家家,那时玩得多么开心,多么快乐,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发愁,童年多美好呀!
他遐想着。慢慢地脑子里又浮现了肖肖的影子,是应给她写封信了,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封信都没给她写,她一定伤透了心,真的感觉对不起肖肖。在这里干点实事多好呀!他边往身上捧沙子边想。太阳升起来了,身上也暖洋洋的。仲秋也坐下来,往身上埋沙子,她躺在他的身边,把光洁的大腿都埋住了,太阳把光洒在沙滩上,洒在大海里,光灿灿的,沙滩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你打算在这里干什么?” “干点实事,什么事都可以,我想在这里找回原来 的我,找回那个真实的我,把自己从梦境拉到现实中,你说行不行!” “你还在想碧云?” “是呀,永远忘不了,我太爱她了,什么人都替代 不了”,他微闭着眼睛说在我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她闯入了我的生活,给我鼓励,让我振作精神去奋斗,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给她买过,现在我怎么不伤心,不痛苦呢!
她走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她内心的挣扎,毕竟我们有那么深的感情呀!可是她走得又是那样的坚决,又是那样的绝情,她也许不想让我再想起她吧!可是我一闭眼就想起她,想她的容貌,想她的身影,她让我懂得怎么去做一个男人,让我懂得怎么去爱一个女人。他沉浸在回忆的痛苦中,“我们的时间太短了,我那时太穷 了,没有带她到好一点的饭店吃过一顿饭,我很想带她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惜我没有钱,什么都难遂愿啊! 我的稿子没人要,我就得受贫,受穷就让人看不起,一 个女人,她是需要虚荣的,我没有能力满足她……” 她选择了离开我,她也是选择了痛苦,她痛苦地离异,对一个女人来说她比我更不幸。我知道,她是个职业女性,是个有思想、有理想的女人,我配不上她,有愧于她,和我生活不能让她快乐、幸福。他流出了伤心的泪水,仲秋还不知道他这么重感情呢?
离开碧云那么长时间,每次一提起她,他都痛苦得 难以自制。他让仲秋又重新认识了他。“我不能再和肖肖 来往了,她和碧云在一起,看到她我就想起了碧云,这 让我很痛苦,我知道,这对肖肖很不公平,但是我控制 不了我自己。” 他去看仲秋,仲秋在看天,那美丽的白皙的脸上有 两行泪水,当她看到他的眼睛在看着她,马上拭干了泪 水。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没逃过阿逊细心的眼睛!他又转 过身对仲秋说:“我一定要忘掉她,忘掉原来的一切,我 知道我是一个无能的男人,我没有能力给她一切,我融 化不了她的心。”
四、女人的代价是什么
肖肖送走了阿逊。她度日如年,盼他的来信。她真傻,那么容易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那么容易相信男人的诺言,可是呢,她盼来了什么呢!一封信也没有,连个问候也没有,肖肖好伤心,但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她不相信阿逊会抛下她不管,她每个星期天都去小青楼边散步,她多么希望有一天小青楼能有灯光呀!一次次的失望让肖肖变得越发消瘦,越发憔悴。同事们都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病了,要不回家休息几天,肖肖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她还在等信,等他的来信,可是每天都让她失望,她感觉到自己被骗了,她呆呆看着关闭的小青楼,呆呆地望着楼上那个半开的书房窗,那天夜里在这个小屋里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依稀可见,他为什么那么不负责任,一个女孩子宝贵的东西都给他了,他怎么会像 扔纸一样把我扔掉,两行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两个月都快过去了,阿逊还没有来,仲秋也没回来,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海滨小城里,有可能发生什么事了!肖肖觉得天凉了,她的心也快凉了,她换上了毛衣,小青楼里的楼兰花开花落,秋菊开得满院黄,肖肖总觉得自己在变,头痛,头晕,有时还反胃,好朋友两个月没来了,这让肖肖很恐慌,她不想接受那天夜里的恶果,但是她还是得面对,她有了,她有了他的孩子,她开始很害怕,她很想打掉这个不该出生的生命,但她不舍得,这毕竟是他们的骨肉,她怎么能忍心呀!
她想着他快回来了,马上就回来了,当他听到她有了他的骨肉他一定会高兴地把她抱起来转来转去,会把她当宝贝宠着,每当她想到这些她就有把这个孩子留下来的决心。学校里的课很紧,碧云和她同班,碧云教语文,她教物理和化学。她在本能地去保护那个无辜的小生命,一个又一个月过去了,她更舍不得丢掉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冬天来临了,她穿上了大衣,她的身材比较高,穿上大衣根本看不到,就这样一个小生命在她的大衣里偷孕育着。
肖肖不再去做体育项目,她喜欢唱歌,喜欢散步,有时她自己,有时和碧云。碧云性情冷淡,有时两个人散步她一直在走路,没有任何言语,不拘笑谈,她个子没有肖肖的高,黑黑的皮肤,她和别人在一起总是听众,和阿逊分手后更沉寂了!她背上了一个罪名,背上了嫌贫爱富的罪名,她总是觉得学校的老师都是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她,她有苦衷也没人说,她觉得没有人理解她,她和肖肖是好朋友,似乎只有肖肖能理解她,但是她发现在肖肖一直有什么事瞒着她,总是在回避她。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想找肖肖谈谈,肖肖总是遮遮掩掩。咳,不想那么多了,她默默地生活着,自学着大专的课程,她很刻苦,离开阿逊后更是这样了,没事就学习,也许这样做能让她减少点痛苦。
碧云的冷淡更让她增添了一份美丽,她的美不在于表现,而在于冷静,她在冷静中会爆发出很大的热情,阿逊一次次地让她失望,她想着他这辈子不会有什么作为了,但是很出乎她的所料,电视剧《男人这本书》每晚八点将在中央台播出。他的才华在散发着,这让她吃惊地阵痛。电视剧《男人这本书》在预期的时间里播出,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谈论着这个电视剧。他成了新星,文学新星,电视新星,他自编自导的那个《男》剧是他去南方小城里办成的也是办得好成功的一件事,这个电视剧收视率在那一时期达到高。
她每集都看,一字一句地看,一字一句地去读这个文学剧本,从这本书里,她看到了往事,看到了他们的往事。往事怎能让人忘记呢!也许是那样,也许别人有那个本事,她没有,她依旧自己一个人舔着自己的伤口,她不想接触别的男人。她想忘掉他——那个她第一次爱上的男人,她能忘 掉他吗!根本不可能,街头小巷,到处都在谈论他,谈 论她的阿逊,不,现在也不属于她,在办公室里,同事 们看她的眼神更是异样,这让她很难接受,难道我离开 他都是我的错吗! 在普城书店,她买了一本精装本的《男》这本书, 她静静地去读这本书,把这本书看完,也没有理解里面的意思,她边看边想他们的过去,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他们的过去用这一本书根本都写不完,她边想边哭,把枕巾都哭湿了,一夜无眠……。第二天,她打了重重的眼影,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的一面,她还是笑着给别人说话,那种笑里有多少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学校里的班主任办公室里有她一张单人床,有她的书柜,里边那本《毛泽东传》是她喜欢看的书,这本书她看了好多遍,她是毛泽东的崇拜者,但她决不袒护毛泽东。她是孤独的,单调的生活使她常常想起她的新婚生活,那甜蜜的日子却是以那么短暂的形式结束。
为什么?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我的一时冲动,仅仅是家里人的反对吗!她在思考…… 《男》剧震动更大的是肖肖,她发现了这一切,果 然不错,她的预感得到了证实,现在已经六个月了,那 个小生命在神秘地滋长,他会恨我吗?他会恨我让他一生下来就是一个私生子吗?孩子,妈妈对不起你!《男》剧成功了,成功者是她的阿逊,他带着胜利的微笑,在南国小城里逍遥,他知道他将有一个孩子要出生吗?阿逊每月都寄给父母一笔生活费,那笔钱足以够两个老人的一年的开销,他在消匿他的故乡情。两个女人,为同一个男人而痛苦着,她们是好朋友,两个人在傍晚去散步,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肖肖撑着雨伞,碧云在雨伞下偎依着肖肖,她们沿着那条小道朝南走去。“南方的初冬不太冷的吧!”肖肖打破了沉寂,“是 呀,我想阿逊现在正在沙滩上散步,他很喜欢石子,他 喜欢捡个石子一个一个扔到大海里,然后望着波澜起伏 的海面发呆,他现在一定很风光,这段时间一定很多记 者围着他,鲜花簇拥着他,他的身边会有很多美女,他是成功者,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开心,我想他都快把家里的一切都给忘了,”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别人觉察 不到的愁容,此时,她的心都在流泪,在哭,她不知道 自己是不是在后悔离开他,只怪自己太固执,太倔强了, 才导致那样的后果。
她似乎走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在她说起阿逊的时候肖肖一句话也没有说,她撑着雨伞,雨点有节奏地打在雨伞上,周围是刚刚露出地面的麦苗,麦田绵延不断,到处是阡陌相交的田埂,她们走到一个小桥上,小桥两头栽着垂柳,柳叶削去了,光秃秃的枝条无力地耷拉着,河水哗啦啦地流向远方,小河的南岸是一望无际的杏林,杏林里黑乎乎的,只有看园的屋里亮着一盏似明似暗的灯光。
远方,谁在高声地 呼喊“呜——哈,呜——哈”。 两个人同时颤抖起来。 前方就是那座小青楼。 小青楼里为什么亮起了灯光,院子里住人了吗? 碧云想退回去。“走,我们去看看,反正天已经黑了, 也不会见熟人的。”肖肖多么希望是他在呀! 碧云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很陌生,陌生的小院,陌 生的楼房,似乎和她很无缘,但她了解这里的主人,她 明白自己是什么角色,她的心在颤抖,“我们回去吧,肖 肖,破镜难以重圆,何必自寻烦恼呢!” 肖肖痴痴地望着灯光,青楼里谁点燃了冬夜的灯光,是谁在那里挑灯夜读呢?是不是他?那个带着倦意的青年作家。
五.海边的夜
海,依旧是那么恬静,那么温顺,这里有畸形的礁石,被海水冲刷得又光又滑,圆圆的,犹如……坐在美 丽的清真寺屋顶,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边,海面碧蓝, 一望无际,远方的货轮,长长地呻吟着。 他坐在岩石上,痴望着远方那个航标灯,那航标灯 一闪一闪的,似乎告诉人们,渔船回来了,靠近的渔民 们扯起了高声唱起了歌颂海龙王的歌。他呆呆地听着, 手里的香烟在慢慢地燃烧着,香烟在他不知不觉中燃烧 着了他的手指,灼烧了他的中指,他方从痴想中惊醒。 海滨小城到大海,仅仅是山上山下之称,下了那曲 曲小道,就从他住的望海楼到这个海边。 望海楼是他在这个小海滨城的新居点。
他和别人合作,一炮打响了自己编导的那部《男人这本书》电视剧,顷刻间,他从一个分文没有的小文人,成了大名鼎鼎的大作家,电视剧明星。他觉得一切都是梦,一切都在梦中,他身上穿的都是高级名牌西服,他戴的眼镜是一个日本电视制作用巨款从瑞士买来的,昨天他还是个穷光蛋,一夜间,他身缠百万,他成了个巨人。太阳落下山里,海里抹上了一片绯红。
身后有脚步声,不用问,那是仲秋找他来了,仲秋是他事业上的合作者,是《男》剧的编剧之一,他们都成了这里的演员。她穿着黄色的风衣,长长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披在肩上,她有一双妩媚的眼睛,那双眼睛向阿逊表达的感情要比她的语言要多。他想成立一个电视制作中心,而她将是这个中心的负责人。事业把他们两个紧紧拴在了一起,无论找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去做什么解释,那似乎都很无力。他克制着,他明白眼前这个女绝不是碧云和肖肖能比的,她是个女强人,女才子,他不能去碰她,他希望躲开她,离她而去,但她像块磁铁一样吸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你又在看海,是不是在构思一部新的电视剧,她坐在他的身边,她身上的香水味让他皱了皱眉头,她很有韵味,知道怎样去勾起男人的欲望,她确实是太美了,她的美不但能压倒碧云,肖肖,还能压倒他在这里看到的女人。每一个男人都会在一个美丽女人那多情的目光不变地俯首帖耳,来到她的身边,你抵抗不了,她的每一句言语你都得去听,她在你身边既是女神,又是魔鬼,这个魔鬼并不狰狞,而是美丽,她以她的魔力征服你的一切。她刚刚22 岁,在这个年龄就成了世界的宠儿,她的 美丽和青春使她像一朵美丽的百合花一样,自然而讨人 欢心,又像一株富贵的牡丹,高雅地让你为她着迷。她 美丽的外表,超群的表演使这个女诗人在这个圈里出尽 了风头,她已经陶醉在成功之中,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 满足,她希望获得更大的成功,让更多的花环包围着她, 让更多的人对她俯首服帖,她的野心很大。
成功没有男女之别。“你想不想马上完成这部电视剧”她试探地问。 这时他才从远方把目光拉回来,看着仲秋,风吹散 了她的头发,她的脸飞着点点红霞,也许是夜将降临时, 或者是海边的红光的反照,这样看起来更显得漂亮,更 妩媚。 “我帮你写几个集子,试试不可以吗?不好,你改 改,就那么简单,我很想写电视剧。”“怎么不可以呢? 你动手写第十集吧!”他答应了他。 “阿逊,你真好!”她动情地吻了他一下。 他有些惊诧。 夜有些黯然,但是美丽女人的眼光照样能放出光芒。
海风轻轻地吹着,天空星光灿烂,他似乎看到了小青楼,那是家乡的小青楼,《男人这本书》是在小青楼里完成的,小青楼是自己的成功之源。青楼不孤单吗!他又想起老院里的老屋,想起自己和碧云的洞房。他觉得一切都是茫然的。他走下了岩石,捡起了石子,朝海里使劲地一只一只地扔去,平静的海面随即起了层层波浪。这是一个宁静的海湾,这里绝不会翻起波天大浪,而他却人为地在这里掀起了波浪。“你是不是又在想碧云了,那把她接来算了”仲秋 把长发往后一托,眼睛有些传神地说,“真难以理解,你 们这些人,想爱,又不敢去爱,装模作样的,多别扭呀! 阿逊,你现在金钱有了,地位也有了,还有什么顾虑的呢,还怕碧云不理你,她肯定还想来呢,只是找不到合 适的理由,”
阿逊只是猛力地吸着烟,不说一句话。他叹了口气,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对谁,对仲秋,她怎么可以理解,她了解三十岁男人的心思吗!他觉得他们在认识上有很大的差距。仲秋偎依着他朝前走着,像是寻找避风的港湾。“阿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常想碧云呢,你是不 是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仲秋轻轻地说。 “我在慢慢忘掉她,忘掉和她联系的一切,碧云和 我没有联系了,她曾在法庭上说讨厌我,这辈子不想见 到我,我永远也忘不了这句话,我那么爱她,却得到 了这句话,她让我的心都凉透了,我没想到我付出了所 有的感情,得到的是这样一句话,那段时间我对爱情很 绝望,我不相信世上有真正的爱情,我都麻木了,后来 自己想想,也没有必要这样,路还是要自己走下去的, 现在我只想报复,肖肖和她是一个单位的,并且又是好 朋友,我和肖肖来往,我想她心里不痛苦,肖肖不让我 伤害她,她说仲秋也不容易。肖肖是个好姑娘,她很善良,很大度,一提起肖肖,我的心里像刀割一样,我感觉 到很内疚,很对不起肖肖,我一定想法把她给接来。否 则,我就成了罪人了。”仲秋同情地说:“这不存在什么 对起对不起的事情,两个人相爱,都是自愿的,如果其 中有一个不爱对方了,那说明两个人的感情已经走到了 尽头,何必再那么钟情,那么执着呢!还有什么意义呢? 碧云离开你,是很自然的事,不必要再耿耿于怀了,单 相思有什么好处呢,阿逊,不要再想这些事了,安心搞 我们的事业吧!我们的事业刚刚起步,我们也打下了基 础,千万别败下去,我希望你能听我一句。”阿逊看到了 她满怀希望的眼神。他朝她深深地点了点头。 海很美,特别是心情好的人,他看到的海更美。海 本身就是一首诗,一首关于海的世界的篇章。
六.雪天里的童话
这年下起了第一场大雪,杏园中学的校园里平铺了白皑皑的积雪,肖肖拉开门,哇,好大的雪呀!她惊喜地叫了起来,对门的碧云也叫了起来,她们相约着去踏雪,两个人手拉着手,咯吱咯吱地在雪上行走。照往常肖肖会跑得飞快,在雪地里打滚,今天她没有,她很稳重地踏着积雪,她的小宝贝在腹中已经有几个月了,她细心地保护着他,直到他顺利地降生,是什么动力迫使她生下他,是什么动力使她那么冒险,她其实没有权利,她是未婚生子啊。她不敢到公共场合,她也不知怎样生下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她不敢到医院,她没有准生证,所有的一切她都得自己承受,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默默地去迎接新一天的到来。学校的教学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要领学生们搞实验,要给学生批改作业,她坐在办公桌前,一本一本地认真地去批改,她干什么都是这样,一丝不苟,很执着,这样的性格很容易使她受伤。雪野使她想到了过去,童年的她多爱在雪地里打滚呀!她认识若雁,也许也是在雪地里吧!雪给她很多很多的联想。碧云穿着蓝色的大衣,一条白色的长围巾搭在胸前,更显得她俊秀和娇媚,她捧起一捧雪,用舌头舔了舔,惊叹:“好甜呀!”
肖肖也学她,怎么,那雪是苦的,带着腥腥的苦味。雪野真美,杏林里到处都是冰雪,阳光出来了,白皑皑的世界炫目耀眼,她微闭着目光,似乎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小村庄。她们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个小院子的门口,青楼变成白色的宫殿,这里的一切成了白色的点。门关着,似乎是关着,肖肖推开门,里面也是雪,但被人扫出褐黄色的地面来,一个老者从里边走来,白发苍苍,似乎老态龙钟了,肖肖没有见过他,碧云也是初次见面,老者拄着拐杖,目光有些混沌,“冰天雪地的跑这来干什 吗?”他看到两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口气缓和了许多, “姑娘,你们有什么事,到屋里暖和暖和吧!”肖肖和碧 云都没有动,她们两个都在打量这座银装素裹的青楼。
“你们找谁呀?”老者问她们,“这里的主人早几个 月就走了,我呢,是给他看门的,年轻人都不往这里来, 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很闷得慌,你们是哪的呀?”“我们是 过路的,随便看看,是想问一下朝杏园中学从哪条路过” 碧云向老者问道。“杏圆中学呀,你们看到那行杏树没有, 那杏树当中朝北是条小路,顺着那条小路就走到杏园中 学的大门里了,你们去杏园中学找谁呀,杏园中学的人, 没有我不认识的,那里有个女老师,叫什么碧云,是我 的外甥媳妇,不过已经离婚了,那闺女头发长见识短, 受不了清苦,和我外甥过没多长时间就和他离婚了……. 老头只管闭着眼说话,说到后,他才看到早没人影了, 他挪动脚步走到大门口,看到这两位姑娘朝相反的方向 走去,便扯着嗓门喊道”姑娘,拐回来吧,你们走错了。 不知是她们没听见,还是什么,继续往前走,他叹了口 气说,“你们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也到不了杏园中学 呀!”
两个人离开小青楼,低着头,不说话。碧云更是难受得不得了,本来好好的心情让小老头给搞砸了。她们在杏林里穿行,在雪天的迷宫里穿行。“他办公司了”肖肖开了口。她们都知道,这是她 们从影视世界里看到有关他的报道。不管是在报纸上还 是在电视里都是他和仲秋在一起。是呀,在那里,仲秋 是他事业上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在向顶峰攀登,”碧云没有任何表情地说,冷冷 的,让人更感到一股寒流。 “他也许会落入一种深渊,碧云姐,你去找他吧, 他就在海滨市,一个南方小城,那里那么开放,我怕他 会把持不住自己。” “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们没有这个缘分,不 管他成了什么,哪怕成了国家主席,你看,前面是什么 东西?”
她们同时看到一只小白兔,在雪地里奔跑。它在干什么呢?“也许在寻找伴侣。” 小白兔在白色的雪地里待着,和白皑皑的雪形成一 体,两个人轻轻走动,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肖肖伸出手悄悄地抓住了它,它显得的那么温顺。她把它抱在 怀里,小兔身上暖呵呵的,这只小兔有一双美丽的小红 眼睛,红红的花瓣嘴,她们准备把这只小兔带到家里。 一个小男孩,拖着鼻涕,穿着厚厚的棉袄从她们身边走 过,歪着头看着她们手里的小白兔,他长着一张可爱的 小脸,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喂,你们抱的谁家 的小兔呀?” “捡来的”碧云说。 “还给我,这是我家花花。” 兔儿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便挣扎起来,“花花掉了 一个月,我也找了一个月,”孩子说,“我找不到它就不 上学,你们把它还给我吧!” 她们的心软了,把花花送给了那个男孩子,花花瞪 着小眼看着她们两个,好像在感谢她们给它找到了主人。 小男孩抱着小兔一直亲呀亲,连感谢两个字都忘说了。 这天是星期天。 星期天两个人都没有回去,她们各有各的心事。 肖肖在变,变得越来越像母亲了。
碧云觉得她在发烧。她们走到了一家饭店,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她们,问她们需要什么。两个人要了几个小菜,慢慢地吃起来。“肖肖,你干吗不谈朋友呀?你长 得这么漂亮,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朋友”碧云关切地问。 “我找不到自己合适的,对我好的人也很多,但是我就 是对他们没有一点感觉,我也没办法,况且我有病,等 病好了再说吧! ”她好想告诉碧云她的一切,但是她不敢, 她没有勇气说。 她准备向学校请半年的病假,但她的脸色是那么红 润,不像有病的样子,她医院有个朋友,答应帮她这个 忙。 半年以后怎么办呀,她不敢去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在固执地犯一种错误,这种错误使她几乎在毁灭自己, 但她不怕,将要做母亲的幸福把什么都压制下去了。 “如果你休病假,我会孤独的,我好怕,妹妹,现 在只有你一个人了解我,只有你一个人没用歧视的眼光 看我,你走了我怎么办呀!”肖肖没有一点胃口,什么都 不想吃,“碧云姐,你可以再找一个呀,”“难呀,我现在都这么大了。”
七.望海楼里情更愁
望海楼建在岩石上,在二楼可以看到碧海千里。冬天来得好快,但是海边的冬天却不太冷,望海楼更不冷,这里有空调。他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他不知自己应该干什么,他办了一个文化公司,一个发展文化、用文化赚钱的公司,他是老板,是公司的总经理,他的资产大得惊人,几个月的工夫,他已经拥有数千万的资产,他的分公司机构相继成立,这是一种新的力量,势不可挡,他自己也感觉到有一股动力推着自己前进,推着自己走向一个又一个顶峰。
他穿着睡衣,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窗外便是海,海里日出很迷人,每天他立在这里看海,看海里日出,他其实在思索,该办什么,不该办什么,该有什么新计划,什么能成功,什么不能成功,这似乎是个定向,什么方式就如一篇设计好的小说那样,只需去填充一些文字罢了,事业在他的身上,在闪着神一样的光芒。身后一阵热香让他转过了头。仲秋起床了,她在楼下,她似乎刚刚洗过澡,裹着浴巾,她是公司的经理助理,兼着影视部经理,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你天天看日出,天天看,有什么意思呀!” “那部稿子有结果了吗?”他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问道。“他们都表了态,似乎还可以吧!” “我听到的不是似乎,还可以,我们要的是极品, 好的。还可以的太多了,多得堆积如山,我们能赚钱 吗?”他还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去,告诉他们,不 行就退回去,我不看作者的名望,而是看稿子的质量, 我看的是经济效益。”她似乎有点委屈,刚起来就得到了 他的一顿吼叫,阿逊看到了她的不悦,过去抓着她的手, “仲秋,我们很艰难,我们办每一件事都很艰难,我们 不能光看眼前的这一点成绩。无论干什么,都应当是 好的,只有好的才能去打动我们的观众——他们是上 帝。他们想看我们华都公司的片子,我们就有钱赚,否 则我们就会倒闭,就会再回到我们的老家,我们还得面 朝黄土背朝天。我做梦都想脱离土地,早先是拼命学习, 希望上大学,后来就是写东西,希望成为一个作家,我们现在公司越做越大,同时竞争也很厉害,我们要把一 个又一个对手吃掉,在中国站稳脚跟。”他放开她,她的 浴巾半开着,那对白乳裸露出来。他回避了那诱人的部 位。“他们有什么风声没有?” “你说是海生影视公司,似乎在拍一部什么巨型电 视片。”她又用了个似乎。但马上意识到:“他们这次挖 演员很用功,出的价钱也高。周老板还来咱们亚都找过 我呢?” “你怎么不去呢?” “我推掉了,我想……” “其实你应当去。应当把海生的情况摸一点。你想 想海滨市就我们两家公司,周世民是异军突起,大有压 倒我们的势头,上次他们拍的《男人大世界》几乎压倒 了我们的《情誓情愿》 。周世民有文凭,是专业学校毕业, 他是个老演艺家,有许多人帮他。我们不一样,我们很 孤单。没有一个朋友,是白手起家。可以说我们出同样 的价钱,那些演员们去海生不来华都,这是现实,所以 我劝你扔掉似乎,扔掉还可以,要好的,哪怕出高价钱,周世民出五万,我出十万。华都的底子比海生的厚。”
他吸了口烟,似乎想起了什么,“别看这个海滨城市,不 出几年,他会成为一个商业大城。进出口都从这里通过, 这是我们国家和外国连通的东南门,我们决不能迁就自 己,坐失良机,更不能夜郎自大,耽误自己。仲秋,帮 帮我行吗?”他乞求的目光,去看仲秋。 他去把浴巾给她裹好。 “阿逊,我们结婚吧,我爱你。”她不止一次这么说 了,她伸出手来,去抓他的手,“我等不及了,我日夜都 在想,我们结了婚,会更有力量,我们会把公司办得更 有实力。” “给我时间好吗?让我再想想。” “不,有什么好想的,我们一块吃顿结婚宴就可以 了,我从楼下搬到楼上就可以了,有什么好想的呢?” “仲秋,你不懂。” “我不懂?你是不是还是想那个该死的碧云,你想 她,给她写信,她爱你吗?藕断丝连,自作多情。当初 你落魄时,就是那个可爱的碧云不来拉你,反倒踢了你一脚,你还留恋她,爱她,你呀你,真是顽固不化的傻 子。”她生气了:“你想想叫人家背黑锅,谁不知道我是 你的情妇,可你正眼看过我吗?我们一起从普城来,一 起搞事业,你的事业里有我一半的心血,碧云为你做过 什么?给你只有创伤。你的成就,你事业的发展可以弥 补自己的创伤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自己去揭那个伤疤 呢?忘记过去吧,很痛的,一切和现实离得那么遥远, 何毕拉住苦苦不放呢?”
她偎在他怀里:“我离不开你,这里只有我们是亲人。 我们是同乡,是事业的同盟者,是命运的组合者。” 他轻轻抱住她的肩,他的心在颤抖,“仲秋,我们是 两代人啊,我们认识,思想都有距离,我不可能像你想 象得那么简单。我尊重你,喜欢你,但决不能轻易去动 你,你太美了,我时时为你心动,但如果结合在一起, 那不是去找一个女人消遣,过后相互不认识了,我是在 找一个妻子,一个生活中的伴侣,所以我心里便更有千 种的思想。你是个二十岁的姑娘,仅仅是二十岁的一个 情窦初开的姑娘,我已经三十岁了……”
他哽住不说了,他的泪水流到了她洁白的脸上,她仰脸去看他,他依旧有一脸病容,清瘦的脸上有一双被痛苦折磨得失去光彩的眼睛。她用白皙的小手为他抹泪:“别那样,忘掉她吧,我 会待你更好,我会加倍地爱你,我们会白头到老,阿逊, 别伤心。” “我们把事情弄个头绪再说,好吗?我们打一个漂 亮仗,给海生一个响亮的回击,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 他温尔地一笑,捧着那张诗一样的面孔,轻轻吻了 一下:“回去穿上衣服,我们用早餐。”
早餐准备好了,一个湖北姑娘把饭菜都端上了。他喝白酒,她喝红葡萄酒,湖北姑娘矮矮的个子,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他招呼她坐在一起,她叫阿香。阿香到海滨来打工,来了好几个月,没有找到事干,孤零零的,饿昏在公路旁。散步的阿逊和仲秋救了她,她便随着先生在家里住了下来,她以为这个穿着华贵的女人是太太,后来才知道是小姐,先生和小姐是同乡。“先生,你们今天出去吗?” “别什么先生不先生的,你我都是种地人,我们是 平等的吗。别那么客气,以后叫我大哥好了,你们也别 什么小姐夫人的,阿香比仲秋小点,称她仲姐。我们是 一家人,别分彼此。阿香,我有的时候多么希望出现一 个人拉我一把,可人人见了我都是白眼,恨不得把我踩 到脚底下。现在我见了穷人,就想起我受穷的时候,你 要是不嫌我,就认了我这个哥好了!”
阿逊很动感情,他夹了一些菜放在阿香的碗里。阿香激动地看了看这位老板,他是诚恳的,没有做作,他似乎很伤感。是啊,当时他贫困潦倒时,求亲无门,走投无路,他衣服里没有一元钱,在普城大街里来回奔走,…… 他看到一个女孩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海滨市寻找 生财门路,她宁愿饿死也不走卖身那一步,他欣赏她的 作风。 仲秋哭笑不得,阿逊动起感情来,真是收留不住,一个丫头片子,救她一命,给她工资,就算对她恩重如 山了,还称兄道弟呢,往下你还娶了她呢?但她并没有 表露出来,而是用讽刺的口吻说:“哎呀呀,阿香好福气, 还不叫你这个老板哥哥,来我为阿香妹妹干一杯。” “俺不会喝酒。” “什么呀,这是红糖水,好喝得很,喝不会醉的, 来干一杯。” “喝下吧,不碍事的。 ”阿逊用慈爱的目光看了看她。
她看到了阿逊的目光,感到踏实。她轻轻抿了一口,觉得还真甜,不过里边有什么味。喝干,喝干,仲秋催。阿香像喝水一样,那杯酒喝下肚去,顿时脸上发红,头似乎重了起来,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中秋:“你不是说 不会醉吗?”
八、絮絮白雪寡情年(上)
农村人不放寒假,农村学校却放寒假。肖肖回到家里。她拖了一个笨笨的身子回到了家里。妈妈去世了,她和父亲哥嫂生活在一起。哥哥是个成衣贩子。嫂嫂是个家庭妇女。每天坐在麻将场里不起身。爹像个负重的老牛,辛勤地给儿女们拉套。过了腊月二十三,就是过了祭灶节,过年的气味就浓了起来,各家各户都张罗着买年关的东西,买各种菜呀、鱼呀、割大肉呀。肖肖家的年过得好没生气。嫂嫂给肖肖介绍的对象肖肖不同意,嫂嫂脸上没有好颜色,哥哥有名的惧内,什么事都依着嫂嫂顺兰。肖肖拿出自己的拾块钱给爹,让爹赶回添件衣服,肖肖二十五岁了,同岁的农村姑娘都有了孩子,做了妈妈了,有的见了肖肖,恨不得给肖肖张罗婚事,肖肖心里有块病,心里挂记着阿逊,她不想再去找所谓的男朋友了。有时呢,也想找一个对象,像别人那样去平平常常过个日子,自己安安稳稳地教个书,挣工资吃饭。教师工资虽低,但每月下来二百来块,也是有余有剩的了。她硬着头皮见了几个青年,但总是不顺心。说不清为什么,总是觉得他们身上欠着什么。碧云是邻村人,有事没事也找肖肖谈谈话解解闷。
二十三方面假,转眼工夫春节到了。平原的春节,张灯结彩了,这些年农村人跑买卖,搞副业,都挣足了票子,都买了舞鞭、烟火,好不热闹。大年初一那天,雪又飘飘扬扬地下了起来,肖肖住的院子里,早早地下满了雪,人家都赶个早儿拜年了,相互问个好。农村人兴了新规矩,见了面,说个吉利话啦:“新年好啦,恭喜发财了”“同发同发”“哎呀呀,老 哥们,好精神呀,又长了一岁了,看样子能活个百儿八 十的!”“兄弟,你怪厚实呀,那个是重孙吧给曾爷爷磕 头,有核桃!”总之,全村人,有仇有怨的,都是本家本 姓的,临了个年关,冤家宜结不宜解,见了面,几句吉 利话,化干戈为玉帛了。大姑娘小媳妇,凑合到一起, 一起去自己附近家走走,希望给长辈们问个安,给家庭 祝上磕个头,亲热亲热,热闹热闹,穿得花枝招展,过 年都有过年的样子啦。
顺兰虽说和肖肖在那件事上有点隔阂,她本是有口无事的女人。婆婆死得早,这个小姑是自己拉扯大的,老嫂比母啊。肖肖二十五六了,当嫂嫂的不操心谁操心啊,总不能让公公问肖肖那号事,今年年关,她总觉得妹妹有点不对劲,她是过来人啦,那件事很敏感,就在枕头边上给丈夫吹口风:“喂,死鬼,就知道睡,你看咱 家肖肖有点异样没有?”丈夫玉生就睡得香,被顺兰给 捅醒冷不丁地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就不大高兴:“有啥不 一样的啊,好像不高兴。”顺兰点了点他的头:哎呀, 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你看肖肖是不是笨啦啦的……。 这会玉生睡醒了,瞪起眼睛问顺兰:“这是啥话,她还 没对象,你可别胡说。 ”“你咋呼个啥,我也不是对外人 说,我觉得她不对劲,女人家的事你们老爷们懂个啥, 我越看越不对劲。现在的小青年可不像我们那会那么老 实,只到结婚谁还不知谁的家伙啥样,现在人认识了不 到结婚,都不知试验几回了。我怕将来出了丑,你我的 脸往哪搁,你妈去世早,我都来二十多年了,她是我看 着长大的,嫂子就背了个不亲的名儿,咱可不能让肖肖出什么事。”看样子顺兰说得不像是唬人,他就虎着脸: “这种事,我咋好意思管。”顺兰说:“那个要你去管呀, 我只是给你透个风,上回那事肖肖一直生我的气,我也 没办法,谁叫咱摊上个没有婆婆的家呢,我不管谁管, 我想趁团圆除夕喝酒时,我们姐妹俩好好谈谈,唉,说 起来,肖肖也怪可怜了,一小点就离开了娘了,有啥事 又不能给爹说呢,我呢,横竖是外姓人,她总是防着我, 其实我对她当个闺女待,咱两个多穷也供她上大学,想 给她自己找个门路,大学毕业当教师,她挣的工资自个 花……。”顺兰说着,自己也流下眼泪。
到了除夕晚上,全家人都喝除夕酒,顺兰让女儿小珍去叫姑姑,肖肖推说有点不舒服,想倒下睡一会儿,不要打扰她。这是个一庭四面房的小院子,堂屋会客用的,住着老公爹,东屋是玉生、顺兰两口子和小孙子住着,西屋三间是仓房,原先是肖肖和侄女小珍住在一起,今年夏天,肖肖自个挪到了南屋。南屋里中间过道,两头是房子,肖肖住在西间。门常关着。
昨天顺兰一直没有见肖肖出门,里边却亮着电灯,电视里演着文艺节目,小珍叫她,她都没出来。大年初一,一早,顺兰、玉生就起来摆菜了,玉生拉鞭,顺兰烧香,辞旧迎新,这个小院里也热闹起来了。
到了吃早饭,肖肖还没有出来,顺兰不放心了,她走到那房子里,门虚掩着,里边空空的,不见了人影。在写字台上,顺兰发现了肖肖的一张纸条:“大哥、 大嫂,别着急,别找我,我不想在家里过节,我想到南 方去,开学我就回来,你们的肖肖。”顺兰一看,吓得心 都快跳出来了,这是什么事呐,肖肖夜里出走了。 顺兰小声地把玉生叫进来,小珍跟着进来,被顺兰 瞪走了,夫妻俩关着门,顺兰把纸条交给玉生:“我总觉 得要出事,看看吧,你妹妹的好事,咋向老爷子交代呢?” 玉生看了字条,气得直跺脚,肯定是昨夜没下雪前就走 了。 看样子不会寻短见,是见什么人了,是什么人呢? 年饭都摆好了,饺子都端上了。肖瑞老人穿着肖肖 给买的新衣服,由孙子拉着,乐呵呵地坐了下来。
中间是圆桌,肖瑞,小珍,大孙子大旦,小孙子小旦,儿子玉生儿媳顺兰都坐下了,就差闺女肖肖。老头笑着拍着小旦的眉:“去叫你肖姑,大年初一, 这会儿还不出来!” “肖姑不在,肖姑屋里没人。” “去了哪儿呢,肖肖性野,跑起来没完没了,我们 等一会她呀,往常就不等她啦,这年饭无论如何得一起 吃啊!”老头说着就装了一袋烟,眯着眼抽烟。 玉生觉得顺兰在踩自己的脚,便红着脸:“爹,肖肖 她……” 老头咳了一声:“这丫头没少让她嫂费心,也没少惹 她嫂生气,都是一家人,谁叫你妈去世得早呢,咳,咱 还说个啥呀!”老肖瑞在鞋底上嗑了嗑烟袋。 顺兰嘴快:“爹,实话跟你说吧,肖肖她今夜儿从家 走了。” “你说啥?”老头以为听错了,顺兰就将自己的发 现说了一遍。 老头气得把烟袋一嗑两半,两行老泪流了下来:“败坏门风的孽障啊,她敢进这个门,看我不把她的腿给打 断。” “不能打消姑,肖姑给我买小人书。 ”小旦就站起来。
“给我住嘴!”老头吼了起来。 小旦吓得哇地哭起来。 “爹,你先别上火,肖肖也许别住什么气了,趁着 节气想去朋友家玩玩也有的事,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是 看着她长大的,你还不知她那个脾气。她都二十五六的 大闺女啦,现在都新社会了,她有男朋友,咱应该高兴。 就是这个肖肖,你也应该给家里说一声啊。都怪那次我 吵了她几句,她就把我当成外人。爸,她开学时都回来 了,你别伤着脾气,你也那么大岁数了,别为这件事伤 脾气啊,大年初一,咱祝肖肖找一个好女婿。” 玉生也气得慌:“肖肖也太不像话了,这都是你宠她 的结果。”他埋怨顺兰:“啥事都依她,结果越来越不像 话。这传出去像啥,我这脸往哪儿搁呀。” “你个榆木疙瘩脑袋,胡扯个啥呀,肖肖是耍耍孩 子脾气,你咋呼个啥呀,你的嘴拴到老驴柱子啦,你就不会说肖肖去她同学家玩了,一开学就来的,反正她假 后就不喜欢出门。”她又小声说:“别再给爹加气。”玉生 觉得别扭,劝爹:“爹,顺兰说得有理,她这也不是一回 了,咱们吃年饭。” 小旦还在哭,顺兰给了个枣花哄住了,一家人坐下 吃年饭,这顿年饭吃得好没意思,老肖瑞阴沉着老脸, 老泪在那长满皱纹的老脸上流出两条小河。 老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抱着孙子哭了起来。他命 苦啊,从小儿离了父母,一个人闯关东,和玉生娘讨饭 遇合,结了夫妻,生了玉生、肖肖,肖肖三岁那年,玉 生娘就饿死在“文化革命”的运动中,他又当爹,又当娘, 给玉生娶了顺兰,供肖肖上了大学,实指望能过个安生 日子,谁知肖肖好不争气,老头一哭,玉生和顺兰也控 制不住了,一家人都在泪水洗面中结束了这顿年饭!
九、絮絮白雪寡情年(下)
肖肖去海滨市找阿逊。她想他,爱他,她肚里养的是他的孩子,她再也无法在家里过年了。她哭了半夜,枕巾哭透了,她想给爹说,难以启口,给嫂嫂说,嫂子毕竟是外姓人。她留了个纸条,就动身到火车站了。她知道,从普城到郑州夜班有趟火车,她要去海滨小城去找他。她知道他有个华都音像公司。她去公司里找他。年关的车内很冷静。普城小站上,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上了火车。列车去了郑州,到了海滨市已经黎明时分,千余里的路程的几经颠簸,使她觉得头发昏。海滨市,是小小的商业城市,人口不过六万来人,比普城大不了多少。但这里的各种楼房高高耸立,使肖肖头晕目眩。每座楼上都挂着各种各样的公司招牌,他的华都公司在哪里呢?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不知华都是什么公司。人们都似乎很忙,行业忽忽,走也忽忽。
海滨市那个长长的十字街道上,她几乎找遍了,她找得腰酸腿疼的,她找了个茶点坐下喝杯茶。卖茶的是位慈爱的老妈妈,听了她讲话,就关切地问:“听说话, 闺女不像海滨人,倒像中原人。” 她点了点头,喘了口气,汗水从脸上往下淌,她穿 的衣服太厚了,来到这里,气候却异常暖和起来。 “姑娘大年三十的,这么风马牛脚的来这儿是干啥 呢?” “找个人。” “找谁呀,在哪儿做事啊?” “华都音像公司。” “你说的是那个拍电影的大楼吧,咱们这儿有两家, 一家是你说的华都公司,一家是拐角的海生公司。华都 的老板是你们同乡,是个能干的人啊,两家的生意都 红火着哩。 ”“谢谢大娘”她付了茶钱,这才看到对过有 座挺威风的楼房,高耸入云,门口挂着玻璃石牌“华都 音像制作总公司。” 她走向大门口,门口警卫人员拦住了她:“小姐请留步,您找谁?”“阿逊”“我们总经理?您从哪里来?请 登记一下。”她被有礼貌地带进了门卫室。门卫室开了个 条子,让她去接待室去。 今天他在这里吗?今天是大年三十啊!她惴惴不安 地往前走着,心是一点底都没有,她会见自己吗?如果 他不见怎么办。 接待室是位妖媚的姑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条 子:“您找总经理有什么事?” “我是他女朋友,我要见他。” “啊,您叫肖肖,肖肖小姐,是这样,我们总经理 去北京参加春节联欢晚会了,估计他过来可以来。您如 果有事的话,请住我们公司招待所里,等总经理来了, 您再见他好不好!” 接待小姐说得很得体,又很亲切,她微笑地说,“另 外,我可以直接在这里跟他联系,您可以先和他对句话。” 说完,她熟练地在一个电脑前打开电钮。一会儿, 电视屏幕上显示出阿逊的形象。他好英俊,他站在对方 的程控机旁,穿着深红色的西装:“家里有什么事吗?”
“有位肖肖小姐找来,要见你。” “肖肖,她在哪里,让她来讲话。” 肖肖赶忙走到对讲机前,他看到了憔悴的肖肖:“肖 肖,你怎么了,新年快乐了吗?你到海滨市吗?我马上 就回去的,别走,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肖肖,你别哭,我实在太忙,忙得抽不开空。我 需要事业,肖肖……。” “我好想你,你知道我有了,是我们两个的孩子。” “什么?你说什么?肖肖,啊,你真行,不过很不 好办,你打算怎么办?打掉算了,我不想要孩子,现在 不想要孩子,我要了会失去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的,肖肖, 我回去后咱们一起解决了,好不好?” 他很英俊,又很潇洒,然而他令她失望了,她哭着 说:不,我不打掉他,我太爱他了,一定把他生下来。 阿逊,你听我说,我们结婚吧,我们将拥有一个美丽的 孩子,别伤害他,他没有罪,他已经六个月了,他很好, 你别…… “别傻了肖肖,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能分心,我要干很多事……” “当初你许可娶我的……” “我现在没有改变我的初衷,只是时间不允许,听 话肖肖,把他打掉,我们往后有的是时间。” “不……”她扔下电话。 “肖肖,别孩子气,要冷静,你等我回去再走,听 见没有?”阿逊在屏幕上几乎哀求她。她哭了,坐在沙 发上:“我要孩子,他不要我自己要,我一定要这个孩子。” 接待小姐同情地关上了电视,她走过来:“别伤心, 肖肖小姐,等总经理回来,好好给他解释一下。”
她住下了,住在华都高级招待所,那是招待名演员和制片高级声像用的房间,是肖肖连想过都没有想过的房间,她住在里边,感到的是伤心。狸红的地毯,高级席梦思,安乐椅,沙发,各种糖果,各种饮料,洗澡间,卫生间,空调,这都是在书上电视上见过的东西,今天她都享受到了。电视是春节文艺联欢会,里边时而闪现阿逊和仲秋,他们并眉站在一起,活像一对伉俪。她关掉了电视,闭目沉思。她累极了,坐在安椅上。
闭目想睡,但总是看到两影子,阿逊和仲秋双双在一起,她痛苦得不能自拔,几个月来,他们两个人创造了眼下的这个世界,他们还在创造,还在横冲直撞,他们的事业还不止这些,自己来干什么?自己来了有什么意义。他再不是那个因失恋痛苦得自杀的男人了。他身后有个巨大的企业团,企业团在蒸蒸日上。她在华都住下来了,每天都有服务小姐来给她送饭,各种饭都是高级的,但她一个人孤单地住在了华都影视招待所里,她想到了哥哥,想到大嫂,想爹和侄儿侄女们,自己不辞而别,他们该多伤心啊,而自己赶到这里,来找阿逊,阿逊在干什么,他在北京狂欢,有仲秋陪着,肖肖哭了,痛苦的泪水浸透了她的毛衣,觉得自己太不幸了,又觉得自己太轻信,轻信的结果将失去很多,现在她失去孩子,她怎么舍得。她是母亲,孩子是她孕育了六个月的胎儿,她得留下,决不听他的胡说八道。她去看了海滨那个美丽的小城。她步行到了海滨操场,那里依旧有冷水浴者在洗浴着身子。
她拾起贝壳,五彩的贝壳里是那样绚丽多彩,她把它们都装下来,将来串上一串,留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忽然想起如果孩子出生了,一定给他起名字,叫贝贝,无论男孩和女孩,于是她觉得这贝壳更可爱了,她一颗一颗地拾着,专心致志。她有些累了,闭目想起心事。这里没有雪,但飞着雪一样的情愫怀着看肖肖。她坐在沙滩上,天忽然凉了起来,刮起了刺人的寒风。飘雪了,尽管是那么几片,但海滨人都奇怪,今年也是这些年第一次见雪花,游人都尽情地收纳雪花,大家伸着双手,去追逐每一片雪花。她对雪花不陌生,她不像海滨人那样对雪花那么热情而好奇。雪花跟到了海滨,却给她带来了一种不祥的预兆。天啊,要出现什么不幸的事吗?她拿出了一个小分钱,在沙滩上看反正,反是背运,正是好运。她闭着眼思念着,朝上掏出,硬币落到地下,她脸色都变了,是背面。她想等到他来了,恐怕就由不得自己了。她害怕了,似乎那里黑压压的乌云要吞没自己。那天夜里,她做了个噩梦,自己被几个男人架起来,用刀子把肚子拉开,拿出了贝贝,贝贝在哭,在叫:“妈 妈,我要妈妈。”“她哭着叫贝贝,贝贝。” 她哭醒了,她用双手抱起腹部,不,她不能失去贝 贝,她要把贝贝生下来,她一辈子不结婚也要把贝贝生 下来。强烈的母爱使她不得不想。我得走,我得赶紧回 去……。
十、痛苦现实的人生
肖肖没有等阿逊从北京回来解决问题便回到了普城。肖肖回来了,全家人都欢喜,爹爹原先的人气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乐乐呵呵地拉着女儿的手看:“往后往 哪去吭个气,别叫家里人操心。肖肖,你可不知咱这个 年是咋过的。”老头一说,哽住了,老泪就流了出来! “爹,妹妹这不回来了,她去看朋友了,很有些事 能对你说!” “你又宠着他。”玉生瞪着眼说:“总不长个心眼, 叫家里人操心,都二十五六了,我看多大才能长成个人。” “都是我不好。”肖肖说,眼圈红了。她一头钻在自 己的屋里,埋头就睡了。 元宵节那天,碧云来了。 “肖肖,春节你上哪儿呢?” “去看一个同学,她死了父亲,她孤单,我去陪陪 她。” 她扯谎,脸红了,她以前没扯过谎,尤其对碧云,她说什么好呢? “春节过年过得扫兴,看见人家人来人往的,我很 孤单。” 如果碧云不离开他,他会干出这么大的事业吗? 如果碧云不离开他,他有这么大的成绩,他还要碧云吗? 肖肖想,看看碧云,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子,并没有什么 奇特的地方,但她似乎更成熟,更有远见,特别对阿逊, 她了解得总比自己清楚。她毅然离开了他,他和她有没 有共同语言呢? “肖肖,咱们去看灯会吧。” 灯会?当然不会有阿逊制作的灯谜了,去年她和碧 云去看灯会,见到了阿逊,他穷困潦倒,身无分文,但 他参加了灯会的制作,今年他绝不会再来了。人啊,就 那么回事,朝非昔比啊。 “我累……”她似乎困得睁不开眼睛。哪儿都不想 去,光想睡。
碧云姐去普城看灯会,那么多人拥挤着,多没劲,不如咱们在家里下棋。她喜欢围棋,碧云也喜欢。黑白子,放在那个棋盘上。肖肖总不是碧云的对手。肖肖用白子,碧云用黑子,黑子总是压倒白子,白子少气无力,白子总是陷入困境。她没有思路,没有退路了。碧云:“肖肖,你好像下得越来越不如以前了。” “我好困,碧云姐,我老是做噩梦,总觉得我活不 长。我这身体总是虚虚脱脱的。” “傻丫头,胡说个啥呀,才十多岁,路还长着哩, 别胡乱想。看看我,还努力地活下去呢!别那么老往坏 处想,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吃点药,慢慢就 好了。” “我这病,再好的药也怕难治好,有时我自己也想, 我这个人命苦,从小死了娘,过门个嫂子,有口无心, 把我当亲妹妹待,我欠别人的太多了,我爹为供我上大 学,风雪天还给人家提泥当小工,手疼得裂了好多口子, 哥哥省吃俭用,给我捎钱,怕我受委屈,我总想多活几 年,好好挣钱,报答他们对我的恩情。你看看我这身体, 我看得清病假了,碧云姐,难得交你这个好姐妹,将来有个什么事,你可得帮我办了。答应我行不?”肖肖长 得瘦俏俏的,穿着军大衣,面孔泛着红光,她那么迷人, 好俊,好美,好透灵。这样一个好孩子,说得碧云鼻子 酸酸的。“好妹妹,你和我谁跟谁呀!咱们的交情也不是 一年半载的了,自从你来到咱们杏园学校,我觉得咱们 挺对劲。这些年来,我们来来往往,都是心交心的!” 她们俩在肖肖的房里说悄悄话。 碧云走了,肖肖送碧云:“碧云姐,逊哥好气派。” “他是他,与我何关。” 她面孔依然陌然,她和这个名字似乎隔离了好久, 好久。 “他如果来接你,你还会去吗?” 碧云色情变幻,眼里露出了怒色:“他不会来接我的, 他只是个谝子,现在他得手了,小人得志啊!” 不知为什么,碧云提起他来,总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男人这本书,把她从生活的顶端狠命地摔了下来。他是英雄,她是人们所唾弃的目光短浅的女人。她不服,但她反抗不了,社会舆论无情地把现实送给了她,他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婚姻受害者,而她却成了一个悲剧导演者,她成了害人者。她痛恨他,但又恨不起来,他在你的面前不是以胜利者自居,而是以失败者自居。这是现实,让你哭笑不得。肖肖怎么能理解呢?全社会的人谁能知道呢?
碧云接过自行车,目光变得温和了:“肖肖,记住, 女人自己本身也是人,女人应当有自己的道路。” 开学了,肖肖又上学校教书了。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正月过去了。 肖肖有时觉得气力越来越跟不上了,她在吃补药, 听收音机时,又说补药对胎儿有不良影响,她又不吃了, 为了孩子,她什么都舍得。 二月里,田野里开始泛青,春的音讯在校园里也有 了兰兰的绿兆,雪松青青郁郁,迎春花开得条条枝枝。
有一天,传达老头送来了一张传票。她不知为什么,看看是律师事务所的传票,要她拿着手章到普城律事事务所去处理有关财产事务。她不明白有什么财产需要她独去处理,她没有听说自己有什么亲戚,更不知道谁和自己有财产纠纷,她怀疑传票送错了地方,送错了人。可传票明明写着普东杏园中学肖肖。一点也没错,这是件非常奇怪的事。碧云说:“去吧,反正不是什么坏事,许兴还捞笔天 外之财呢。” 律师事务所就安在普城政府的门里边,是两间很小 的房间。她走到了里边,是位年轻的律师,戴着金边眼 镜,和气地让她坐下。他接过传票,和气地笑了笑:“你 是肖肖小姐啊。” 肖肖不知有什么事,点头称是。 “华都音像制作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阿逊先生专 程来我们事务所办理了一项财产转让手续,他决定把小 青楼住宅全部转让给您。并且在你的名下存下二十万人 民币的存款。” 她相信自己听错了,阿逊给自己办了这些,他以为 这些就可以换取一个姑娘的贞操吗?他以为这样他们良 心就可以得到安守了吧!是的,他有的是钱,有的是房产,他以为把这一切转让给她都对得起她了吗?她思想 急促地矛盾着,急促地复杂着。 “另外,青楼屋内的财产全部属于您,里边包括全 部家具和一辆重庆摩托车。”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会接受他的补偿吗?不,她不是娼妓,她的贞操不是用金钱可能换来的。但是孩子,为了孩子,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一个穷教书的有什么能力去负担起这个未出生胎儿的一切费用呢?她毅然决定,办理文件,这一切将有一个未出生的贝贝——也就是肖贝接受。她只是代管,她办好了法律 文件,谢了谢律师,她想交手续费,律师说:“阿逊先生 已交够了一切费用,请肖肖小姐不必客气。”
她从那里走出来,似乎被人掏空了。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拥有的只是那个尚未见过世界的小生命。她为他铺一条金色的道路,那二十万元人民币将用来全部抚养他长大成人,把他育成一个有知识,有才能的孩子。他现在是那个小青楼的拥有者,这是一瞬间的事,是他作为补偿给她的。她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没什么理由不接受。肖肖在路上哭了,她是个穷教师,从今天起,她的名下有二十万元人民币的存款,存在普城农行,她是个富婆。这是瞬间的事,而这一切是用她姑娘圣洁的爱换来的,是用贞操换来的。
阿逊他怎么也不会因此在心理上感到不安了。他会觉得,自己玩一个女人何需花那么大的代价,只需花上百元,甚至几十元即可,他对自己可谓是另眼相待了,他把男女之间的事看成了商业交易了。她,肖肖,一个女师范大学生,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娼妓,她痛苦地笑了!
十一、其实他并没有解脱
阿逊办好了那一切时,似乎松了口气,他解脱了吗?长期压在心口上那块病似乎解脱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对得起肖肖了,她可以去跟另外一个男人,也许是出类拔萃的男人,也许是平平常常的男人,一个男教师也好,他为他们铺平了一条道路。他回到了海滨小市。他忙于他的事业,他的华都公司又拍了一部让观众叫好的电视剧,他卖的拷贝高达六十万。他赢了,事业上他赢了,华都公司像一颗明亮的星,灿烂地照在海滨市的上空,照在影视界的上空。他出席各种各样的酒会,各种各样的招待会,他参加手稿拍卖会,他会花高价钱买各种各样的引人注目的电视剧本。
他公司的业务在直线上升。他坐的是蓝鸟牌小轿车。出入的带星级的饭店。他的成功几乎是神话。他的公司拍的每部片子都让观众叫绝!他们出版各种各样的录像带。他出入都是西装革履,显得很有气魄,事业的绿灯,啊,专门为幸运者开道,简直让人叫绝!每天傍晚,他从忙碌的杂务时闲下来时,他都有一种痛苦的负罪感。和他并肩的海生公司却明显地下跌了。周世民几次拜访他。
他这天依旧在海滩上散步。他把石子一个又一个扔在海水里,他似乎重复了好几个这样的动作。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这是一种消遣。忽然,他看到前面有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中年汉在朝自己迎来。那汉子矮矮的个子,有张黑黑的面孔,两只小眼睛像锥子一样刺着人的心窗。“阿逊老兄,你好消遣啊!” 周世民,迎上了自己的对手。“华都的生意很顺心 吧。” “凑合吧,周老板你在看海啊?” “是啊,海很美,海到了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 海湾,这里是个美丽的浴场。这是个风水宝地啊,海声 没有声望罗,我们弟兄是海滨市的同行,”他拍了拍阿逊的肩膀:“走,咱们俩聊聊,傍晚在海滩上散步,一个英俊 潇洒的美男子在轻松地散步,那些可爱的姑娘们一定对 你刮目相看的。”
他习惯地把两手摊开。阿逊温尔地微笑着,他习惯地托了托上了发蜡的大背头,微笑着说:“海声,华都互为兄弟,相互共存吧! 海生拍了几个满叫座的电影,在电视上,华都是外行。 周老板我可是望尘莫及啊!” “电影没有什么市场,你老兄也知道。海声是没有 饭吃,几个朋友捧着。硬撑下去罢了。不演电影,就得 关门。兄弟,想想你我出门都是跑买卖的,海声倒了, 我对得起那些把希望寄托在海声身上的几个演艺界的同 仁吗?”他有些伤感地说。忽然,他的脑袋一亮说:“听 说你要拍一个片子,打算同时用两种语言,一个是汉语, 一个是英语。” “那只是设想,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心里一惊,这 小子消息好灵通啊,他轻轻一笑代过去了。他望着静静 的海湾,深深吐了一口烟:“喂,老兄,这么好的时光, 这么好的傍晚,在美丽的海滩上,我们说点别的不好吗?”
小个子周世民呵呵大笑起来,他笑得很爽朗,那小眼睛转动得很灵活:“是啊,在这里,你我都以脱离事业 的困乏和烦恼来散步,说点别的。童年,少年的幻想, 青年时代的爱情婚姻,什么都可以,中年人了,总是怀 念童年时代,童年时代的我是受着饥饿的熬煎的,我赶 上“大跃进”,搭伙食堂,整天幻想吃顿饱饭。文革时期, 我上初中了,狂热地追求,什么傻事都干出来了。我的 父母都是艺术家,下放到农村去接受农民阶级的调整, 妈妈死在山沟里,好惨啊,一个艺术家的生命就那么完 结了。妈妈很漂亮,也很温柔,妈妈如果活着,她一定 会创造出很多艺术形象的……。”
小个子的眼里含着泪水,他回忆着他痛苦的年代,高考制度恢复后,我考取了电影艺术院校,学的是导演专科。转眼就过,时间过得好快,我的前妻是个农村姑娘,那是我们插队时结的婚,她给我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丹丹,是个医生,二女儿在上着初中。她没有福分,她早早地离开了人间。我很爱她,是她帮我解脱了贫困和穹迫,在我困难时,她帮了我一把,她却过早地辞别人间,她长得不美,像许许多多农村家庭妇女一样,她质朴,疼人,温柔多情,她吃苦耐劳,你看我这身体,强体力活我不如那个女人。临终时,她拉着我的手,“世民,我把孩子交给你了,不管你找什么样的女人, 但你要有良心,别忘了孩子,那是你的责任。”
他哭了,这个男汉,想起他的前妻竟泣不成声。“周老板,我深表不幸。” “唉,我每每想起她,心里就难受。我没有钱给她 治病,如果有钱,她绝不会那样去世的。”他缓过来:“我 后来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她是个演员,一个平庸长得却 很美的演员,一个幕后的导演,这里没有什么故事。我 们同居,然后结婚。”他习惯地把手摊了摊:“她现在安 安稳稳地当妻子。” 他看了看阿逊。 阿逊微笑着,眼睛里弥着一种自信的色彩,这是一 个三十岁独身男子那种自信的目光,他似乎不在乎过去 和未来。他在思考现在怎么干,怎么办。他那俊秀的脸上总闪出让人受不了的微笑,那微笑是一种嘲笑人的微 笑,棕红色的西服,白皙的面孔,一双美丽的大眼,挺 直的鼻梁,带着自信的又挺文气的胡子。他静静听着, 似乎在品味着对方从内心发出来沉沉而痛苦的语声。 换到他来,还是那么微笑,他讲了一个穷人家的孩 子,讲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的故事,讲了广大的 华北平原之月夜,那淡淡的月色中,小伙伴们奇袭瓜园 的冒险经历。他娓娓地讲着,那么轻松,那么自然,野 火熊熊地燃着,一群野孩子在烧黄豆吃,在地上刨个土 窑,他们烧白粥,烧花生。月夜里玩捉迷藏,元宵节赶 云灯——也就是放孔明灯。大自然的孩子,大自然的美 养出一个淘气鬼啊,还有领着中学生们闹事,赶教导主 任,换校长,他走到哪里,哪里就热火朝天。他是团长, 能融化坚实的寒冰,他把村支书搞得焦头烂额! 他讲起了碧云,但依旧是那么微笑,像讲别人的故 事,淡淡的笑意抹去了他脸上的忧伤。他那么动情地讲, 雪夜,白雪,雨中,三年里的感情生活。 他讲得很痛苦。 他讲起了肖肖——啊,肖肖。那是个纯美的女性, 执着追求真实。 他的故事其实也很平淡。 他微笑着说:“我们两个是走不同道路的人,我们相 会在小小的海滨城市,在这海滩上散步。”他顺手拾起了 一个海贝,贝壳闪着宝石般的光色。“多美的海贝啊,如 果我有个女儿,一定让她叫贝贝。” “你一定会有个美丽的小贝贝的。 ”
周世民的情绪被他陶醉了,他有些动情地说,“你的事业和运气都很顺利。 你会拥有一切的。你怎么不结婚,结了婚什么都显得自 然了。只有你的妻子才是真正爱你的人,她希望你有才 气,希望你生意好。”他走着,那尖尖眼角往上挑着,他 在微笑,那笑里藏着什么,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明 白。 “老兄,你犯规了,我刚才说过了,我们不说生意, 只说生活!”阿逊伸出无名指,轻轻地说。 “结婚,我多么想结婚啊!当时,我穷光蛋时,没 有一个人看上我,可怜我,爱我,同我约会,现在可好了,那些珠光宝气的女人,她们捧着鲜花,装腔作势地 叫着:阿逊,亲爱的,去她妈的,她们亲的是我华都公 司的财产。 ”阿逊很激动,薄了簿眉,那张漂亮的面孔上, 闪着逗人的俏皮眼风我娶了她们,不如去玩姑娘,跟 她们玩上几晚上,她们不会吞食我的事业,财产。其实, 我很孤单,老兄,我很孤单,每当我玩过女人时我的头 在疼,我失去了什么,我失去的太多了,我失去了的永 远数不清。
十二华都声像制作总公司
华都声像制作总公司在海滨市的近郊,那是一座二十八层的商业制品大楼,里边有二十多个分机构。银灰色的楼房,高高耸立在海滨市的田郊,外面是转盘路,大楼的正面,装饰着大招牌“华都集团公司”。 某层楼的 D42 号房间里,是这幢楼的总部首脑机关, 总经理办公室。七八月前,一个农村写作青年和一个农 村姑娘,夹着一沓稿纸,风尘仆仆地来到这里,参加本 作协举办的一次笔会,几个月后,这里耸起了高耸入云 的企业写字楼,这就是华都公司的成立过程。 每天八点钟,阿逊准时坐车从望海楼来华都上班, 他将审阅整个拍摄计划,他把着每一部电视剧本的录用 否,他和发行商们谈着一笔生意。他审阅每一部由编辑 室送进来的稿子。 他每天下午六点钟离开写字楼,去散步,去松散神 经。 这是间较现代化的办公室,里边是绿色地毯铺着地 板,一张宽大的写字桌放在背后,前边是两排长沙发。 写字台上堆着各种公文和电视剧本。阿逊坐在安乐 椅上,在认真地批改一个剧本。
向外是秘书室,仲秋在那里办公。几乎每道公文都是经仲秋后,再送到总经理室。没有传呼,仲秋是不进经理室的。仲秋在另一个房间有她的专门办公室,是专门物色演员和制作电视剧的经理室。另外几个主要部门是各种分机构的精选部门,有校对部,打字部,电脑传播部,音响部,发行部,演员剧团部,组稿编辑室。这些高级职员都是经过特别考试才加以利用的。其中有位精干的青年经理,几乎成了阿逊的主要助手,他是华都总公司的一个主要分公司华都电视剧发行公司。这个公司在这层楼的顶部,经理办公室设在楼梯口旁边的一个房间里。青年经理李青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商业家,他掌握着华都的发行权力。他有自己全国的发行渠道。他手下有二十名小伙子,都是精干的业务员。他们遍布全国各地,用流利的推销术语推销自己的录像片。他们的业务水平达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李新是海滨人,他是海滨市当时的黑社会性质组织头目,他和警察及税务公商有交道。他的组织是逍遥帮。别小看那些浪子青年,他们的聪明才智一旦得到了利用,就会有巨大的动力。同时,正是他们,是华都的保护神。二十个青年都是逍遥帮的骨干。他们一旦为某种机关服务,他们会拿出平时的哥们义气的。李新在海滨市是一霸,他一出现,海滨市的下九流的玩家们都感到有些战栗。他和阿逊是好朋友,阿逊到海滨,他救了阿逊一次。那是初到海滨市,阿逊夜里出外散步,中秋作陪,他们遇到一伙流氓的刁难,在紧急关头,李青来到跟前,解了他们的围,从此以后,他们成了莫逆之交,华都公司成立时,他首先想起了李青,让他进入公司,并担任了主要职务。李青任了这里的经理后,干了两件漂亮事,使阿逊很欣赏,那就是和海声争一部好电视剧。
一部好电视剧原来已经由华都定住,付钱准备写稿子,海声却挖走了,出了比华都高三倍的稿酬。这件事让阿逊很伤脑筋,本来不属于李青权力范围的事,他找到总经理室,拍着桌子学周世民:“他妈那巴 子,周世民算他妈的哪路神仙,竟在老子头上拉屎,大 哥,这口气不出,咱李青就白活了。”他拍拍胸:“交给 我吧,明天早上电视剧本放在大哥你的办公室桌上。” “别于出犯法的事。” “你就少操那些余剩心了,天大的事由我李青顶着, 反不了周世民。”
当天夜里,李青就领着两个哥们,来到了周世民的办公室,李青是什么角色啊,谁敢惹啊,再说他是华都的职员,见周老板也许有什么事,忙让到里边。到了办公室,李青就看到那篇稿子了,正放在写字台上,周世民正欣赏着呢?他一下子跳到写字台上,把匕首扎在台面上,指着周世民:“喂,周小个子,挖墙 脚挖到华都头上了,你他妈的长几个脑袋,把你们海生 不怕死的都叫出来,他妈的你今天不滚蛋,明天就得从我们海滨市爬回去!” “小老弟,别发火,有什么话好说,别发火!” “有什么话呢?明天把稿子送到我的老板那里,是 你的好看,我给你丢个面子,也给华都和海声留条路, 否则走着瞧……”
李青大摇大摆走了,周小个子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八点钟,秘书报海声周老板求见,果然周世民送来了稿子,并说了好多道歉的话,阿逊有意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另一件事,更显出李青独特的才干。华都初次下海,没有一点头绪,发行单位对其刁难,使公司蒙受了很大的损失。李青要求阿逊成立自己的发行公司,自己担任经理。他组建了发行公司,自己抓了二十位小哥们,下了死命令,亲自出马,打开了局面给华都带来勃勃生机。
只有李青可以直接去找总经理商谈业务上的事,这天他带着一种忧郁的心情,来到阿逊的办公室,他发现海声公司的分支在破坏华都的声誉,他决不允许这种行为。
他们俩坐在沙发上,李青削着一个苹果,用刀尖扎着苹果吃了一口,他变得也有教养了:“大哥,周小个子 越来越不像话了,他们竟给我们造谣,在一家小报上, 这家小报是他们发行的电视导报。” “我知道了,不过他们说的是卖情。” “卖情也不能让他们放屁,他们说什么华都正打算 用一批法国妓女或者是英国暗娼,这在降低我们的威 信。” “我的确想这么干。” 阿逊站了起来,“我要加一点迷人的镜头给我的中国 观众,让他们开开眼界……” “大哥,你是不是……” 阿逊挥了挥手:“别打听什么,什么赚钱我就抓什么, 我现在是商人。”他放低声音:“封住他们的口,给警察 点钱,封住他们的口。封住海声的口,给他们点颜色看 看。让你的小哥们干得漂亮点,别出人命就行!”他呵呵 大笑:“外国人玩中国人,我就不相信,中国人不能玩外 国人。”他恶意地微笑着,扳着手指头计算着:“我可以 赚他个百儿八十万的,好好干吗,华都不能趴下,华都 趴下,你我都得被别人踩在脚下,像周小个子现在一样 被我们踩得难受,兄弟,你看着办吧!” 他拍了拍李青的肩头,那一字胡像个捣蛋的一撇, 他用手按了按黑亮的头发,香烟夹在中指间,缕缕青烟, 围着他多情的面孔上:“让你也开开洋荤:”他呵呵大笑 起来,浑身都在颤抖:“他妈的,吃喝玩乐,人生不过如 此!”
电视导报是海声的机关小报,建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这个院子和农家院子没有什么不一样,这天下午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里边下来几个穿绿大衣的青年,要找导报的主编。主编室是一座平房里。门被踢开了,主编是个花白头发半老头子,他们似乎很失望,老头抬眼看了看这几个青年,有点不知所措。为首的一个小麻子瞪着血红红的小眼:“老家伙,你 是活得不耐烦了,把火惹到了华都的头上,今天给你点 甜头尝尝。”他抓着老头的胸口,朝他脸上就是一拳,顿时打得鼻口流血。 那帮伙计们把主编室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告诉周 小个子,往后识相点。” 他们扬长而去。 导报的职员赶来,他已不能动弹了,周世民速赶过 来,看着一片糊涂的总编室,把手里的香烟拧了个粉碎: “他妈的土包子,咱们走着瞧。”
十三原谅我仲秋,我是个男人
阿逊砸了电视导报的总编室,觉得特别痛快,他忘记了自己原先的戒律了,他在望海楼,口里叼着加长雪茄香烟,正得意扬扬地欣赏着一个朋友给他送来的小百灵鸟,他把鸟笼挂在窗台上,牙齿咬着香烟,用一个小银勺子逗着百灵,百灵在金丝鸟笼里跳跃,腾飞,欢跳,但怎么也飞不出鸟笼,他欣慰地笑了。他背着双手,穿着毛背心戴着金丝边眼镜,踌躇满志地在自己的书房兼卧室来回踱步。阳春三月,风和气暖,望海楼背靠大海,气息宜人,他望着傍晚的沙滩上,有情人们尽情地散步,他忽然有些惆怅,他心里那片地依旧是空白,也许并不空白,那就是对碧云深深的思恋。他现在什么都拥有了,一旦碧云地爱他得不到,他痛苦,烦恼。碧云并不理解他的事业,对他的事业并不表示一点点的关心,她不理睬他。仲秋从浴室里走出来,她湿淋淋的长发披在光光的背上。她的上身和下身用浴巾捆着,她是美丽的,她的美丽能战胜一切,让人们从一切痛苦中都解脱出。
她身上一定洒上什么香水,他感到一种由衷地陶醉。
她并肩站在他的身边,生意上的助手财产上的合伙人,同乡,一同打出来的战友,就是这个艳丽无比的女人,她今年二十岁,她的气质却似一个胸有成竹的老板,一个有前途的生意上的玩家。“你看什么?” “我看到了家乡那一望无际的平原。” “你想……” “我在想杏林,这时杏林开遍了鲜花,小时候我们 就在杏林里折花,家长们就打我们,骂我们,杏园中学 就建在杏林旁,那是杏花村和邻村的人们集资办的,那 是我的母校,我的童年少年时代就在那个美丽的校园里 度过。” 她也在沉思什么,她这个电视剧制片人在想着什么, 她那白嫩的皮肤在闪着光亮。
她似乎也在回忆童年少年时代,也许她没有,她似乎在轻轻微笑。“今天我特别高兴,我把海声又搞了一下,那个导 报付出小小的代价,他再也不敢嚼舌了。仲秋,我是所向无敌的。”他忽然打住了,他发现了仲秋作为一个女性 的存在,他被她高高耸起的胸峰所迷住了,他被她那张 美丽的面孔所吸引。他伸手托着仲秋的下巴:“你长得太 美了!” 仲秋微笑着,无有言语,用火热的目光看着他。 他这些天来,似乎有今天的喘息机会。他被她的笑 醉倒了。 他抱住了她,热烈地吻起来。 她默默地配合了他。 她们倒在地毯上,来回翻滚,浴巾滚掉了,露出仲 秋丰姿的白润身体。那美丽女性裸体完全暴露在他的面 前。 他控制不住压抑很久的那种冲动,他迫不及待地去 抚摸她的一切。 她配合得很好,她并不是个处女。她使他得到了满 足。 他觉得,空间都凝固了。 她觉得,他们在进行一种旋律。
她觉得,他的东西能使女人得到满足。她的目的似乎达到了。这似乎是一种计划,从一同来海滨那天起,那个计划就产生了。今天她得到了满足,也许这仅仅是开始。他们做完了一切后,仲秋站了起来,她用纸擦去阴唇上的精液,那肥大的乳房在勃起!“再来一下。” 她用迷人的动作引起他的性潮。 两个人在这里演出了第一次这种戏,似乎并不让他 们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沉默地抱住了这个裸女,然后默默地替他包好那 个浴巾。他托住了她那由于兴奋变成桃红色的面孔,他 淡淡地说:“仲秋,原谅我,我是个男人。” “我爱你!”她望着他:“很早以前,我就爱你。” “我也爱你!”他似乎在应付什么,“我们在恋爱。” “我们去散步!” “到海滩上。” “我们一起海滩上……”
他们并肩在海滩上散步。“你看着我,越来越偏离我原来的路子了,我在变, 变得连我自己也觉得太可怕了。” 她似乎一直在望着他:“你为什么不问我,谁破坏了 我的童贞。” “有那个必要吗?”他在沉思中说:“我为什么要去 问那个问题,为什么要问呢,那是你自己的事。”他似乎 很冷淡,望着远方的海,这里似乎没有船只停泊,这里 是天然浴场。海鸥在天空中飞翔,海燕在呼叫,他那漂 亮的眉间拧成了一个结:“我们的事业刚刚开始,仲秋, 我们是合伙人,你很机灵,没有你,我会失败的。” 她有些失落:“其实我很想告诉你,我的过去!” “那就讲讲吧,我很喜欢听!” 他点着一根香烟,眼看着他。 她似乎憔悴极了。 他伸手托了托她的脸:“如果能引起不痛快,那就别 提那些事了,我们现在不很好吗,事业,生活,样样趁 心。仲秋,何必自寻烦恼呢?”
他在态度使种秋有些吃惊:“如果碧云来找你,你怎 么办?” “别想得太多了,她会来找我?不会的,她没有那 个勇气!” “我们别谈那些了,我们谈谈我们眼下的片子进 程。”他打断她的思路:“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们 都要忘记过去,行不行?” “过去?”她有些茫然。 “是的,过去象征着贫困和屈辱,过去象征着痛苦, 我们为什么怀念那些呢?没有看到现在吗?我们有足够 的钱去搞自己想搞的一切,用钱来打扮我们的尊严,仲 秋,我不想去留恋过去。” 他弥着眼,似乎在品味着过去他所受的苦:“过去, 我含辛茹苦地生活着,为几十元钱去奔波,去劳累,去 央求别人的施舍,我像个可怜的皮球,被别人踢来踢去。 我没有钱,谁看得起我?谁呢?没有一个人,普城没有 给我留下美好的记忆,我要忘掉它彻底地忘掉。” 他跑了起来,在沙滩上疯狂地跑了起来。人们都吃惊地望着他。他似乎在发泄什么,他似乎在忘记什么。 “过来,仲秋,你快过来。” 他站在那儿朝仲秋招手。 仲秋穿着天蓝色毛衣,朝他奔去,那黑色瀑布似的 长发往后脱着,她跑到他跟前,他接住了她:“告诉你仲 秋,我是个成功者,我要报复一切人,要使他们彻底完 蛋,在我的铁拳下彻底完蛋: ”他举着双拳,恶狠狠地说。
“你在玩命阿逊,我觉得不安全!” “没什么,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我们会走出中国, 闯进世界的,海滨市会成为第二个好莱坞,你我都是老 板,你我都是龙头,你怕什么?有钱就有一切,好好干, 我希望你好好干。” 仲秋陌生地望着他——他依旧是漂亮的,但他那个 漂亮的身姿上已经抹上了很多神秘的色彩,连她也摸不 清是什么,那里有他们的轿车,司机在等他们,他们一 起将去参加一个舞会,他要的法国女郎会在舞会上姗姗起 舞。 司机是个穿着制服的职员,长得很标致,那是经过他精心挑选的女郎,他喜欢女职员,特别是漂亮的女职 员,他可以给他们开高工资,只要她喜欢他的公司服务, 他现在套上一副真丝手套,那是一副纯白的手套,手套 套在他修长的手上,显得很和谐,他又在指挥一个战役, 这是商业战争中的常胜将军,他不在乎竞争者的多少, 他想吞进一家香港的音像公司,对于香港,他是陌生的, 但他相信他的小弟兄李青能帮他办好这件事的,他只要 想干什么,只需想想而已,去干的事自有人尽力。 他充满信心地点上了一支加长雪茄香烟,目光有些 强烈的自信,他一定能成功!
十四杏花絮絮败阳春
三月里,杏花慢慢地落地了,肖肖似乎更孤单了,三百亩杏林,原先是红扑扑的一片,如今只落下满地的红英,肖肖在杏林里散步,怎不叫她伤感。她独自地在杏林里徘徊,杏花落在她的身上,她伸手去接红英,她请了病假在青楼里休养,她离开了家里,家里人都以为她上班。碧云趁空儿来陪她说话,她们一说就没个完,两个女人似乎思想很接近,碧云觉得肖肖有什么事在背着自己,小青楼她怎么买来的,她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钱,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她对碧云说。每天她学会了黛玉葬花,提着小花篮,到杏林里扫花,再把花儿一坑坑地埋掉。碧云赶了,就叫她:“林妹 妹,有什么伤心事?”但看到她越来越弱的身子,她似 乎明白什么?她想劝劝肖肖,何必呢?但说不出。 “杏共落去,就有杏果了。” 肖肖望着残英,有些伤感地说。 碧云叹了口气:“是啊,杏花果花一落,就会落下满树的果实。其实,人们又干吗去为杏花伤感呢?”碧云 对肖肖说:“你爸到学校里找过你,不知是啥事。” “爹是命苦的人,早年打仗打那么多年,只落得满 身伤痕,为养我和哥,他没少吃苦,他为我操碎了心, 老人为咱们小辈得操那么多心,却没有过上一天清净日 子,我做女儿的太不为他老人家争气了,碧云姐,我总 觉得我在做一件傻事,但现在来不及挽救了,我已经七 八个月了。” “我看出来了,谁的?” “别问,早晚我会告诉你的,我会的。”肖肖动情地 说。 “那好,干吗不和他结婚。” “他不干了,他给了我很多钱。” “你干吗不流了。” “我不想,我想要这个孩子。” “你还没结婚呢,舆论不压死你才怪哩。将来人们 都会说你不正经,孩子出生下来你怎么上户口,他没有 父亲,将来会受到歧视的。肖肖,你什么都任性,这件事可任性不得,你要想后果,” “当初我就没有想后果,这是天意,我只有认了。” 她把碧云拉到青楼里,那里有她准备好的各种东西, “帮帮我,碧云姐,只有你能够帮帮我。我不知怎么办, 我可以不工作,我扔掉一切,完全为了那个孩子。不论 男孩和女孩,我就叫他肖贝。”
“肖贝,可怜的肖贝。” 碧云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她翻着一本书,是关 于启发教育的书,看来她是下了决心了,她同情地拉住 肖肖的手:“这里很好,你看上了这个地方。” 她看到了一个精美的小箱子,放在八仙桌上,那箱 子很美,做工也精细,上面是由许多贝壳镶成的,她去 抚摸那个带着檀香味的木匣子,“肖贝一定会有作为的!” “他别像妈妈倒霉!” “也别像他爸爸那样无情!” “他没有爸爸,只有姐姐,她叫肖贝!”肖肖固执地 说。她为自己未来的孩子准备好了一切,事业,前程, 理想和名分。“我的贝贝,你听见妈妈在说话吗?”
她们两人都笑起来。“肖贝出生后,我们就去旅游,去美丽的小海岛上, 去度一个美好的日子,”肖肖又活跃起来。 “别告诉我的父亲,就说我去南方疗养去了,帮帮 我,让我把肖贝生下来,计划生育这么紧,请你给我保 密!” “我一定。”碧云说:“肖贝是我们俩的,我觉得, 我现在就爱上了那个孩子了。” “他一定很可爱。” “她是一个丫头吧,丫头有张像你一样的脸蛋,是 个美人精!” “我希望他是个小男子汉,将来为他的妈妈争口气”
她们俩在青楼里那么亲切地交谈着。“肖肖,结婚也 可以,邓臣不是在追你吗?” 邓臣是中学教师,是杏园中学的教务主任:“他至关 心你,如果知道……” “别告诉他,任何人都别告诉,听话碧云姐。” 邓臣是个好青年,她知道,她怎么和他说自己怀一个孩子,他怎么能接受了。 她们在青楼里坐了一会儿,又出来了。碧云还有课, 她对肖肖说:“马上要涨工资了,你的工资邓臣还要提。” “别提了,让给那些负担重的人吧! ”肖肖叹了口气: “我和别人争什么。”她送碧云出了门。 这里,满院的杏花都含苞待放。院子里很清新! 碧云走了,有些恋恋不舍,园里那棵桃花已经开放 了,碧云站在桃树下,看着正浓的桃花,笑了起来:“肖肖, 在这儿照张相一定很好看。” 肖肖也说:“这里很美。” 碧云走了。
邓臣却来了,他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邓臣是肖肖同学,一同上学,一同分到了杏园中学。原先,他们关系很好,只因有了阿逊,她才疏远了他,而他却一往情深。“这里很美。” 他发现了她,她怔住了。 “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 “你不该来。”肖肖生气地说:“我心烦,自个儿躲 在这个地方,你却跟着来,你要干什么?” 邓臣二十四五岁,瘦瘦个头,他被肖肖发脾气发呆 住了。“肖肖,你怎么啦,你一直在躲着我,我哪里对不 起你,应当对我说,我改正不好吗?你干吗一个人躲在 这里,你变了,变得少言寡语,变得没有人情味。”他走 到她跟前,扳她的肩:“肖肖。” “别碰我,我不要看见你!”肖肖生气地说:“出去, 出去。”她指着门口:“我不喜欢看见你。” 邓臣痛苦地怔住了,他不知道,肖肖为什么那么绝 情。 他叹了口气,走到门口:“肖肖。”他站在门口,没 有回头说:“我们好了几年了,我们无话不谈,我喜欢教 育业,你同样喜欢,我发现你变了,这几个月你变得太 快了,你没有了笑容,你在回避我,你好像有什么要背 着我,我的心里多么难过啊!肖肖,何苦呢?我一直在 跟着你,我爱你,可你却把我当成外人。好,我走了……”
他走了,那么艰难地走了。肖肖木怜怜地望着门口,她走到门口,叫道:“邓臣。” 邓臣回过头来,他看到肖肖那张写满痛苦和内疚的 脸,她浑身都在颤抖,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不幸,他飞 跑过来,去抹肖肖,肖肖一头扑到他怀里,呜呜地哭了 起来,像是见了亲人的那种受委屈的哭诉。“别哭肖肖, 你怎么啦?我是爱你的,我们结婚吧!” 肖肖摇了摇头:“邓臣,忘掉我吧,我不是你所爱的 肖肖了,肖肖已死了,邓臣,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
“不,为什么,为什么啊?”邓臣在摇着她。“告诉 我,为什么啊,别折磨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爱 你的,你是我的,肖肖,别那样。” 肖肖变得冷静了:“邓臣,你很快会明白的,看看这 里的一切,都是我的,还有二十万元的存款,都是我的, 邓臣,你教一辈子书也给不了我这些。原谅我吧邓臣, 我想拥有一切,都拥有了,你不可能给我,是吗?” 邓臣似乎不认识肖肖了:“为了金钱,什么都不要 了?告诉我,他是谁,他爱你吗?”
“别问我好吗?” “不,我要知道!” “他已远走高飞了,他给我买下了这一切,给我留 下了那么多钱,只为了那一次的代价。我要生孩子啦。” “为他?” “为我自己。邓臣,为我自己生一个孩子。我们母 子两人一起生活一辈子,肖肖死去了,我将是肖贝的母 亲。” “你疯了,肖肖,这不可能!” “别激动,邓臣,我们都得尊重现实,我爱这孩子 胜过一切。” “我们结婚吧,你可以平安生下肖贝。”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牺牲,我自己就可以了。 邓臣,你对我的爱,我一定记在心里的。”
十五、肖贝终于出生了
四月,阳春,青楼院里,清新宜人。肖肖的艰难已经很明显,她步履已经很艰难了。碧云住在小青楼里。碧云来照顾肖肖,邓臣默许,他们三人严守秘密,他们都关心那个未出生的小肖贝,肖贝似乎一天天地不安生了,他在母亲的腹内在活动,每天睡觉前,碧云就趴在肖肖腹部听:肖贝,你又不安生了吗?安生点吧,将来你一定是个可爱的小伙子呢?碧云和肖肖,都相信一定是个男孩子,她们按那个算男女的清宫密表算是男孩子,她们请了一个八卦师算,还是男孩子,她们都高兴地叫起来,肖贝一定是个英姿飒爽的男子汉。肖肖爱吃酸,酸杏儿没少吃,碧云还给她买了好多草莓,买了好多山楂,她们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孕妇吃核桃,将来孩子一定聪明呢,碧云给肖肖称了好多核桃,邓臣也帮了不少忙,关于各种各样有益胎儿生长的食品,他买了不少,他俨然是孩子的父亲,肖肖感动的
要哭了。
肖肖对肖贝抱有很多幻想。但肖贝的命运将会是怎么样呢?三个人谁也不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是让他顺顺当当来到人间好。这个没有父亲的小肖贝,未出生却受着一个热情男子的爱护。碧云和肖肖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小兜兜,小裹肚,小棉铺底,小水簸箕,盖地,尿布,斗篷,小鞋小袜,小帽,各种各样的孩子用的东西。她们买来奶瓶,买来了奶粉,她们买来各种接生的东西。一切就备,只等肖贝的来临。每天,她们俩一起看电视,电视也是阿逊留下的。电视剧依旧是华都公司的片子,主演依旧是阿逊。他们在演商城故事《冲向西方世界》,这个连续剧写的是中国商人如何在竞争中战胜对手,后在西方商战中披荆斩棘,赢得后的胜利。他显得那么自信,总是把微笑挂在嘴角上,他是那么得心应手地和对方周旋。电视中的他变了,举酒杯时那么高雅,他周围有好多美女,好似众星捧月地在他周围。他在向全世界宣战,他是个胜利者。这个电视剧同样得到了好评,他是民族工业的先驱者。他所向无敌,把中国的产品打向世界。他温和地笑着。“看见了吗,碧云姐,姐夫他笑了,没有过去那种 忧愁了。” “他会这样的,他不会罢休,看他的笑多么可怕。” 碧云看着电视上的阿逊,他穿着皮夹克,戴着金丝边镜, 留着黑亮的八字胡。他看着前方,充满自信,似乎在说: “我要报复一切。” 她看出来了,他会的,只是那一天来得早晚罢了。
中午的电视演了好几场这部片,她们似乎都看厌了,华都的片子都受人们的喜爱,观众都盼放华都的片子,普城电视台几乎每天晚上都演华都的片子,华都老板是普城人,似乎演华都是普城人的光荣,关键,华都的片子着实抓人。他们一改平时武打,用现代人的心理,去剖析做生意的秘诀!这天是星期天。下午邓臣来了,他带来了鲜肉,是鲜肉活的羊肉,她们吃羊肉饺子。邓臣说:“我忘了,孕妇是不能吃羊肉的!” “咋啦!”碧云问。 “将来生了孩子羊脸啊!” “我才不相信呢,好些天不吃羊肉了,我馋死了, 碧云姐和面,让邓臣去夹菜,我在这儿等着包饺子。”肖 肖笑着说。 邓臣去剁肉了,碧云拿着一棵白菜,几根葱交给邓 臣:“我们的大主任就辛苦辛苦,将来做爸爸时,肯定打 个满分!”邓臣说:“就怕人家不要咱!” 肖肖却对着电视看呆了,电视里,阿逊正和一位女 士在说台词:忘掉过去吧,你会幸福的。女的说:不, 我怎么也忘不了。男子说:你相信男人会那么痴情,那 才是个傻瓜。和我联合起来,我们就成为有近一亿美元的玩具公司。干嘛去想那个男人?我们结婚吧,不为什么 ,为了生意。女人站起来,她才看明白,那是个金发 女郎,也许我心情不好!我想休息啦……。 肖肖的泪水流在脸上,他变了,变得连碧云也不想 了。 原先他那么爱碧云。 他爱的只有金钱,虽然那只是电视剧里的一个人物, 但她觉得那就是他。 肖肖头觉得有些发沉,他关上了电视,闭目想休息 一会。 一会儿,他们俩准备好了一切,碧云赶皮,她捏饺 子。 他同肖肖一同捏饺子。 他忽然觉得这俨然是个家庭,他心里热起来,看肖 肖。肖肖脸上有些发黄了,肖肖病着,她病着养着孩子。
邓臣去下饺子。她觉得有些累,便到卧室里休息,她觉得腹疼,隐隐作痛,她扶着墙走到床上,倒了下来。
肖贝还不到天数呀,她想,也许是累得慌了,她需要休息一下,她嗅到了饺子的饭香。一阵剧痛让她歇斯里斯地叫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被彻底地扯裂了。“好疼呀,我要死了,哎呀,疼死我了。” 她在床上来回翻滚。汗水在脸上如同水洗一般。她 昏死过去了。 碧云和邓臣赶来了,他们手足无措:“怕是要生了。” 他喃喃地说。 他们哪见过这种阵势啊,想象得完全两码事。他们 不知从哪里下手。 “快去找接生员,到杏花村。”碧云说:“下边有摩 托车,越快越好。” 邓臣下去了。摩托车的响声。 “碧云姐,我要死了……” 她又醒过来,她抓住碧云的手,她狠,好狠。 她下身流出好多血。 碧云给她拿了好多纸。
不一会儿,接生员来了,她是个赤脚医生。邓臣躲在一边,碧云做助手。“怎么这么晚才叫。 ”她一边打着针,一边埋怨碧云。 “这样,大人是要流产的。看样子,是难产!” 肖肖痛苦地呻吟着,她已没有了气力,只剩下短短 的喘息声。她艰难地叫着碧云:“碧云姐,看见那个小盒 子吗?那里是肖贝的一切,你要好好看着肖贝,要把他 抚养成人。” “别那么悲观,肖肖,你会好的。” 一夜过去了,碧云和医生都没有合眼:到了黎明, 肖肖依旧在呻吟,在痛苦地呻吟,若不是医生在打针, 有可能使肖肖昏死过去。她一点点气力也没有了。 “肖贝,我的贝贝,你干嘛那么为难妈妈呢?肖贝, 你怎么……” “坚持,肖肖。”邓臣在外边焦急地叫起来,“邓臣, 我会和你结婚的,你会爱肖贝的。”她喃喃自语:“我会 的,我一定答应你,和肖贝一起……” 她又无力地沉默在痛苦之中。她无言了,沉默了。
太阳升上了窗口,太阳把光亮送到了房内。好怕人的觉悟,似乎世界都进入了末日。三个人都听得见各自的心声。忽然,一阵撕破人心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的空间。“哇……” 一声孩子的哭声打破了暂时的沉静,肖贝降生了。 出人意料,肖贝是个女孩子。 但碧云觉得一点也不意外,她觉得肖贝就应该是个 女孩子,她马上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 接生终于结束了。肖贝降生下来,肖贝长得很美, 酷似肖肖。肖肖却昏死过去了。医生在抢救肖肖。 邓臣跑了过来,他接住了小肖贝,一股父爱充满他 心头。“医生,大人一定要全力以赴地抢救:” 她会好的,她只是虚脱。
十六花开花落知多少
太阳出来了,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她就是肖贝。肖贝被传接着,这是个很美丽的小女孩。肖肖也喜欢上了肖贝。她觉得这个女孩子好漂亮,她就是自己的,自己就拥有她。碧云请了假,专门服侍肖肖。肖肖一天天好起来。她能够坐起来抱肖贝。肖贝似乎特别懂事,她知道吸奶头,却不喜欢奶瓶。有时她怔怔地看妈妈,又转眼看碧姨,似乎她们早就是老朋友了。小肖贝的降生给她带来了希望。满月很快就过了。她请了小保姆,让保姆看孩子,她重新又上班了。她的性格又开朗起来。碧云和她每天都喜欢在杏林里散步。杏儿慢慢长大了。春天过去了,麦收开始了,她和碧云、肖贝一起度过了美好的暑假。不管肖家接受不接受,他有一个可爱的小贝贝。肖贝会朝人们笑了。她朝谁都笑。碧云抱她笑,邓臣抱她笑。她是个爱笑的姑娘。邓臣和肖肖商定,国庆节结婚。生活充满了乐趣。有了一个小肖贝,她能给人们带来无限的快乐。
肖肖领着肖贝,一同去野外郊游,骑着重庆80,好风光。她不去领会别人说什么。她东奔西走, 要为肖贝争取户口问题,的确让肖肖为难,肖贝没有准 生证,没有计划指标,肖肖没有结婚证,没有生育权力, 正常的保健,防疫,将来的入托入学都是问题,将来干 什么职业,做什么事,一系列的问题牵着她的心,她作 为母亲,不得不去为此着想。她开始找熟人,托关系…… 一切都需要钱,一切都需要她的劳累,奔波,去为肖贝 争取。
肖贝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她在妈妈的怀抱里平安地生活着。她天真地望着这个世界,对一切,她都是用新奇的目光打量,一片树叶,一栋房子,一个新人,对她来说都是新的教材。她接受一切,人物和世界。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满足的。她喜欢小阿姨抱她到村里玩,村里有很多像她一样比她大了许多的孩子都让她觉得好玩。她喜欢看黄澄澄的杏果,对杏林主人报以亲切的微笑。她喜欢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她是阿逊的母亲, 她说肖贝就像是自己的孙女,她长得很似阿逊。杏花村的人们都喜欢这个肖贝。村里人都知道,阿逊把小青楼 卖给一个中学教师,那个中学教师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后来大家又知道阿逊的前妻碧云和那个中学教师是好朋 友。不管杏花村的人对这件事做了多少猜测。但阿逊父 母都说这是实事。因为他们从儿子手里接过这块房地产 的钱,用来他们养老送终。 杏花村是个美丽的绿色村子,村子里种满了各种果 树,柿子树、山楂树,葡萄树,石榴树……,那简直是 树的王国,这是先人留给他们的,他们不断更新换代, 用果树养育着一家老小,用果树保障了自己那殷实的庄 户生活。 杏园中学是他们自己出钱盖的学校,是解放后那些 有目光的长辈们盖起来的。杏园中学有许多教师是周围 几个村的老师,那是公家的钱培养起的大学生,再来杏 园培养他们的子孙。 杏园中学出了一个大能人那就是阿逊。阿逊出在杏 园中学。阿逊是杏园中学的骄傲,是杏花村的骄傲,也 是普城的骄傲。
肖肖怕杏花村,怕她的肖贝去杏花村,她对小阿姨说:别让肖贝去村里,村里有限得多事你们不懂得。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喜欢到小青楼串门。她坐在院里,望着肖贝,回忆小青楼的来历。她想儿子:他一去便不回来了,把这楼卖给贝贝的好。她像院里的老主人那样: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她老眼昏花了,有一次碧云来这里,她不认识碧云了。碧云虽然震动很大,但老妈妈又认识她。她抱着肖贝喃喃自语:我的小宝宝肖贝。肖肖很尊重她,她来时,只要肖肖在,都让她去抱肖贝。老妈妈很爱肖贝。这也许是血源的某种启示,也许是一种暗暗潜意识,勾通。肖贝喜欢老奶奶。她冲老奶奶笑,偎着老奶奶。不舍得离开她。碧云很痛苦,她浑身都在颤抖。她对肖肖说:“她是个慈祥善良的老人,我伤害过她, ——我使她陷入绝望中……”肖肖没有见过碧云如此的 痛苦过。
肖肖去送她,她流着眼泪说:“她对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 婚姻的不幸往往要牵动几代人,让几代人都为之付 出沉重的代价。碧云,碧云妈妈,碧云姐姐,阿逊的父 母,甚至他们的子孙们都为之心灵受着创伤。他们没有 儿女,也许减轻另一种悲剧色彩,否则,另一种惊心动 魄的痛苦,更能扼杀许多美好善良的本原。儿童那天真 无邪的心灵上,必然会受到难以想象的伤害。不知道那 些为了某些小事而执意离婚的男男女女们,你们如果不 太自私的话,何必把一个辛辛苦苦缔结的家庭给毁掉 呢?你们是幸福的,有后代人的幸福,一旦破坏,永远 难以复合。善良的人们看到笔者以沉痛的心理,描述一 下可怜的碧云那窘迫的情景时,你们在想什么? 肖肖很同情碧云:“不要再想了,无论谁对谁错,那 都成为过去了。” “我们应当忘掉过去,特别是我……” 她们去杏林散步。杏林似乎很美,杏儿收获了,剩 下绿色的果树。
肖肖穿着杏黄色的连衣裙。学校放暑假了。邓臣去老家了。他是北方青年,为了追肖肖,赶到平原,在杏园中学任教。碧云依旧穿着很单一,她不喜花哨。她现在住在小青楼,陪着肖肖一起过暑假。四十多天的暑假生活要想过得充实,她们就得共同去创造。她们似乎成了一个整体不可分离。肖肖很喜欢碧云的温柔,文静,恬静的言语。青楼里有很多书,那都是阿逊留下的,还有阿逊的许多手稿。碧云轻轻抚着那些旧手稿,其中有许多写好没有发出的信,那些书信都是给碧云的。她现在发现了这些,痴呆呆的,失望,痛苦。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肖贝已经两个多月了。聪明的肖贝已会伸着胖胖的小手,去要什么东西。她总是很快乐,很高兴,她很喜欢那些七彩的贝壳。那是肖肖从海边沙滩上拾来的。碧云给肖贝缝了一个彩桃,粉红的桃嘴,玉白色的桃果,绿色的叶子,把肖贝逗得两只胖胖的小手乱抓。
每天有报纸送来,有参考消息。那里有世界局势,似乎海湾发生了战争,什么沙漠风暴,几乎那是天外之事了,对住在青楼里的两个中国教师来说,那是另外一回事,她们现在过得很充实,很愉快。暑假后期,邓臣风尘仆仆地从东北赶来了。他这个爸爸,给肖贝带来了优美的电子乐协奏曲,那美妙的乐曲使小肖贝马上陶醉了,她静静地睁着两只大眼睛看,似乎她明白那里表达的是什么。肖贝生活在幸福中,尽管她依旧是个黑孩子,她的户口依旧悬着。但她不缺少大人的爱心。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婴儿,她同样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欢乐。肖贝,让叔叔抱抱:“ 肖贝朝他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肖贝没有忘掉我”邓臣亲了她的小脸了,“肖贝更 美了。” 生活在平常人家看来,只要安宁,不出什么事故就 好,在知识家庭看来,只要有一个快乐幸福的家庭,就是上天赐予他们最大的幸福。
现在他们觉得,他们能够顺利把肖贝培养成人。只等到十月一日那天,婚礼的礼炮,将会诞生肖贝第二次生命,她将会有一个合法的地位会有一个合法的家庭,会有一个合法的爸爸,有一个合法的妈妈。
碧云,肖肖还有邓臣,他们都在默默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肖贝呢。十七粉红色生活长廊里的角色转眼,阿逊来海滨市已经一年了。他的事业正稳步发展。他除了正当渠道外,还和黑社会性质组织,黑鹰集团有来往。他们做黄色录像的交易。由华都公司亲自制作,转手黑鹰集团,再由黑鹰集团秘密分发全国各地,高价出售黑社会世界市场。华都由此进行着许多秘密收入。这些组织由李青的逍遥帮直接和黑鹰接头。
黑鹰集团是一个集暴力、贩毒、谋财、抢劫和偷运走私黄色录像倒卖于一身的全球性犯罪团伙。他们有强有力的现代化常规武器配备,他们的总部设在太平洋中部一个无名小岛上。黑鹰集团的总领袖是二次大战时期纳粹集团的高级将领盖世太保将军汉期。他今年已经七十余岁了,他手下有位中国籍高参,原国民党中央统计局华中局局长白庆丰,也是李青的远房娘舅。白庆丰表面是个银行家,在夏威夷有自己的商号和银号,他常出入台湾,韩国、日本、美国各个商界,和当地的黑手党有密切的联系。大陆开放后,他以一个外商的身份到中国视察。华都公司的成立,他曾给以经济援助。这样他和阿逊成了忘年交。他已从政界退出,不关心共产党和国民党的政事,他现在是另一个罪恶社会的头目,是黑鹰集团仅次于汉斯的第二角色。
中国开放后,他一手抓中国大陆这条线,专门负责和大陆搞好关系,这样,一种非法交易在白庆丰和阿逊之间产生了。你想了解华都的威力,你想知道阿逊成功的秘密,你就会了解到白庆丰。阿逊去了那个无名小岛,先去香港,由香港坐飞机到夏威夷,然后由汉斯的专机专门接阿逊到了那个美丽的小岛。这是个隔绝人世的小岛。
你在世界地图上根本找不到他的位置。没有国度,没有另外的住民。但这里自然资源丰富,上边长满热带植物,中间是座绿色的山包,黑鹰集团总部就在山巅上。这里空气清新,自然,富有朝气。绿色植物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果实,荷枪实弹的士兵在海岛周围巡逻:美丽的海岛约有十平方公里,这似乎是一块不大的海礁,但是足够了汉斯做基地,他宫殿里的富丽堂皇压倒了这个弹丸小岛的狭隘。宫殿是一座美丽的西方教堂式大厅,整个结构全部是石埠构成。大厅的中央,是黑鹰集团的标志,一个雄伟的黑鹰展翅欲飞。汉斯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鹰钩鼻,深眼窝,蓝色的眼珠。他穿着黑条衬衣,老远地就跑过来,张开双臂:“啊,我年轻的中国的朋友,我早想见你,但是没有机 会,我想会有机会的,你看机会来了。”他走向前方,你 干的事也绝对漂亮,黑鹰集团希望有你这样的朋友合作, 我们会有前途的。”
他们坐在沙发上,挥了挥手,让手下退了回去。然后按了按电铃。不一会儿,他们面前竟有两位裸体女子端了两盘水果来。一位金发美女,金黄色的长发披在洁白光滑的身上,那女郎大眼,长得很美,一位是黑发女郎,也许是日本女人、也许是台湾姑娘同样披着长发,长得肤白如雪,异样迷人。“阿逊先生,对她们,你满 意吗?”老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隔壁是一间休息室, 她们会为你做周到的服务,要明白,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盛情礼物,不要推辞,如果推辞,就对我有点见外了。”
汉斯说汉语说得很流利,使阿逊很吃惊。他感到窒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是为了和世界上大的黑社会组织挂钩,他并不在乎什么:“谢了,汉斯先生的盛情, 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您随便挑一个吧!” “两个如此绝艳的美人,真是让人都舍不得了。” “我开开例,让她们都去伺候您。祝您过一个美好 的周末,星期一,我们再会。”他伸出毛茸茸的手,告辞 了。 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裸体美女,使他这位见过世 面的人,都感到手足无措。金发女郎用手扯着他:“请吧, 先生。” 阿逊在无名岛上住了几天,天天玩女人,看电视录 像,那些片子都是比较黄色片子,汉斯都不满意,所以 他想与阿逊合作,搞一些很出色的片子。 他在无名岛和汉斯达成了协议就坐飞机回海滨市 了。 从此,他的生活里又塞进了另一种色彩。他绝不把周亚民看在眼里。他只是一味地挣钱,一味地做着生意。
他控制着公司里的大权,对公司人员要求得很严。他们俨然一副遵守法律的样子。使人们对华都产生了好感,华都上的片子都打出了名儿,使他们的录像带占领了很多市场。阿逊唯一没有改变的习惯是傍晚到海滩去散步。他越来越自信了。他在沙滩上,带着微笑,带着嘲弄世人的那种狂态微笑。他明天就是三十一岁生日了。三十一岁的生日,他活得似有些对得起这个生日。他想办一下。李青和其他高级职员们都在为他准备着。他们为他在海滨市的四星酒家海天酒家请客,这个酒家的老板是他的小同乡四十开外的高光,他曾是一个高级侦探,后来携着比他小二十岁的姑娘敏子一起来到了这个小城并租住了海天酒楼。他和高光是朋友,是较亲近的朋友。高光特别为他准备好了大厅,舞会和大型宴会的席位。海天酒楼有国际一流的设备和服务质量,在海滨市,他第一次迎接这样豪华的生日舞会。
他将耗资三十万人民币。海滨市的党政要员,两会议员商界重要人物,海声公司的主要职员,都将到会,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剧协、作协,文联,普城的主要领导人将受到免费待遇。他们千里迢迢来参加华都公司老板的生日。黑鹰集团代表夏威夷华人银行老板白庆丰乘飞机专门来到海滨市,参加阿逊的生日。单身的,美貌潇洒的,身缠亿万的年轻老板将在舞会上一展雄风。他现在依旧轻松地在海滩边散步。你看他多么自在啊,穿着短装短裤,精玉烟嘴里装着非常昂贵的香烟,他修得很平整的黑发精亮迷人,那八字胡闪着非常迷人的光,他皮肤嫩白,光润,一点也不像三十一岁的男子,从外表看,他好似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汉。他看到海滨沙滩上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在摇篮里荡迂。小姑娘很美,大约只有一两月,她的母亲坐在画夹前,正聚精会神地画海。画布上,涂着许多迷人的色彩。那女人正拿着画笔发愣。
女孩想笑,看见了他,笑起来,他走上去,拉住女孩的手,放在嘴唇上。她嗅到了孩子身上的乳香,他马上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他从手指取下一个五百毫克的钻石戒指,套在小女孩那肥肥的小手上。女人抬起头来,望了望她。“这是个美丽的女孩,我的女儿,也许是个女儿, 她也许有这么大了。” “谢了您对我女儿的宠爱。”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雪娜?” “啊,多么幸福的雪娜小姐!他的爸爸一定是个了 不起的男人” 他是个一般的人,是个教师,在一所高中教语文, 我也是个教师: 他沉默了,他去看那海,画布上的海,海很美,蔚 蓝色,波浪滚滚,远方,有一轮帆船。 “真美:” “谈不上。” “我很想买下它,我很喜欢这张画。” “如果您喜欢,送给您好了,只是我还没有画好:” “这样就好,没有画全的一张油画,很能引起人的 联想。这是一幅很美的画,交给我吧,请留下您的芳名。” “有不着,我不是专业画家,这是业余爱好,在这 片安静海滩上,我可以画上几笔,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 了,我没想到有人会喜欢上它。” “交个朋友吧,也许有些事我能帮上你什么忙,这 是我的名片。” 女人接过,吃了一惊:华都音像集团总公司总经理, 阿逊,望海楼电话:7623234。十八三十一岁生日迷人的色彩 每年阴历六月初九,是他的生日。 这年数到了三十一个六月初九。 海滨市海天酒楼热闹非凡,社会名流,商界人士, 都来海天庆阿逊三十一岁生日,这时,海天热闹非凡。 阿逊穿着节日礼服,深棕色西服,雪白的衬衫,黑 色的领结,鳄鱼皮鞋,他满面红光,出现在舞会里,顿 时掌声不断。他是海天楼的主角,他接连接受海滨市党 政官员的祝酒,仲秋这天穿得很朴素,她竟然以一个主 妇的角度出现。 人们为他们暗暗喝彩。 他们是华都杰出的两位高级管理人员,他们是华都 两颗光艳夺目的星。但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同出同进, 却一直没有结婚。仲秋已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但他们依 旧没有结婚的痕迹。 因为没有女主人,除了陪舞小姐外,每人都没有带 夫人。大家可以尽情跳起舞来。
周小个子,闪动着狡诈的目光,走向这个红透发紫了的年轻人面前,举着红酒:“祝老弟长命百岁,事业昌 达:” “谢谢您的祝福。” 他温和地微笑着,和这位同行干了一杯,精明的记 者摄下了这个有意义的镜头。他环视着各个酒席上的朋 友,寻找他要寻找的一个朋友,这是个忘年朋友,这是 曾使他脱离土地,建立华都王国的一个忘年之交。他一 定银发苍苍了。 啊,他在一个角落里,和高光坐在一起。他们两个 都不喜欢掩人耳目,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他们都平静地品着法国白兰地。 “多好的年华,三十一岁,拥有它,是特别幸福的。” 老人感叹着:“它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华,想到而立之年 后的第一年,你就让人感到亲切。” “您太富有诗意了。”高光有些倦意。 “不,我是妒忌你们这些年轻人,赶到了和平的年 代,上帝又给你们这么多赚钱机会。我三十一岁那年, 是在战争中度过的。华北战场上,我们节节败退,溃不成军,……”老人在回忆他的过去,他苦笑地对高光说 “我曾是个官员,是那个逃亡政府的官员,三十一岁那 年,我是河南省的一个厅长。可能是财政厅吧!国民党 一败涂地,我们这些文官没有别的出路,只有经商了。 先生不介意的话,鄙人白庆丰,是夏威夷一个银号里的 经办人。”他从胸衣里掏出一个精制的名片,上面有中英 两国文字,交给高光。高光十分欣慰地看了看名片,收 了起来,随即拿出了名片:“高光,不怎么景气的海天楼 老板:” 白庆丰站了起来:“原来是海天楼老板,失敬失敬:” “不必客气,欢迎白先生光临蔽酒楼,使寒舍蓬荜 生辉!” “哪里哪里,海天楼是海滨市首屈一指的大酒楼,这在 国外也是为数不多,高先生能经营如此豪华的酒楼,叫 老夫钦佩,钦佩。” 这时,阿逊走来,看到他们两人谈得很带劲。便高 兴地说:“你们两人已认识了吧!” “我们刚刚交流了。”白庆丰高兴地站起来,高光也站起来。白庆丰倒满了三人的酒杯,满脸挂笑地说:“阿 逊是我的朋友,也是高先生的朋友,我们三人相互都是 朋友,今天是阿逊的生日,我们来为共同庆祝阿逊三十 一大寿,为我们三个人能在海天楼聚会,干杯:” 说吧率先喝了一杯。等大家都喝光,白庆丰对阿逊 说:“我今天就不能多耽搁了,我马上回香港,看起来家 里有什么事需要我亲自去一趟,阿逊,祝你生意顺利, 把华都办出中国办到世界上去。你很有才华,刚刚三十 一岁,就打出如此硬的局面,人生的路还很长,运气在 一线,但机会更重要,你要把握好时机,别错失良机, 美钞和金子就会滚滚而来。阿逊,三十一岁,事业起了 旺头的年代,我劝你要从这里打开新局面。” “谢谢前辈的教导,我一定要尽力以为。”“李青是 个多枝多杈的,你要耐心料理,他会成为你的好帮手, 他不会背叛你。他是我大陆唯一的亲人,我现在也把你 当成我的一个亲人。华都兴,我也兴,华都昌,我也是。 年轻人,听我一句祝福吧!” “谢谢前辈教导:”
白庆丰坐着他的轿车走了。高光望着白人丰,眼睛有些昏然了,他惯于警觉的眉头上,拧了一个结——这个白庆丰,是个何许人也? 离开警界几年,他似乎对人还有警方的嗅觉。 “高兄,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这白庆丰,好让人亲切。” “他帮我渡过难关,他对华都有恩。”阿逊说:“他 是个有良心的中国商人。他依旧是中国国籍。” “哦。”高光回过头来。阿逊喝得满脸红光,似乎在 看着自己。 “小同乡,我的朋友,我为你干一杯,为你的华都 干一杯。” “我的华都?” “是的,朋友:”高光那红紫的脸庞上闪着红光。他 比阿逊几乎高出半头。他是魁梧的,他拿着一把铁扇子。 那把铁扇子曾显神功,他镇住了海天楼。 “谢谢您,我的高兄。”阿逊一饮而尽。 “别贪杯兄弟,今日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他们都是为我祝寿的?”他指了指满 厅的人们。他笑着,低声地笑着:“他们都是来为我祝寿 的,我一个单身汉,有什么他妈的可祝贺的!” “你喝醉了:” “没醉,高兄,我不会醉的,阿逊不会醉的。这是 海滨市,不是浦城县,不是。在普城,我分文不值。坐 下,咱们好好聊聊。”他拿着酒杯,按高光坐下,他呷下 杯里的酒,然后又倒:“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告诉你,普 城里,我分文不值。人人都可以欺负我。碧云,你知道 她吗?” 高光摇摇头。 “碧云,她是我老婆,明媒正娶的老婆,那时我阿 逊也他妈的倒霉,什么都干,代教月薪几十元,算卦, 一天几块钱,去冒充当伤残军人,去骗人订合同,但都 没有逃过一个穷字。碧云,她一脚把我踢开了,把我弄 到法院他妈的好打啊,什么是理啊,钱,权就是理,其 他的什么都不是。你知道碧波吗?” 高光摇摇头。 “就是那个碧云的哥哥,他把我踩在脚下都不解恨, 他居然也当县长了,浦城县的副县长,我要让他妈的爬 下,因为我是阿逊,我有的是钱十万、二十万拿去,只 要把碧波打回老家种地去!” 高光苦笑着地拍了拍他:“兄弟,你喝得太多了。” “我没有喝多,我说话会算数的!”他拉着高光来到 一个酒席前,指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说:“这是普城 来的赵书记。”然后又介绍高光:“是海天楼的老板。” 他们握手,言安。 “把赵书记交给你了,吃喝我全包了,普城是我的 老家,老家人来,我不高兴怎么着,要不是碧波,我就 会回普城去。碧波的仇我要报。赵书记,我的冤你要替 我申啊。 ”阿逊半开玩笑地把高光介绍给了普城的新任县 委书记赵昆山。 他们是老相识,三年前他们曾经在普城见了面。 “高警司想不到下了海。” “不过是迫不得已。” “敏子姑娘好吗?”
“她在住宿部,我招呼她,让她见你。” 高光拿出传呼机,敏子不一会就下了楼来。 敏子出落更迷人。她徐徐走来,光艳照人。 越昆山迎了上去:“敏子:” “啊,赵秘书,你怎么这么闲啊?” “现在是普城一把手了。敏子,老家人来了,敬他 一杯!” 赵昆山三十九岁,目光有些善良,他中等个儿,说 话中原气味很浓。三年前,敏子离开普城时,他还是县 委秘书。时过境迁,想不到他竟当了书记。 “想不到他是个奇才。 ”越昆山望着活跃在人群中的 阿逊! “他在海湾站住了脚步。你应当想法拉他回去,普 城有华都会有好多好处的!”高光说。 越昆山捻着酒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十九、青楼遗恨
秋天转眼又来了。肖肖带着肖贝,单独地生活了那几个月。肖贝奇迹般地生长着。她似乎特别聪明,四五个月的孩子,已经由大人扶着,站着乱动了。她将来一定是个爱动的姑娘。
碧云和肖肖,把肖贝当成掌上明珠。碧云学会了手相书,掰着肖贝的小手说:“将来贝贝肯定有才干,学问 深,很有钱,有官职。而且还能活个大年龄。手相看, 她感情丰富有决断力。” 肖肖爱亲吻着贝贝的小脸:“将来贝贝能体谅一些她 的妈妈就不错了。” 肖肖带肖贝去杏园中学,教师们都喜欢小肖贝。 肖肖很高兴。数着指头盼那个美好的日子,十月一 日。那天她的小肖贝就可以拥有一切的。肖肖盼望着邓 臣和自己很快组成家庭。 她有半年的产假。 这是邓臣正争取的,这是杏园中学的全体教师争取 的。 但肖肖有时也很悲观,她产前的某种预料常常使她 困惑。肖贝的奶都不够吃,加之肖贝生时欠月,肖贝生 得很娇弱,哭声也是嘤嘤作响。肖贝一半吃奶,一半靠 喂养。到了五个月时,肖贝断奶了。不为什么,而是肖 肖的奶水一滴也挤不出了。
肖肖明显地手不禁风了。她白白的脸上开始发黄,发灰。她不时咳。刚立秋的几天,她得了平常人极容易得的那种感冒。感冒时她发烧,烧得发昏。邓臣常和她去县医院治疗。病情微时,他就落下喘息的病。喘咳使她不安宁。她骑着那辆轻骑亲自检查,医生说是肺上有毛病,不太严重,过一段时期就会好的。但过了几天,不但不显好,反而更厉害了,有几次,她咳得头昏眼黑,竟咳出一团黑紫的血块。她看见血块,脸就白了。她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病,她又去医院化验了一遍。医生安慰她:“是一般性肺气肿, 能慢慢吃些药,会见效的。” 她怀疑医生在骗她。她在看病时故意报了个名。她拿着这个化验单,去了一趟市医院,那里有他的一个同 学,中学时代的同学。她们说了一些分别的话,顺便把 化验单交给那个大夫看。大夫看了看:“这是谁的化验 单?”“我的一个朋友的,她总怀疑自己得了绝症,我不 相信,请你给看看,这诊断书准确不准确:” “咋不准确啊,怕是后期,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这不可能,那医生说她只是一般性肺气肿:” “这是乱弹琴,何苦折磨她呢,这肯定是癌后期— —不,现在是末期了。” 她听了老同学的话,脑子轰的一下子烧炸了,她不 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几天会悄然辞世,更不舍得现在就 走,就死去。她要有许多事要做,她要亲手把贝贝养大 成人,她要和邓臣组成一个家庭。但是,这是科学的结 论,这是较现实的结论,你怎么去抗拒呢? 为什么拼命知道这个结论呢? 她含着微笑辞别了老同学,也许是永别了。肖肖坐 车回普城,沿途她拼命多看几眼,多看一眼就多一份 收获,今生今世给她的时间是用几天计算的,再有几天的时间,她就得和这一切告别,田野,平原,还有杏园 中学的全体好心的教师们。
人死并不可怕,可怕是一个知道自己判了死刑而离死刑执行不远的人。肖肖就好比这些人。她安静地回到了小青楼。小青楼,多么可爱的地方,她爱上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把她造就一个女人,帮她创造出一个贝贝,贝贝又在这里产生,生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回到家里,首先从小阿姨怀里接过贝贝,她抱着贝贝,从楼上跑到楼上。她找到去年那个地方,把贝贝放在那个地方。碧云上班去了,小阿姨去集上买菜去了。她扔开电视机。电视里正播放新电视剧《商城酒会》。阿逊在里边是个酒店老板。这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眯着眼品酒:“好香的酒啊, 再来一杯……” “看见了吗贝贝,他就是你的爸爸,你的爸爸是个 电视作家,他不是坏人,也不是好人。一个好人,不会 有什么成就的。阿逊你看到我们的小女儿了吗?”
贝贝朝电视里伸手。“我很想我的小女儿,如果她活着,会和你一样大 的,她漂亮、美丽,善解人意,那是个人人都喜爱的小 姑娘,要是……” “可是,你要我流了她,我却留下了她。”肖肖说: “她很美,长得什么地方像你,聪明,对了,她像你一 样聪明。” “每每走到一个地方,我都在默默地想着她。她就 好似活在我的面前。香港的生活太枯燥了,如果没有天 伦之乐,我会窒息得要死,要死的,我太爱她了,她是 我唯一的亲人。”镜头里是他的特写,那双漂亮的眼睛在 流泪。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就在小青楼里,坐在电视机前,和你说话,你 却听不见。” “我听得见。” “你什么也听不见。” “我听得见她的声音,爸爸,抱抱我,听见这种声音时,我多么幸福啊;我会去拥抱,拥抱什么,结果是 一场空。”酒店老板面前坐的是位年轻的女人,似乎是他 的对手,电视剧后是什么呢?华都公司的片子总是出 人意料的,走红的阿逊也总是出人意料的。 “你抱她吧!”肖肖说。 “不可能,我相信我不可能再见到她了,即使见到 她,我已经失去做父亲的资格,也许她会成为别人的女 儿,叫别人爸爸,也许她会恨我的。” “你多么自量啊。”肖肖说。 往后看看吧,小子。 肖肖觉得有些头疼,她把贝贝放到了摇篮里。她关 了电视:再见吧,忘恩负义的男人们。她闭着眼睛,喃 喃自语。 肖肖病倒了。 肖家人都来看她。她拉着哥嫂双手,流着泪说:“你 们把我养大了,把我送上大学,我觉得好好活几年,撑 口气还还人情吧,可不争气的病拉下了我,让我欠你们 一辈子。 ” “说什么傻话呀,谁没个病呀,一病就死人吗?”
她流着眼泪说:“别背我了,什么我都知道,比你们清楚。 只是我做件败坏肖家门风的事,让你们在村里抬不起头, 我对不起你们。” “这个时候还说那些干啥,回家去养病吧。 ”爸爸说。 他不恨女儿给自己脸上丢脸了,劝女儿搬回家。 “我哪都不去,就在这个青楼里安安生生地离开人 世。这一切都是贝贝的,贝贝是我的女儿,我死在女儿 的房间里,死在她的土地上。” 肖家人哭得死去活来。 肖肖昏死去两天两夜,没有断气,鼻息微微喘气。 到了第三天,她醒过来了。她喝了口水有气无力地 看了看刚进门的邓臣,我们好了几年了,难为你为了我 来到杏园这个小地方,可我也真对不起你啊。原先呢, 背叛了你,和别人有了肖贝。承蒙不弃,我实心实意过 了秋季,到国庆节那天,和你办桌酒席,也算咱们结婚 那回事,可你看看……她说着,就流着泪说:“今生今 世我欠你的情太多了,我怎么也还不了。如果有来世的 话,我还托生女的,就来报答你。”几句话,说得邓臣和一旁的人都哭了起来。 她气喘吁吁,说话没有什么气力。她挣扎着要把话说 完:“碧云姐,把那个盒子抱来:”有人抱来了盒子。肖 肖用手抚摸着盒子说,这里有肖肖她爸爸的名字,她爸 爸的亲笔信和我的一封日记。“钥匙在律服事务所存着, 不到她十六周岁,是不准开的。另外你可以从她名下的 存款拔出她的抚养费来。贝贝有你一半,把贝贝交给你, 我放心……” 没说完,她又昏过去了。 这样,她断续,又活了几天,该说的话都说了。那 个白发苍苍的老妈妈也来看她。老妈妈哭得老泪纵横, 白头人哭黑发人,真是伤心之至啊! 肖肖终于去世了,那一日正是中秋节。
二十、落叶纷纷秋更悲
肖肖死去了,享年二十五岁。她带着遗憾,带着对尘世的无限眷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人间。她那么爱她的贝贝,贝贝连句妈妈也不会叫,便失去了可怜的妈妈。她现在是个孤儿。肖老头把自己准备的棺材留给了肖肖。碧云把肖贝抱到棺材口,小肖贝伸着双手,朝妈妈乱抓,她似乎在让妈妈抱。忽然神灵点通似的,贝贝哭了起来。贝贝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久,她手脚乱动,拼着往那里跳,泪水在她的小脸上流了下来。一旁看的人都失声痛哭起来。肖肖的学生们,都右臂戴着黑纱,一一地在棺前看她后一眼,好多学生都哭了,他们都叫道:“肖老师, 我们再也见不到你了。肖老师,睁开眼再给我讲讲化学 试验吧!” 整个院子都笼罩在悲痛的气氛中。
悲痛的就是那个邓臣了。定好的国庆节典礼,化成了泡影,云开雾散了。他扶棺痛哭,回忆往事。肖肖是多么活泼,多么让人喜爱的姑娘啊,她天真无邪,富有正义感她喜欢活动,喜欢幻想。院中落叶纷纷,那口棺材停放在当门。木工师傅钉上了口,学生,碧云,邓臣肖家人哭得死去活来,他们从此再也见不到肖肖了。一辆教育局汽车载着棺木,缓缓向公墓移去,沿途悲声不断。公墓在普东乡以南,离杏园中学大约有七八里路,学生教师们都骑着自行车跟着汽车去。汽车缓缓行去,所过村镇,围观人无不被感动得泪流满面。前边是肖肖的半身画像,那是仲秋专门为她画的,肖肖俏皮地望着远方,似乎在嘲笑别人,这是一年前的肖肖,一年多来,这个肖肖不见了。熟悉她的人才发现,肖肖一年前就死了,现在死去的只是躯壳。普城公墓是专埋那些孤寡之人,未婚之女,未成年的人们,但也有普通人士,为了普城减轻耕地负担,主动要埋在公墓里的,那些人都是公职人员,埋掉时都修着石碑。邓臣也给肖肖立了块石碑,早已有人掘好了墓坑,也是由邓臣先掘了四揿土,人们才挖了这个坑。他们心心相印,相爱数年,想不到他成了她的挖墓人。
中午十二点前,肖肖棺材放到了墓坑。肖贝被碧云抱来了,她哇地哭了。伸着小手朝墓坑里要什么。孩子的哭声虽不及正常人的哭泣,却让人们感到撕心裂肺。小旦,大旦,玲玲也给姑姑烧了纸。孩子们都哭着要姑姑。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我不忍心再追述下去。更不忍心让老肖头一个七十余岁的老人再去坟前去痛恨女儿离自己而去,白发人成了埋青发人的送葬人。人死了总是要埋的,无论多么悲伤,人们总是要实际些。杏园中学给这个年轻的优秀教师做了一个特大的花圈,上面写着“敬挽优秀中学高级教师肖肖女士永垂 不朽。”青石墓碑上刻着:亡友肖氏女士讳肖之墓,痴友 邓臣敬立。
肖肖终于埋了,碧云心里空荡荡的。肖肖给她留下了肖贝。正像肖肖说的那样,肖贝有一半的确是碧云的。碧云回到青楼院里,她决心继承肖肖的遗志,把肖贝哺育成人。人去楼空,不见了肖肖的身影,但肖肖音容,依旧存在。她呆呆望着青楼,青楼在杏园中学的南边,在杏花村的西头,靠着三百亩杏林,虽孤单,却清静,虽幽美也寂寞。院里长着茂盛的梅豆藤,藤绕青楼,红白紫花更迷人。碧云和小保姆雪香居住在一起。雪香是山东姑娘,仅仅十六岁。长得聪明伶俐。她是肖肖从劳动市场招来的,她老实,能干,很得肖肖的欢心。雪香也很快喜欢上了肖肖。她们俩建立了异同寻常的关系。一有空,肖肖就教雪香知识,她们亲如姐妹。
肖肖死了,雪香好伤悲。她抱着肖贝就哭,就想起了肖姐。肖姐却永远不能教她读书了。但她默默承受着天上飞来的悲伤。毅然地和碧云一起来抚养小肖贝。好在肖贝断奶已久,但晚上肖贝依旧不习惯,她总是哭。每天晚上都是肖肖抱她,肖肖擞她入睡,睡觉,小肖贝是要人抱的。孩子哭,碧云哭,哭着哄肖贝:“贝 贝听话,贝贝好乖,贝贝不哭。”可是贝贝不听话,贝贝 照哭,贝贝不乖。她不习惯被陌生人搂着睡,她喜欢妈 妈,她在找妈妈。妈妈在哪里呢?妈妈在哪里呢?无言 人生,无言人类的时代,无言用哭来表达一切。无言的 婴儿,哭声就代表她的要求,她的抗议,夜里,碧云和 雪香替换着抱着肖贝去院里走走。 肖贝看到了院里的星星,她好奇,不哭了。但是她 不睡。 碧云和雪香在院里陪着肖贝坐,坐啊坐,怎么办啊, 可怜的没爹没娘的孩子,她怎么知道,她出生时不知道 爹是谁,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妈妈就辞她而去,到天 外之国去了。 碧云拍着肖贝,哼着忧伤的曲子。 遥远地星儿啊星儿亮,妈妈的孩子光想娘,哭声扯断娘的魂,娘在阴间好心伤。遥远地星儿星光亮,可怜 的贝贝没爹娘,爹爹挣钱在远方,你的妈妈苦断阳。妈 妈一去不复返,贝贝盼娘好心伤…… 雪香听着,听着,泪水就流出来了。贝贝听着听着, 她不知碧云唱的啥,用小手抓碧云的衣扣。星星闪着寒 光,露水打着绿叶,叫人心伤。 好容易赶到天亮小贝贝在碧云的歌声中睡着了。 碧云上完课,像自己的女儿扔在家一样,她不放心, 骑自行车到小青楼,去看肖贝。
肖贝在唷着小手玩,雪香困在一边,她太累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整夜陪着自己坐,碧云动身朝肖贝那美丽的小脸里吻了一下,她朝肖贝笑,伸着双手让碧云抱。渐渐地,碧云和肖贝建立了一种母女之情。她的爱全部地倾注在肖贝身上。星期天,她带她到普城玩,到碧波家玩。碧波已升到了政府,做抓工业的县长。他很照顾自己的妹妹,看见妹妹替别人养了一个女孩子,他很不以为然。然而一直独身的碧云的确太空虚了,领养一个小女孩也可以调剂一下她那空虚的感情。碧波住在原先的县委书记的院子里,那个县委书记因为儿子是青蛇帮帮主,自己包庇儿子并伙同公安局局长一同贩毒被司法机关正法了。碧波买下了这个院子。嫂嫂玉贞是端庄的妇女,他们是碧云离婚的鼓动者。他们现在明白,他们让妹妹干了一件蠢事,但是已经是无法挽回了。阿逊迟早会打回普城的。玉贞抱了抱肖贝,她吃惊地问碧云:“这是谁的孩 子:” “我的一个同事肖肖,她死了,留下一个孩子好可 怜。” 玉贞的两眼一迷,喃喃自语:我觉得她像一个人, 这个人好像见过。她拉碧云的手,把肖贝递给碧云: 你好好端详端详,她像我们的一个熟人。那儿像我也说 不出,反正我总觉得像。 “也许你见过她妈妈。“碧云不以为然。 “不,我没有见过肖肖。碧云,你好好看看,那眉, 那眼,那脸形。”
“啊,我越看越像肖肖。” “你们姐妹争个啥呀。” 碧波穿着线走出来,他是个紫脸魁梧的男子汉,有 一米八几的个头,他有一双虎目,英姿勃勃。他现在正 春风得意,官运亨通。 “碧波,你过来看看这女孩,我越看越面熟:” “那儿怪了,你不也是头一回见吗?” “就是呀,可我觉得她面熟的,她像咱们亲戚中的 那位呀!” 碧波走过来,他接过肖贝,不看则已,一看吃惊不 已:”活活一个阿逊:” 碧云怔住:你说什么?
二十一、无言人生有言情
从普城回来,碧云的心乱极了。自己沉溺于对肖贝的哀爱中,自己沉溺于对肖肖的痛心里,可里哥嫂的提醒,使她好似从梦中醒来。是的,小肖贝的举动和样子,都有阿逊的影子。她似乎明白了,小青楼,二十万元巨款这一切谜一样的东西,似乎有点明白了,那个神秘的檀香盒,肖肖死了,留下一大堆的梦:肖肖生前骗了自己吗?肖贝真是他们共同的女儿吗?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啊?回到小青楼,这里原来是阿逊的家,这里,有阿逊的一切。肖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小青楼呢?碧云不明白,她怎么会明白。玉贞的话:“傻妹妹,小心上了人当的啊:” 上谁的当,死去的肖肖,活着的阿逊:她不明白。
但肖贝照样惹她爱怜,她已经勾住了碧云的心。让她离开肖贝,她接受不了。她照常去杏园中学上班。邓臣似乎消沉了不少。他原先的热情冷却了不少。
他常常来小青楼来看肖贝,他抱肖贝,抱着肖贝就想起肖肖,……肖肖就好似活在昨天,就好似近在眼前。肖 肖的肖像挂在楼中央。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碧云在精心照料肖贝。她领着 雪香,领着肖贝,离开了小青楼。他锁上了小青楼,默 默地流了眼泪。再见吧小青楼,将来肖贝长大时,她会 回到你的怀抱的。 小青楼望着一行人,默默地使着注目。肖贝望着, 她在摇着小手,她似给小青楼再见。 碧云住进了杏园中学。中学的教职员很快地喜欢上 了肖贝。 肖贝在一个月一个月地长大。冬天她在众师生的环 抱着长大。春天她被校园美丽的景色所陶醉。她开始爬 行,又开始蹒跚地迈步。 她是那么娇小,但长得很结实,她长得很白,像一 个小雪人,她能跑十多步远,能骄傲地立在那朝众人笑。
她开始牙牙学语,能简单地叫碧云:“妈:” 她收着半音节,摇着小小的白手,朝碧云喊“妈:” 她唯一的发名就是那个简单的一句话:“妈:”见了 校长,她那个美丽的小脸一笑,摇手叫:“妈:”见了邓 臣,她也摇着小脑袋:“妈:”见了学生,见了那些男女 教师们,她就发半个简单的音节:“妈:” 她多么渴望妈妈啊,可她却不可能有妈妈:碧云紧 紧地抱着肖贝哭啊哭。肖贝却笑。 她给人问多的是笑。她给人间多的是美。 她的脸像海棠花一样美。 转眼间,肖贝已经一岁多了。她留着一个小小的羊 角辫,碧云给她扎了一朵粉红色的花朵。她穿上了水红 色的裙子,她能够迈好多步子。碧云上课,她能够坐在 教室的门槛上,默默地听妈妈讲课,“等到碧云中间有了 片刻的空闲时,她就跑到讲台上,拉着碧云的手:“妈妈, 妈妈……” 肖贝终于叶出了两音节,学生们给她鼓掌,肖贝也 在鼓掌。” 肖贝在认真学简单的音节。她叫雪香开始叫“苦苦。” 叫邓臣也叫“苦苦。”她见了校长,歪着小脑袋,认认真真地叫着伯伯她在认真地分类,那类是“苦苦(姑姑)”, 那类是苦苦(叔叔),那类是伯伯。有时她搞糊涂了, 叫一个老头子也会叫苦苦的。 但见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小肖贝会叫几句“撵撵 (奶奶)”的。有时觉得不对,也会改叫“念念”。 学生们会叫他们“可可”“接一个。”的。她开始注 意大人们的眼色,和脸色,她能分出大人们的脸色的不 好和好。大人高时,她懂事地又跳又蹦,大人不高兴时, 她会搬个小凳子坐在一边,木讷讷讷地望着大人。 有时碧云出去参加什么会时,回来得有点晚,雪香 抱着她,她会轻轻呼唤“妈妈,妈妈。”
碧云一进门,她就会伸出双手,喊道:“妈妈,抱, 妈妈抱……” 肖贝与其说是碧云的,不如说是整个杏园中学的, 大家都知道肖贝是个孤儿,大家都给了她无上的关怀和 爱护。 暑假又到了。 碧云想带肖贝去旅游,让小肖到一个海滨城市去避暑。邓臣也答应一起去。邓臣把肖贝当成自己的孩子 看待。碧云和邓臣商定,他们和雪香一起去那个南方小 城去度假。其实,这一年普城拿出一部分钱组织一批市 先进教师到海滨市去避暑,那笔钱是阿逊的华都出的。 但碧云并不知道,她是市级优秀教师,邓臣也是, 他们都在被邀请之列,她们拿出自己的积蓄把雪香也带 去。肖贝离不开雪香。 他们开始准备到海滨去的一切行李。邓臣特别地买 了一辆婴儿车,这辆漂亮的育婴车有舒适地坐,有经理 架。他们可以让贝贝坐在车子上,也可以拉着简单的行 李。
他们随着普城的教师团来到了海滨市。这是个美丽的小城市,几年前还是个荒芜的乡村小镇,改革开放以来,外国人在这里盖工厂,开商店,华侨也在这里投资,这里逐步成了有几十万人员的繁华城市。普城发展迅速来到海滨市,让这些灵魂工程师们大吃一惊,那繁华的街道,高耸的几十层高的楼房,各种招牌的公司,商社,各种各样的在酒楼,让他们这些整天在讲台方寸之中的。
老师们惊叹不已,大开眼界。海滨技季宾馆接待了教师团。如果不是预先约定的话,这里的房间肯定早已爆满了。每年暑热天气,是海滨市接待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前来避暑的良好季节,数以万计的各界人士都像流水一样的潮涌进海滨市,在这里度过一个凉爽的暑热之夏。碧云和其他二位女教师住在一起。雪香也住在一个房间里,邓臣住在对面的楼上。他每天都来看望贝贝。其实,每天用饭时,他们总是在一个桌子用餐。肖贝第一次坐汽车,喜得乱跳乱蹦,“树倒了。”她 看着那往后边刷去的树行。她趴在玻璃窗前,用小手拍 玻璃。她一下子见了满车的男男女女,不住地叫这个“苦 苦”“念念”逗得满车的人拿她肖宝贝看着。都拿出自己 的捎的食物往她怀里塞。 到了郑州,她看见了高楼,看到了二七纪念塔,又 跳又笑,拍着手喊叫。 她坐上了火车,那么长的火车又是第一次见,第一次坐。肖贝向碧云:“妈妈。吗?妈”?她指着火车问。
“火车,这是火车。拉咱们到很远的地方。” “火车:” 她清晰地叫起来。 她上了火车,坐到了座位上,还不断地说“火车。” 肖贝从平原里解脱出来,看到了高耸的山峰,她又 问碧云,碧云告诉她那是山。山上有好多东西,有猴子, 有果树,还有山花。 “猫吗?” 她问。 因为她们养了一只小黄猫,对猫肖贝很熟悉。 “有猫的,那是很大的猫,叫老虎;” “虎?” 她问?闪动着眼睛,刨根问底,是小肖贝性格。 “我们带你去看山上的那些大猫。我们去那个地方, 什么都有。贝贝见了一定会更高兴的。那里有许多的海 洋,有好多的沙滩,有数不完的贝壳。贝贝到了海边, 一定会更喜欢的。海是无边无际的,老深老深,那里边有很多的鱼,有很多轮船。” 碧云的介绍,肖贝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终于来到了海滨。小肖贝变得越来越讨人喜欢 了。 他们在一块吃饭时,总是肖分贝筷子,一双分给妈 妈,一双分给雪香姑姑,一双分给邓叔叔,自己要妈妈 喂,有时也使用勺子,很总是舀出很多米和菜来!
二十二、不是冤家不聚头
碧云领着贝贝去看海。碧云穿着粉红色夏装,用手扶着贝贝,在沙滩上散步。这是个美丽的海湾,也是个美丽的海滨浴场。很多游客在海里游泳,尽情地在海水里泊游。贝贝在沙滩上拾贝壳。她很喜欢这五彩的贝壳。一颗颗握在小手里,拾满后,交给碧云,让碧云装进那个小手提包里。碧云给贝贝收着贝壳。有时,她捧着五彩缤纷的贝壳她有许多感慨。那年肖肖去看朋友,是不是也在海边,她收了那么多的贝壳,是不是贝贝名字的来历?她跟着小贝贝,在沙滩上慢慢地散步。午餐,他们吃了点小小的食品,乘坐在沙滩上休息。她们坐到了太阳伞下,坐在沙滩上,喝着果子汁,望着海。贝贝在玩着沙子,用小手捧沙子往妈妈身上撩,撩撩,再看看碧云的脸。碧云看那边的海,海里有许多游泳的男女,他们穿着泳衣,在浅滩处踢着海水。
碧蓝的大海,无边无际,一望无垠,下午,碧云不想去散步,只想坐下休息。凉爽的海风吹来,她感到有说不出的痛快,那天星期日,海边有许多写生的美院实习生,他们在画海,也画海浴的男男女女。一个女子领着一个女孩,也在这儿画海。她只画海,不画人。小女孩和贝贝相亲,在她身边蹒跚散步。贝贝走过去,看女人画画,那画上只有天和海,也许有沙滩,她看不懂。她把小手放在嘴里唷着,想说什么没有说出。
女孩拉贝贝的手,贝贝给她笑。女孩给贝贝贝壳,贝贝也给女孩儿贝壳。她们成了朋友。女孩说一口普通话:妈在画画,我玩。妈妈画海,我和妈妈过礼拜:贝贝笑。“小妹妹,你和妈妈去做礼拜吗?我和妈妈做礼拜, 唱赞美歌:”小姑娘闪动着美丽的大眼:小妹妹,你会 唱吗? 贝贝也很想说,但她表达不出来,她不懂这个小姑 娘说的什么言语,她拉小姑娘的手,指着太阳伞下的碧云:妈妈。 女人放下画笔,走过来吻了一下贝贝,用手理了理 她美丽的小马刷,温和地说:“叫什么名字:” “贝贝:”她吐出两个很清晰的字眼。她又指了指碧 云:“妈妈:” 碧云走过来,拉着贝贝的手:打扰您了,孩子不懂 事,对不起: “没什么,我也是闲解闷,没事干总要找点事干。” 她看了一眼画布,微笑说:“除了养孩子,似乎没有别的 事干。您的女儿真聪明,她叫贝贝,多么美丽的一个名 字。看起来,她不过一周岁:” “她已经一周岁多了,她很弱小。” “但看起来她很结实。你们母女一起来消夏,先生 没有来:” “他死了:” 碧云淡淡地说。 “啊,太不幸了,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女人有 些抱歉。
碧云不以为然,淡淡一笑:“孩子从来没有见过他。 这孩子很苦。” “有你这么一个善良的妈妈,她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但愿如此。多谢您对贝贝如此关心。” “我是海滨市职高的教师,那里只有我一个搞美术 的。忘记告诉您了,我的女儿叫雪娜:” 雪娜懂事地说:“妈妈姓韩,我姓汉。” 碧云笑了起来:“啊,真是凑巧韩老师,我也是教书 的,你叫我碧云好了。” “碧云,多好一个名字,世界上的好名字都叫你们 母女占了:” 两个女人很快成了朋友。雪娜和贝贝也成了好朋友。 他们俩把太阳伞挪到一个地方,她们坐在一块儿去聊海。
她是海滨人。她的丈夫也是海滨人。她们两个都是教书为生。她是职高的美术教师,月工资一千多元。丈夫是民办中学的职员,每年工资一万多元。他们过着小康生活。礼拜天,丈夫没有时间陪她,她参加基督教,上午去教堂消磨日子,下午领着雪娜到海滨浴场上画海。“我的生活就像这画布上的海一样,平淡无奇,没 有任何杂色:舒适,安逸……”她似乎有点失望。 “我们海滨人,很多都信教:”她淡淡地说:“其实 是填补心灵上的空虚而已。”每天工作之余,干些什么 呢?马列之书没法看了,便看圣经。 碧云默默地听着,似乎在一字一句地说着,她的目 光去寻找贝贝,雪娜?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贝贝和雪 娜由一个很阔绰的男人领着散步。那男子和孩子玩得很 开心,给孩子们吹笛子,给孩子们做鬼脸。 因为是生人,碧云不放心,便叫贝贝。“贝贝,回来 吧,我们一起回去:” 贝贝摇着小脑袋:“不,我,苦苦,雪丫,玩,……”
碧云看太阳快落山了,就收了太阳伞,去找贝贝。男子看见她时怔住了。她看见男子时,也愣住了。他们似乎同时被电击中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原来他是阿逊。碧云,他多年想念的碧云,梦一样地出现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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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贝贝的小女孩是她的女儿。她依旧那么年轻,漂亮,她一点也不显老,她好似二十一二岁,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人。碧云有了家了,有了女儿了。他猛地想到,是自己花钱把她给请来的。你看她过得多么安然,领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在海滨度过那么悠然自得地在沙滩散步,拿着自己的信用卡可以买到一切东西。他好似五雷轰顶,五脏俱焚了!碧云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了这个风流一世的男子汉,他曾是自己的好丈夫,他曾经可怜地求过她,那时他分文不值。她恨他的风流和才华盖众。他们都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止呼吸:女画家奇怪地看着这两个普城人。“妈妈,妈妈:”贝贝拉着碧云,让她走。碧云泪水 涌出来了,想说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是个亿万 豪富,他出几十万块钱让普城的教师团享受避暑,也许 他真的想做好事,也许他在准备着一个什么阴谋!她拉 着贝贝就走。 “太太,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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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商场老手,他首先克制住了自己,他拿出一个小小的金表赶上她:“太太,您小女儿的玩意掉了。” “谢谢,那不是我们的: ”她冷冷地说,她现在认为, 他就是魔鬼,是罪恶的化身。 “碧云,你俩真的不认识我了?”他低声地问。 碧云无声向前走着,她看着别处。 “碧云,离别五年了,五年的每时每刻,我都在想 着你,爱着你,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过去地让它过去吧!我们谁也无能力挽回了。” “你的小女儿很漂亮,招人喜欢,你的家庭一定很 好,那个人待你一定很好吧:” “阿逊,你别打听那么多闲事好不好。过去的已经 过去了,我们都不提。现在的,与你无关。我曾说过, 从你有亿万家产,那是你的福气,我不稀罕。你成功了, 我祝贺你,做一个熟人关系,我很为你庆幸。我现在过 得很充实,我有了贝贝,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妈妈”贝贝叫碧云。 阿逊抱起贝贝,默默地注视着贝贝。贝贝那双美丽的眼睛,很酷似碧云。的确,长期的哺养中,她很接近 碧云了。 碧云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现在,她越来越发现这 个贝贝和阿逊很似很似,而他一见贝贝,就有一种潜意 识的父爱。她感到一阵巨大的痛苦在折磨着自己。她越 看贝贝越像阿逊,贝贝很自然地贴近阿逊,她有一种巨 大的恐慌,好似贝贝马上就会被阿逊夺去。 “还我的贝贝……” 她夺回贝贝,疯也似的朝前奔去:
二十三、命运第二次捉弄人
碧云似乎好像逃脱一个魔鬼似的逃脱阿逊。阿逊被巨大痛苦所煎熬着。不,他决不能罢休。碧云是他的,谁也不能夺走。可是现实,现实呢?他木呆呆地望着碧云的身影。仲秋赶来时,她的目光也打量前方:“啊,碧云,她怎么来的!” “不许多嘴。”他怒吼着。他几乎是被撕碎了。 他马上又冷静下来了,他明白,身边站的不是一般 女子,是掌握华都公司一半命运的女子。他不能得罪她: “阿,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看见了她,就想起我的 过去,回忆起她给我造成的创伤。 ”他的目光微闭了起来: “看到她那幸福的样子,我的心几乎是被乱箭穿过……”
仲秋安慰他:“你心里暗藏的还是她,你一直在爱着 她。你见到她,应当好好谈谈:” “她已经结婚了,也许是去年,是前年或许更早些。 我在破坏别人的幸福吗?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让 别人这么捉摸我,我有的是钱和暴力:” 他眼里露出了光,似乎要干一件什么使他痛恨的事:“可是,金钱和暴力,也许都解决不了感情上的事,你 想找一个女人,用你的金钱,可以买到许多女人的美色, 用你的暴力可以抢到一个美丽的躯壳,可是你绝不可能 买到她们纯真的爱情。不能怪仲秋,有什么比这样更痛 苦的事吗?” 他挥了挥手,想把这些烦恼赶走似的,却怎么也理 不清心中的烦乱。仲秋轻声地说:“我们回去吧!” 他们坐上了那辆蓝鸟车,他坐在后排座上,闭着眼 睛说:“三十二岁的人了,我一想到家庭这件事,总叫我 心里空空的。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他转过脸来,问仲秋:“能答应我,和我结婚吗?”
仲秋苦笑了:“你终于也用这种口气问我了。回答 是你,我问了你不下一千遍了。” “我们结婚吧仲秋,我都三十二岁了,不能再拖了。 把我的母亲,父亲,哥嫂和姐姐都接来,我们办一个热 热闹闹的婚事。不,我们都是普城人,我们回到普城去, 把我们的婚事办了,好不好。” 什么时间? “我把这群教师请来,我得好好招待他们一番。虽 说咱们赚了点亏心钱,可钱用到了正当处。我们每年上 交多少利税,是十个海声也比不了的。海声还有点用处, 我要利用一下海声,那是一步棋子,”他脸上挂着一种神 秘莫测的微笑。 “我说过,碧云如果离开我,她决不能有安生日子 过。这是我起的势,我倒霉时发的什么势,我都要兑现 吗。”
华都公司到了。他们上了电梯。电梯停了,他们一同去总经理室。那里,白庆丰坐在那里等着他们。他慌忙向前伸出手去:白老前辈,让您久等了:“没有关系,我绝不会破坏你仅有的一点雅兴的, 否则我会按传呼机的。我想你很快就会回来: ”他站起来, 一一和他们握手。 他们分宾主坐下后:“我这次来,是给你们带来了一 笔好生意:”他微笑地看了看仲伙:汉斯先生让我带来 了一个本子,让你们想办法在很短时间完成。演员我负
责给你们安排。“汉斯用两倍的价格买原版:”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来:“另外,你们要的小口径冲锋 枪我已想法搞到一批。李青会知道怎么弄来的!” “干好别出乱子。” “海滨是没有关系的。 ”白庆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 心行事就可以了。片子就交给你了,等你的好消息。” “老前辈放心,我会拍出好的,一定让您满意。” 阿逊很有自信。 白庆丰起身走了。 阿逊将剧本看了一遍,交给影视制作部的经理,“这 个本子你好好看看,尽快开拍,演员方面可以搞点新意, 找几个漂亮的外国妞。”
过了几天,影视部经理把拍好的部分交给阿逊,请阿逊做点批示。晚上,阿逊叫上仲秋,请她一起研究一下片子的具体细节。他们在望海楼连夜看了一段原始镜头,二人看得心潮荡漾,忍不住效仿一番。自从那天仲秋和阿逊做男女之事,他们似乎成了家常便饭了。安顿好他们的事后,阿逊开始驾车去谈一宗有关房产的生意。蓝鸟小轿车在海滨市缓缓行驶。行到中心街时,他看到了碧云和贝贝在行走。她们穿过马路,有个青年男子和她们同行。阿逊的头脑似乎又轰了起来,他超车缓缓跟着他们。他拿着对讲机,叫仲秋代他去谈判。他驾车缓缓跟踪他们去海滨市外。
碧云、贝贝和邓臣一起在公路上行走,他看到他们谈得很痛快。他默默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在跑着,多么快乐,多么自在。他的心被烈火燃烧着。蓝鸟车驶过他们,在前边一个三岔路口停住,那三岔路口是高耸的山峰碰头处。他从车里下来,口含着玉石烟嘴,他眯着了香烟,眯着眼看着前方。他听着他们嬉嬉闹闹地来到了。碧云叫着:“喂,贝贝,小心跌着。” “贝贝,你快点跑,加油啊!”男地叫道。
他们很快地来到他的前边。他转过身来,微笑地用嘴咬着香烟。“贝贝。”他抓着一把香糖:“贝贝快来,让 伯伯抱。” 贝贝跑来了,伸着小手要香粮。 “叫伯伯。” “剥剥…….”贝贝嘴巧。 邓臣和碧云吃惊地望着他们。他们好亲切。碧云心 里难受。她走到他们跟前:“贝贝,妈妈抱。”贝贝恋恋 不舍,望着阿逊:“剥剥,妈妈抱。” 她投着碧云怀里。阿逊叹了口气:“我没有夺去她的 意思,我喜欢她,想请她和我待上一天,仅仅一天就可 以了。” 碧云:“这是我的女儿,我有权保护她,我不想让外 人去抱走她。对不起,总经理。”她白了他一眼:“你有 的是钱,有的是美女,让她们给你生一个女儿,总比要 强占别的人的女儿好得多吧。” 邓臣走到了跟前,他看了看碧云:“怎么啦,碧云。” 她微笑起来,忙给他们介绍:“啊,这是华都公司的总经理,著名电视明星阿逊先生。这位是杏园中学新任 校长邓臣先生。” “啊,你就是华都公司的老板,认识您很高兴,并 感谢您为普城教育界提供如此的方便。” “没什么,这是我很早的一个心愿,现在只是施行 了一部分。普城是我的故乡,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 特别是杏园中学,那是我的母校,我一定回去重建杏园 中学!” “我代表杏园中学向您表示感谢。”邓臣说,他觉得 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就说:“你和碧云有什么话在这儿 谈,我有些事到前边去。” “我用车去送你吧。” “不,我自己很快就到的,你们多年不见,谈谈也 好。碧云,我先走一步了。”说着,邓臣走掉了。 碧云望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们很幸福吗?”他以为邓臣就是碧云的现在丈 夫,就问了一句。 碧云故意说:“我们很好,一起搞教育,同心同德,花自己的工资,不泯良心,心安理得。我们有小贝贝, 我们就有说不尽的乐趣。我们虽穷,但脑壳里不穷。 我们有很多朋友。”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问你一件事,你的好朋友,那 个肖肖可好!” “肖肖死了。”碧云悲伤地说。 “不可能,年纪轻轻的,是个诗人呢?” “她的确死了。” “何时死的?” 她故意说错日子:“六月初九。” 他脑子轰地炸了!
二十四、终于要成家了
转眼秋末冬初,万物肃杀。阿逊依原先的诺言,答应和仲秋办婚事。仲秋已经入了基督教。按照教规,他们得去参加基督教义上的婚姻,但他们决定回家乡办婚事。因为他想办得气气派派。他这次办婚事,带回去了美容师,化妆师,摄像师。他把喜事办得热火朝天,把普城的天都闹翻了。阿逊和仲秋经过两年多的交往,无论是事业上还是金钱上,都需要他们联手组成一个整体。他们结合了,华都公司就成为一个整体,两大股份就会合成一个股份,这是仲秋期望的。仲秋有自己的野心。他早就想控制华都整个股份,她想掌握华都的一切。他的合伙人阿逊是个难以对付的男人。他挫败国内好几家像他一样的对手。他几乎挫败了周小个子周世民,让周世民苟延残喘。他是个悲星,在那出现,那儿的对手们就会倒霉,就会失去竞争力。他的微笑含着杀机,那目光里含着对商业的一种小小的藐视,他是个金人,干什么事无所不成功。他着手经营了许多财产。
他接收了近百家农村散形的建筑公司,把他们收拢成有形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华都房地产开发公司向利比亚、科威特及巴西派出了大量的劳力,他们投标必中,他是实业界的老板。他吞并了澳门一家豪华的赌场,赌场里他设下了录像厅,放映着他华都的得意杰作。华都开始渗进世界市场。他不是在华都声像总公司出现了。就当老师团回浦城时,海滨市的海天楼设了十多天大庆会,举行记者招待会,华都国际财团宣布成立。阿逊随即任董事长兼总裁。仲秋接任了华都声像总公司总经理的职务。她在华都集团只是高级职员,她只控制这本电视录相当一部分的业务,现在这种业务只是华都财团的小小一部分,他的兴旺与否并不能影响华都的正常运转。阿逊在吞没她。她被阿逊一块块地分开,然后吃掉。她十分恐慌。担心有那么一天,自己被阿逊一脚踢开,她的命运将是可悲的。她逼着他实现自己的诺言,但是他几乎改变了自己原来的主张。他想去旧金山盘进一个华人银行。她不同意。至少,插手银行的事,还得三年以后,她说,三年以后的华都才有可能有那么大的气魄。华都现在仅仅有十亿美元的资本。十亿美元,这几乎是个神话。离谱城到海滨他们仅仅两年多一点的时间,那大把的金元的美钞就塞满了华都财团的金库。他们是命运的幸运儿,或者说他们顺应了这个时代。谁能想象,五年以前,阿逊还是个身无分文,满身债务的穷乡下人,他为做点小本生意而愁眉呢?谁能想到,五年前的阿逊,因为家庭穷困他的新婚妻子要和他离异呢?这是命运在捉弄人。他该有了家庭了,他很想去找一个外国人――一个 金发女郎结婚。他有的是钱,在性生活中,他看得不再 那么重要。他可以随时招来一个娇艳的姑娘陪自己睡觉, 他不在乎一个碧云和仲秋。 种秋在威胁他,逼着他和自己结婚。 和仲秋的结合,也只是暂时的一步,他想,暂时而 已。
他对仲秋早已腻烦了。他现在海滨,在巴西,在澳门,在利比亚,在旧金山都有自己的别墅,在香港有自己十分漂亮的公馆。他的建筑公司和华都公司对过,那是一幢豪华的总部大楼。两幢大楼挺立,把海滨小市场中金璧煌。望海楼他不再去了,他不喜欢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个仲秋,她像蛇精一样缠着自己。他干什么都喜欢新的,新的事业,新的美钞,新的赌场,新的女人,玩过的,他甚至不想去玩第二次,一次足够了。他和歌星们眉来眼去,不但和华语歌星,金发女郎们也喜欢这位中国老板的美元和鲜花。他无所顾忌地专干自己想干的一切。李新是自己的总保安公司的经理。他拥有强大的保安系通,他的保安系统合法化了。蓝鸟车上装有保安系通,他的保安装备。他这次出门了,有两个武艺高强的神枪手做保镖。仲秋十分冷静地观察着这变化。她明白,自己好像已引不起这个财团国王的兴趣。她以干练的身姿和聪明才智使阿逊不能离开自己。
阿逊终于同意和仲秋结婚了,并选定在家乡举行婚事。仲秋亲自回到了普城,着手准备工作,她先要省城定了豫剧团,到时唱四天大戏,戏台就搭在杏花村。她又在杏花村即时盖了一座小院。这个小院的豪华盖过小青楼,里边都是高档的装饰和高档家具,虽然他们并不打算在家乡住多久,但是衣锦还乡的他们还是以豪华的住宅来引人注目的。仲秋回到了家里,她带了很多财富,带了娘家连想都不敢想的富豪。那个以前不让她进门的老爹和哥哥也笑脸相迎了。她坐着高级小轿车,身后跟着男女随从。她去找自己在家时的同学,同岁女朋友们,她们大都结婚生孩子了。仲秋奇怪,计划生育这么紧,她的女友们为什么这么急于订婚呢?她穿着华丽,富丽堂皇是普城人还不能相比的。普城人目睹了这位年轻的女老板,不仅被她的才华所惊倒,并且她的容貌所倾倒。她花钱大手大脚,很多乡人们的称赞。她把家里的村小学重新盖了一下,她的名字被作为那所小学的名字。一切就绪后,她去拜访了碧云。
碧云在学校也打算组成一个家庭。她打算和邓臣结婚,共同培养小贝贝。邓臣和她的交往中,逐步产生了感情,他也在追求碧云。碧云为了孩子,觉得仲秋确实也不错,就和仲秋商量结婚。那天是星期天。海滨回来后,她更死绝了对阿逊的点点依恋。邓臣才是自己理想的伴侣。邓臣一往情深,对肖肖念念不忘,他对贝贝体贴入微,把贝贝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和邓臣结合,贝贝不会吃亏。他们准备请一桌简单的宴席,请请杏园中学的人。也就算了。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哥哥碧波,碧波没有支持,也没有表示反对。他见过邓臣,的确,无论气质和志气上,邓臣远远比不上当初的阿逊。但离异五年来,妹妹一直拖着,对一个三十离异的女人来说,邓臣是上好的了,他还说什么呢?“你看这行就自己做主吧,在县教育上也没有什么出息,等你结婚后,我想把你们调出教育界。”
碧云没有在意他的空头愿,她对哥哥的空头愿早已不放在心上。哥哥的目光已出现了差异,在婚姻上错误地干扰了自己一下,造成遗憾终身的错误,她不好再说什么。对婚姻她本来早已失望,她只想独身,但有了贝贝后,她想有个帮手,两个人一起养贝贝,总比一个人强得多!邓臣由于贝贝走进她的生活。她仔细观察邓臣,发现邓臣善良,善解人意,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丈夫,她默默接受邓臣给她表示的关怀。这天她和邓臣正教贝贝认简单的字。校园里菊花开得正旺。贝贝坐在小马扎上,邓臣坐左,她坐右,一字一句地教贝贝。贝贝已学会完整的话,并且开始学习字了。仲秋的小轿车停在他们跟前。邓臣以为上级教育局的领导来,忙站起来。贝贝也一马扎上站起来:“小轿车, 小轿车。” 仲秋从车里钻出来,她珠光宝气,光艳照人,体柔脂美,面若施粉。和对面的碧云成了鲜明的对比。仲秋 见了碧云,猜想他们是一家三口:“碧云。” 碧云站起来,风掠短发,已有一丝白发,三十岁的女 人,脸上有了鱼尾纹。往昔的娟秀和姿丽亦没踪影。她 那娇小的身材显得开始发胖,她并不美丽。也许,比起 同街的农村妇女来,她依旧显得利索、干净,有教养, 有些端庄秀气,但和二十一岁的种秋比起来,她已是色 消融败了。 “仲秋,你来了。” “我看看你们,看看小贝贝。”仲秋款款地说,她看 到了碧云和睦一家,脸上浮上了一种宽心的微笑。
二十五、豪华的结婚排场
一切安排就绪,腊月二十六日,阿逊和仲秋回到了普城老家,去办理婚事。阿逊想尽量排场,尽量豪华,尽量招人注目。他订了几家豪华的饭店,华都公司的豪华轿车来了五十多辆,一字排开,准备大大庆贺一番。头一天,省豫剧团在杏花村街里,搭了高高戏台,开始唱大戏。又请了当地百姓特别喜欢的大平调剧团在杏园学校操场上搭了高架戏台。两排戏台同时开锣,普东乡啊,四乡八村,都吵闹着:“去看看吧,杏园唱大戏 ,听说来了大老板,结婚唱四台大戏。”消息传到了碧 云的村子,碧湾的老少们也吵闹开了:“碧云家里的那 个又结婚了,请了两台大戏,同时唱四天。去看吧,省 剧团来的,李四忠,唐其成都来了。”又有的说:“滑县 大平调请了好角,黑牛来了,还请了大黑脸,几年都碰 不到一块儿,去看看热闹吧!” 大闺女小媳妇都吵闹开了:“碧云真是没福分,她结 婚时啥也不啥,就拉倒了,要不是不享清福。” “听说光美元就好几亿。”
“十多亿。” “一美元就换八九块咱们的钱呢?那钱多得没处 放了。要那么多钱不怕人偷。” “人不可貌相,当初碧云一家老小硬说人家没出息, 说那小子有毛病。哼,看看人家说发就发了,人不可貌 相啊!” “听说他找那对象也不过才二十一岁,长得比天仙 还美啦,也坐什么伏尔加小轿车,光保镖都五六个。他 村里的学校是她出钱盖的,起了个名儿叫仲秋小学。“我 对了,她名儿叫仲秋!” “那阿逊不是都三十二了吗?比那的大十一岁呀!” “现在这世道,有钱就有一切。当初他穷的时候, 谁理他那茬?现在有钱了,他是大老板,有了一切呀。” “不服不行啊,二年多一点的时间,一下子有十多 亿美元,就是造钱机也不来得及啊!” 普城说什么的人都有。普东更是哗然。杏花村是普 东乡到县里必经之地,那幢小别墅往那儿一盖,那豪华 气魄,普城人哪儿见过啊,经过时忍不住下了车看了又看。咋看咋顺眼。 办喜事那天,小院里就热闹起来了。普城的党政要 员――当然除了碧波都来了,这是个财神爷啊,普城要 开放,还不指望华都财团来普城投资?所以,杏花村前 前后后,停了好多好多的汽车。
华都财团来了五辆汽车,小轿车都取了上上盖,华都的高级职员做了男女傧相,出了杏花村,一路放着扩音音响,点着彩炮,热热闹闹的,朝仲秋的娘家小李庄驶去。小李庄隔中间好几个村子,其中就有碧湾村。碧湾村是个大村,每逢初一十五还有月会,前后就有六七条街。当初碧云离婚闹得全村皆晓。前几天都传出阿逊结婚的消息。碧湾村男男女女,都来看热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拉一溜,一辆挨着一辆,足有一里多路长啊,都是精亮的小轿车,小轿车前边都是精红秀球大红花。上面坐的那些人呀,一个比一个气派,一个比一个俊气。男的都是潘安传世,金童下凡,女的一个胜似一个赛九天仙女,都好似杨玉环、赵飞燕转世。他们分别坐在各自的轿车里。轿车里都拉着食盒,每个
食盒上又放着鲜艳的大红花。男女们都是西装革履,油光水滑的,小轿车里都放着流行歌曲。那一天是腊月二十六日,农闲时节,又近年关,人们闲着没事,都来看热闹,看稀罕。小轿车来到人群前,便撒烟撒糖,撒都是进口烟,撒的都是口香糖,巧克力。
老天爷也作美,那天真是万里无云,风和日丽,天也比往日暖和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多了不少。那些平时在村里财大气粗的人,见了这个阵势,不觉也矮了几分。阿逊坐在头一辆车上。今天,他西装革履,面含微笑。金丝眼镜,因为结婚,那一向引以为傲的小胡子剃掉了,他容光焕发,面白肌嫩,坐在司机旁,胸戴大红花,含笑朝认识的人致意。碧湾人对他特别敏感:“怎么,一有钱就显年轻了, 又显漂亮了。” “人没有听说,现在兴什么美容,花钱就能把皱纹 做掉的,人就变年轻的!” “你看看人家,三十二岁的人了,看上去顶多二十四,那像三十多岁的人呢?” “碧云这二年可老多了。” “听说人家等了碧云五年哩!” “碧云也不照照自己那个样,拿什么架,搬,搬过 了,看看人家的气魄,嘿,看看她那脸往哪搁。” “等会儿看看新娘吧说不定还不如碧云呢?” “不如碧云,碧云长的黑似锅铁,你看看那车上的 那些姑娘们,哪一个不是面如傅粉,颊如白雪不,哼, 他挤眼摸一个也比碧云强上百万倍。” “喂,老嫂子,你这回这么说,当初碧云离婚时, 你还不是给碧云烧底”,说:“碧云,你长得这么俏,又 是个教师,跟他过一辈子,还不窝囊死,现在你咋又改 口了。” “喂,你可别血口喷人哪!我当初可没说啊,多损 人的话,告诉你,我儿子现在是华都的宠儿呢?”每月 都往家乡寄大把大把的票子,阿逊一天换一个女人,还 来不及,稀罕她碧云。碧云不过是逼夫休妻的民女,她 啊,心强命苦。”
碧湾村的人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自然离不开碧云和他那桩婚事。这件事早已过去了,但看到如今的场面。人们都又重新揭开旧账,重新对那些并不怎么重要起码说对他们并不怎么重要的历史给予判断。碧云在哪里呢?她会不会在碧湾村呢?她看见这个场面有没有感想呢?人们都想目睹新娘子的丰姿。大约等了个把小时,也就是在十来点钟的时间,那娶亲的长队也来了。开始进口碧湾集。碧湾的人们大开眼界。“哎哟世上还有这么俏的女儿啊,真是仙女下凡 了。” “那个装贵妃的也没有她俏啊!” “咱见过不少胖女人,咋没有人家那么好看啊!你 看看,人家的那个身材,那个脸蛋,真是……” “碧云见了不知往儿钻呢?” “幸好碧云和他拉倒了,如果不拉倒,见了这么娇 艳的女子他也会把碧云扔掉的!”
“人靠衣裳马靠鞍呀,她不过是两身好衣裳衬的!” “不服,不服让她穿上那身衣服,不吓死人才怪呢!” “唉人家这辈子结婚也得排排场场,谁像咱们结婚 那阵,几辆汽车叫住就叫走了。” “娘啊,再一辈子也脱生一张好人皮,嫁个大老板, 风光风光。” 碧湾人满足了,除了满足外,他们未免也有一些失 落和惋惜,似乎为碧云,也似乎为别的什么人。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开到仲秋自己设计的小园里。杏 花村的人们都来贺喜。阿逊是全来全待,请了好几个厨 师来做饭,在村外的空地上,摆了好几百张桌子,看戏 地也坐了喜席。 当初和碧云结婚时,他找陪客的给人家递烟,说好 话,结果人家连理都不理。现在村里的面人们忙得跑前 跑后,的确,他们手里的那几个钱,他们合起来也不够 阿逊这场办婚事用。 他们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大老板的气魄,他们看到了 这个平时小气不和人交往的阿逊,今天高朋满座,宾客满席。 宴席连摆了三天,敞开供给来座席的人们。办这么 大的事,又唱戏,会不会有人捣乱呀?这个事先有了交 代。李青是黑道上的人物,阿逊也和黑道上有交往。他 来到普城后,带着李青,先和普城黑道接了头,递了行 语,算是认了本家。黑道不但不找他的事,还在周围和 会场戏台周围暗暗地给予保护,除此外,他们得了不少 钱作为酬劳。黑道稳定了,光社会上的那些不入道的小 流氓绝不会翻起什么大浪来。所以阿逊在家乡办喜事得 干净利索,名气大振。
二十六、蜜月里的情似海深
阿逊回家里办了喜事,本想立即去处理业务上的事。但前次婚姻的伤痕让他难以忘记,他打了长途电话,安排了总财团的一切事务,他和仲秋,打算在家里过一个春节,顺便过一个美好的蜜月。他不想让事外之事再干扰自己的婚事了。这很合仲秋的心意。二十六日的婚礼,在普城闹了个半边天,那气魄,那排场,叫普城人舒了口气,开了眼界,阿逊的人扬眉吐气。光两台戏唱了整整四天,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唐其成、李四忠都上了角,名气大振,几十里的人都骑自行车和摩托车来看戏。一打听,这戏是人家结婚唱的戏,真是叫一般人家吐舌头,觉得了不起,有一种气魄。那几天,光小轿车杏花村明光光的排了好大的两排。有时来看戏的,有的是商界来拜访两位暴发户的。所以络绎不绝。普东饭茬干脆把人搬到杏花村,把使用的东西也拉到杏花村,临时关了大火,支应着阿逊的点菜用菜。小饭庄倒是捞了不少的好处。闹嚷嚷的人终于散去了,留下较为安定的小院子。
阿逊舒了口气,那些唱戏地唱够四天都回去过年了。阿逊照例摆了几桌专请了普城警方人员,在婚礼时给了协助,另外择了一天,又摆了几桌酒席,请了那些黑道上的弟兄,和他们称兄道弟,很是亲热,黑道上的人都很佩服阿逊,都愿为阿逊两肋插刀。不过阿逊并没有让他们做什么,反正时间长着呢,将来总有用得上普城黑道,为自己出力。一场紧张应酬过后,便是春节到了。春节并没有应酬完毕,不过暂时搁下。几年来阿逊并没有在家里过年,现在春节来了,便得有好多安顿的事做。他除了到仲秋娘家拜年外,也照例去自己的几位年长的老师家拜年。
首先是当年冯先生,对自己不薄,他常常记在心里。几年来又不在家,没有机会拜会。今年因为结婚,又难得在家过年,便卖了上好的点心,捎了几瓶茅台酒,带几条高档香烟,坐着轿车去普城拜访老师了。老师的住址还是那个地方,一点也没变。他们夫妻驶车来小院外,好些闲在家里的人都看稀罕,觉得来了什么大干部,等这对鲜活活的一对夫人下来后,这里的人更奇了,早有人报知冯先生,冯先生忙向迎接。冯先生业已年老了,近视镜闪着光,头发花白,穿着藏青毛料中山服。他走出大门外,看到眼前两位贵客怔住了。看了好大一会儿,他终于认来了。“冯先生……”阿逊叫道。 “阿逊是你啊,里边坐,里边坐。喂,看看谁来了, 快出来看看。” 老伴从屋里走出来,揉了揉老眼:“那不是阿逊吗, 好多年不见了,常在电视里看见你,我早就盼你来,你 可来了。” 这对老夫妇曾是阿逊的老师,对阿逊有过特别照顾。 那部《男人》这本书冯先生还提过修改意见呢?阿逊一 直忙着生意,一直没有时间来看这两位退了休的夫妻俩。
屋还是那座屋,沙发依旧是原来的沙发,茶几,几年来没有改变。过来时阿逊已给艳阳春报了几个菜,让他们送到这里来,所以不要王老师再张忙:“我好几年不 来了,咱们师生好好聊聊。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们。我 是从《男人》这本书发起来的,没有你们指点,《男人》难以成功。” 王老师看了仲秋,连连夸长得好:“阿逊有志气,没 做亏心事,娶了这么好个美人,真是福气啊。” 仲秋不好意思地说:“王老师夸我了,我不过和他一 同共事,有共同的事业需要。他需要我在公司为他出力, 我也需要他的神力。” “阿逊有神力,两年多点的时间,打开这么大的场 面。”
冯先生一边倒茶,一边说:“来,抽我一根孬烟吧, 是我祝贺你的。阿逊过来,不容易啊。” “还不是靠了先生的教训。”阿逊喝起先生的苦茶, 但他不觉得苦。 早有司机把礼物提了进来。 “你来就是了,破费干什么!” 阿逊的眼睛湿润了,难得先生对他无所求,这点礼 物对他来说,再微薄不过了,他叹了口气:“我并没有给 您买什么东西,这是我结婚时,别人给我送的礼物。先 生爱抽烟、饮酒,我早该来给先生……” “阿逊,你可变多了,你成了名人,但不能忘本啊,不能忘了当初你在普城受穷的那些日子,那些日子你身 无分文。可你那结婚排场的,得花多少钱啊?” “八十万。 ”他低声说:“我出四十万,她出四十万。” “孩子,八十万,普城合一人一块多。够普城人十 多个人一辈子的生活费,也许用不了那么多。还有数万 计的许多贫困家庭的孩子没有钱去上学,还有很多普城 人没在失业,没有正当的工作。孩子,多出你的八十万 元钱,能干多少事,你办一个小小的工厂,就有百来个 有了工作,就能养活三四百人,可你却把它挥霍掉了。” “先生,您的教训我明白,也听到了。”
阿逊为老师的顽固不化而可笑。他不为别人想那么多,他想到的只是自己,如何更有钱,想到让别人去为自己卖命,挣钱,他不会可怜那么多的穷人,他穷时,谁可怜过他呢?但他不想扫先生的兴,装作洗耳恭听。老伴忙打断他说:“老头子,孩子都几年不来了,刚 来,你就挤着脸教训他。现在有现在的人做法,那种做 法有人家自己的道理,难道你让阿逊像你一样地受一辈 子穷。我呀,就赞成孩子的办法,那三年穷了谁也看不起,现在有钱了,就得打开的场面,让他们生气。” 这时艳阳春送菜的来了,他们坐在酒桌上。冯先生 拿自己的老酒,仲秋去拿茅台,被阿逊拉住了:“这酒是 让先生自己喝的,我们来到这,就喝先生平时喝的,先 生能喝,我们就能喝。” “司机呢?” 仲秋说:“让他去艳阳春好了。” 他们便坐在一起。 “好几年了,阿逊也不来了,只落下我们空想,现 在我们又见面了,也算新年吧,新年图个吉利,我祝 你们两个生意昌达,事业成功。” 他们在冯先生家喝了点酒,吃了点饺子,便坐车回 来了。仲秋说:“这个老夫子准是个布尔什维克,标准的!” “他是儒家学家,治学是很严谨的,是他的理论很 有道理。也许他太跟不上形式了,也许属于他那个时代 早已过去了……” 阿逊闭上眼,神态似乎有些不安。他想再去拜访另 外一些老师时,冯先生的一次拜访,已使他有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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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坐在他身边,把手搭在他肩上:“松弛松弛,我们一 起去游黄河。” “黄河有什么好看的,也许都封冻了吧,我觉得我 失去了什么,说不清,看不见。仲秋,我们得到了什么?”
他看仲秋,这是两年前那个小画家吗?一点也不像了,她现在是个贵妇人。她穿着华丽,富态艳丽,让人觉得有些俗气了。但他明白她的头脑,她可以主导一切,一个公司,一个财团。自己很需要这样的女性。就是她,一起跟他闯海南,在海滨市,她跟他一起去下海冒险。他们原先都是周世民的售员,他的《男》剧就是海声演出的。华都是他首先倡导的。他打不定主意,后来遇到了白庆丰,白庆丰借钱给他们,并且利息分文不取,只是为了帮他们。白庆丰够朋友,虽然让他们拍了几部几十部性题材的录像,但他是多出高价的啊。他又想起了白庆丰,想起了汉斯,想起无名岛的金发女郎。他浮想联翩,难以安定。在冲动的想象中,他们回到了自己那个梦的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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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布局都是她花了很大的心思,典雅,高贵,富种气质,像绿色的田园。这里有小琴和钢琴。夜来临了,他舒心地躺在席梦思上,听她歌唱。爱曾经是梦幻,梦幻你悄悄跑来。给你多少麻烦,还是纠缠个没完。多少个黄昏多少天,想你想到心情乱…… 那歌声多么缠绵,让他心情柔和起来。他拉起小提 琴来,站在她的身边,伴奏动作优美的钢琴,用歌声来描 绘蜜月的洞房。 “阿逊,我第一次听你拉小提琴。” “我很想拉上一曲,可是我没有时间。我们太累了, 不是应酬这,就是应酬那。我们终于解脱了一阵子。” “公司里的事总挂着人心!”仲秋从钢琴站起来,把 双臂搭在他的双肩上,讷讷地说:“我好似回到了现实中, 现实中的你和我。我们合作得很好,无论你心里怎么想, 是不是想用我来报复碧云,但我是爱你的,从一开始, 否则我绝不会跟你到海滨市去!” “别想那么多,我的傻瓜。现在我们不是很好吗?句话:“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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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望我们永远这个样,永远记住,我也是爱你的!”他 用手托着她幸福的脸:“永远,永远!”他温和地笑了起 来,喃喃自语,回味自己那二十七、你知道什么叫女人吗 仲秋和阿逊的婚事把普城打翻了,几乎把整个普城 都闹翻了。受震动的就是碧云了。她推翻原来打算 和邓臣结婚的计划,她几乎受不了这天大的打击。她做 梦也没想到,他会真的来这么一手。原先她以为他只是 说说大话而已,但是他做了。是他创造了一个仲秋,再 把仲秋弄来,来美化他自己。他把普城平静的生活给掀 起了冲天大浪。这是现实,她怎么回避得了啊! 她抚养着一个小贝贝。贝贝的存在,使她有许多难 言之隐。她不能把邓臣和阿逊相提并论,因此她拒绝了 邓臣,她明白,邓臣同样能找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女人, 可她以前有一个阿逊,又是自己硬着和他分手的,他怎 没去找一个比阿逊次的男人呢?碧云被人们的嘲弄声压 得喘不过气来。 杏园中学的操场四天打平调戏,二十六日五十辆小 轿车排场地从碧云湾过,她都耳闻目睹了。他显示的不 仅仅有钱,他是显示自己的诺言。她觉得,他像一个老 猫抓住一个小耗子,并不急于去吃掉它,而是用爪子来逗耗子,让耗子在极端失望中挣扎,恐惧,而他在一旁 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会一步一步乞来,他有的是钱,有钱就能有一切的时代到来了。他会把小耗子玩足玩够,然后一下子连肠带毛都吞进去。碧云明白自己的一切。她是个女人,女人所有的优点她不全占,但女人所有的缺点她占据了,虚荣,好强,小心眼,占有欲特别强烈,嫉妒心更让人害怕。她有这一切,如果不是这样,邓臣本身是个不错的男青年,大专毕业,中学校长,有作为,还做着教学体制的改革,一定是年轻有为的。但她明白极限是什么,她怕有极限的人。而阿逊是没有极限的。自己白白丢掉了自己的幸福,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自己把幸福一点点地放掉,这种责任是别人担当不了的。过了元宵节,学校开学了。她去上班了。邓臣和教育局的人和阿逊谈判重建杏园的事宜。邓臣在和阿逊合作,更使碧云伤心。他用钱来剥夺自己,用钱来埋葬碧云。如果他出几十万,杏园中学将重建,中学将用阿逊的名字来命名,阿逊希望中学,每天她陪着这个中学。而且,还会立一个纪念碑,那纪念碑上还会刻上阿逊的名字。这是先例,这是其他捐款修建学校的先例。其实阿逊并不要这个先例,他明白自己的钱的来历,他只想用这些钱给自己的母校重建一下,但他并不想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杏园中学。
杏园中学这个名字能代表一个历史。阿逊在蜜月间,签订了重修杏园中学的协定。他和种秋,一起散步在杏林里,虽是初春,杏上尚未破绽,他们在杏林里穿行,往事一段段在他们心中回转。他们又重温过去的岁月。仲秋在这百亩杏林里写生,他在这里吹笛,笛声悠扬,他抒发自己的宏伟大志。别人听了,总以为他吹大话。那时肖肖常来,常常为他和碧云调和那早已破裂的关系,后来他就爱上了肖肖。他步行在青楼园前。青楼院里是否已经荒芜。肖肖死了,听父母讲他留下一个女儿由碧云养着。碧云不知道那女儿是谁的,父母不知道,村里人都不知道,只有他和肖肖明白。小青楼,陌生地望着他。他有些悲惨。肖肖贡献给他的是青春的一辈子,留下的是一个绝妙无比的小贝贝。
他很想讨回那个贝贝,为什么碧云养着。他又痛苦,又恼恨。碧云占据了他的心,现在,又占据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贝贝。他们在散步中意外地看见碧云,碧云拉着贝贝在杏林散步。是巧合还是……,阿逊的心急具是跳动起来。 仲秋用手挽着他的右臂,生怕他跑掉,或者生怕碧云夺 去他。 “祝你们幸福。” 碧云很艰难地笑了笑,她也被这意外的邂逅所窒息, 她不知道选什么词句和仲秋搭话。 “谢谢。”仲秋笑了笑。 “贝贝!” 阿逊目视着贝贝,他明白,这个聪明漂亮的小姑娘 就是自己和肖肖的杰作,他很似肖肖,也很像自己。他 嘴里蠕动着,他狂乱地思考着。
“贝贝。”他终于大声地叫贝贝。 肖贝看了看那个男人,她认识他,但妈妈不喜欢他。 她躲在妈妈身边。 “贝贝过来,让伯伯抱抱……”阿逊几乎是恳求地 望着贝贝。贝贝目光露出冷漠和情愫。 “别吓着孩子。”碧云说。 “你很幸福。”仲秋看着贝贝。 “他是我的女儿。 ”她的眼神告诉他——这是她的权 力。他再有钱,绝不能拥有她。他被现实气得五脏俱毁!
“不,我决不罢休。贝贝是我的,我要夺过来。” 他默默下了决心。 他转过脸来,对仲秋说:“你暂时回去,我想和碧云 单独谈。” 仲秋说可以,并轻声地说:“冷静。” 仲秋走了,留下这对过去的夫妻。 “你何必自寻烦恼呢?”碧云叹了口气:“她会生你 的气的,可能也不敢,看出来,你有绝对的权威!” “你错了,我们是平等的。他从不干涉我,这是一个女人的美德。”他说得很轻松,拿出玉石香蒂。 “我记得,你以前从不抽烟。烟有害身体,特别在 一个女人和孩子面前,更不应该抽烟。” “啊,很抱歉。你还是那么固执。”他轻声地说:“仲 秋就不然。她从不管我什么。她很关心我。” “你在度蜜月。” “你没有让我过完蜜月。”他痛苦地说。 “那年已经过去,你娶了一个比我漂亮的女人。她很 有钱,有钱还恨我。” “记住,你的过去,我永远忘不了。我决不会原谅 你。你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东西。”他咬 牙切齿地说:“我说得太重感情了,请原谅!” “你知道什么叫女人吗?”碧云嘴弄地看着他:“你 根本不知道,不懂。你只知道跟她们调情,睡觉,玩弄 她们的肉体。你是个十足的笨蛋。你以为自己很聪明, 你错了,聪明的傻瓜,你是被女人玩了的男孩子。碧云 轻蔑地看了看他。” “你嫉妒了。”阿逊轻快地打了个呼哨,那胡哨在杏林响彻:“你的未婚夫再和我合作,一切都是现实。聪明 的碧云女士,你在自欺欺人。” “你太高估计自己。” 碧云拉着贝贝。 “为了孩子,我们不要相互攻击好不好。”阿逊用手 拍了拍贝贝的脸蛋:“多么漂亮的小女孩啊,她是肖肖的 孩子,你没有结婚,让我养活吧,我很爱她!” “她是我的女儿,谁也别想夺走她。” “我养她,会有很多好处的,她将拥有一个美好的 前程,对你我,对孩子都有好处的。碧云,你干吗还那 么不实际。如果真是你的孩子,我绝不会过问,我何必 自寻烦恼呢?你是肖肖的朋友,我和肖肖生前也是好朋 友,我喜欢这姑娘,我结了婚,中秋也喜欢,让给我们 不更好吗?” 碧云痛苦地拉着小贝贝,动感情地说:“大老板,你 以为有了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她是我的女儿,法律 规定,你夺不走她。” 他想说,这是我的女儿,应当还给我的,可是他打住了。他不想在肖肖不在人世时,给自己再添上一些不 必要的麻烦。自己很想夺回女儿,那只是迟早的事。 “贝贝。”他又一次拉贝贝的小手。 贝贝用陌生的目光看他:“你和妈妈吵,我不喜欢 你。” “好贝贝,我不再和你妈妈吵了,我很喜欢你,能 和我一起走走吗?” “不,我不要离开妈妈。” “贝贝。 ”阿逊泪水流出来,自己的女儿被别人抱养, 竟视自己为陌生人,碧云占据着她小小的爱心:“伯伯有 汽车,有飞机,还有大轮船,有很大的楼房,还有 那很多的贝壳,还有大海……” “那是你的,我长大也会挣的。” 贝贝挣脱他的手:“我要妈妈,不要伯伯!” 阿逊痛苦地流出眼泪。
二十八、斗智黑鹰集团
蜜月终于结束了。他们夫妻双双离开了普城,回到华都总部。一个月他们不在,财团发生了几件让他们吃惊的事。他有点后悔过什么蜜月了,他来到海滨,好似松下来的了气,立刻上紧了他得应付自如失掉的那些机会。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每一个机遇的复合点。时间的消失,等于他的一个策略的过时,一个月,对他来说,多么重要啊!澳门方面来报告说,春节间,黑鹰集团吃了下华都俱乐部。阿逊当即飞抵澳门,了解情况。华都俱乐部原是一家日本老板开的赌场,因为生意不景气,被华都收进。华都俱乐部建在澳门一条繁华大街的中心地带,那条大街被黑社会称为金鱼街。
金鱼街48 号,高耸着一家夜总会,彩灯辉煌,是华都在澳门唯 一的一家生意。由于华都收进,生意开始好转。华都俱 乐部的兴隆,直接影响了黑鹰集团开的一家夜总会,这 家夜总会是以黑猫为标志,称黑猫夜总会。这样,一贯专横霸道的黑鹰集团便气得七窍生烟,因为这家俱乐部 是白老板帮助盘进的,当时白庆丰曾嘱咐黑猫的老板, 要忍让点华都,因为华都是黑鹰集团的合作伙伴,不要 闹得不可开交,但华都俱乐部的生意越来越大,有时连 黑猫的主顾都让华都给抢去了。黑猫老板杜君秋气不打 一处来。他越看华都俱乐部经理梁玉贵越不顺眼,便决 定给华都敲一下。 那天他改装成一般商人的样子,在华都埋伏好人马, 便大摇大摆到华都来赌。 支赌的连连赔了好几十万,觉得遇见了对手,忙让 人通知梁玉贵。梁玉贵本身就是个赌王出身,对各种精 赌、滥赌、强赌、傻赌几百种赌法都十分精通,听说来 了行家,便带了打手,来到赌场。 不看则已,一看便笑了,这不是老熟人吗?整天在 一块厮混玩熟的熟人,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他杜君秋不 在乎千百万的,理这吗?但一边都是赌客,他也不好叫 破,他用行语和杜君秋拉底,杜君秋不理,硬往上压。 梁玉贵看出门道了,这不是找茬吗?他剥开众人,亲自陪着杜君秋玩几把,真是才艺俱全,江湖上的招各 自都懂啊,两人都是开赌场出身,各显神通,把来赌钱 的人都看疯了。 那才叫个赌啊,赌个百儿八十种的,样儿不翻,二 人各有各的绝技,各人有各人的招数。内行看门道,外 行看热闹,江湖上看门道的,连连称奇。
杜君秋壮年深谋,巧而精细,无孔不入,梁玉贵少年老成,疏而不漏,过网留筛。两人从早上八点钟赌到了挂灯,钱像杨叶那样往身边拉,赌码像砖头块似的往身边拢。各有千秋,难分胜负。但按赌技,杜君秋哪是对手啊!梁玉贵何许人也,他是澳门八大赌王的老大,赌场他滚了几十年。今年他三十四五,在赌场里他混了三十五六年了。诸位一定说我说大空儿,不然,梁玉贵是个杂种,私生子,他妈是赌场老板的贴身使唤人,怀他时就在赌场混。梁玉贵在赌场中,连中三元,在世界赌技中首屈一指,谁也不赶不上趟。他玩女人跟别人不一样,去妓院去包一个,去嫖一个。他有的是钱,就是不爱花到女人身上。他长得漂亮啊!八大赌王中,梁玉贵是年轻也是长得漂亮的一个。他玩女人不玩烟花女,赌场上他赌人家老婆,赌人家姐妹。管他上百千万的钱,在他眼里狗屁不值。他输得起。怎么,钱,哥们不要,把你老婆压上吧,压多少钱哥们认了,钱随便拿,哥们赢了,把女人领来,玩上一夜,明早平了,谁不欠谁,他就是这样的人。
杜君秋是个爱钱不爱命的人。但也死要面子啊,他今年五十多岁了,赌场上没有栽过。一来黑道上都明白他根大树粗,没人敢惹。二来,他也毒恨绝赖占全了,你占不了他什么便宜。只赌了半夜时分。杜君秋赢不了几个,倒也没赔多少,这个梁玉贵有点恨杜君秋了,平时都是哥们弟兄的,谁跟谁呀,凭什么要来我这捣乱啊,难道说我们华都就是那么好惹的吗?你们老板见了我们老板还点头哈腰呢,谁怕谁呢?刚才赌时,梁玉贵只使了八成本事,后的本事只是给杜君秋留了点面子,朋友义气啊,现在越想越恼火,这口气得出出。他常使用的惯计使用出来了,他是在糟蹋杜君秋啊。杜君秋都五十开外了,他的太太已经四十来岁了,他看得上吗?不过人家讲究面子,他要把杜老板的面子丢在华都俱乐部。“杜老板,你我都玩腻了,不如换个别的法。” “梁老板还有什么新招,领教。” “会拆招啊,你可知道我小梁的臭毛病,不爱钱, 专爱女人的三角叉。有胆量吗?我把这华都俱乐部押上, 你把杜太太押上。你输了,把人送到我这儿,我输了, 这里一切都姓杜。” “你有那么大的把握吗?” “我的本事杜老板不清楚,但我喜欢玩,玩到趴下, 我再爬起来,赌场,我不在乎,我喜欢女人。四十来岁 的女人我更喜欢,风韵犹存,呵呵……”他放声地笑了 起来,用挑战的口气说:“老兄,你敢吗?” “口说无凭。” “立字为证。” “来人。”二位老板叫了跟班的,和梁玉贵在协议上签了字。另外,他抓住一个常赌的赌客作证。他不相信 姓梁的赌技有多么高超,从早上赌到现在,他也没有占 多大的便宜。他很想把梁老板给压趴下。 刚才我们说过了,论赌术,那杜君秋和梁玉贵庆差 那么两成。这两成就有学问了。所以梁玉贵是稳操胜券 了。 当时整个赌场静了下来了,各个赌盘上的赌客都来 看他们的赌法。 结果不出所料,杜君秋输了个痛快。
梁玉贵也真够损得了,马上就说:“杜老板留下吧, 把杜太太请来,杜老板可以走了。对不起罗,杜太太今 后陪我梁某啦。” “姓梁的,你别欺人太甚! ”杜君秋汗都流透了衣服, 看人哪,一个赌场老板,到别人那去搅场,把老婆都赔 进去了,他脸往哪搁呢? 梁玉贵可不买那账,他讽刺杜君秋:“这是哪儿跟哪儿 的话呢?赌场上碰的是运气,我赢了,这是我桃花运开 了,杜太太长得风姿贵态,我这辈子就该受用一番,这里有你我画的押,签的字,这里有老客们做着证呢?是 我欺人啦,是你想赖账啊!”
杜君秋脑门上的青都出来了,他叫道:“伙计们,操 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等了半夜的打手们便亮出了短 家伙。 梁玉贵这方也不示弱啊,也都亮出长短枪,眼看, 小并开始了,梁玉贵冷笑地说:“姓杜的,你以为你那猪 又是烂货,我姓梁的就看了,混她妈的屁,我插里还怕 肮脏我的吊呢?你他妈的欺人太甚了,不在你的夜总会 做生意,来爷们这来搅场了。打听打听这码头上,爷们 是咋混的,趁早混他妈的吧,落一个偷老婆的赌棍罢了, 你出来混赌,毛还嫩点。” 这一场好数落啊,把一个杜君秋说的脑都烧了,他 不考虑后果,便开枪朝梁玉贵打去,梁玉贵早有准备。 赌客们看真动了家伙,便撒开脚往外跑,外边的打 手们早就围住了华都俱乐部,他们把赌客抢一个干净, 开足子弹把华都的俱乐部扫了个稀巴烂。 梁玉贵只想给杜君秋办点难堪,谁知他真的动了家伙,只得枪对枪应付,但并不真的和杜君秋真干。毕竟 上级没有明确指挥,得罪黑鹰集团这样的黑社会他还没 有那个胆子,结果俱乐部让黑猫夜总会的人砸了稀巴烂, 因为当时老板正度蜜月,他电告了总部,总部只告诉了 白庆丰一声,没有做详细安排,所以现在老板亲自光临, 梁玉贵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黑鹰集团欺人太甚。” 听罢梁玉贵的汇报,黑鹰集团近段来对自己的许多 不轨行为都像电影一样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他觉得,他 下一步得对付黑鹰集团了。
二十九、杜君秋黑猫夜总会
阿逊决定,要捞回这份损失,要顶住黑鹰集团对自己的压力,他要在澳门站住脚步,黑猫夜总会是个障碍了,他决定夜会杜君秋,拿下夜总会。黑猫夜总会在金鱼街的24 号,几乎和华都俱乐部斜 对门,他们中间是中心广场,广场中间有一条雕塑起来 的金鱼。金鱼雕在自动喷雾的水池中间。 黑猫夜总会的经理杜君秋正在得意自己的杰作,他 捣毁了华都俱乐部。谁跟他黑鹰集团对抗,有他好看的, 他独自品味着海洛因的余香。 杜君秋今年五十三岁,是台湾台北市的一个赌徒。 他长得尖嘴猴腮鼠目短身,当初他花钱从一个俱乐部买 来一个中国烟花女子,烟花女子名叫小红,小红跟了他, 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起了一个名儿叫秀儿,现在澳门一 个中文女子大学读书,已经二十岁了。 杜君秋办了这件事后,刚好白庆丰从韩国办了一件 事,经过这里消息,白庆丰是帮助阿逊收购俱乐部的, 照例他要问华都俱乐部的情况,但不问则已,一问,杜君秋的回答使他大吃一惊,当即对杜君秋发起了火:“你 干事还那么毛手毛脚,华都俱乐部的老板是梁玉贵吗? 不是,单一个梁玉贵我们可以不在乎,梁玉贵算什么角 色,不过是澳门一个小流氓,可你的对手是一个阿逊, 一个不到三年时间把财产扩展到十多亿美元的华都财团 老板,你有什么资本和他对抗,他政界警界都有人,他 是我们的朋友,你有什么胆和他较劲,就是我见了他还 让三分呢?”
白庆丰是不轻易发火的,他向来以和蔼的面容对待下级,那天他变了规矩。他在杜君秋的家里气得拍桌子说:“现在不是和华都做对的时候,你就擅自行 动,如果这步棋错,全局就会错了,我们就会失去一个 很好的合作者。这些年来,我们黑鹰集团吃亏就吃到这 些年的单独行动上。” “你认为华都就那么好对付的吗?你他妈的玩姐儿 行,办一丁点儿事就会出岔子,我苦心经营的两年多时 间,险些让你给砸锅,我可告诉你,阿逊不会罢休的, 怎么处理交给你了,如果再出差错,老板那儿我可美不 上几句言了。”
白庆丰发了通脾气就走了。杜君秋坐在黑猫夜总会生闷气,平日自己干了这号事,白老头是要去夸几句的,那都是无事找事,是为了找别人的生意,现在人家抢自己的生意,倒不能出口气啦,更何况自己在华都栽得那么惨,江湖自己还咋混呢?杜君秋越坐越生气。这天夜里,黑猫夜总会照例开业。赌场在里边开,外边是舞厅和唱流行曲儿的,好多人喜欢到这里来跳几步舞,和伴舞女郎偷偷摸摸的,兴致比较高,到了大半夜以后,便有专门跳裸体舞的舞女,跳裸体舞在这种夜总会已不算奇怪事。杜君秋照例坐台,防止意外发生。到了半夜,有人走进经理室,来找杜君秋,小声地对他说:“进来一位身穿白礼服的男人,大约有三十多岁, 看上去还年轻些,他似乎很不凡,身后有好几个打手。” “肥货来了!”有人说。 “不,看看他来干什么的?” 自从白老头说出那句话时,他总心里有块病,早晚
那个阿逊要来算那笔账,他每天提心吊胆的,听见三十多岁的人都担心。那打手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了:不是什么角色,顶多是二流的,但很肥,不是华都的头儿。他舒了口气,挥了挥手:“看着办吧!”他便闭上眼 睛,他想打个盹,眯着眼睛,一会儿,就能有精神去对 付一切。 “杜老板好清闲啊!” 他睁开眼时,脑门外一支蓝精精的手枪顶住了他。 他睡意全无了。他只看到一双贼亮的皮鞋和一支按着他 用来防身的手枪。 “兄弟,有什么话好说,慢慢说。”他吓得屁都出来 了,他不知道遇上了哪路神仙啊,可是这是黑鹰集团的 生意,谁敢呢? 手枪并没有离开他的脑门,他的身上被搜了个遍。 “站起来,把手抱住头,往墙边走,对了,靠住墙。” 他听到了一种坚强的声音,那声音不高,却非常有 威力。
他靠墙站稳后,才觉手枪离开脑门,好险哪,他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时才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位年龄大约二十三四的年轻人,身着米黄色西装,那二郎腿得意地跷着,口里咬着翡翠烟嘴,他眯着眼,手里玩着一把小型的无声手枪,像玩什么玩意似的,他不认识这年轻人,年轻中等个儿,金丝眼镜,细皮白面,似有点文气和秀气,但脸上的确带着杀气。“喂,何方朋友,有话好说嘛。” “喂,杜老板,你站稳点,我客气,这个小东西不 客气,只需要我的手指轻轻地一动,老兄的脑袋上就会 出现一个小眼,一个很小的小眼,鲜血就会不停地流出 来!”他站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用手枪拨了拨他的小 脸:“这个可爱的小脸就会不在人间了,多么可悲啊,你 刚刚过了五十三岁的生日,可怜的秀儿,她马上就会进 夜总会,去做婊子,去干她妈那种事,你听外边的音乐 多好啊,多么动听有好多美女都光着身体在扭屁股的, 你可爱的秀儿小姐也会像她们一样,光着身子在男人们 面前去他妈卖弄风骚……”
“你要什么,美钞,银元,还有人民币,金条?” “我什么都没有兴趣,有兴趣的是你这颗小脑袋, 因为他老是发生故障——有点神经不正常,我想借过来 研究研究,是什么零件出现了故障,用罢再还给你,给 你五分钟时间,想想,能不能借我用一下,请放心,你 的打手们不会来的,因为你设有密事相谈的暗号,我挂 出去的,他们全也不想丢命,包括你亲爱的姐儿小红太 太。” 五分钟的思考时间,一分钟也不行啊,这是干什么 的,借什么都可以,哪有借头的,头割下来还能长上吗? 没听说过,杜君秋一想到这,自己心里骂自己啦,这是 那跟那呢?他分明要耍我吗?忙壮起胆说:“我说这位大 爷,你借什么都可以,这里的一切,我都可以借,可这 人头跟别的东西不一样,你就是用罢还给我,我还能活 吗?”这家伙心里想,都怪平时自己的穷规矩多,自己 玩女人时总挂一个秘事牌,什么人也不能打扰他,有一 天一个打手有急事要找他,没等同意进了门,看见他正 和一个姑娘赤条条抱在一起想退,退不及了,杜君秋这小子扬手一枪,把打手给打死了,从此以后,秘事牌 一挂,谁也不敢闯他的经理室了。现在想什么都晚啦, 咋能想法人家不动自己就可以啦。“我说好汉爷爷啊,给 你金子不要,给你美钞你不理,你干吗要这脑袋啊,割 下来臭烘烘的,分文不值,你要这个干吗呀,咱前世无 冤,后世无仇,互不相容,你逼我死,有什么好处啊, 我的小命不值钱,可我还有个八十岁的老娘还有个太太, 还有个未出嫁的丫头啊……” 那青年又坐在沙发上,重新跷起二郎腿,“算啦,算 啦,本打算借你一样东西,可你这么小气,不借啦,可 是还有一样,你得答应我?” 那杜君秋好容易得了一句不借人头的话,紧接着一 句可让他心又提到心口上了,但又一想,命都还给了, 别的还怕什么,只要不动我,要天我许半啦,要星星我 许着上天摘,过一节说一节,只要是躲过你那枪,妈妈 的,不知道能玩过谁呢?他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敢这 么说呀,他满脸堆笑:“好说,好说,只要不杀我,要什 么只要我有,我都舍得出。”
“这话可是杜老板说出口的。” “晴天白天,说一句话如同打一个霹雳,我认了!” “那好,我想替朋友讨一笔账。” 他心里话,可能谁赌输了,要翻本了,他的心被放 了下来。“好说,只要有个数,我认!” “还是杜老板痛快,我只要这个数。” 那青年伸出两个指头。 “两万,不成问题,不出这办公室,我就可以答复 你。” “不,刚才我已经对杜老板说了,钱我多得扔都扔 不出,珠宝我都懒得看了。杜老板到华都去赌,把小红 太太输进去了,你还没兑现呢?另外,你打死我们华都 几条人命,我不想让警方了解这件事,我们都是朋友,如 果我私了,我可以杀了你,还我手下人的命。” “不,我们再商量,再商量……” “我来澳门太寂寞了,想找一个小妞陪陪,如果把 秀儿姑娘送到我的蓝山别墅,交个朋友,——我说只是 交个朋友,懂吗杜先生,我们就可以一笔勾销,这件事就平了。” “这……” “否则,我还是借你的人头祭祭我死难的弟兄……”
“不,不,我答应,我答应。” “明人不做暗事,我是华都财团的老板阿逊,你如 果不照办的话,我可以杀掉你,不管你跑到哪里,就是 跑到汉斯手里,他也会把你交给我们的,我们是朋友嘛!” 阿逊扬长而去。 杜君秋颓唐地坐下:“终于来了……”
三十、杜太太和女儿的故事
杜君秋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个小青年,他是神人,但把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送给人家,亲自送给人家,这事真别扭啊,别扭也不行,这是黑道上的事,这是在澳门啊,白庆丰的态度不明显吗?黑鹰集团不给他撑腰,他能得罪起阿逊吗?说不定哪一天来个连小带老一窝端,女儿和老婆还不是人家的,自己窝囊啊,杜君秋这会觉得自己窝囊,他都没有想想霸占人家闺女的时候别人啥滋味。现在轮到他头上了,他不得不办,黑道上是说一不二的,他知道那阿逊是个干将,他的厉害是见识过了。他劝媳妇和女儿干这种事他怎么能张开口呢?他老婆小红虽是烟花出身,毕竟是收手都二十多年了。秀儿还是个黄花闺女,还没有对象呢,如果这件事让人们传出去,他还在世面上混吗?他想不吭气,带着女儿和媳妇一起跑道了事,但他又觉得不行,自己跑了,不但华都的人饶不了自己,黑鹰集团的人也饶不了自己的啊,黑鹰集团遍布全世界,他能跑到哪里去啊。他这样像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为难,咋想咋不中,
就越来越发愁。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他在澳门金鱼街明光里24 号有个小小院落,在这里 他有个像样的家,有车库,有上下房,还有厢房,他也 使了做饭的和帮着做家务的打工女人,他回到家里时, 太太去和别人打麻将还没有回来,他松了口气,女儿倒 是回来了。 女儿是很少见父亲回家的,明天是星期日,今日是 礼拜六,她有点闲事在家里待着,看见爸爸来,她就跑 着来到爸爸的房里,见爸爸抽烟,就叫:“爸,我说的事 你忘了没有?” “啥事?” 杜老板看了看女儿,心里不觉一动,女儿都二十岁 了,穿了身紫红色旗袍,长得也算标致,和她妈有些酷 似,大眼,高鼻子,脸上有两个酒窝,细皮嫩肉,文文 气气,身材也苗条,胸被旗袍裹得鼓的老高,见父亲及 应迟缓,她缨桃小嘴一噘,就生气啦,“爸呀,女儿就求 你办这一件事,你就给忘了呀,人家的父母都答应那天 去的呀,再忙的人家父母都去的罗,只有你答应了,又给忘罗。” “什么事啊,爸爸事多,上年纪了,记性就不行听, 你快告诉爸,我答应你就是!”他拉来女儿的手,亲昵地 拍着:“我就这一个好女儿,女儿要什么,我就依什么! ”
他想到女儿将被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那里,心里有一阵酸楚,他杜君秋在江湖上也是一个玩家,玩了几十年了,想不到栽到一个大陆仔手里,而且栽得这么惨,有时他恨自己不能替他们去死。但自己死了,他们就了结了吗?决不会的,他叹了口气说:“做爹的能耐有限,你要 趁早找一个男人做老公。如果你自己满意就行了。” “爸,人家跟你说生活呢?你瞎扯个啥呀,我想和 同学们一起到外边春游,人家的父母都答应出钱啦,你 干吗老是忘这忘那呢?我可是黑猫夜总会老板的千金 呀,你很有钱,得让我去看看长江,看看黄河,我们是 中华儿女呀,我们要发源地是不是,老爸啊老爸,你答 应不答应。” 他才想起,女儿的确要求过这件事,他忙说:“这是好事,我支持,几时要钱,我出钱不行吗?” “这才像爸爸,我一定给你带回好多的图片,黄河 的,长江的,北平故宫的,八达岭万里长城,要多美有 多美,还有妈妈的故乡开封,那是中州之都,哎,爸, 你听了没有?” 女儿扯他的耳朵,他似乎明白女儿在说什么。 “好好,我的好女儿一定会把美美的东西带来 的,哎,秀儿啊,你要去大陆春游,我大陆刚好来了 一个朋友,你们认识认识,你们到了那里,也好有个照 顾啊。” “你的朋友,我不见,没有一个正经的。” “这个人可不一样,你看过《男人》这本书,电视 连续剧吗?” “看过呀,棒极了,那主演可叫绝罗。” “我要你见的,就是他,明天我还有其他事,就让 你妈妈陪你去。” “是阿逊,棒极了,爸,我可愿见他啦,他不是华 都制片公司的老板吗?我一定要见见他,你说话可算数啊!” 看见女儿那么天真的样子,杜君秋痛苦地闭上眼睛, “一定,明天我派车去,交给你一封信,他看过一定会 喜欢接见你的,你妈妈陪你去,好吗?” “好咧,谢谢爸爸!” 秀儿连蹦带跳地走了,他终于舒了口气,女儿这一 关总算过了,但他总觉得自己欺骗了女儿,虽然平时他 素以骗人为生,但当他骗着自己的女儿去失贞时,他有 一种严重的乱伦感。 女儿还是童贞女啊!她刚刚二十岁,大学还没有毕 业。 好容易到了傍晚,老婆回来了。很多人会认为,四 十岁的女人已经成了风烛残年了,一点也不招喜欢。但 那要因人而异,这杜夫人小红则不然,她可谓养身有道 啊,又注重打扮。她长得不说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容, 但在同龄妇女中,可算一绝,她穿碎花旗袍,留着披肩 长发,两道长眉描得又细又弯,一双凤眼顾盼多姿,脂 白如雪脸无皱,体态丰姿却不发福。只觉她身材婀娜,步履稳速,这个女人,虽说四十已挂雪,但看去只有二 十余春,所以呀,他和秀儿站在一起,别人谁也不相信 是娘俩,都认为是妹妹两个。
虽然她被杜君秋买来,但她对杜老板并不放在心上,早先也风流了一段,可杜君秋的为人江湖上一般是惹不起的,她虽有情,别的男人还不敢有意呢,就这样迂迂代代地过了一段日子,生了个小秀儿,秀儿长大后,她便吃斋念佛了。其实,他们夫妻早已分居了。杜君秋很少来这里看夫人,但有时他也来那么一两趟,都是需要夫人给他应酬的,夫人当然也尽尽夫人的职责,去场面上为他应酬应酬。“你回来了。” “又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让我去抵账呢?”她坐下 来,捧着茶水慢慢饮茶,神情很自若。 杜君秋听心里跳了起来,心里说,咋知道了,就红 着脸说:“哪能呀,你说的哪里话,我杜君秋在江湖上可 不是戴绿帽的人呀!” 太太苦笑地说:“嘴还硬呢,街里都传遍了,你去人家华都闹赌,结果把老婆都赌输了,你为了自己的老面 子,还杀了华都几条人命,阿弥陀佛,人生在世上,都 是一条性命,你总是杀杀砍砍的,佛爷会怪罪你的。”
杜君秋听说了上次那件事,舒了口气。他心里说,妈呀,可别砸锅了,只要人一送到,她就不当家了。“我前世坐罪,堕入青楼,我每天念几十遍佛经来 洗去自己身上的污点,你不要再胡作非为了,否则会招 来杀身之祸的。虽然你我不是结发妻,我是把你当成丈 夫看待的,你也该回头是岸的时候了!” 杜君秋知道夫人吃了斋,念了佛,一心想赎回自己 做青楼女子罪过,他每次来看她们母女,她总要教训自 己几句,但在外面,他们依旧做着和睦夫妻的样子。 杜君秋叹了口气:“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咋不知这 个道理呢?往后我尽量不干涉这种事就是了,其实和他 们华都闹那点纠纷,纯属误会,他们华都是咱们的白 先生是盟友,是一家人,白先生来了,说破这层关系, 华都老板也来了,我们说开了,就行啦,夫人别再往心 放了!”
“别动不动就杀呀什么的,可怜一条性命,来到世 间容易吗?你那么一开枪,他就没命了,那不是罪过 吗?” “夫人说得是啊,阿逊就是人家华都的大老板,刚 刚从大陆来到咱们码头上,坐在他自己的别墅里,带来 了刚刚结婚的老婆,他昨天来咱们夜总会拜访了我,没 有见着你和秀儿,人家新娘子想和你说句透心话,捎信 让我对你说,我看你还是和秀儿去看看吧,咱砸了华都, 人家不怪咱,是看得起咱,如果你和秀儿不去,那不是 失礼了吗?” “秀儿去吗?” 秀儿很想去,他们两口子都是大明星,一起演过 《男人》电视剧。 “噢。”夫人想了想,叹了口气:“总是你做了缺德 事,让我去了结,你的良心何时能了呢?” 见夫人答应,杜君秋一颗心放了下来,他轻轻叹了 口气,不知结局是什么样。
三十一、蓝山别墅
蓝山别墅,建在澳门郊外一个半山坡上,东望这山南坡有座美丽的小院,占据不到四亩地。大门是山门的形状。有些威严气势逼人,门的顶端是颜体楷书。蓝山山庄。这个小别墅原是日本蓝山株式会社总裁蓝山秀男生在澳门的避暑地方,后来蓝山企业倒闭阿逊就势买下了蓝山山庄,作为他在澳门的落足地,作为他向东南亚各国渗透根据地。这天他坐在别墅的小客室里,得意扬扬地抽着雪加香烟。小小的客室里,布置得精巧而豪华。里面挂几幅仿制的世界名画,紫红色地毯,双人沙发排了两大排。各个茶几上都放着南国产的各种水果,砂糖和葵花瓜籽。中堂是两把太师椅八仙桌,八仙桌上放了几瓶鲜花。中堂挂的是许悲鸿的八骏图。阿逊在安乐椅上坐下,他胜券在握地等着杜君秋送两位美人。他相信,杜君秋不敢不送,他怕丢掉黑猫夜总会老板的职位,更怕自己的性命丢掉。他暗知黑社会强劲的力量,他再无法逃脱也无法抗拒,这也许是他平时无恶不作的报应。接触黑社会的各种人物,使阿逊根本转变了自己固有的人生信念,他不在乎良心和道德规范了,更不容忍女人一样的慈悲。他也变得残忍和狡辩,否则,你想打成一片局面,那是办不到的。他带着恶意的微笑把对手逼到绝境,逼到死路上,他反而高高兴兴,去看他们如何挣扎。后毁灭。他残忍地看着他们笑着。也许这是他的一天乐趣。
他把烟蒂放在烟缸里,然沉着遐想心事,他恨女人们,恨所有的女人们,恨她们寡情薄意,恨她们贪婪无底,恨她们过河拆桥,她们以前嗤之以鼻,连看他都不看,现在像苍蝇一样围着自己转。他要报复,报复在女人身上失去的一切。三十三岁的他虽然显得精神抖擞,让别人看起他来,顶多只有二十三四,但他明白自己在步入中年。他有点精神的压力。吃过早点,便开始了一个多小时临听总部打来的长途。他做指示,然后同仲秋对了话。仲秋在电视显示屏上显得很美,但她的美使他感到有些厌恶。他草草地问了早安,然后告诉她,自己要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总部的事你要操心。别看仲秋是个女流之辈,但办起事来绝不亚于他,这他十分明白。所以和仲秋结合,他想抓住一个终身的得力职员。
他微笑地和仲秋道了别。便削苹果吃。他喜欢吃苹果,红富士那么大,他削起来很细心,果肉像一条红色的带子一样脱了下来。他把银色的小叉子叉住削好的苹果,他慢慢地吃果子。九点钟了,那两对美丽的母女该动身了,也许在门外,他很开心地笑了。果然电铃响了,他吩咐女佣人把母女接进来。他慢慢地吃苹果。不一会儿,杜夫人和杜秀儿一同来了,他吃惊不小,深为杜夫人的驻颜有方而感惊讶。他打量着这对似姐们的母女,有些心潮荡漾。“想不到杜太太这么年轻貌美,更想不到,杜小姐 这么嫩艳。” 他先削好一个送给杜太太,然后又开始削,这个是 大陆的红富士,“吃个家乡的果子把杜太太。一会儿,我 让你认识一个人,你一定很高兴的,美丽的夫人为你服 务,我真是三生有幸啊。你生了一个美丽的小姐,真叫我有些嫉妒。” “阿逊过奖了。太太为什么不露面呢?” “什么太太?” “你的新娘子啊,您不是说她要见我们吗?” “可怜的太太,原来是这样啊。你的丈夫在欺骗你。” 他把苹果交给小姐。“他在欺骗你们。他太可恶了,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美丽的夫人呢?”他坐在她们母女跟前, 闭着眼睛说:“你丈夫杀了我的人,我饶了他。我既往不 咎了。我们是朋友啊。” “谢谢阿逊对他的宽恕。” “可是他欠了的账还是要还的。”阿逊站起来,目光 有些逼人。“他把你骗到我们华都,你是我的人了。杜夫 人,杜太太,你明白吗?你丈夫在欺骗你,还有你可爱 的杜绣儿小姐,你亲爱的爸爸怕我寂寞,把你送来和我 聊聊,过过漫长的夜。就这么简单。杜太太请原谅;”
杜太太害怕了,她才觉得自己被套进了圈套。“你要 干什么啊?千万请您看在佛祖的面上,饶了我们母女。” “佛祖,呵呵。别瞎扯了杜太太,我什么都不相信,就相信势力和暴力,你丈夫怕丢掉那条狗命,怕我找他 讨还他欠的血债,把你们当礼物送来了,我喜欢女人, 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我何乐而不为呢,别哭美丽的小 姐,你这一哭,好似美丽的牡丹花上落上了露水,更招 人喜爱。他走到她跟前,用手托着她的脸蛋,秀儿小姐啊, 我喜欢黄花的闺女。” “别动她,我求求你;” “别想让我发慈悲,可爱的太太,这是我用几条人 命换来的,难道你们的啊贞操能比几条人命都重要吗; 他转过身去,把杜太太送到梁老板那儿,这是他赢来的, 谁都别想赖账。” 顿时来了两个打手,拉着杜太太走了。 杜秀儿看着母亲被拉走,向前阻拦妈妈“你别去。” 阿逊用右手揽着她的脖子把她揽到一边,杜太太被 拉走了,留下杜小姐,“别生气杜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我愿意效劳;” “还我妈妈。” “别那么激动,这不怪我们,只怪你爸爸,他把你妈输给我们了,赌场的规矩不能变,你想想,整个澳 门的大小赌场不下几百个,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规矩。 我们只能照规矩办是不是;” “你们这些人简直是冷血动物,这有一点人情味 吗?” “那我错了小姐,我是多情的。”他坐在小姐身边拦 腰抱着她。 “放开我;”她挣脱阿逊。 “杜小姐我喜欢你这样,”他怪声说;“别耍孩子气, 我不会对不起你的。我们交个朋友、然后去看看电视, 跳舞可以吧;” “我不会交你这样的朋友的;” “别这样,你会的。” 他拉住她的手;“来,我们先看电视。你喜欢什么样 的片子。我们一起来看录像吧。” “我不看录像也不看电视,你送我回家;” “那是可以的,可是你的妈妈还在我们的梁老板那 儿享天伦之乐呢;你不想吗?你长得这么漂亮,有男朋友吗?” 他呵呵大笑起来。他们来到卧室里。她坐在沙发里。 他放了黄色带;“开开眼界吧小姐,你的爸爸是这样把你 创造出来的。” “不要看,你关住,羞死人啦。” 他坐在沙发靠手上,用手按住她的胸;别激动,你 看多美,男人我是这个样的,女人你也是这个样,有什么 不好的,这是人的本性----你明白吗? 她慢慢地看了起来。她好似在咽什么东西。她情绪 不安。 他把她拉在自己的怀里,用手去抚摸她的胸部,她 没有反抗。 他把她剥得干干净净。 这是个少女的裸体。青春的美丽得没有掩饰的一个 处女的裸体。 她闭上眼睛,倒在他的怀里。 他把她放在床上,用手轻轻地摸他的乳房,下身。 “你快点吧,我有些受不了了啦;”她呻吟起来。
“这不是很好吗?你很会合作。 ”他不慌不忙地脱着 衣服,微笑着。 “我恨你。” “恨便是爱,亲爱的。” 裸体和她躺在一起。用生殖器在她肚子上摩擦。 “啊,你要痒死我吗?” 她呻吟着说;“要了我吧;” “我喜欢女人们这样,这才是女人的本性,平时装 得正正经经的,其实她们都是一群骚货,一群性吸血虫。” 忽然他们合身在一起。电视里还在演那种刺激性很 强的镜头。他们在做戏。 她用力地抱着他的身子,脸上洋溢着一种满足。
三十二、扔掉你的假面具吧
他在澳门待了几天,使黑猫夜总会老板杜君秋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他为了赔死难弟兄花了几十万元。但和杜秀儿同居了那么长时间,觉得也值得。他假性地把她们母女送到杜家小院里。杜夫人小红,虽然出身青楼,但自从有了秀儿后便洁身自好,不再和男人眉来眼去,她念了佛,做善事,参加了澳门的慈悲团,专门为世界妇女儿童做好事。她敬佛修身,算是诚心至了,但还是遭了此劫。阿逊飞抵香港,和住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的白庆丰会见,阿逊在康庄道有一个购物中心,他的经理室是长期关闭的,只有他到香港时,他才住进去。华都购物中心的常务经理是个女青年,是仲秋的铁姐们。阿逊的到来,使这位罗莉小姐有些吃惊,他毕竟和仲秋结婚了,罗莉只是得了通知,并没有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仲秋是这里的经理,华都购物中心是仲秋在香港的得意之作,他了解了购物中心的正常业务情况,似乎很满意罗莉的工作。
经理室是在购物中心的顶层,一个房间里,他照例召见了所有的高级职员,对他们提出自己的要求,他来香港的真正目的,是找白庆丰算账。阿逊在品着一杯酒的味道,白庆丰不是等闲之辈。他挖走了华都在日本一个基建项目,转手卖给了韩国同样的一家建筑公司,他妈的,他在挖华都的墙角,他把一支香烟按在烟灰缸里,咬牙切齿地说:白庆丰,我要扯掉你的假面具,你以为我阿逊是好蒙的吗?你以为对付华都像对付海生那么容易吗?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白庆丰不但在日本挖了他一下,而且趁他结婚时,偷偷地把合作拍的电视片给拿走了,连打招呼都没有,要知道,那也不是一般的小数目啊。他瞄着香格里拉底大酒楼,心里说,白庆丰咱们较量一下吧,他不在乎黑鹰集团了,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仔细地品着香槟酒的味道,他知道再等五分钟,白庆丰就会来到这里和自己周旋,和自己装腔作势,去他妈的吧,他绝满不在乎他这条老狐狸再朝自己献媚,他需要的是金钱,谁夺他的金钱,他就和谁过不去。
黑鹰集团的势力并不比他的势力大多少。现在,他想做的什么都做到了,黑鹰集团已是他前进中的一个障碍,必须除掉黑鹰集团。黑鹰集团毕竟是一个盘踞近五十年的黑社会团体,他已有自己的组织机构,他们拥有强大的社会财团,各种海盗势力,和特种越狱别动队,人蛇集团,和各种黄色扩散机构,太平洋几乎是他们的王国,他们每年都要做一两次特大劫案。他们的力量是强大的,是不可轻视的。但不可忽视的,黑鹰集团在分裂,很多分支机构实际上已脱离了总部的控制,有的几乎和总部分庭另立。阿逊只要下决心去拉拢其中的部分集团,他就有可能分散黑鹰集团,可以把黑鹰集团慢慢地吃掉,变成自己的一部分。现在不行,冷静,要冷静,千万不要和他闹翻,不要和汉斯闹翻,他卷起一卷莫河烟,在鼻子上闻了闻,重新在安乐椅上坐下,他在细心地削苹果,把削好的苹果放到一个洁白的银器里。
八点钟,白庆丰准时到,这个七十岁的老人精神抖叟,快步来到了经理室。“很高兴在香港和你见面,蜜月很快乐吧。” “谢谢您的关心,我很快乐,我到了澳门,我也很 快乐,我又交了个新朋友,是个女大学生,很有教养, 可是性欲太旺了,您想知道是谁吗?” “当然想了解您的艳遇,年轻人桃花运是很好的, 桃花运是不是?” “说不上,老前辈年轻时也招女人们喜欢吧,她是 杜老板的女儿——杜秀儿。” 他拿着银叉钗了一块苹果:“在香港吃口我们河南的 苹果,一定很可口的。”他微笑道:他杀了我几个弟兄, 他赔了老婆和女儿,我们拉平了。 白庆丰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把苹果放在眼里:“千 万别意气用事,杜君秋,自作自受,谁能管了呢?可他 老婆已吃素了。” “可他把老婆押上了,我赢回来的。”他得意地朝白 庆丰笑了笑:“她本来就是娼妇,还她个本来面目,有什么不好呢?”他站了起来,给白庆丰倒杯香槟,自己也 端起一杯,用手捻着,微笑着说:“华都的生意是日进斗 金啊,没有后顾之忧,我不在乎一个俱乐部,一个小商 场,但是人人争馒头争口气啊,我不喜欢别人摆弄我, 当然您例外。”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是不是?他把 杯轻轻地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我真想把杜小姐带 去欧洲走一圈,她太美了。”
白庆丰用银叉子叉着苹果,他似乎在品苹果的香甜,又似乎在回味着那个美丽的杜秀儿的丰姿,他明白,阿逊的出现,是找他讨口头债来的,他等阿逊说完,轻轻笑了笑:“别孩子气,听我说要干大事,别顾小节,你是 什么角色,杜君秋是什么角色,千万别生气。” “当然罗,我决不会生气,我凭什么生气呢?杜君 秋没捞到什么,反而把女儿和老婆给搭进去了。”他在屋 里来回走,自己卷了一支漠河烟:“吸一根吗?中国特产, 有劲。” 白庆丰摇了头:“我老了,对这种烟享受不了,就好 似对一个美丽的小姑娘一样,我同样享受不了,阿逊,我希望咱们合作,我希望你和黑鹰集团精诚合作,我们 是一根线上两只蚂蚱,别相互……” 阿逊伸出来:“我很希望合作,华都很希望合作,我 们要精诚合作。” 白庆丰握了握他的手:“我们了结吧。”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九龙待几天吗?去不去香格里拉底酒楼。” “我很想去一趟南美,或者说巴拿马。” “你很了不起。” “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阿逊得意地笑了,他咬着 翡翠烟嘴,望了望白庆丰:“汉斯那老家伙有些累了。他 把黑鹰集团弄得一团糟。黑鹰集团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你想想,老前辈,在墨西哥,你们白白赔进两条船和二 万克白面儿,而一无所获,汉斯琼玛被抓,刘小刚栽跟 头,黑鹰集团到处碰壁,你们人蛇集团在大陆上几次都 失败了,所以你们想捞点油水。”他眼里闪着一种光亮, 那光亮是灼人的,叫白庆丰这个又跑江湖的人看了都害 怕。“老前辈,你不想留点后路吗?”
白庆丰坐在沙发上,他的头发有些苍白了,他似乎累了,闭着眼,慢慢地说:“我老了,不想再改弦易张了, 当初我和汉斯在江湖上相遇,我们都是落泊人,好不容 易从战火里爬出来,找到一片天外之净土,黑鹰集团的 家底就从那里开始的。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荣辱共 存,不能分开了,汉斯老了,许多人都不听他的使唤了, 那些警察都像夜猫子那么灵敏,我们的日子是有些不好 过。但黑鹰集团的家底厚,一时半截的,还栽不了,我 们有好几个大的赌场和酒店,我们还有运输船队。” 阿逊心不在焉地听着,他吐着烟圈,也斜着眼看白 庆丰,他发现,这个七十余岁的老人鹤发童颜,有一种 凌人之势。他那坐姿,还有一副军人的架势。这是黄埔 军校第二期的高材生,有本人才势,白庆丰似乎在笑, 他在嘲弄阿逊吗? “太平洋南部,有一个涣散的岛国,国王是汉斯很 要好的韩国后裔,阿逊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拉线, 我有个孙儿,他正在哈佛上大学,将来他出息了,我让 他来帮你。”白庆丰依旧闭着眼,你要掌握黑鹰集团,成功的希望就多了。坐在沙发上,深深吐了口气,“事在人 为啊!”
三十三、星星点灯
“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 杏园中学的教学楼前,一个四岁的女孩子坐在树荫 下数石子,她长着一张苹果脸,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穿 着彩缎红裙,弯弯的小脸上,束着一只粉红色蝴蝶结, 小姑娘长得细皮嫩肉,活像童话小说里白雪公主。 碧云从教室里走出来:“肖贝,肖贝!” “妈妈,早上数是六个,为什么现在数是五个呢?”
她闪着聪明的大眼,问碧云,碧云抱起肖贝,亲吻着她的小脸蛋:“贝贝,想想,明天是什么日子。” “肖贝的生日。” “贝贝真乖,贝贝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我要冲锋枪,长大我要当警察,抓坏蛋。”肖贝奶 声奶气地望着碧云:“妈妈,他们说,女孩子不能当警察, 我不信,电影《中国霸王花》里不都是女警察吗?” “肖贝,妈的好女儿,你长大一定会当个好警察的。” 碧云拉着肖贝的手。 “妈妈,今天是星期天,邓叔叔说要妈妈到县里去,我们去吗?” “肖贝。” 邓臣跑来,手里拿着玩具冲锋枪:“看,这是什么东 西。” “邓叔叔,邓叔叔。”肖贝欢蹦乱跳地跑过去,抓住 冲锋枪柄:“我要当警察罗,我要当警察罗!”她快乐地 叫着,随即,把冲锋枪朝外嘟嘟地打起来,她快乐地跑 着,因为她的愿望实现了,出了学校门口,她看到一辆 漂亮的小轿车停在门口,轿车的头上,一个三十多岁的 男子噙着烟斗微笑地看着肖贝。 “贝贝,过来,让爸爸抱抱!” 肖贝怯生生地望着陌生人:“不,我不认识你。我没 有爸爸,妈妈说,爸爸死了,爸爸埋到地底下了,你骗 人。” 阿逊的眼泪涌了出来,明天是贝贝的生日,他来看 贝贝,他知道贝贝是他的,他不能失去她,他喜欢贝贝, 但贝贝不认识他,碧云说他死了。他在贝贝面前,完全 是个陌生人。
“贝贝!” 他哽咽着,他有好多好多的礼物要送给贝贝,那些 东西都放在轿车里。他想拿出来,他恳求似的叫肖贝, 希望肖贝能够认识他:“过来,你爸爸没死,他是个很有 钱的人,给你捎来好多好多的东西。” “不,你骗人,妈妈说,爸爸死了,我不要别人的 东西,妈妈说,要别人的东西,不是好孩子。”贝贝把冲 锋枪对准他:“我看过电视,有钱的都不是好人,我是警 察,我要抓你。” 碧云和邓臣并肩出现,肖贝跑到了他们中间。 “碧云!” 阿逊有些激动,他们都步入中年了。碧云那头青丝 上已有丝丝白发。“把孩子借我一天,只一天行吗?我喜 欢她。帮帮忙,邓先生,说服碧云。” 邓臣苦笑地摇了摇头,他苦苦等了碧云三年,碧云 并不答应他,她领着肖贝和肖贝相依为命,她离不开肖 贝,爱肖贝胜过自己。 “我们谈谈好吗?”
他从轿车里捧出一束鲜花,是什么花呢?别人看不明白,他缓缓地走向碧云:“送给你,为了肖贝。” “肖贝是我的。 ”碧云用手抚着她的脑袋,轻轻地说: “别抢走她。” “她是肖肖的,碧云,同时也是我的,懂吗?她是 我的……我爱她,想她,几乎疯了,我都三十五岁的人 啦,只有一个肖贝,你应当让她回到我的身边。”他痛苦 地把鲜花又送了送。“我需要有个孩子,我多想有个孩子 啊。 ”“你可以再结婚生一个孩子,干吗要霸着别人的女 儿啊!” “不,她是我的,你在撒谎,你结婚了,和仲秋, 什么孩子不能生呢?为什么要夺去我的肖贝呢?没有 她,我一天也活不了,她就是我的懂吗?你走开,离开 这里,我不想见到你,我的小女儿也不想见到你。你别 吓孩子,她刚刚四五岁。她没有父亲,她的父亲——肖 贝没出生时就死了。我留下的只是个孤儿,也是我生命 的一部分。你干嘛要逼我呢?求求你,走开吧,今生今 世,我们好永远别见面。让我安安静静的充充实实的
生活一辈子吧,听话,阿逊,你有你的一切,华都的声望已跨到海外,成为华人第一个跨国公司,你是一个财团的老板,你干吗还要卷入一个孩子之争呢?”碧云轻 轻地哀求阿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别再逼我了。” “你是个男子汉,应当答应他。”邓臣说。 阿逊无力地把花放下,目光有些然:“我答应她得太 多了,不止一件,但她什么都没有答应我……我不欠她, 她欠我,这是我们俩的事,你不懂。” “可你们已经了结了。” “不,我不答应,那种了结不公平,我不服,我不 算数,我们有笔账没有算清,你永远不会懂得。”他走到 碧云面前,用手抓住碧云的右臂:“知道吗?她是我的, 我的心里这样认为,谁都别想去动她一指头,否则我就 会让他的指头掉了。”
他含蓄地笑着:“我想得到的我会 得到的。”他看着肖贝,肖贝用敌视的目光看他。 “放开我。”她想挣脱,但挣不开。 “听着,所有阻挡我的人,我都让他们完蛋,包括 那个混蛋法官,包括你的哥哥,我恨他们,我要他们死,死得一干二净,我要报复一切。听见没有,我要夺回我 的女儿!我的女儿。”
他把碧云的手甩到一边,钻到汽车里,他呆呆地坐在方向盘前,木然地望着碧云和肖贝,他痛苦地瞅了瞅,然后掉头驰去。“他会的,你等着看吧!”碧云呆呆地望着远去的轿 车。“我自己在造罪,上帝啊,你降罪到我自己身上吧!” “妈妈,我怕,他会来吗?他杀妈妈吗?他杀舅舅 吗?” “贝贝,不会的,他在哄你。”邓臣抱起贝贝:“碧 云,你何必太伤情呢,其实他说说给嘴做个生儿罢了, 阿逊也真够纯情的了,他现在还恋着你。” “他在害我,我不知道,我几时才能躲过这场灾难。” 碧云泪涟涟地说,那束鲜花被扔到地上,花瓣落了下来, 肖贝从邓臣怀里下来,怯生生地去拿那束鲜花,“妈妈, 这鲜花是送给我的吗?”肖贝泪汪汪地望着碧云。 碧云抱起肖贝,默默地吻着她的小脸蛋,她仿佛觉 得,贝贝就离开她了,她无法解脱这样可怕的预感,她拉着肖贝的一只手:“贝贝,你离开妈妈吗?” “不,我不离开妈妈。” “碧云,你别放在心上,他不会怎么着你的,他有 妻室,有事业,他如果干出和自己身份不相适宜的事, 他奋斗出来的事业便会毁于一旦。” “不,他不是坏蛋。”
碧云把肖贝放在地上,本能说出一句话。“那么,他是一个好人罗。”肖贝又问。 “他也不是好人。”碧云叹了口气,望着肖贝的小脸 蛋。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能理解这人世间的一切呢?现 实生活中,怎么用孬人好人来比较呢? “碧云,我们应当忘掉过去不愉快的一切。” 碧云叹了口气,有些茫然地说:“我不会忘掉的,他 像个影子一样在我周围存在着,我不会摆脱他,也摆不 脱他,这是命,也是我上辈子欠他的,我应当还他却没 有还,我做错了。”碧云无限伤感地叹了口气说:“命啊, 这就是命。” “什么是命?”肖贝问:“命是孬人和好人?”
碧云叹了口气,她没法给饶舌的肖贝解释什么,明天是肖贝五周岁的生日,时间也真快呀,转眼五年的时间了,碧云,阿逊他们这些人步入中年了,往事都像梦一样那么茫然,却又像影子似的萦绕在他们的心里,八年的分居并不能准确地割断两个人心里那也许是冤结的情丝。碧云只是有些感叹,感叹岁月似水一样流去,中年女人的缕缕白发开始出现,她是不是操心太多?三十四、岁月也伤心“碧云,别忘给贝贝盖盖。”
母亲变得絮叨叨的了。她七十余岁了,而且变得驼背,枯瘦如柴了,她每天在做早祷,晚祷和给主念赞美诗,他变得那么虔诚和慈善为本了。她老眼昏花了,从堂屋走到大门口,她就得喘气喘得脸发紫,碧云在照顾这位非常疼爱自己的老妈妈,哥哥在争取当县长,也许下届的县长就是碧波了,碧波现在是主抓工业的副县长,他忙于拉关系,忙于向上级献媚,他把所有的资本都投身到县长的争夺中了,他的对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学生,那是实行公务员制度后第一个工交办主任。那个叫江敏的小伙子精明能干,干练奉公而在全省阐明,江敏雄心勃勃,写了四十万字的普城改革规划交给上级各部门,争取做下界县长的候选人。他是异思独出,气势逼人,把碧波几乎逼到了角落里。碧波和各路神仙都在沟通,即将离任的老县长对碧波也倍加欣赏,人大常委会主任是碧波的老上级,又是碧波的本家。碧波无他顾了,但他没有忘记把妹妹碧云调出教育界,在政府的一个闲职部门充当了写字员。碧云闲居在家里,她离开了可园中学,离开了小青楼,小青楼是她的记忆中的一个可怕黑点,她全力在回避现实,做了一名忠实的基督教徒,每星期日她就会把肖贝带到乡村礼拜堂里去做萨弥。肖贝在一天天地变得聪明懂事了。她上了育红班— —即学前班,五岁的小女孩似乎懂得了她不该懂的一切 事,她会背李白、杜甫的大部分诗,她能咏诵汪国真的 抒情诗。在幼儿园里,她是个小人精。对一切舞蹈和儿 歌她一接触就会,她变得聪明,会体贴人,对养母碧云 她像磁石一样吸引着那个中年妇女。 碧云步入中年的第一个特征就是自己太老了,她有 些未老先衰的样子,白发像讨厌的虫子一样紧紧地钉着 她,让她扔掉一切让男人倾心的外表,她脸上开始有了 皱纹,褐色的老年斑无情地把那张本来很干净的脸变得 一点也不迷人了,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变化呢? 她本来就有的痛经毛病越来越厉害了,虽然她到了 很多妇科医院,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医疗方法,她肚子疼起来有时很怕人,有时在床上来回翻滚。
她变得更加孤僻了,独身的生活使她不乐意跻身到人多的地方,她自己一个儿喜欢看《圣经》和其他宗教的刊物,有时她很喜欢到书商那里转转——但她马上就 可以看到很流行的阿逊的精装书很显眼地放在令人注目 的地方,阿逊作为一个炙手可热的作家,已毫无阻碍地 受着全人类的注目,其实,他已经获得了巴黎的文学院 名誉院士的称呼,他获得去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他是 一位世界性的大作家了,同时也是商业王国的国王,那 兴隆的企业像茁壮成长的树苗一样,出人意料地发展起 来了。他是四重明星,商业,工业,影视,文坛上都传 着他的名字。 碧云只是公务员中没有出息的一个写字员,她也 许就这么平淡地度过这一生,也许她会到别的什么地方 去做。 星期一她去县政府上班,县政府在普城旧城中心街。 政府大门前,有棵几个合抱的古槐树,她有事无事爱站 在古槐下待上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夹着公文包去上班,
她每天的工作是看看报纸,喝点茶水,她的职务是农业局里的信访员,农民大都不去信访,她每天都是在看报纸,与人聊天,给肖贝打毛衣中度时光。她当然不会关心苏联解体,美国出兵索马里之类的国际大事,她也不理会中国和某国断交和某国建交,奥运会不是在北京而是在悉尼召开而大伤脑筋。每天她会看看报纸,报纸上报道的什么工程什么先进人物都与她无关。《圣经》的确是本好书,她不在乎人是上帝创造的还是猿猴变成的,她不会责难马丁路德也不会对孔子有什么,她喜欢《圣经》但同时也喜欢但丁的《神曲》。普希金和汪国真的诗她讨厌,她以为那是娇容做作,令她作呕。和别人聊天,她会关心今年流行什么时装,啥样发型能代表时代潮流,是珍铃发屋好,还是“迷你发廊” 做工细?她也会说某某当了局长,某某的太太做了什么 主任,常委里又换什么了?她希望哥哥能够当上普城的 高级行政长官。她喜欢别人聊起她的哥哥,她常在某种 场合为哥美言几句。 电视剧是人们常聊的话题。华都公司的电视剧更让那些闹着没有事干的人在一块闲扯。
办公室里四个人,两个写字员,两个正副主任,主任是一位副县长兼着,常年不到场,副主任是个四十六、七岁的大姐,她爱人是组织部长,另一个写字员是个大学毕业生,一个时髦的靓女;她纯粹是听别人聊什么,她专心地抽毛线,她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入对肖贝热爱中,肖贝已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肖贝一天天在长大,肖贝的聪明使碧云吃惊。她知道碧波在和海声公司搞交易,海生公司、华都公司同时把总部从海滨小市挪出来,海生看中了浦城,海生公司和浦城县达成某一项默契,其实是周世民和碧波达成了一种协议,海生公司在浦城开业,周世民支持碧波能当上县长,周世民决定在内地开辟自己的新天地。
周世民在普城出现,给普城人带来新的价值观念。海声电影电视制作总公司办公大楼在普城新城区投入使用了,这个占地一平方公里的现代影视企业在中原地区一个小小的县城里出现,使普城人开了眼界。阿逊来迟了,阿逊的华都在老家没有站住脚步,相反的,华都总部迁到了南太平洋一个小岛国里。那里风景秀丽,人们几乎忠于一个国王,那是帝制时代的唯一小国,他们没有参加联合国,人们几乎把那里的人们忘记了,但那是珠宝家的乐园,那里的人民富甲天下,华都公司成为那里的一个臣民,阿逊也随之受到了那个小帝国皇帝的垂爱,也许是寻找到了一个童话世界,那里的人民用的是汉字,说的是华语,是黄帝的后代,小帝国不到一万平方公里,那里的人民不到三百万,但是,那是商业家的王国。
老皇帝是玄明,当阿逊和玄明皇帝举杯相干时,周世民和碧波正在协议书上签字,碧波是普城的实权派人物,是普城常务副县长,县长已离任半年了,他代理着县长的职务。阿逊回到普城,一切都变了样,他看到了那座屹立起来的大厦,像挖着他的心肝肉,说什么也不能让海声在这里站住脚步啊,海声赢了,碧波也会赢,他在这块赌局上将输得很惨。他踏上故土时,一种计划在心中诞生,他决心打回老家,把自己多年的辛苦,多年野心付于现实,他觉得自己不能输,他没有输过,他把目标盯住了,碧波。他和碧波在艳阳春酒家见了面,碧波没有显老,他不像四十多岁的人,他生机蓬勃,春风得意,他穿着棕色西装,坐在雅座上,他束着一双洁白的手套,一架水晶石眼镜使他很显典雅,那风姿不亚于一个风流公子哥,他留着一点整齐的胡子,他走进雅座时,脸上没有表情。
面前是他的仇人,是他导演了阿逊和碧云的悲剧,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不知怎么称呼对方,看到对方那种居高临下的样子,他有些发蒙!“波哥!” 他伸出手来和站起身子的碧波握了握手。 “阿逊,你没有变,要说变了的话,你比以前更年 轻了,你像三十五岁的人。” “我们分别八年了。” “八年里你创作了一部让人咋舌的神话!” “这不算什么!” 他们坐下,阿逊很自然地笑了笑,他抽出一支香烟递给碧波:“想不到波哥能准时赴约。” “我是很想找你谈谈罗。” “如果八年前,我是很希望有这一个机会的,那时 我一无所有,是个穷光蛋,那时你逼着碧云离开我。” 碧波叹了口气:“八年你一直在恨我,把仇恨记在我 的身上,其实我没有做什么,这都是碧云的主张。” “你还在骗我!”阿逊微笑地盯着碧波:“我要让你 完蛋,”他站起来,朝前探着身子,目光逼视碧波,压低 声音但又很有分量地说:“我要使你滚到老家去,你声誉 都要完蛋。”
三十五、观潮弄波的人
“我们和解不行吗?”碧波微笑。 “晚了,老兄,至少晚了八年。”他坐下来,按了按 传呼器,招待员进来:“两听捷克啤酒,两只烤白鹅,” 侍者走后,他微笑着在手里把握着茶杯:“老兄,我给你 写了多少封求和的信,你还记得不记得。” “我没有收到过任何信。” “你在骗智力障碍者,我要把过去的仇恨恢复起来,你一 辈子都会为毁去我一时的幸福而感到后悔不已。” “你要明白,这是普城,你太自信了。” “我明白,这是普城,是我过于自信呢?还是将是 事实呢?咱们走着瞧! ”他看到了侍者把酒和烤白鹅送上 来,微笑着看了看银光闪闪的不锈钢刀子:“老兄,你我 都应当尊重事实!” “你是做生意的,对政治一窍不通。” “也许你的认为是正确的,但更多的商业家都以为 我是政治家,你会明白的,实践证明,你们对我的判断都 是错误的!”他站起来,给碧波斟上了酒,然后自己也斟上:“我们想较量一下吗?” “你太自信了,我们没有必要再翻陈年老账,阿逊, 你不是追碧云吗?她现在……” 阿逊吁了口气,伸出两个指头制止住了碧波:“老兄, 碧云老了,才色哀尽,我何必留恋她呢?你看看我身边 的那些女人们,哪个不比碧云俏丽,多才多艺,同样, 她也晚了。” “那么再闹还有什么意思呢?” “有句名言老兄知道吧,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将 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不见得!” “那么我们走着瞧。别生气,老兄,这白鹅烤的味 道不错,别白白扔了,那多可惜啊!” 他们愉快地结束了这次约会,也许他们都明白,他 们应当组织着什么,阿逊的住所就在和仲秋结婚时那个 院子里,他带来了两个助手,他们负责去找人民代表们 谈话,人大和县委逐步和他们亲善起来。 阿逊每天都在散步中度过一天的生活,他很想念小肖贝,并希望得到肖贝,通过这场战役,他能得到肖 贝吗?他没有把握,他有信心战胜碧波,但是没有信心 战胜碧云,碧云是坚强倔强的,他明白,自己永远征服 不了她的心,他苦苦地等了那么多年,没有得到她的 一点点的同情,她对自己没有感情,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自作多情的他等了那么长时间,只是不甘心,连毁了他 婚姻的碧波,他都觉得气得慌,他要报复——他争的就 是这口气。 这天,他邀请了县委书记常胜民。
常胜民是个人文大学毕业生,今年刚刚二十八岁,他是搞政治的新手,但他能干,一下子从一个市报的编辑升到了县委书记。他来到了普城,他对普城是陌生的,普城刚刚经过了一番权力之争,变得伤痕累累了,年轻气盛的共产党员常胜民是一个干练的小伙子,面白如纸,身长适中,气质也挺和气,他戴着一副近视镜,这近视镜使他变得有些文质彬彬了。他是刚来普城的,对普城的一切都不知道,但他怀着一腔的热血,他坚信自己能够胜任一个县的县委书记的,他是上级派来的,富有正义感的青年,也许他对政治还是一纸空文,他不知道什么叫权力之争,并对权力之争深恶痛绝,他是新思想的拥护者,华都集团总公司的领袖阿逊的特别邀请,他很痛快地答应了。普城新城区集结着普城的党政机关,常胜民领导的。
浦城县委在建设路13 号,他接到了阿逊的电话,便去忙 别的事了,忙了一阵,他伸手招呼秘书:“阿逊打电话, 让我去艳阳春,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阿逊和碧波向来有隙,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们调 和。”秘书是个青年大学毕业生,和常胜民很合得来,向 来被普城称为小诸葛之城,小诸葛孔亮对常胜民说:“我 们来到普城,人生地不熟,对任何人都不能得罪,否则 我们就站不住脚,碧波是普城的实权人物,他是新城区 的主宰,是县委第一副书记,是代理县长,失去他,我 们就好似失去了向导,就会变成聋人,变成盲人,而阿 逊也是非同寻常的人物,他的财团跨国跨洋,是国内举 足轻重的私有企业,他有钱,现代社会,有钱就有一切, 所以他宴请我们去,但一定捎去那个碧波。”
“碧波和阿逊势不两立,这在很久以前就成为普城 的新闻,恐怕有些不便吧,听说,阿逊江户时期的铁哥 们祖三从东北重返普城,怕只怕,他们要把普城闹个天 翻地覆!” “阿逊有个女儿,碧云带着,阿逊很想把那个女儿 要回来,我们不妨让碧云把女儿送给阿逊。”孔亮道。 “那碧云并没有生女儿……” “那是肖肖的女儿,她叫肖贝!” “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我们总要多多思绪为佳。 碧云对肖贝有感情,难舍难离,总不能因为一个阿逊, 伤人家的感情吧,肖贝离不开碧云,碧云离不开肖贝, 肖贝虽然不是碧云亲生,但毕竟有了感情,孔亮啊,我 不是因为碧波是县长,我是书记才这么说,而是人之常 情,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碧波。 ”常胜民朝办公桌走去, 他拨了碧波的电话:“喂,是碧波吗?我是胜民,华都老 板到咱们普城来了,他打电话让我们去赴宴,你有空没 有?碧波,别意气用事,那都是过去的事啦,人家阿逊 不计前嫌,你干吗婆婆妈妈?阿逊是外商,是跨国公司的老板,咱们想让他把钱花到普城,个人恩怨扔到一边 去吧,我不许你再说啥了啊,老老实实跟我去艳阳春。” 他搁下电话,朝孔亮笑了笑,可电话又响起来:“喂, 是我,不错我是常胜民,你呀你,怎么这么不开通,过 去的事是你们家务事,我没工夫听,我要你去艳阳春陪 阿逊,别说旁的啦,我看这么决定吧,我是书记,听我 的,为了普城的经济繁荣,你得辛苦一趟,这样吧,咱 们一起去我在县委等你好不好,不然的话,我去找你, 你在政府吧!”他搁下电话机。便穿衣服便对孔亮说:“你去通知一下公安局,让他 们这几天悠着点,祖三儿又来了,怕是会闹个天翻地 覆!”常胜民自言自语,“这个阿逊是什么脾气,是个江 湖骗子吗?”他套上手套。 晚秋的天有些冷意,常胜民穿上深灰色风衣,戴上 了灰色的眼镜,他走出大门,高高的身材,显得很威风, “孔亮,我们要先去碧波那儿,他是滑头。” “常书记,碧县长会去的,他很想和阿逊和解,阿 逊很讨厌他,他回普城很可能要阻止他来当县长,他很害怕阿逊阻挠他!” 他们坐到吉普车里,常胜民说:“他会吗?似乎他们 没有这种精力。” 车开了,缓缓地朝旧城开去。 孔亮叹了口气说:“他会的,他使上届书记蹲了牢房, 碧波却钻了空子,他心里不舒服,他能舒服吗?” “他又何必呢?” “也许他在想办法报复,我不想看到普城里有过多 的争斗,孔亮啊,我们去看看碧波。” 县府到了,车子开到县府大院里,他们径直走到县 长办公室前边。 碧波在抽烟,白色的烟雾,在他那很有棱角的黑脸 上缭绕,他比书记高出一头,他握着威严的大权。“老常, 你不该扯上我,我会很尴尬的。” 常胜民拉着碧波就走:“艳阳春的档次,在我们普城 是一流的,不吃白不吃,吃了是白吃,他是华都的老板, 是大款,不是你妹夫!” “我们正和海声搞合作,海声和华都素不和睦,恐怕不方便吧!” 常胜民推着碧波进了车子,自己也钻进车子,爽朗 地笑了起来:“那是他们商人的事,我们就是要抓住他们 两只手,把普城经济搞上去,开车。”他吩咐司机,当车 开动时,他拍了拍碧波的肩:“别感情用事嘛。”
艳阳春酒店到了,这是一家私营旅游饮食酒店,他以坦诚热情获得了普城人的喜爱,艳阳春是普城人情味所在。门口停着橘红色轿车,阿逊潇洒地站在酒店门口迎接他们:我知道你们不会误时,他跨前几步,握住常胜民的手:“我来到家里了,你们是我的家乡人。”他回头 温尔地一笑:“想不到,波哥也来了。” “这位是孔主任。” 碧波大方地介绍孔亮。 “啊,认识您我很高兴,我们里边坐!” 艳阳春老板来见父母官们,常胜民挥了挥手:“我们 今天是客人,是顾客,不必劳总经理搭架。” 总经理爽爽地说:“我为认识小城名人而很高兴,我加上两道菜,以助大家雅兴。” 这是间别致的小雅室。 阿逊自然大方,嬉笑随常:“我阿逊也想回家了。” “那行啊,书记和县长都盼总裁能够回故乡办企 业。” “怕只怕这里的水浅,搁不住您这条龙啊。 ”碧波说。
他们饮了酒,边喝边说。碧波到场,使阿逊要说的话没法说,要办的事没法办,一次宴会,只是礼节上的一次酒宴。他们客气地见了面,客气地分了手。这只是一种表面的应付,大家都明白。阿逊从艳阳春回到自己的家里,一位瘦猴似的人尖着嗓子叫起来:“兄弟,好些年不见了,你发福了。” 阿逊忙走过去,拉住那人的手:“祖大哥这些年过得 好吗?我好想你啊,从哪儿来,咱弟儿俩喝几杯。” 他忙招呼司机让他去集上酒店里弄几个菜和两瓶好 点的酒,拉着祖三进了自己的客厅:“咋样,有混头吗?”
“咱不是穷嘛,不像兄弟你当老板了,老哥我现在还是单挑一个,什么都没有,江湖上玩惯了,便想退也退 不下来。” “听说当年你去了东北?” “当年是当年,你老哥有个惯毛病,一天不拿人家 点东西,心里就发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他们喝白开水。 “大哥,跟兄弟玩玩吧,你也是四十开外的人啦,别 那么死心眼儿干那老行当,常在水里走,哪有不翻船的 道理,咱哥儿们过去是让穷给压扁了,现在虽然不算富, 但总还过得去,兄弟还陪得起你。” 祖三讪着牙笑说:“有兄弟这句话,老哥我就知足了, 我知道你在生意上有点麻烦,想帮你一把,咱弟兄不是 一母所生,胜似一母所生啊!” 这时,司机把所需一切都带了回来,阿逊和祖三把 东西摆好,哥儿俩儿就拉起了分别之后的各自的辛酸苦 辣之味来。 这是座美丽的乡下小院,是当年阿逊和仲秋结婚的 房子,这房子和小青楼遥遥相对,看到小青楼,他就想起了往事,想起自己当时立下的誓愿。他很苦地争到今 天这个地步全是他的自卑心促成这样,他不能想象过去, 不能想普城里还允许碧波当政,在政治上那么活跃! 他痛恨碧云兄妹。 他坚信自己的人生信条,如果有人让他一时不痛快, 他将会使他们一辈子不痛快。 他回故乡了。 他身后有数十亿的资产,他以一个成功者身份来到 这里。 他握有数十万人的饭碗,他的公司在全世界各个角 落,他拥有一座金灿灿的金字塔的顶端的帝王之冠, 他有复仇的权力了。 祖三是他的患难之交,祖三是江湖上唯一留下记忆 的见证人。 祖三的到来,使阿逊对失去的往事有些温馨地回忆。 他拉住祖三的手:“老兄,别走了,帮我一把。” 他们弟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三十六、人间情怨怎诉请生意场上险恶多
周世民在海生公司总部抽着香烟沉思,他明白自己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对手,碧波的专程拜访,知道了阿逊要插手普城。秋风太凉了,他头上的白发使他显得老多了,下海以来,他历经了多少挫折,把海声从一个制作中心办成一个像样的公司实属不易啊,他这个电视剧的编剧终于把海声公司从文艺市场上撤出,变成皮革制作总公司了,离开文艺界,使他伤心,他败给了阿逊。他不知自己能不能办好转型后的海声,没有经验,生意上的险恶使他身心交瘁了,他躲开华都,来内地这个富饶的小城,他似乎找到了知音,那就是碧波的大力支持。阿逊打电话,今天他要来拜访自己。一年多没有见过这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了,他不知道阿逊来跟他说什么。阿逊来了,英姿焕发,温尔大方:“周兄,一年多不 见了,海南的气候变化不小啊!”
他们握手。“还得总裁的帮助啊!海生是小厂,小企业,华都 的一个分公司都比海生有活力,我不得不转向了。” “皮货市场是很有销路了,独联体国家很需要这些 货!” “那得让阿逊老弟帮忙啊!” “共同混碗饭吃罢了。听说周兄在这办厂,我便跑 来拜访你啦,这是我的老家,老家嘛,我得尽尽地主之 谊!”阿逊坐下很随便地抽出一支烟送给周世民:“喂, 老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别客气!” 周世民抽着香烟,轻轻叹了口香烟:“别的暂时没有 什么麻烦,只是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老弟是本 地名人,请您在父母官面前美言几句。” 阿逊苦笑地叹了口气:“要是别的事,兄弟我当不容 辞,只是和父母官上,我看是你亲自说了,县委书记是 刚刚调回来的,那个县长,是我的冤家对头;”他说这句 话时,特意把香烟蒂用力在烟孟诜狠命地抛了一下。然 后长叹了口气说:“我和普城无缘。”他站了起来,眉头皱了起来,“碧波恨我要死。” 电话铃响了,周世民拿起电话:“我是周世民,我说 过,一切按我们的一套计划办,好了,这件事由吴经理 负责。”
周世民放下电话机,苦笑地朝阿逊点了点头:“阿 逊老板想得太多了,碧波县长很乐意和你和解,过去的 事大家都应当忘记。” 阿逊端起一只茶杯,举到口边,沉痛地说:“我永远 不会忘记,在我贫困的时期,是谁把我一脚踢开,我 要让他们一一地还债,付出自己的代价。” “得让人来且让人。”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喜欢复仇,我要把我先前的 耻辱洗净,周老板,你要做一个见证人。”他优雅地转身 来,朝外泼了一杯茶,脸上浮出片片微笑,“我要让他们 都得到报应。那些使我蒙受耻辱的人,我要他们死死不 了,活着比死了难受!” “我们不谈这些好吗?” “你能帮我吗?”阿逊坐了下来,用温和的口气说: “我们都是文人,虽然出身不一样,但是都是从文坛上下来的商人,海生和华都为什么只竞争,不联手呢?你 帮我一把,在内陆,你做我的助手!”阿逊似乎累了闭上 眼睛:“国外,黑鹰集团在吃我,欧安会社在挤我,而国 内……” 周世民在沉思,他不知怎么回答他。 “仲秋变心了。” 阿逊叹了口气说。 “我爱碧云。” 他睁开眼睛:“我没有朋友。 ”他伸出手来:“周大哥, 我们做个朋友,一同去对付黑鹰集团,一同去和欧安会 社抗争,我们要和外国佬儿打天下,自己人和解吧。”他 抓住周世民的手。 周世民有些茫然,他不知阿逊在说什么,他在阿逊 面前,是个败军之将,他觉得海声的生命又受到威胁了。
海声会被吞并吗?他看到的是一双闪着炽烈火光的眼睛,周世民觉得阿逊这个问题提得太突然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干笑了一下:“你不是在寒碜我吧!” 阿逊金光闪闪的眼镜上浮现出一片神雾,他抓住周世民一只手:“我是真诚的。” 周世民笑着说:“对海声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但海声是大家合伙做的生意,我得问问那几个朋友。” 阿逊站了起来:“我明白,你在记恨我,过去,我做 了对不起海声的事,但是,回到普城,我是真心和你合 作的,我要使碧波完蛋,让他认识一下阿逊不是好惹的。” 周世民和解地说:“冤冤相报,何时能了,碧波也是 个优秀人物。” “我不管那么多,他选县长,我让他完蛋,你应当 帮我。”他有些累了,半闭上眼睛,坐在宽大的沙发上, 他明显地衰老了,在生意场上,他似乎找一个避风港休 息一下,然后才进行出击。 周世民给他倒了杯咖啡。 他望着桔红色的饮料,摇了摇头,他站起来:“你可 以告诉碧波,我和他没完没了。”他没有再说什么,给周 世民一个浅浅的微笑,走开了。 周世民望了望他的身影,摇了摇头。他伸手抓起电 话,给碧波打了电话:“碧县长,我是老周啊,刚才阿逊来过,他要搞你。”
电话里传来碧波充满自信的声音:“没有什么了不起 的,我不在乎。” 周世民想说什么,碧波把电话挂掉了。 阿逊从周世民那儿回到家里,接到总部打来的电传。 他看到了一个很怕人的消息,自己的妻子在香港,成立 了一个他不知道的电视台,那是一个商业电视台,也是 仲秋集团的中心枢纽,仲秋集团成立了,是以一个势不 可挡的趋势建立起来的,它是在华都庞大的身体内孕育 起来的,她吞噬着华都的生命。 他闷闷不乐地玩着一个粉红色的瓷杯,然后,他用 力把杯捏得粉碎,鲜血流在洁白的台布上,他麻木地笑 了笑了。 夜来临了,月色很好,清露打湿了阳台上的牵牛花, 他走到阳台上,他一个人孤独地望着圆圆的月亮,夜很 静,村里也很静,他似乎想干什么,但想不起来了,他 想起当年和碧云一起在月下散步的往事,现在他什么也 抓不到了。
他苦恼地走下楼。花二坐在香椿下听评书。这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花白的胡子拉碴地蓬乱着。夜很平静,月色平静地把这个院落刷得清清白白。他很寂寞,坐着和老头儿聊天。这是个上校。在抗日战争中就是个侦察排长的战斗英雄。和平的年头他没有了威风,便做了一名花工。共和国每年还供应他吃喝,为了儿子,他挣额外工资。他依恋过去,还念战争年代和毛泽东时代。他什么都看不惯,看不惯开放政策。看不惯计划生育。他说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真的吗?阿逊问。大家都笑了。他站起来,点着一支烟,送给老上校一支,自己抽一支。他发现,这位共和国创造参与者已被时代扔得老远了。他依旧无能为力怀念过去那些叫人头脑的年代。他想,自己未来也是像这位老人一样吗?他回到了房间,是什么声音使他产生了警觉。是中秋节的钟声。月儿特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阳台上。他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的仲秋在干一种怕人的事。他想睡,却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在回乡的这些日子里,他发现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他仔细看时,月色中的榕树静静地矗立着,似有蟋蟀的叫声。他觉得有些凉意,回到床前他顺手拾起一封信,是给自己捎来的一封书信。他打开书信,才明白是匡城一个朋友来的信。普城和匡城相邻,那里,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叶秋统治着两个财团。那是一个隐秘的社会财团,叶秋只也是个算卦先生,和他有共同的命运。他明白对方向他建议什么,但是,他近阶段绝不会渗入黑社会里了。他要好好干一番事业。他明白,自己的精力在衰退。在国际市场上,华都公司似乎有点支持不住了。仲秋干吗又成立一个仲秋实业呢?他叹了口气,在墙上,他忽然发现了肖肖,这使他很震惊。肖肖在哭,穿着那件军大衣。肖肖走向他。“肖肖。”他走向她。 肖肖流的是血。 “肖肖我对不起你。肖肖,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干,我无家可归。”
“小青楼呢?” 她摇摇头。她坐在椅子上:“你应当去找碧云。” “我不知道。”他说。他看着肖肖,心中好凄凉。他 不知道肖肖已经死去,肖肖依旧活在他的心目里。肖肖 抓不住一切,离他而去,他爱肖肖,那是贴心贴意的爱, 而肖肖现在只是空空的,无有实际踪迹。 他以前不相信鬼神的存在,更不相信灵魂能左右人 的一切。可眼下,肖肖活生生地面对面地朝他坐着。这 和生前没有什么两样。他现在明白,有两种可能,一种 是真的发现了肖肖,另一种自己也已经死去。他弄不清 楚哪种可能是真的。也许,他以前去的无名岛也是一个 死亡之岛,他感到自己的心里空的。灯光是模糊的,确 确实实,肖肖是没有影子地坐在那里。肖肖在诉说,听 说另一个世界的事,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他去摸肖肖的手,——她的手是凉的,有冰砌人心, 让人惊讶。可是,她上的芳香依旧诱人,让人明白有一 个女人坐在这里。传说中的地狱也许并不像现实中的 地狱那么可怕。物质中的磁粒子存在的话。除了人的身体外,另一种物质照样存在人间。他有点怕了。想从这 里挣脱,但被肖肖哀怨的目光所打动,陪她在这里流泪 吧。他现在不是在海滨市,而是在普东乡自己新居里。 在这里,他创造了童年的梦。这里,他走过了艰辛的 创业时代。他呕心沥血,在煤油灯下去写一部部的鸿著。 在这里,他曾接触到了碧云姑娘,去筑一个小家庭的梦。 这里完成了一个他,把他以一个乳臭未干的农民的儿子 拉出来,变成了今天叱咤风云的商业战将。而现在,他 去和自己曾爱过的,曾为自己生下一个女儿的女人面对 面地去谈。
他才发现,过去的无论是贫困潦倒,还是富甲天下,都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是现实。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他不敢去回想苦难的童年,多难忘的青年时代,他只意识到眼下和肖肖在一起,在一起说上一通话就得了。“阿逊,你怎么啦?” “我很想知道你。” “你已经很了解了吗?”她说,笑了,朝气蓬勃, 啊,她那双美丽的大眼激动得热泪盈眶。“人就像云,人生,就像梦。过去的,都是梦,恩恩怨怨,在梦里说不 完的苦恼,其实都是空的。” 他们朝院里走去。院里很凉。月儿白惨惨的。院里 的花似乎很哀,蟋蟀都在抱屈。 “我领你到我的屋里。” 出了村子,一望无际,是散发着清香的花生地。一 条小路显出浅黑色,朝很远很远的地方延伸。
他不知走了多少里路,觉得很累了,才发现了一个村落。这里似乎有一个集镇,进镇时,挂了一个招牌,招牌有一个阿逊不认识的字“魅。”阿逊看了半天,怎么 也未看出什么字,又不好意思问。到了这里,人潮滚滚, 是个集会,有很多人买卖东西,肖肖领着他,走到一个 挂着鲜血淋淋的肉糊糊东西在面前。老板是个长得有几 分模样,见阿逊走来,便招呼:“先生,要不要良心,本 良心店一向是信誉为本,质高价廉,是世界上便宜的 东西。”阿逊好奇,随便问:“多少钱一个。”老板说:“见 笑,一个良心倒贴十块钱。 ”阿逊心想,这人是不是疯子, 卖东西倒贴钱。笑了笑摇头走开。老板在后边叫道:“先生别走哪,嫌贵是不是,再便宜,贴二十中不中,别走 哪,别走哪,好商量,再贴五十块。……”阿逊叹了口 气,心想,真是,良心这么不值钱。他往前走几步,看 到一座大厦。有个招牌,上面写了让他瞠目结舌的字: “后悔药经营公司。”阿逊更吃惊了,人世间什么都有卖 的,就没有卖后悔药的,想不到这里,也有卖后悔的。
他刚要进去,被迎面一个人撞了个趔趄,他刚想发怒,他人却大笑起来:“我当是谁,这不是阿逊吗?” “秋生。”阿逊认出来了。秋生十年前在北京建筑时 失踪,已是十年没有音讯,想不到在“魅”镇上见面。 秋生看了看身后的肖肖:“好漂亮的美人啊,听说你发了, 要请客呀?” 阿逊说自己没有带钱。 秋生说:“我很容易,我们进良心饭庄,他们那里是 赊账的。只要你回去还就行了。” 阿逊说:“我和他们不相识,他们不怕我白吃。” 肖肖说:“他们才不怕呢?如果白吃了,那叫坏良心, 你的心就痛个不停,刚才你如吃了良心,那你就不会讲这没良心的话了。这里的人都有良心,所以良心很不好 卖。不像你们那,个个没良心,倒贴都不买。”阿逊很后 悔,自己脸上没有光色。于是,他们就进了良心饭庄。 良心饭店,是个心字形的大房子。房前有一对联, 对联是:“一改常规良心至上。”下联是:“劝君善良良善 为安。”良心饭店里,坐满了顾客,这些人自己端自己想 吃的东西,十分方便。这里人们来往自由,彬彬有礼。
秋生端了几个菜。肖肖介绍说:“有良知良为,良思, 良品,良德,良义六道菜。吃了这六个菜,在做人标准 上,定会有大的教益。” 正在举筷时,走来两个穿着号服的人。两个人长得 驴头马面,十分吓人。秋生小声说:“这是地府的警官, 是负责治安的。” 牛头马面朝他们走来,一眼就看见了阿逊:“我们上 司早就下令找你,你躲在这儿啊!” 阿逊奇怪地问:“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我呀!” 牛头说:“我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听上峰的命令。 他让我们抓谁,我们就抓谁,有什么道理,去找我们当官的,到了那里,有什么话对他说。” 阿逊问:“你们的头儿是干什么的?” 马面奇怪地问,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已经死 罢了。这是阴间。我们头儿是地府共和国派到魅镇的镇 长,负责这个地方的所有灵魂的安置。 阿逊听说自己死了,很不为然。因为他从不信鬼魂 之说,只说自己有唯物主义思想观念就可以了。他看了 看秋生,看了看肖肖,顿时想起,他们也是死去的人。 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已是死去的人啦。他很悲伤,为 什么自己会死去呢,有许多事要他去办。他的事业还很 多,很多。他忽然明白,现在他依旧很穷很穷。他没有 了一切,那一切好似是一场梦。 肖肖说:“生死簿上,你寿限已到了,所以,你早就 该去镇长那报到。” 他悲凄凄地说:“我早先听说有阎王殿和地府,有土 地皇,却不知有了个阴府镇长。” 秋生说:“阴府和阳间一样,许多政府官儿都换了。 原先的阎王换成了阴府共和国办公厅。阎罗早就被赶走了,换了共和国执政。执政是四年一换,由许多有钱的 鬼魂充任。” 他省悟说:“这阴府和阳间是有相同的地方。只是我 还有许多事要办,我的很多心事还没了,这么就死了, 我不安心啊。” 牛头已听得不耐烦:“哪有那么多的穷工夫闲唠叨。”
三十七、睡死方知梦是真
碧云知道阿逊回到了普城。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缠住哥哥不放。普城马上就要换届选举,哥哥的代理县长马上就到头了,能不能把一个代字去掉,目前很重要。这次选举,如果成功不了,哥哥去哪里?到县委当一名不起作用的副书记。这是让碧云发愁的事。碧波能否当上县长,这对她以后地位很重要。
肖贝很懂事了。碧云把她送到学前班。信访办公室无信可访碧云就打毛衣。给母亲打,给哥哥打。她打不完的毛线,打不完的毛衣。七月十五,她到肖肖的坟地给肖肖上坟,肖肖坟上,长出了一朵很好看的野花,花很小,又白,像碎银子那么漂亮,秋风把田野的香气送到她鼻子里,她觉得田野里很美。她穿上那身紫红色风衣,在星期天到城外的水塘里去钓鱼。钓者很多,美丽的芦花在水面上开放。有时候,她看到了阿逊在垂钓,专心致志,那情景就像当年他看自己一样,阿逊很风流、年轻,穿着夹克服,留着大背头,一双美丽的眼睛,留着油黑的小胡子。有时他身旁站一个孩子,有十四五岁,那是侄子吧,她结婚那年,那孩子刚刚上初中,真是变化太大了。
水塘旁,是海生公司的新盖厂房,在这里,海生投资上千万元,要办全国一流的起重机厂。而在对面,华都公司在对面,买了八百亩地。要办炼油厂。现在铺路基。这个厂要投资好几亿人民币,听说他动用了亚洲开放银行的贷款。阿逊是够神秘的。在太平洋深处的一个岛国里,他拥有一个很大的海港,他和皇帝陛下共享那个港口的利益。玄明帝国接受了这黑社会的使者。小小的玄明帝国,在人们尚不知他的出现同时,正朝着蓬地发展着。碧云不了解这一切,她不想了解有关阿逊的一切。无疑,阿逊成了巨人,而她是千百万人中的一个普通人。他已和自己拉开了距离,成为两个阶层的人了。他们中间,拉开了一道很深很深的鸿沟。这条鸿沟使他们今生今世。再无缘在一起了。难得和他在这里相会。“别去打扰我哥哥。”她劝他。
他坐在马扎上,手里拿鱼竿。“我只关心金钱,不关 心政治。你哥哥是个政客,我不会去干涉他的。” “你回来是凑热闹的。” “是的,这里有中国第三大油田,我在这里办炼油 厂。对普城有什么不好呢?他当他的县长,我当我的董 事长,互不干涉。”他猛钓竿,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钓了 出来,侄儿忙去解杆:“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我向来讨厌 政治家,更对小官僚反感,你千万不要提这件事。” “你变多了。” “不变要被社会淘汰。肖贝好吗?” “她很懂事。” “会叫妈妈……” “早就学会叫了。” “可惜不知爸爸是谁。碧云,你把肖贝给我,我会 让她过得很好,她是亿万富翁的女儿。我会把她培养成 一个艺术家,一个多才多艺的孩子,她的前途将是灿烂 的。”他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我很想她,我都三十 多岁的人啦,只有一个小女儿,我爱她。可是我没有权力。你干嘛剥夺我的权力呢?” “肖肖,临死把她托给了我——我答应她的,就不 能失信。我想把贝贝培养成一个很好的一个人,一个洁 白无瑕的小女孩。你饶了她吧,让她幼小的心灵上,留 一片净土吧。”她望着天空。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见过孙阿逊。
炼油厂的工程很大,大大压到了起重机厂。县委书记常胜民书记亲自去看望施工人员。四川油建的工程师们常住普城。华都油业公司是中国民办大的炼油厂,也是华都实业大的分公司。这个厂建成后,将有好几万民工被招成华都实业的职员,普城所有的失业农民几乎都找到了工作。这个炼油厂,是中原地区最大的民办工业。他负责华北五省、市的部分柴油供应,其中有几个化肥厂和制药厂。整套设备全是德国进口的世界先进设备,是四川油建自北海炼油厂后又一大炼油厂。原先规模很大的起重机厂在华都油业面前就像个侏儒那么矮小了。每天都有重要的干部来考察华都油业。这期间,华都老板居然失踪了一段时间。
这些事碧云绝不会去操心的。她关心的是肖贝能够学更多的本事。哥哥能接到正式委任状。在浦城县政府家属院里,有碧云自己一套房子。这是哥哥为她争取的,在这里,她有自己的天地。小小的院落,收拾得很干净,里边种了很多梅豆。深秋,梅豆开出紫白相间的小花来,把这个小院打扮得很好看。里边有个自来水头,有个小池。两间房子,一间做客厅一间做卧室,院里还留有一小间厨房。肖贝有时过来跟她住,有时跟哥哥家住。小青楼里,她很少去了。有时,她带肖贝去那里坐上一会儿,看着那里荒芜的样子会留下许多悲伤。想肖贝,想以前自己的往事。碧云在小青楼里,几乎好几次都仿佛看到过一个人影,那影子很似肖肖,都是一晃而过。肖肖已死去,她觉得,那是自己的眼看花了,肖贝没看见什么,她去了,在院里捎野花儿玩。中秋节那天,她把肖贝接到自己家里,她要和肖贝一起过个团圆节。她决定去带贝贝看小青楼。小青楼是贝贝的世界,贝贝有权力去了解小青楼的一切。小青楼是否已经荒芜?她好久没有去那个地方了。碧波满面春风去找碧云,在小院梅豆架前,他看见碧云母女两个正看书,那是流行的由华都出版公司出版的童话系列连环画书,这是小朋友们都喜欢看的一套书。贝贝也不例外,碧波见了,很不高兴:“你怎么让她看这 种书?” “这种书很好的,舅舅。”贝贝闪动着美丽的大眼。
碧波抱起贝贝:“这里说的都是骗人的道理,乖孩子 是不看这种书的,贝贝是好孩子,当然不看这种书啦。” “可是,老师说这是本好书,我们学前班每人都买 了一套。舅舅说谎,舅舅骗人,舅舅是坏蛋。” “不许胡说,不要没礼貌,舅舅是长辈,不要这样 对长辈说话,妈妈怎么教你的,你忘啦?”碧云带着责 备的口气说。 “可是,舅舅说这本书是坏书。老师和小朋友们都 喜欢呀。” “那是舅舅不了解这本书。他看了封面,以为是坏书。” “是的,是我没看好。”碧波忙找个台阶下。 “那么说,这是好书了。” “我没看,不敢下结论。妈妈说好,就算好吧。现 在舅舅来接贝贝和表哥、表姐一起过中秋节,贝贝坐不 坐汽车啊,还有姥姥也等着贝贝,有贝贝喜欢的邓臣校 长也在。” “好罗,要坐汽车罗,妈妈,我们一起去舅舅家吧!” 贝贝搂着碧云的腿,央求说。 “好贝贝,听话,妈妈刚才对你说什么来着。” 妈妈带我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那么,我们就不 坐汽车了。舅舅对不起,我们今天没时间,妈妈要带我 去一个很有趣的地方,你去吗? 碧波望碧云:“怎么回事,今天是传统节日,妈妈很 想和你坐在一起,碧云不能让老人失望啊。全家人都等 着你去,你不能太固执。妈妈已好多天没见着你,她很 想你。” 碧云揽着贝贝,用手去梳理她的头发:“我不想见她。今天我很想静静。往后再说啊。” “可是,今天是中秋节啊。” “别说了,我给妈妈的太多了,她应该知足了,我 都三十岁的人了,我得有一会儿我的自由吧。哥哥,妈 妈不理解我,你应当理解我,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方式 了,我现在青春已逝,我失去的太多了,你们似乎要给 我制造一个保护网,这层保护网你们知道给我留下多少 痛苦吗?” “妈妈,你哭了,舅舅,妈妈为什么哭?” “我劝你还是冷静点好。碧云,我走了,你还 是去我那儿。” “不用了。你还是到第一线去亮亮相。你这个代县 长要想把代字去掉,要给老百姓一个好的印象,让选民 们去投你的票。” “你还真相信要经过选举产生县长?你太幼稚了。 其实这是上面早已安排好的。我的智障者啊,你还是替 自己好好想想吧! ”碧波转身走了。碧云望着碧波的背后, 沉思。
秋风添着人们的面孔。天是蔚蓝色的,飘着朵朵乳白色的云,田野里成熟的庄稼发出陈阵香气。田间小路上长满了青草,小草不屈不挠地向人和自然抗争。一条美丽清澈的河流朝那个村庄流去,绕林而过,那是一片片的果园。在果树的后边,紧挨着村子,是一个千年古塘,河水从塘坑里经过。古塘有几十顷大,大得看不见边际。小青楼的身边,就有这么美丽景物。塘水十分清澈,流淌着许多故事。碧云领着贝贝,来到了小青楼的前边。她看到了塘水很清,看到塘上荷花开了,都长出了莲子,看到成群结队的鸭子在塘边散步,她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出来。贝贝却快活极了。
三十八、是传说中的故事还是故事中的传说
小青楼在碧云面前,这是他留给贝贝的。小青楼院内早已荒芜。这里长满了野草。野草在秋风的吹动下已变黄。月儿悄悄从东方升起。碧云拉着贝贝在草丛中漫步。“妈妈,这是什么地方?” “这就是妈妈说的好玩的地方,这个地方属于贝贝, 贝贝就是这里的主人。” “它不属于妈妈吗?” “属于贝贝的,就不属于妈妈。” “我不喜欢,不属于妈妈的,就不是好东西。你看 呀,多些蜘蛛网,这地方好脏。妈妈,以前谁在这里住 过呀!” 的确,这里的一切都蒙上了灰尘。家具显得破旧不 堪。这里有她和阿逊拥有的一切。这一切,已随着时间 埋在无限的尘埃里。碧云显得很失望。她找不到了这里 人间温暖。惨淡的月色斜照在这幢楼的一个个角落,这 里凄凉,可怕。当她们走向书房时,飞出的什么野鸟把
母鸡吓了一惊,一阵黑影朝窗外飞出。“妈妈,我怕。”贝贝偎依在她的身上。
碧云茫然地朝窗外望去,窗外,是这片寂寞的古塘。古塘水很平静,像一块闪闪发亮的宝石,她揽着贝贝,跌坐在一把椅子上。这里发出一股霉味,让人窒息。一阵清风吹来,吹散了她上了发的长发,她茫然地看看窗外,身边似乎传来若有若无富有幽默的语调:“这水塘,叫神龟塘。” 神龟塘是千年以前的一个普城财主留下的故事。传 说,在普东这个小沈村,有一家财主。财主家财万贯, 富甲一乡。家有良田万顷,骡子成行,就是普城县太爷, 来到任所,也得去拜访告老还乡的这位户部尚书。户部 尚书姓沈,美中不足的是,沈尚书膝下无子,只有一位 千金。这千金小金长得可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得的一色美 人,三岁会咏诗,七岁能作画,女红方面,更是一绝。 有人说,这女子笑一笑,能使河中鱼儿不游,天上鸟儿 不飞,山上百兽起舞。更有人说,西施没她皮白,貂蝉 没她性温,昭君没她才广,玉环没她婀娜,沈尚书老两 口,把她捧上掌上明珠,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
里怕化了。满朝文武的花花公子,慕名托人求亲的真是络绎不绝,可就是没有一个合老两口心意的。看着沈小姐就一十九岁,婚姻大事一直没有定下。还是沈小姐计谋广,她仿效古人扔彩球的办法,让爹娘照办,尚书和诰命夫人商量一下,觉得也是个办法。于是商定在元宵佳节,在普东镇上,由普城知县出来维护社会秩序,在大跑中央搭了一个大彩棚,沈家小姐要在这里抛彩招婿。消息传开,全国各地的各门各宦,都敬慕沈家的门第,倾慕沈小姐的花容月貌,提前几个月就来到普东王下,去碰一碰自己的运气。话说元宵佳节已到,彩棚前放了好的礼炮,当时晴空万里,风和日丽,正是个良辰吉日。沈尚书由普东知县陪着,坐蓝呢大轿,来到彩棚下。当时的怀庆知府,直隶总督都派了亲兵,来帮沈尚书办好这件事,一时热闹非凡,都说沈小姐一定能找出一个如意郎君。这新郎官司一定是才高八斗的新科文状元。有地说不知哪家国公府里的少国公少爷能领风情。这是人们的预测,并不是实际情况。
话说在离小沈村约有十里地府的地方,有个塘王坑,坑里有一个千年修炼得道的老乌龟。这天正在睡觉,听得外界好不热闹,就打扮小乌龟去探听水情,小乌龟去了不多时,便把详细情况说给了老神龟听。老神龟大惊:“几乎误了大事。这事误了,又耽误我千年修炼。今天 是文曲星和玉女星相配的日子,金星老头儿特告诉我, 让我去点化一下。我因多喝酒,几乎误了大事。”说罢, 拨开水,跃上岸来,飞上云端,仔细看,好不热闹。但 彩棚下,沈家小姐花容月貌,有羞花闭月之势。老龟十 分遗憾。看那彩棚下,有许多狂妄之徒,妄想取走绣球, 去领略芳韵,老龟大骂一声。 老龟按下云头,变作一个蒙面书生。在一座金蝉庙 前停下。看时,在庙前石阶上,睡着一位身穿灯笼花裤 子的要饭花子。这花子穿得虽破,却是眉清目秀,天资 不凡。老龟走向前去,推那花子:“喂,醒醒,醒醒。” 花子揉了揉眼:“我睡得正香,你干吗?” 神龟说:“前边不远处,有沈大尚书正舍饭,你何不 去饱餐一顿?”
花子说:“只听说招婿,没听说舍饭。” “招婿是真舍饭也是真。他要做做善举,要使自己 招一个好女婿呀。”神龟说完,飘然离去,花子揉腮再看 书生,却不见影迹,顿时睡意全无。他心想,既然躲着 无事,何不去看看热闹。 花子拿起要饭棍,挎着要饭篮,朝彩棚前走去。离 彩棚约有百十步,彩棚中佳人一笑,使他神情荡然。人 间竟有如此尤物,来家今日看了,也不枉活一辈子,只 因家道贫寒,否则自己说不定也要试她一试。 沈小姐手含彩球,来到彩棚上,她举目一看,下面 举子成千上万,使她有些为难。只见举子中间,有个化 子也举首观望,她觉得有些好笑。但恍惚间,她忽然看 到那化子霞帔玉带,紫气护身,她一惊:这是个高人, 也许目前尚不及梯,日后必能出人头地。她心中兴奋, 朝空中把彩球抛去。 彩球拖着粉色纱带,在半空悠悠飘荡。在万人的广 场上,飘来飘去。各家公子,各位举子,都翘首以待, 渴望彩球飞到自己身上。
可彩球似乎跟众人怄气似的,飞呀飞呀,不偏不倚,正落在花子怀里,众举子大哗,亲兵架着花子,来到沈家尚书面前,沈尚书看了,哭笑不得:“你是那家花子, 来这里捣乱。” 谁知花子并不示弱:“抛彩是天意,中彩是命中注定, 我是你家抛彩的女婿。” 沈尚书气得语有些结:“来人,打发他几两碎银子了 事。” 花子仰面大笑:“沈家小姐,值区几两碎银,也罢, 这是儿戏一场,何必认真。我是花子,只需给半块剩馍, 这就可以把你家小姐赎回去了。” “慢着。”这时,小姐出来,拦住要求的那化子。“我 抛你中,这是天意,你就是我的夫君。但我看你有没有 勇气承担。我诗琴书画,样样皆通,你有这种才华吗?”
花子说:“天意如此,可以让我出人头地。这些雕虫 小枝,何需挂齿。” 于是说上姐命人拿来文房四艺,那画字运用自如, 一张诗画并茂的条屏跃然纸上,小姐让人送给尚书,尚
书诸人,瞠目结舌,区花子,竟有如此绝妙笔法。那画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丝丝晨露,若飞若滴。那颜体草书,细劲不限,气势非凡,不是民间凡辈可为。小姐又让人抬来古琴,花子坐在琴前,抚琴长吟:“高山流水,北士悲,流落江湖兮,知音人,凤凰啼哭 啊,沦落人。” 凄凉婉婉,感动了隐在云端的神龟,神龟,化作飞 凤凰,在空中飞舞,众人称奇。于是沈尚书收留了花子, 并和小姐缔结姻缘。后花子果得了头名状元,后官致辅, 做了一任利国益民的一代名臣。 但神龟因饮酒过度,几乎误了大事,又因得意忘形, 在人间变作凤凰,触了天律,被罚到了人间去受苦。 话说老尚书业已去世,后带家业沈小姐继承,那沈 村的良田自然归到了花子手里。 花子这时已做到河南巡抚,那时正在抚院小坐,忽 看见院中有一个书生立在那里,那书生正和当年让自己 中彩的一模一样,他以为是神人,就说:“大仙有什么指 教,当年幸亏你点拨,下官才有今日。”
老龟说:我不是什么神仙,我是塘往坑里千年修炼的老龟,因为喝酒几乎误了你的大事,被天帝罚到人间受苦,再行修炼。现在我无脸再回故地,所以沦落无地。我想借你一片空地,以栖吾身。抚台很感慨:因为我而受罚,一点地方有什么,我的万亩良田,你随便找一个地方可以了。书生长辑:“多谢大人。”说完,一缕青烟飞去。当 时晴空霹雳,一声巨响,就在小沈村附近出现了这个神 龟坑。 有人说神龟还在这里,小沈村的人有的见过神龟, 有地说那神龟好似三间房那么大。神龟借居,此地百姓 安居乐业。 碧云泪水涟涟:“神龟啊,神龟,你果真还在塘里 吗?”
三十九、谁知三生石上有姻缘
夜空寂籁,月光惨淡。秋风扫着窗前枫树,似点点红花,飘在窗前。碧云捎了杆蜡烛,点在写字台上,灯光恍惚。贝贝依在母亲怀里,怯生生地对月朗星稀的夜空。神龟坑很静,一碧百亩,绿水潋滟。碧云的叹息声,顺着夜空,传到了神龟坑底的碧霄宫里。老神龟经过千年修炼,悟性又高了。千年前他借花子道台百亩良田,在这里营造了碧霄龟宫,在这里和他的龟子虾孙们熬过漫长的千年历劫。千年来,人世界经过数不清的风波,而神龟不过是在碧霄宫里睡上一觉。他怎么知道这期间出现了宋元明清王朝,又何知清朝后日本进了中国,他更不知中华大地出现一个新的共和国。当他醒来时,正从那寂寞人世间,传来一声轻轻叹息,他从龟椅上站了起来:“这人世间的事真是麻烦多,管一件 伤一件,一千年前因为管那桩事,弄掉了我千年的修炼, 连个存身地都没有了,还算那化子有良心,借给我这个 地方藏身。不知道那个三生石的怪物又在叹息,挠我一 顿瞌睡,让我出来再看看。”
神龟出了水面,看到岸边有座青楼,上边有一女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叹息。这人世间起了什么变化,他似知非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似的。看那女子那忧伤的样子,他扳开三生石底,仔细去看,才发现这个碧云女子,乃是千年前沈氏千金传生。这女子传生到林家,是化解一场情缘。这份情缘弄得沈林两家不和,弄得这女子有无限的叹息,有无限的泪水。也是前世传了梁山伯和祝英台,在相思薄上泪没有流完,到了这世再流他无数苦泪。神龟看吧,待看下卷,忽觉眼前一阵昏暗,东南区域巨处有阵阵寒光。神龟吃惊,不知所终,只见半空有一处幻影,却是一个跛足青年,身披八卦神衣,腰挂桃木剑,身旁闪着金光,那金光似针刺一般,刺得神龟难以应支。神龟大惊:“张天师转世了。可能就在浦城县一带,看来 我的功夫未满,道行还略差一二,这怪物使我吃不消了。” 神龟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老太婆。那老太 婆拄着桃木 拐杖,银发披肩,二目恍惚,一走气喘喘,边走边叹息: “老来难,老来难,人到老了不得见,走路没气力,吃 饭往外浅,说话不耐听,面丑没人看。老来难,老来难,
人生在世有几年。荣花享不光,富贵挂心坎,何时是了结,你恨我,我怨你,永远没有光。恩是恩,怨是怨,世人都是为了钱。为了钱,去当家,昧着良心吃摊派,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就能坐高官。”这老婆子又瞎又丑, 唱着这豫北小调,从青楼下走过。 碧云正叹息间,忽听一种苍老无力的小调在身边传 过。月色中,一个盲人老婆,挎着一个要饭篮子,便走 便唱,那篮子有几块剩馒头。她从楼下经过,顺风刮来 又腥又臭的气味。丑婆子偏偏朝青楼院里走过来。 贝贝抓住碧云的手:“妈妈,我怕,我怕那疯婆子。” 碧云抱着贝贝:“别怕,有妈妈在。” 瞎婆子立在院中,坐在石凳上,朝天长叹:“中秋节, 人们都团圆呢,嫦娥呀嫦娥,你留在广寒宫里寂寞不寂 寞呀,后羿早就娶了别的女人啦,后羿在地府当了联合 国秘书长,正在处理有关鬼国国际争端的事,你在天国, 不知道处理什么事了。” 碧云依为这婆子说的是疯话,就不理她,自己拉着 女儿贝贝从她身边走过。
贝贝把头躲在碧云怀里。碧云也不敢去看她。当碧云走到门口时,再回头望去,那有什么疯婆子,在院里阴森一片,婆子已不见影迹,院里月色依旧,月光惨白,碧云出了一身冷汗,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鬼?阿逊其实还在和秋生肖肖在一起,在魉镇良心饭庄吃喝,被镇长派来的人拿了过去,绑在镇政府大院大杨树下,这镇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看起来,这里车马水龙,比阳间早过上了小康水平,这魉镇镇长,忙得很,他走到哪里,那里都是好多人都争着票子送他。他对钱表现得极不耐烦。一会处理完了,太阳已偏了西。魉镇镇长才虎着脸向牛头马面:“我给你们要的人请来了吗?” 牛头说:“在院里拴着呢?” 镇长大怒:“混蛋,我是请人家,你们就是这么请人 家的?还不快松绑。” 牛头马面急忙给阿逊松了绑,并挺好地搬来了座位。
镇长说:“没有你们的事了,出去玩吧。” 牛头马面走开了:“这两个虽说是老当差,毕竟是思想僵化了。他们是原先阎王殿前的两个追捕官。后来阳 府实行了共和制,阎王取消了,改成了联合灵魂共和国, 新当选的部长会议主席撤了他们的职,我看他们是老当 差,一时丢了饭碗,就收留了他们,是有照顾他的意思, 谁知他们越来不行了。我叫他们去叫你,请你,你看看, 他们把你给锁来了,几乎坏了我的大事。”镇长长的虎面 人身,虎须一尺多长,那样子是一个十足的笑面虎。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呀?” “是这样,上头县上缺一个执事,我要调到上面当 执事,这个镇长就留给你当。” 阿逊不明白,自己会当什么镇长。自己还有很多事 要办,忙摇头说:“我不当,你找别人吧,我还有很多事 要做呢?” “你有什么事呀,你已经死罢了,阳间的事你已管 不了。”镇长说。 阿逊听了,不相信。 虎头镇长拿出生死簿,上面有他的名字,上面已画 了红道道:“你的名字已经画上了,你的阳寿已到头了。你别操阳间的事了。人走到那一步说那一步,到了这里, 就按照这里的规矩办。你当镇长,我是看你很有钱,能 出钱给我,我买执事可以有钱了。” 阿逊听了,心里很悲伤:“难道没有什么办法使我起 死回生吗?” 虎头镇长说:“这很不好办,但只要有钱,我可以给 你想想办法。” “这需要多少钱?” “这要看什么档次呢,档次高得上万元的钱,档次 低也得好几千块。按照官面的规定这种事是不让干的, 可是我们当地方官的不做点买卖,平常的生活都顾不 了。” “那么我要高档次的。” 虎头镇长当时就念了一本:这是你的阳府银行支 票簿,你可能送给我一张支票。阿逊当时开了一百万元 的支票。办完,虎头镇长接了支票,呵呵大笑,顺手 一推:“你给我下去吧。”他便掉进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坑 里,他高喊救命,从床上跳了下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这时电话机响了,他拿起电话,是仲秋扔来的电话,说是一批私货被海关截了,价值一百万元,阿逊听了,应了梦中之事,淡淡一笑,两人又说了别的,不再提这件事。阿逊顺便披衣出走。久久不回杏园村,这里的人们似乎都安居乐业。早先在这里的痕迹不复存在。儿时的伙伴,老实的农民,过起男耕女织的家庭生活。他和家乡有些陌生了。父母对他有些生气,早已和兄长及姐姐过在一起,他每月日拨给父母部分钱。他走着,走着,看到小青楼那里有光亮,想到肖肖,不禁潸然泪下。人生无常,肖肖那么年轻,便弃开人事,自图轻快了。他正走着,有人撞到怀里。他有些惊疑,看时,是前来的碧云。碧云和贝贝慌慌张张地往前走,心里总是想着刚那桩怪事,不妨撞到阿逊怀里。阿逊抱住了她:“碧云。” 碧云挣托:“你,放开我。” 他松开了手,看着贝贝:“啊贝贝,你也在这儿呀!”
四十、旧情此时已难温
中秋节和碧云巧遇,使阿逊心情大伤怀。碧云舍他而去,他心中更觉怅然。中秋节过后,一年一度的换届选举马上就要开始,碧波正抓旧城开发,他亲自兼着旧城开发工程处长的职务。他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一时普城旧城墙周围百姓,鬼哭狼嚎,民声极坏。普城周围百姓对碧波恨之入骨,都恨不得扯吃了他。
郑碧波走马上任,雷厉风行,派几个地痞,把城墙周围的房子,强硬性推掉。可怜那些殷实人家,靠在城里做点买卖,好容易盖起的小院,毁于一旦,他们哭天无门,怨地无声。他上任后,六亲不认,刚强果断,把普城闹得天翻地覆。这里有一个人作为他的后盾,给经济上的支持,那就是海生公司的董事长周世民给他在舆论界很大支持。一时间,在上头他成了改革式中年干部,郑碧波亲自指挥那些搬迁队,对个别思想不同的人强制搬迁。海盛公司在旧城墙上要建一系列现代化园林,这给普城市行政当局带来很可观的收入,浦城县全体常委都支持郑碧云和周世民的方案。虽然下边联名申诉,都被县委一班人马无声地压住了。几个领头闹事的,被郑碧波悄悄抓了几个,送到劳教场里,这件事也就无声无息了。郑碧波要当浦城县县长,首先得有几宗显眼政绩,旧城墙开发就是其中一项。其中的论案,他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征得市里同意,他才大大方方地当了工程处长。这件事本来让城建主抓就可以了,但旧城墙开发,必然得罪一系列人,郑碧波为了把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悄悄地担任了工程处长。他说这里是市里重点工程,首先得由常委一、二把手亲自挂帅,书记是好人,郑碧波乐于表现自己,就当仁不让了。其间,阿逊回海滨一趟,出了几次国。名义上是去夏威夷的民间访问,其实是昭明皇帝想和他会晤,昭明皇帝已老了,皇帝首席顾问的他,常常缺席,使昭明皇帝大为光火。他在那帝国度过美妙的三个星期。在这三个星期里,他帮这位皇帝创建了有三千人的帝国禁卫军。这些部队来捍卫这个岛国的安全,指挥机器人抵御外来侵略,这些禁卫军从列兵到将军,都是阿逊精心选出的,富有时代负责精神的忠实卫士,是由全世界二百个国家的军事流亡者组成。其中有鲁旺达前政府军,苏联的科罗勃,有海迪的军官和萨达姆的忠实信徒,红色高棉的查处战士,南非右翼联盟军的流亡者,马科斯总统的前侍卫队长,北非的女士队队长。
这是精英部队,能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各种战局。他们会使用武器和现代化交通工具。他们领着和美国总统一样高的工资。这昭明帝国国岛,离黑鹰集团的穴儿只隔七八十海里,这里随时有爆发战斗的威胁,阿逊要吃掉黑鹰集团,只有依靠这只只有三千人的军队了。这支部队的统帅,三军总司令是流亡将军川岛雄夫。这是个日本将军,在二次大战中,他十八岁就当上师团司令。他是大战战犯主要人员。他们逃过了那次灾难性的战争,到昭明岛做了昭明皇帝的军事顾问,去指挥只有300 人的皇家禁卫军。部队扩充到三千人,这位年近 七十的老战犯雄心又起来了。
川岛雄夫和阿逊是铁哥们。他们相会在首辅官邸。其实在游地府之前,他并没什么野心,他不过像其他暴发户一样,想在这里寻找一席安全地,他在昭明帝国岛上,修建自己的城堡,那里有很好的消暑胜地。这个岛国,聚集了世界上千名亿万富翁,这里的其他人民都是这里的土著人。首辅是个忠贞不贰的老家伙,他曾和希特勒拜成干哥儿们。那时他是一个商人。二次大战时,他是反战联盟领袖,信国际共产主义,大战后期,他忽然思过,来到这个岛上,做了昭明皇帝的宰相,他任首相后,统治着这个一百多万人的岛帝国。他善于治理国家,他是大理州昭相帝对他的恩宠。他信佛,在帝国中心,有一座雷音寺,他从日本及中国请来了高级法师。他反对战争,主张和平。他主张锁国政策,把小帝国治理成一个只有本土的经济。他的为人法则是新派又不能容纳的。新来的军事顾问川岛将军很有家底,他主张把这个小小的帝国变成世界上那些政治领袖的避难圣地。他主张应有一支精练的皇家军队,用来抵御外来侵犯和保卫国内的和平。中央六部的部长们都同意将军的思想观点。于是皇帝授权他做军事统帅。
帝国的首脑部长,由许多高级政治顾问组成。这些高级顾问都是原政府总理和被政变推翻的共和国总统的。他们来到这里,一起出主意让这个岛帝国在多方面都强盛起来。其中失败的东欧共产党的领袖们大都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在这里,阿逊用了相当的一段时间和川岛雄夫交谈。川岛很欣赏这位年轻的资本家。也许这是一位野心家。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手下的资本。他现在正和好莱坞的影星们调情。也许他把她们当成小猫或小狗一样的宠物。但是,这些女郎们都是挥霍无度的百万富翁。她们的性欲就像她们的财产那样丰富。当阿逊回到故乡时,这里几乎演成了一出闹剧,那就是,郑碧云的县长马上就可以到手了。这使阿逊很烦心,他走访了旧城墙周围的地里去找市长。市长正好出国考察去了。办公室主任是他拉老同学。他们在一起聊了许多,他想搞掉普城的现任县长。就这么回事,他对老同学说:“我看着他不高兴,我要搞掉他。” 这位办公室主任姓茅,年纪和他一样大,只是矮矮的个头,面皮很白:“不好办。估计不好办,这件事郑碧 波早就走好了门。” “市里不好,我到省里。省里不行,我到国家。部 里有我的朋友,副总经理和我关系也不错,一个小小的 县长,七品芝麻官,我不信了干不掉他。” 茅主任笑了:又何必呢?你去办你的华都。华都的 股票在上海和深圳上市以来,都成百三百十的升值。 华都在纽约政治市场上,也是飞升的,你的华都是越办 越好啊。在美国你的华都真丝制品公司是初战大捷,你 是吃饱没撑的吧,何苦去缠一个郑碧波,郑碧波只是 人生海洋里一个小鱼,而你却是条大鲸,不能相比啊。 阿逊不高兴了:“怎么啦,老同学,你是为郑氏当说 客呀,老实告诉你,我阿逊想干的事,决不半途而废, 我就要办,你帮不帮忙呀。” 茅主任说:“你的忙我能不帮吗?明天在市里大的 饭店你请客,我给你说一个人,让你马到成功。” 阿逊坐下:“这还差不离,你说是谁啊?” “她肯帮你的忙的,你的老相识,组织部长王慧芳。”
茅主任说。“她开得好快呀,怎么爬到了组织部长的地位!” “你知道市长是谁?她的第二个丈夫。这里的迷你 明白了吧。” 阿逊伸出手来:“多谢你的帮助,我一定会这位王 部长。”
四十一、各谋其利
华罗市,这个本来有很多传奇人物的华北工业城市坐落在黄河北岸,这里是以电子工业和化纤工业及纺织业为主的城市。原先是地区,后来便划成市了。在人民路中段,市政府安在早先府街内。旧时代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留下的仅仅是新时代的办公大楼。市政府组织部就设在这个灰色大楼的底层,这是两间宽敞明亮,铺着猩红地毯的现代化办公室。里边集电脑和软件控制于一体。办公室主任王慧芳,是个三十岁的女人,她身体修长,穿着淡青色秋装,高挨着个黑发亮的发髻,她的面孔由于长期办公室工作而变得空白,他有一双美丽的大眼,鼻子微微向上翘,很顽皮,淘气的样子。她戴金丝边眼镜,上边带着美丽的金链子。她掌握全市四区七县的行政党政人员的升调命运。她的丈夫黄达,是干部新秀中的中坚分子,今年四十岁,是花园市第一副书记,市长,他刚刚和美国的芝加哥市联成姐妹城,他到芝加哥市去考察去了。事实上,华园市一直缺着市委书记一职,这个职务由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她一直代理着。
她是年轻也是少有的市委书记。她每天都应酬许多千变万化的事情,早上上班后,她首先来到市委办公室里,然后去市委办公大楼去处理许多等待她处理的问题。在华园市,她是政治女强人。刚在市委书记办公室的安乐椅上坐下,电话铃就响了。她伸手抓起电话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的脸色变了,对于这个声音,她只是转瞬即逝的印象,但留在她心里的,是永远说不完的歉疚。作为一个女野心家,当初几乎坠入他的情网。她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才干时,随即而来的,就是只有按照她的预定目标去达目的。这是一种特别的浪漫行为。她选择了一个另外的男人,她和那男人仅仅过了一年半时间,就在普城见到现在的市长,她以自己特殊的魅力取得当时任县委书记的黄达。黄达新近丧偶,对这位苗条的女性便坠入情网。她马拉松离婚,闪电式结婚,在短短的几年里,她利用自己的社会手腕。努力使她的上级们知道了她非凡的才干。在代理市委书记期间,她着实大胆地干了几件男人都不敢干的事,她有可能升为高级干部,
这是极可能的,在处理有关事宜中,她显示出政治家的圆滑和果断,显示出女性特有的优越性。她的目光闪现的,绝不是一个平白无故的温柔。她一旦发现什么目标,那就是适合自己进军的目标,她坚决抓住不放。她是那种在公共场合表现得特有的政治家拿手本领。由此,她便是全国级优秀共产党员。她出席了共产党的十四次代表大会,她是全国妇联委员,是世界即将北京召开的妇女代表大会的铁杆代表。她春风得意,在政党的争权夺利中,在自己深着保护的安全套里,再现得那么随和,她是那种深得下级爱戴的领导。在全国市长会议上,她是唯一的女优秀市委书记。她兼管着组织部,在各区县,她使自己的得力助手去遍布全市。普城的郑碧波就是她新发现的,具有创见的优秀的县级干部。她很欣赏这位中年人的果断作为,善于处理棘手的问题。因此,当她决定要去掉这位干练的县长前边那个代时,她接到了这个对她一生很重要的电话。这就是华都财团的老板,和她十年前有段风流往事的阿逊的电话。阿逊是个人物,在演艺界,在文学界,在商业界,在实业界,他都是以一个不出名的小卒而跃过龙的。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巨人。在过去的岁月里,风浪中滚出来一个金人,他是个传奇式男子汉,好似有什么点金术,经他插手的事无不顺利而行,他的公司遍布整个亚洲和独联体国家,刚和越共缓和关系,他便把自己的自行车安装公司开到了河内,他是那么精明,他把华都的股票弄到了组织的百老汇大会上,在那里,他成了一个小小的人物,他想把一个小小的人物逐渐变大。在组织里,他的华都真丝品制作公司旗开得胜。这是他的实业方面。传说,他是世界上大的走私集团黑鹰集团大的合作伙伴。
他几乎握有澳门所有俱乐部的10%的 股票,他的目光已投向巴拿马。 王慧芳知道这个金人的分量。这已不是在普城县城 请他喝豆汁的那个文弱书生。他已变成中国大陆富有 的男人。说不清他的财产有多少。她明白,对方向她伸 出了金手,她明白,古代关于金手的传说。古代有个人 去拜师学艺,走了……六十四天,磨水到三七二十一双 皮鞋,身上的像样的衣服几乎全部脱下,来到终南山,在一棵树下,见到一位老者,老者鹤发童颜,银须铺胸。 正在看书,于是就拜老者学艺。老者说是到仙境去,一 同让那人跟着走,走着走着,老者说饿了,拿了半块米, 让那人去煮,那人心里说,师傅太薄气了,这半块米够 谁吃啊。但师命难违,便煮了起来。谁知半啦米越煮越 多,后竟熬成干饭。师徒吃毕,老师大便,指着那粪 说:“你若有诚心,就吃了这堆屎。”徒弟一心学艺,用 手挖了点,屎又臭又难闻,实在不想往嘴里放,师傅说: “你既无诚然,我也不收你这个徒弟了。”说毕,一阵清 风散去,徒弟抬头,不见师傅,看看手指,成了金灿灿 的金手指。金手指点石成金十分神妙,王慧芳从小就了 解这个故事,在全国赫成名的这个华都公司老总向自己 暗示秋分时,她心里暗暗地打了一个主意。 “老同学,一晃十年,还认出我的声音不认识,听 说你官运亨通,指日便是市委书记,你的老同学想请你 吃顿饭,赏脸不?” “啊,我一听就知道是大名牌的艺术家,实业家阿 逊先生。你几时到华园市的。对华园来说,你可是个财
神呀,我这个父母官可是请还请不到的。” “我到普城办点事,刚刚听说你的近况,聊聊怎么 样,到华园大酒楼贵宾餐厅,在下午两点,不见不散。” “你还是那个脾气呀,没改,到家门口了,回我家 吧,让我尽尽主人之道呀!” “我不喜欢到谁家里去,那酒楼去,边喝边谈,边 听音乐。回忆回忆这十年怎么熬过来的,咱们像知心朋 友那么坐在一起,你反对吗?我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 你——你失踪几乎十年。我们吹吹吧。” “我可不像你,那么出尽风头,我还是一个普通人。 像许多普通人一样地生活着。”这时有人送来什么文件, 她朝上面签了字,继续对电话里说:“我是现实主义者, 而你是理想主义。好了,下午两点,我请假去,这是例 外,听见你的声音,我很高兴,好了,再面谈。”
王慧芳轻轻地放下电话筒时,她那清丽的面孔上,显示出少有的失落,似乎自己本该拥有什么东西,无意中,他丢失了。她的目光有几刻的迷茫。心里有无限杂乱的事体,现在经手有了点绪。他干嘛打电话来呢?刚刚听说,是个社交言语,在华园市的各区县里,哪个知名人士不知她在市委书记兼组织部部长的大名,要想在普城干成什么事,谁能越过她的大笔一挥呢?
华园市,有华都公司在华园的图书发行站,她了解阿逊,并且,每当他出现在电视里时,她的心都在轻轻地颤抖。她会回忆起年轻时她们朝夕相处的日子。他显得那么雄心勃勃。他出现在荧光屏上时,他是自信的,自信充实他的一切。她不会无的放矢的。但是,她决定去会会这个金人,去争取这个金人。她要把他变成自己生活阶梯里一个重要的一个阶梯。她笑了,又恢复女市委书记那副持重的样子,处理华圆市发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琐事。她显得格外有精神。黄达也许在美国去和该女人调情了吧,去他的吧,黄达,你已是我该扔掉的一块牌子。
四十二、女市委书记
三十岁的女人,如果会打扮自己的话,她有一种成熟的美。她要懂得利用女性特殊魅力去进行自己所必需的社交。她已经脱离那种幻想的年龄,并且,她从家庭妇女中走出来,成为千百万妇女中出类拔萃的英杰。她不会去作为一个女人撒娇。她以一个人,同男人一样的人利用自己特殊的优势去这个人才济济的社会大家庭里去竞争。千万别小看这类女性,一旦成功,她会比男人更出类拔萃。男人的一切优点她更具有,她是这个世界的优越者,在小心翼翼的生存空间里,她像一株生命力很强的植物,一旦扎根,便不怕风浪,倔强生长。
女市委书记王慧芳就是这样的人物,她出自一个小官僚家庭。父亲是教育局里科室干部,母亲是教育部门的统计员。她姐妹六个,她是老三。她在普城中学和阿逊几乎同班,她被阿逊如日的才华所迷惑。后来她对一个战斗英雄起了爱心,和阿逊短暂的爱情结束了。她对战斗英雄失望时,那时她已经成熟,她遇见中年丧偶的浦城县委书记黄达。两人一见钟情,鸿信交往,终于如愿。在她分到普城时,她当然地做了党委秘书,后来到组织部工作,很快升到组织部长,县委副书记,她先黄达一步调到华园市委组织部任人事科长,后来黄达政绩显达,调到华园市当了市长,而她便升到组织部当部长,原华园市孟书记,因受贿罪被他和黄达一手查获,她便代理市委书记一职。市委书记,这个集党政于一身的当权职,但使她饱尝了一个政党职员的甜头。四区七县的中级领导阶级,都承迎她的鼻息。这种政治家的权欲使她多少得到了满足,可以说,她尝到了当官的甜头,懂得了做官的奥妙——关键是别惹什么麻烦,一个官员千万别有什么大 的才能,只要懂得怎么承迎上司,压制下司就行,她喜 欢在自己周围那么一些顾客,听他们去唠叨什么,她领 导着常委一套人马,去进行自己必要的政策选择。清静 无为,又是她遵循的方针。但是,她有时很注意往前发 展,因此,她选择一些精干的干部到区县里去。也许这 是她进取的根据地。她与同事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和上 级领导保持亲密和无间的关系。在十四大的分组发言里,她是中原组活跃的分子,她习惯于即时发言,从不用 讲稿,表现出她敏捷的思维能力和丰富的语言表达能力。
她迫使中央政治局一个常委注意了她。这个中央政治局的常委,是新组建的一个少壮集体中一个改革家,年仅五十岁,是原先边远省份的一个地方长官。他很有政治家的素质。这就是家喻户晓的主抓四方人才工作的林默先生。林默生就的副中央领导干部那副天庭圆满,地额方圆的气派,虎眉,大眼,皮肤有点发红,中等身材,他是改革派人物,是新经济政策的推行者。他虽然已经五十岁,但在相当老龄的中央常委级干部里,他年轻的。他精力充沛,并不像熬到这么高地位的其他领导那样很圆汤。
他是这个党派的优秀分子,是个心地善良,有美好愿望的政治家。但经过官场的磨炼,他早已把那颗尖锐的思想观点用东西包了起来,伪装得让人摸不出头脑来。他是果断有为的人。在分组讨论中,他被分到了中原组,他坐在代表们中间,听到了王慧芳那有代表意义的讨论,这些观点是新鲜的,马上引起这个改革家的注意,他在记录她的谈话,会后,他向中原省委书记:“这个代表的思想很新鲜,观点很突出,她是做什么的。”
省委书记说:“是花园市的组织部长,现在代理市委副书记一职。” “华园市出现了特大受贿案的那个市吗?那是很典 型的例子。这是个好苗子,你们应当注意培养。年纪不 大吧,有三十岁,这是中青年干部的好典型。”林默说: “我们要替下一世纪找接班人,像这个王慧芳就是个好 例子。华园市的工作她搞得怎么样,应当让他当书记一 职,让她的理论用到实践中去。” 那次会议中,林默单独会见了王慧芳,他们连续谈 了几个小时。 林默给王慧芳那朦朦胧胧的政治幻梦中,增添了许 多绚丽的色彩。使这个美丽的市委书记产生了许多菲菲 之念。她闭目心想,经过多少年的努力,自己能爬上像 林默那样的地位,或者此林默更高的地位,她想到这里, 不禁倒抽了口冷气,三十岁的 她以艳丽的身姿,盘踞 了一个现代化工业城市及90年代的七个县的市委书记 的地位,她的确不敢更高的奢想,那仅仅是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市委书记王慧芳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这是公家的房屋,是历届市委书记的房屋。这些房子一个遍院里,其中有月亮的门。里边是花园式的摆设菊花和鸡冠花都在开放,她回到家里,小保姆马上迎了出来。她把外套扔到沙发上,这里铺着绿色地毯。她在轻轻叹息。小保姆为她准备好了午饭。她招呼保姆过来和她一起坐下。这是一个漂亮的四川妹子,长得如同出水芙蓉。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乌黑发亮的头发束成一个马尾发。她不让这保姆叫她的职务,只喊大姐。小保姆机灵地望着捧着白兰地发呆的慧芳:“大姐, 有什么不快的事呀。” “唉,没有,没有。”小保姆的叫声,使她顿时从失 色中醒来,她抿了口酒,笑容可掬地给小保姆夹菜:“哦, 你吃呀,小妹,在这里,就是你自己的家,我呢,就是 你的亲姐姐,可别那么拘束,我今天哪碰上一个中学时 代的同学,我刚才在想他小时候的样子。”
“她一定也很有本事吗?” “是呀,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是个做大买卖的人。” “卖东西呀,有什么出息。还没有大姐你威风。你 当书记,好多人都巴结你。在家,我爸早就对我说,在 国外,是先发财后当官,在咱们国家,是先当官后发财, 当了官,什么都有了,好多人求你办个事,把好东西都 送到你手里,还是当官好。” 慧芳说:“你爸的观点是不正确的。我们是共产党人。 我们的职务是党给的,我处在这个位子上,要想给党 给人民多做些工作,我是人民的公仆,是群众的女儿。 共产党人不是贪图享乐。你爸爸说那一套,那是剥削阶 段的腐败观念,在这里可不能胡说。我们的办事原则是 该办的尽快办,按法律条文办,不多一分钱办,不该办 的,决不能办,那个原来的华园市委书记,就是不分原 则,就是贪图金钱,滥用职权,走到人民的对面。他由 一个市委书记,变成了阶下囚,这是我们当干部的教训 啊!” 小保姆敬佩的目光望着慧芳:“大姐,你真好,怪不得人们都称你是焦书记再世呢。我看你是包相爷转生。 我们老百姓恨那些吃老百姓不替百姓说话的官。”
王慧芳的心一动。她闭上美丽的大眼,把那又胖又白的小手放在胸前:“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决不能让百 姓过后骂娘。”她站起来,去穿自己心爱的旗袍,这是 她曾在中学时代穿过的,这身衣服曾代表着一个历史阶 段,现在,她又重新拿起,不禁心中一阵战栗。 这是个傻中学生的打扮,穿在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身 上有点扎眼,她要坐下,好好地坐下,去回想和阿逊青 年时代那难忘的一幕,去回想那个傻里傻气的男孩子。 去回想那条千里之长的黄河大堤,黄河大堤上那个小火 车站,在那里,她和他度过了人生第一次美妙的一刻, 他们成了真正的朋友,他们真正地爱了一回。马上再见 到这个故事的情儿,他是不是像过去那样淘气啊。听说 他一直独身着,那一个身有亿百家私的男人,一定是个 世上奇人,——他古怪的天性没有更改。
四十三、叙会
他是个生意人,并不是一个政治家。他从来就不想参与政治。他喜欢和别人竞争,而不喜欢安静。他痛恨一切和他过意不去的人,决不能饶恕任何在他设想中给自己设立障碍的人。他决定了的事,谁也不会使他更改。他和碧波有今生今世难以解开的夙愿。他不明白和郑碧云的结识,第一眼看到还是乡长的他就有一股敌意,有股不服气支配着他。他明白,那个郑碧波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从来以为这是个夸夸其谈,善于幻想的人。他不知道这个青年也不相信这个青年会有多大的潜力。是的,他以为,他是那种靠幻想过日子的那种十足的笨蛋,他断定这家伙未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前途。他预言自己的妹妹将会毁掉自己的一生。他看不起阿逊,讨厌阿逊,并且迫害他。仿佛,他们前世注定是天生的死对头。
是这个郑碧波,一举粉碎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段婚姻。他多么想老实地拥有这个婚姻,努力不使这个婚姻失败。他多么热烈地爱着碧云而做着和她白头偕老的美梦。郑碧波用干脆的手段破坏了这个几乎发生的婚姻误会,他明智地利用了行政手段把这个刚刚筑起的小窝击得破碎。当时,他恶狠狠找到郑碧波:“我要让他后悔 一辈子。” 的确,郑碧波在处理的一系列人事关系中,在许多 决策中,唯有这一项是他的失策。他不明白,这次失策 对他以后的政治生涯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他绝不会相 信一个失足的农民,文化闲人会把他怎么了。他更不会 相信这穷小子会有翻天覆地的本领,的确,在前几年, 在碧波春风得意的日子里,也正是这个倒霉里倒霉的时 期。那时候,他的作品没一个出版看中,更没有一家出 版商对其作品青睐,他抱着成套的长箸巨著,在挨饭, 确实,他并没有得到文学界的承认,他的作品被认为是 幼稚的,不成熟的,他抱着这些书稿跑到那些出版社, 地下印书厂极大的发行商门前,他被当成一个十足的 智力障碍者拒于门外。他绝望得几乎自杀,银行贷款等着他去 还。但他的确有创作天才,他的那种天才只是没有得到 社会的承认而已,他的作品被出版者们筑成一堵高墙, 把他与世人远远地隔开了。他试图去说服所有出书的人们,让他们去相信自己的作品会给他们带来一笔财富。 聪明的出版商们当然明白,他这文坛上的无名小卒会给 他们带来很多麻烦。起码说,成功的概率是极小的。 他在各方面败北时,正是碧波春风得意时,他由副 乡长调到县里任交通局副局长。这的确是个跳跃,是他 精干的结果,那时还是现任华园市市长就任普城县委书 记。他的精明能干,敢作敢当的气派被这个中年干部欣 赏到了,更被组织部长王慧芳看中。他们调离县里时, 给下面的县委书记打个招呼,让碧波任这个县县长,会 对你的工作很有帮助。这几乎是圈内的计划。
当黄达走到华园市时,碧波便调到县委任副书记了,这是一个大的飞跃,是由局里跳到县里的一个大飞跃,很快,他代理了县长一职,这是他政治生涯中的一件快事,他明白,这会决定自己以后的政治生涯,那时,他几乎把阿逊这个人物忘记了。他多么春风得意啊,在县电视台上,他大出风头,而在下面看的阿逊几乎气得七窍生烟。于是阿逊暗下决心,非得搞掉他不可。华园大酒店是在王慧芳主持下和外商合资的一家国际型大酒楼,这里集住宿部,饮食部,娱乐部,购物商场于一身的国际性上星级饭店,用的全是一流的酒店管理方式。酒店门口有漂亮的礼仪小姐,含着微笑地迎接着客人们。进入大酒店便是电脑寺向台,你所定的房间和雅座在什么地方,只要你轻轻朝显示仪上写出你地问题来,马上就会有侍应生走过来,帮你提行李或者别的东西,须你到你约定的房间。房间是超一流的,现代化的装饰,走到这里,墙装上世界名画的制品和山水画,玻璃钢天花板和华丽的空调机。你坐在这里,通过有线电视,你可以看到你想了解的酒楼的全部景色,在分频道里,你逐步以文艺娱乐到卡啦OK 歌舞或购物柜台—— 过目。侍应小姐就立在你的身边,那是穿黄裙子的漂亮 女孩子,是经过训练的杰出招待员,阿逊对这一套业已 司空见惯了。他不会惊讶一切的,他不知道按照规定的 时间晚二分钟到那个大酒楼,他很熟悉自己的雅座包厢, 他并不要侍应生的指引,他顺利地找到了那绿色的纱帐, 在这里边他想,应当坐着一位绝妙的妇人。他和他将进 行一场交易,也许是生意上的交易吧,他并没有激动,更没有表示出什么极大的不安。
他这天穿得依旧很考究,在贵宾礼服商店,他花好几百买了一套纯骆驼尼服装,这是一身棕红色的西服,配上他那略显苍白的面孔,他更显得精干,他到美容店干洗了发型,把小胡子理得很规矩了。他买的是香港领带大王新设计的一条雪白真丝领带,配上那翠绿色衬衣,他活像一个二十岁的华华公子,他戴上金丝边眼镜,套上雪白的长手套,一双乌皮鞋擦得黑亮,他手里提着一般暴发户常带的那种公文带线带,他着意修饰了一番,然后去想过去的小情人儿会怎么样。他会显得更艳的吧,一般的女顾客都是这样的,她会像科阿及诺夫人那样楚楚动人吗?她会有那位连任巴基斯坦总理的那位女政治家丰姿吗?肯定会的,她穿着艳丽的服装,涂着口红,描着眉毛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她手里正拿着报纸看吗?也许她还在路上,然匆忙撞进来,边看手表便表示歉意:“真是没办法,忙得很,刚刚 从会上赶来,我时间不多,有什么事你快说啊”也许都 不是。 种种猜测都在他手轻轻推开雅座房间时云消雾散。
她就安然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小镜子正照面孔,也许她要拔头发上的一根白发吧,也许她看看自己还像不像十年前那个俏皮的小丫头了吧,她确实也还有一种魅力,她这身极平常的打扮,使这个年轻的冒险家一下子愣住了,在本来很平静的心里起了一阵波浪,她依旧那么朴素无华,完全是中学时代的打扮,她的发型是她似刚刚理过,但由于过短更酷似一个长跑运动员,她的绿绒旗袍几乎要脱毛了,但穿在她那高挑的身上,显得恰到好处,表现出三十岁女人特的线条和魅力来。这是无意或者有意的留念吧,她的打扮,把他拉到一个遥远的年代,那个年代的她和他都傻得可爱,都是极端民族主义者,英雄崇拜到盲目的程度。“啊,阿逊,你终于来了,看起来你还是老脾气。” 她笑着站起来,把镜子放在手提包里。她依旧很美,红 红的脸蛋,依旧像熟透的苹果,她站起来,伸出白得像 藕节一样的手臂露在外面,她的胸前高耸,臂部丰满, 是个很有性魅力的女人。现在,你怎么也不会相信,她 是一个女市委书记——她怎么和一个搞政治的女人挂钩。这是让人很伤脑筋的反差,“看,你多么潇洒,漂亮。 你那么傻,为啥不到家里坐坐啊,这些年,你搞得天翻 地覆,你可是两栖甚至是三栖明星啊!”
他们坐下,侍应生送来饮料。他倒了杯饮料,送给对方,挥了挥手,侍应生退下,他微笑说:“真想不到, 我们会见面,老天爷怪不怪,世界之大,偏偏我们的路 很窄,让我又撞见了你,你怎么搞上了政治,全民经商, 你独辟蹊径啊,而且很成功,成为屈,教的女市委书记, 而芳龄刚刚三十岁。” 她笑了起来,抿了一口饮料:“有什么事就说吧,见 面不会为讽刺两嘴来的,我了解你。” “果断,干脆,我也给你抖老底吧,我有一个事, 请你帮帮忙,看看你给帮不帮。” “什么忙,能不能帮。” 阿逊叹了口气:“我来找你,就知你能帮,能帮得上, 只是你念不念老同学的情面了。” 慧芳笑了:“卖什么关子,是不是看中了我华园市什 么地皮,想在这里办什么企业是不是?这事好办,我大力支持,这是投资,我是求不得的。” 阿逊苦笑:“我也不是什么大客户,没有那么值得书 记青睐的,确实目前有点麻烦,这事出在普城。” “什么事?” “听说郑碧波转正县长啦。” “换届还没开始,他的县长问题只有经过选举才能 产生,当不当还在两下。我虽是市委组织部长,对这个 问题是无权过问。”
阿逊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和我不交心了,我 没有郑碧波的分量重。” 她脸色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当然明白,选举只是过程,是掩掩口气的一种 方法,真正掌握的,还不是你王大书记的一句话。慧芳, 这些年,我们虽分两地,但我时刻都在想着你,我明白, 你看不起我,但眼下,你只要帮我这个忙,把那桌面论 扔下来,我会使你满意的,你的路也很长,你书记前边 那个代写还有个尾巴,去掉尾巴很容易,那只是花几钱 算了。我知道,你手里绝没有这笔钱。
王慧芳正视这位先生了,他远不是当年那位善于幻想的年轻人了。她得重新审视他。他的目光严厉的让人心寒,那种刚毅的透着寒光的目光,使她觉得他的一个对手出现在面前,她不明白,他会提出这种言语,她同时也明白铺上自己成功之路确实也需要有另一种东西,她不知道对方要问自己讲什么条件,这个条件能不能接受,他在普城有什么问题,郑碧波对他有什么关系?她思考着这些问题,又喝了杯饮料。阿逊弹了一下,招呼侍应生,让慧芳点菜。
四十四、交易
等到应上的菜上齐时,慧芳问:“你搞什么鬼?” 阿逊果断地说:“问题很简单,在这次选举中,你 得想法让郑碧波完蛋,你得抓住他的某些把柄,把他赶 到老家甚至送牢房里去。我要的这些,而你将得到华都 公司的大力支持。” 慧芳感到惊讶,他的手伸到了政治上来了。他冲到 她的圈内人物来,她很不快。这是她的规划,这是她步 入政界后要物色的杰出助手,她十分欣赏郑碧波的才华。 她不会轻易地把这一根柱子抽出:“我给你说过了,我 们现在都厉行了民主政策,县长是由人民代表大会选举 产生,我是党委组织部部长,虽兼代理市委书记,对他我 是无权过问的,他是代理县长,理所应当是县长候选人, 这是正常情况吗?阿逊,你不懂政治,别插手好不好, 好好去做你的生意,去办华都公司。你已出尽了风头, 在文学界,你是吃香的作家,你的新作由一家出版商 掏出上百万元购买了版权,你主演的电视剧迷倒了少男 少女们,阿逊,你想要的都有了,金钱,地位,名利,都有了,你何必再到政界来多此一举呢,碧波怎么啦, 他是个有为的干部,你总不能以你的好恶来管这件事吧, 你可以在华园市任何一个商业区去扩大你的华都,我都 支持,可是这件事,我无能为力,你使我为难了。”
在慧芳说时,阿逊一直用微笑的目光望着她,他抽出一支香烟吸着,那金丝边眼镜后边是双冷静的目光。他有时轻轻咳一下,用卫生手绢纸搓了搓。他有时漫不经心地去看电视屏幕,有时对那些假世界名画看上一眼,他仿佛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现在只是耐心听对方讲下去。“我让她讲完吧,也许他这么想,他是有礼貌的,那目 光似乎鼓励对方说呀,说下去,你不就想这么说吗?” 然后,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去眺望窗外,窗外是碧 天晴海,垂杨醉柳,秋水似镜,清清地给人们展示出无 限的光芒,他回到桌前时,对方说完了,他坐下了,开 始与对方耐心地说道理。 “喂,你讲完了吧,其实你一直在对我撒谎。”他 看到对方想说什么,用中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别紧 张,我也会这样的,大家都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嘛,我们退一万步来说,不是朋友互不相容——其实你已经把我 安排到这上面了。我理解你,因为你不再是那个任性的 小姑娘了,你很有脾气时,是那么可爱,可那个时代过 去了,你我虽然口头上都交口称自己是朋友,实际上呢, 我们的心隔很远了。我变成你的一个陌路人了,为此, 我很悲伤,你总不能否认咱们不一样的关系,你总不能 否认,你欠我的多,过去欠,现在还在欠,慧芳,说实 在的,我是真心实意对你的,我了解你的野心,只有我 能帮助你的野心实现,而郑碧波,离了你我照样会让他 完蛋。只是我想到了你,想到我们以前有那么一段非常 的经历,我才来找你。你纵然不考虑朋友关系,但是你 应当想我们大家的利益,特别是你的利益。你总不能满 足一个代书记吧,更不能回到组织部长的位置上吧。我 不相信那书上的那些放屁话。慧芳你看着办吧,今天, 咱们不说这些,吃饭行不行。不是华都公司老总请华园 市委书记,而是一个朋友请一个朋友的客,是我这么多 年欠你的,还你行不行。”
王慧芳笑了,他仔细审视这位好人,夹了片素菜含在嘴里。“你喝什么?” “白兰地,我喜欢喝这种酒。” “哦,有法国白兰地,我给你带来了。”阿逊说着, 从行包里掏出两瓶白兰地,倒在高足杯内:“我们边喝 边谈,捡高兴地谈,那些伤感的话全让它滚蛋。”倒完, 举杯:“嗯?” 慧芳举起杯,碰了一下:“我了解你。关于郑碧波 的事,我会帮忙的,他为人不错,又有政绩,得里的喜 欢,他也有后台,省里一位常务副省长是他的本家叔叔。 而这位郑省长又是某中央领导的连襟,我只是一个华阳 市的小小的组织部长,我有什么力量去动他呢?” “我跟你说了,我们不谈这个,吃完饭,你想谈我 们去一个地方,好好地谈,在我眼里,我会只有你去, 他什么省长和中领导的吧,咱们是一品百姓,不管哪些 说说你的这个黄达人怎么样,待你不错吧!” “黄达人很好,但别指望他在政治上有什么大的发 展了,市长是他一生高的顶点,他现在安安稳稳当三年市长,然后退到人大上去享清福,他这个人,人际关 系好,他不如退下来去做生意,你公司里要人吗?这个 市长退下来,我把他让给你算了。”
“当了几年市长,手里也有俩钱花了,他应当见好 就收了,这次出国,我看对他是个锻炼,我在国外有几 处生意,的确需要人,黄达回来了,他乐意就去吧,不 过黄达知道我们两人的关系,怕是不同意吧。” 慧芳喝酒,用眼瞟了一下阿逊:“你我那点事不算什 么,都驴年马月了,现在,这种事都不算什么了,说好 了的,别一会不算数了。”她笑了笑。 “只要黄达屈就,我是求之不得的。” 吃过这顿饭后,他们便坐阿逊的车到郊外去。郊外 有阿逊的一处住所,那里很清静,这是阿逊在华园市华 都出版公司发行所办公地方。虽然并不常开放,可是却 保留了阿逊的一间卧室,每天这个地方时,这是他唯一 的住所。在华园世家体裁的街面上,阿逊亲自驾车。在 路上他们都谈了自己的过去。两个阴谋家,讲述这些事 时,好像讲别人的故事,依你而谈,而显得那么沉稳,中间,曾有那么一两次红灯,停车时,他们依旧在沉浸 在那些往事的追忆中。
阿逊深为这个女子叫绝,她领导着这个繁华的城市,这个人口近百万的小型工业城市,正飞快地发展着,交通高度发达,街上好多立交桥,这些立交桥像一幅幅精彩的立体画,展现在他们眼前,让他们目不暇接,这个三十岁的女人正领导这一切,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动力。“你依旧那么固执,或者说执着,你不知道政治上 的事,市长和市委书记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有权力,一 个人是有基础的,你也许太任性了,让我怎么说你呢, 你怎么像一个孩子那么任性,我明白我所做的只能达到 的程度。我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有权力。如果碧波做不 了县长,他去做什么呢?你以为他干什么好呢?他是个 好工程处长,而且干得很不错。” “你没有注意到很多上访信放在你的写字间吧,还 有很多反对他的平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你不是说为大 众而谋福利吗?好吧,你把他打下去,普城人皆大欢喜, 你还希望什么呢。证据我有的是,都是第一手材料,每份材料都比徐中和严重得多。你还需要什么,你依旧以 为他是个好县长的话,你亲自跟我走一遭吧,现普城普 百姓家看看,听听他们的心里话,我交给你的那些东西 足见你这个得意下属所干的一切。你还是不声不响解决 了他,免得那徐中和那么弄得全国鼎,其实又何必呢? 我在报界有的是合作者,他们会在半年时间里把一个县 长跟到极乐世界里去,他们跟踪报道的厉害,你不能不 明白。到了那个份上,这个由你提起的县长是可以想 象的了,可你呢?你的处境会怎么样?”
慧芳看了看那些资料,那是铅印调查报告,弄得很精密,她真不明白阿逊弄这一切为了什么,难道仅仅像他说的那样,为了普城普通的百姓吗?不可想象,但是她得为自己的切身利益着想,她盯着身边握着方向盘的这个伙计,觉得他要干的事是无所不成功的,无论他参与什么,幸运之神总会光临那一切的。碧波要倒霉了,这件事需要秘密派出调查组,把文件上的一切核实了。秘密的,不能误解工程的进展,一切都会顺利进行的,她明白证据拿到手后,郑副省长也就无话可说了,这是场很好的交易。于是,在他心里,这种方案形成了,她打算和阿逊去谈这笔交易。
四十五、对抗
立刻有消息传给了郑碧波,这种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他万万想不到王慧芳会背叛他,这在他走向县长的道路上无疑多了一道障碍,实际上,这种报告很快被证实。市委组织部很快送来了县委第一副书记的任命状,这个副书记是由别的县调来的,年纪仅仅在碧波之下而文凭的确又比他高的青年人,这个青年政治家原先是边防处的一个科长,是水利专家,普城临黄,是个水利大县,理所应当,他来主抓县委的工作。那是个漂亮的青年,一米八六的个头,而且长得文质彬彬。面皮很白,戴着近视镜,他不像一个搞党务工作的人,倒像一位工程师,他秀气,稳重,谦逊,而且对谁都有礼貌,并且没架子,他对待别人从不那么刻板,县里的人马上喜欢上他,他和县委书记的关系很好,他名誉上是县委的人,有可能接替县委书记的职务,但通常这县委第一副书记由县长担任。郑碧波弄到哪一个地位?他充其量不过是代理县长,离县长职位还差那么一丁点,虽然他代理近一年来,深得到上级的青睐,碧波用敌视的目光这叫尚民的青年书记。他雷厉风行,马上主持了常委的工作。他指出县里存在的一系列问题,什么意思?这尚民,据听说和王慧芳书记是同学关系,是那种改革派新人物。尚民的到来,给普城人带来了不大不小的振动,普城的百姓们都知道来了个尚书记。
他在电视台发表了长篇讲话。碧波算老几?碧波不服啊,可他又奈何王书记呀。旧城墙改造的工程的费用,几乎是由海生公司捐资而进行的,海生公司是碧波的得意之作,海生可以让旧城墙工程处变成公司,这个公司可以负责改造后的系列工程。其实,工程处下边就有两个施工公司,第一是旧城墙改造公司,第二是新城墙利用公司。这些公司的股票,几乎由周世民一人握下了。他和碧波已商量成一种蓝图,打算把普城建成一个自己的王国。他们这个王国不被侵蚀。他们将对付共同的敌人阿逊。也许他们会把幕村那个小乡巴佬打回老家去,这是一种奢想是远大的野心。王慧芳的态度转变,给碧波带来很大的麻烦,他得重新考虑这个选举问题了。他这个代县长还能代多久,是不是新的选举由尚民介入。
尚民是个热情的汉子,他有时到寻常百姓家去坐。他在创造一种成语,他那种把普城建设成乐园的诺言完全以行政长官的口气说的,好似普城县长是尚民而不是碧波。碧波近几天很烦,他似乎很忙,旧城工程交给周世民的公司处理了。他当处长只是推倒了几座民楼而已,他有很多事要做。上面给他吹了风,似乎王慧芳派来了什么人调查他的经济情况,的确,在同僚的中间,他是一个比较廉明的官员,尽管他可能受贿几十万人民币,但这在官场上是微乎其微的。他明白,大的受贿贪污案并不可能被追查,小的也许会抓住不放,这是政敌惯用的手段,他不明白这种手段王慧芳为什么要用,他也明白,这一定是阿逊在作怪,这个坏东西,他不知还能想起什么鬼点子,他决不能像当年那么轻视阿逊了,他真后悔当年插手这件事,这是小妹给他惹下的祸根。但是,他是没有时间去和小妹讨论这件事的,有时,他找到县委书记常胜民,两个人在一块小坐,他想试探常的口气:“常书记,我的代县长可以交差了吧,上级派来了未来 的县长,我就不管这档子事了。”
常胜民安慰他:“你 好好干吧,现在是关键时刻,尚民是上级放下来实习一 阶段,他是抓党务的,有可能我的工作有所调动吧,来 接我的职务的。”这是常胜民的安慰,但这个王慧芳的 确是耍了手段,在介绍信上,在决议文件上,用了从来 没有的尚民同志担任共产党浦城县委员会第一副书记职 务,这是没有先例的,他不能等闲视之了,他决定去一 趟市里,省里,为自己的前途,他得去活动一番,事先, 周世民和他商量一阵,周世民全力支持他,并不能使这 棵大树倒下。 碧波去省里的计划是征得郑副省长的同意的,他给郑艺副省长打了电话:“喂,是树文吗?我是碧波呀,后 院出问题了,王慧芳耍了个手段,派了一个县委第一副 书记。”郑副省长有些懒洋洋地问:“你在什么地方得罪 她了吗?”碧波说:“绝对没有。”“尚民有什么背 景?”
碧波说:“他的父亲是汛防处的负责人,他是处 理的一个科长,据说,他和王慧芳是同学关系。”“知道了,你去一趟市里,探探她的口气,然后你来一下。” 碧波以到市里汇报工作为借口,和常胜民说了声, 要了辆标致轿车就上路了,浦城到华园市有 90 公里,一 般在国道上只需两个多小时就马上到达。在路上,碧波 催促司机,仅仅用了一个半小时,便到达了华园市政府 办公大楼前。巍巍的华园市政府大楼像个灰色的庞然大 物,屹立在华园市人民路正中央。它鸟瞰这个繁华的中 等城市,似乎在发现什么猎物,郑碧波一米七九余的大 高头出现在这里时,他那双鹰眼在猎取什么东西,主任 跑了出来,伸手抓住他的手:“你怎么在这里出现呢?” 他把他拉到市政府办公室的“角落里。”那是一间隔壁, 里边是主任室,也是供好多人说悄悄话的地方。他们坐 在沙发上,茅主任说道:“人家在算计你呢,你打算怎么办?他肯定去找那骚货了,八成成交了。” 碧波微笑着看看对方,他在抽香烟,茅主任说的是 实话,能压倒自己吗?他握了握对方的手:“她在里边 吗?” “她已经出去了。好似去参加什么会,她的代理书记那个代字去掉了,她是真正的市委书记,花园市委召 开的扩大会议你看见了吗?省委来了一位书记。那位书 记总看着她的眼色行事,她很漂亮,很迷人是不是。好 多头都听她的,她鬼精着哩。她成了华园的老大了。” 茅主任对碧波说。 “我要见她。”碧波说:“我现在就去见她。她在 什么地方。”碧波站起来,往手上套手套。 “你的胆子不小啊?” “你懂什么?我去见她,自有我的道理。”碧波有 点不耐烦,他见到她,要质问她。 “啊,那么你去吧,当心碰钉子,代字一去掉,便 神气着哩。”他指了县委办公楼,“那里她正和那个阿 逊在一块呢?你去碰吧!”碧波看了看茅主任,嘴角拉 出个冷笑,他径直朝县委办公大楼去了。在门口,阿逊 从里边走出来。他高出阿逊一头,威风,神气得他像个 铁塔。把眼睛看向阿逊,阿逊带着嘲弄的目光仔细地打 量对方。她穿着灰色风衣,而且戴着镶着宝石的眼镜。 手上套着雪白的手套。一个漂亮的小妞——约有十七八岁跟在他身后,穿着水红色的印花色旗袍,细高挑身材, 瀑布一样的乌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注视着对方, 白白的皮肤像牛奶刚刚洗过一样。她抱着公文包,大楼 门口,停着一辆乳白色的夏利轿车。那女娃一定是他的 商业秘书,却像刚从窑子里走出的妓女那么鲜艳。
“您好郑县长,能在这个地方见到您很高兴。我明 白您来干什么,王书记现在没事,你可以陪她聊一会儿。 我刚刚和她谈成一笔生意,那是我想在华园市开一个服 装公司。我们刚刚签了字。” “祝贺你。”碧波冷冷地说:“我欢迎你到老家投 资。” “一定的,我决定重建梦幕村。你去过那个地方啊, 那里有百亩天然湖,多么美丽的地方啊,在那里建一座 水上公园,其乐无穷。我们到明年再说吧,明年你答应 我吗?”他用挑战的口气说,那目光是多么捉弄人啊, 明年说不定他不是普城县长了,他是在玩老鼠捉猫的游 戏。 “我会同意的。我代表普城政府欢迎你。”他高兴地说。 他大笑起来,望着对方,似乎在嘲弄对方又似乎开 心地大笑。 碧波也笑起来。
四十六、周旋
碧波实时出现在慧芳跟前,慧芳正在看文件,她抬了抬眼,示意他坐下。当他坐在沙发上时,她走到他跟前,给他倒了杯开水。“我知道你会来的,出了点问题, 你不能参加普城县长的竞选了,问题很简单。”她拿出 一大堆信,“很多群众来信表明这个倾向,你可以到别 的部门工作,到市里来也行。另外,你的对手阿逊插手 这件事了,让我很为难,他是有名的企业家,现在掌握 着一家影视公司,他的威望和资本的能力,足以使你在 普城站不住脚,另外,你改旧城墙那件事做得太过火, 旧城墙开发是件好事,这对浦城人民很有利,为浦城县 划市打好了基础。可是,你当然明白,做任何事是不能 违背人民的意愿的,很多信都对你,你看看,这是旧城 墙上干户居民联名上访信。我们不得不考虑这件事,中 共中央召开了十四届三中全会,审议关于党在人民群众 中的威信,这个问题很重要,省委市委决定施行县级以 下干部的考评工作。你有必要避开这个机会,到市政府 做办公室副主任也可以,但是我的意思,你好放弃普城这个地方。”
碧波冷静地听对方说这些话,他用心去分析王慧芳透露出的带有同情意味的语言,他捧起她给自己倒的那杯开水,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慧芳说这些话时,他那么平静,似乎有预料,他不相信的是,她说得那么直截了当。真的是那样,她把他给骗了,把他放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位置上去,那等于让他去向东,他可不乐意那么干。他不在乎群众怎么样——他看不起那些被称为群众的农 民和劳动合同制工人,他以为那些人都是愚昧无知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民主权力和利用那些民主权力。 他只相信自己的智慧和经营能力,他不信人民利益一种 说法。他去干什么事都是为了显示自己,巩固自己的地 位和达到自己的什么目的,他更理解后台一词的作用。 我明白了,你劝我离开普城,我办不到,我要把 普城建设成一个现代化城市,像一座工业城市那样。普 城有七十万人民,几百封耐之几千封上访信说明什么问 题呢?总有一些人,想从局部利益牺牲整体利益,这是 显而易见的,你怎么看不到呢?你巩固了自己市委书记的地位,你应当让我去抓普城县长的职位。
慧芳笑了,笑得那么甜,那是一个女人的笑,这笑里含着一种人的力量,他明白那种微笑的分量,更明白那种威力背后蕴藏什么动力。要是往常,这种动力会起作用的,可现在不同,她影响了自己另外一种魅力—— 那种魅力就是权力和地位。
“你听着,普城是个是非之地,你本身又是普城人, 你应当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将有一种神秘的东西支配 你,你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你打算,你能抵过他的力 量吗?抵不过的,完全抵不过的,你要想法达到自己的 目的。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远比县长一职高得多。”她 坐下来,拿眼去看他。他那黝黑的皮肤显得那么强壮。 这是一个强者,政治上的强者,这种人具有不达目的事 不罢休的劲头,你要理解他的话,你就不遗余力地支持 他。 “相信我的话,相信我的话吧。”她签订了这份文 件,交给秘书,然后笑着说:“你回去吧,一次调会, 召开分会,你会满意我的,我知道上面在压我,我也没办法呀,你看看,我有什么办法。” “上面的意思?上面会反对你这样干的,我知道, 你要把我推向一种深渊,我知道你派人到普城去监视我, 调查我的经济情况,你曾用同样的办法使原市委书记滚 下台去。你干吗这么做。慧芳同志,我一点也不理解你 这么做的动机。”
她终于不得不对他说:“为了原则问题,我不得不 这样做。我手里压了上百件上访信,好几百件有关你经 济问题的一手材料,我不想打倒你。如果这样,一个有才 华的人这辈子就完了,在你我在一起时,我们坦白地说, 大多数干部都这样,你是他们轻的。”他打了打手势, “你别激动,坐下,安安静静地坐下。我理解这些。恰 恰地,你碰到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普城已经闹得不可开 交了,出现了个曹军和沈若雁两次事,你放在那个是非 地有什么好处啊。你听我的话,回到市里来工作,免去 很多麻烦。”这些东西让她示意一下那些材料,“这些 东西说不定有好多份,现在市里其他领导手里,也许省 里中央都有,你有什么理由留在那里呀,现在有钱似乎什么事情都能办到,他花钱去找和人侦探,很快就能了 解你的一切,没办法,市里是爱惜你这样的人才的,我 也知道,你不弄几个是应付不了那么大的场面的。” 碧波淡淡地一笑:“我们没有什么理由去屈服一个 暴发户,他的底细我了解,我喜欢普城就像你喜欢华园 一样,我不愿意失去他的,你应当明白,你这样不声不 响去调一个党员,是不符合组织原则的,我那儿却不想 去,你应当遵守当初的诺言,让我把普城弄好,而且马 上就弄好了,你会看到一个腾飞的普城。”他坐在那儿, 一动也不动,他试图说服这新上任的市委书记,结果让 他失望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这一切弄明白再走不好 吗?” “这可以商量,但是越快越好。” 碧波离开华园市时,心里想:我要对抗到底,要让 你明白,谁是强者。他钻进标致车时,一阵悲哀袭至 心头,他不情愿地卷入了和阿逊斗争的风波中。过去阿 逊曾这么写信警告他,他丝毫不在意,他不会去在意一个农民的后代,有多么巨大的反抗力,他只是把这件事 当成儿戏。因为他不喜欢妹妹这门婚事而已。现在怎么 样,闹得不可开交,自己得拿出精力去应付他,谁知他 在什么地方呢? 慧芳看看碧波走去的背影,她着实为这个男人叫好 了一阵,她喜欢这样的男人。为此她准备和阿逊打个折 扣,打算另有其用。但碧波不是那种受命运摆布的那种 人,他也有强有力的后台,他会到省里,去找政府副省 长来解决这件事,而慧芳知道怎么对待这件事,她明白 自己该怎么做,她当然明白,阿逊要使碧波家破人亡, 而且用正当手段达到这一切,他会利用自己手里的钱财 和在社会上日益高的地位,去争取把碧波一步步地逼到 死角,能这样吗?她茫然地看了看手表,是阿逊约她去 晚宴的时间。她去不去呢/她有点犹豫不决。说实在的, 她真有点应付不了这个过去的情人。现在他,似乎比过 去更精神了,现在的阿逊更能迷倒女孩子,是他那耀眼 的金钱吗?还是他那日益增高的社会名望? 这是十年后的再次重逢,慧芳弄不清这里有什么关系,十年后的今天,远不如当初那么纯洁了,双方都是 有家庭的人,在公众道德观念下,有一个她横在双方当 中,他们怎么才能去正视这种尴尬的关系呢?事实上, 以双方的地位和名望,有友谊以外的关系那几乎是无稽 之谈。但事实上,他们曾有过那种关系,那是冲破处女 和处男界线的初次尝试,谁能相信这种关系在十多年邂 逅时不会复燃呢? 事实上,当他在华园市露面时,她的心就已经颤抖 了,她毕竟是女人,是千百万女人的一个。除了具有一 般女人不具有的政治头脑外,还具有一具女人有的那种 对初恋保持更痴痴地怀念。现在,初恋情人再度出现他 面前对她无动于衷吗?但双方都似乎都有一道防线,似 乎是伊甸园里的智慧果被锁在身边的箱子里,谁都不敢 去动那些神秘的东西。 其实,阿逊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心里明白,世界 上杰出的男人已回到她的身边来了。事实也证明了她的 判断,他立刻把她扶上了攀登政治高峰的梯子,所以当 他再一次邀请她时,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他了。
四十七、旧的情火
在一家很普通的饭店里,阿逊潇洒地等着慧芳,这对中学时代的恋人,终于走到一块了,那是在郊区的一间小小酒吧,也许是增加酒的情怀,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阿逊在这里接待了这位市委书记,这里远没有豪华酒楼那么气派,但在小小的雅座间,却也显得很清寂,这是下流女人,出差的业务员和种地的什么劳动人民的会客待人的地方,是原先他并没有奢望能走到这里的底层社会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步。这一间约有八平方米的小房间,里边铺着地毯,四周是那些朴素而发掘的油画,画的是花园市的名胜古迹,其中有瓦岗寨起义的点将台,这些历史古迹随时代的久远早已不复存在,在画家缺乏想象力的画面上,这一切被渲染得几乎不堪入目,但自然风景可以去陶醉人的灵魂,坐在这上面,隔窗相望,可以望见一片绿葱葱的松林。
慧芳走进来时,望见阿逊着意地打扮一番,他穿着上了浆的棕色外衣,脸色泛着红光,头发油光黑亮,眼里冒着慈爱的柔光,洁白的手套放在餐桌一边,右手中指上戴着金光灿灿的戒指,那镶着金边的好看的平光镜更显出他的风采,棕红色皮鞋刚刚擦了鞋油,上边油光可见,他精神抖擞,看见慧芳走来,忙站了起来,殷勤地向前去为她脱外套。傍晚来临了,夕阳的余辉映在洁白的墙壁上,涂上了一层粉红色的余晖映在洁白的墙壁上,涂上了一层粉红色的色彩,灯光亮了起来,有些发黄,在晚霞和灯光下,这位女市委书记更加艳丽多姿,她一点不像三十岁妇女的样子。她高换着发髻,走起路来,轻盈似阵阵轻风,她穿着油绿色的外衣,里边是粉红色的衬衣,眼周围轻轻地涂了点眼影,她可能多少用了点高档香水,她飘进来时,带了一阵紫罗兰轻微的香气,她由于保养有方的皮肤是洁白的,象景德镇刚出窑的沾有尘土的瓷娃娃的脸,那两道眉毛没经修剪,却显得更加清秀。
他们双方的目光都打住了,仿佛又回到了中学时代,慧芳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支配着,这些年中,她是在做一种梦,一种一现即逝的梦,梦见一座威武无比的塔在自己眼前耸立,她好似失去了什么东西,却又想不起失去什么,生活中,她是一帆风顺的,她的思想是自由的,不固定的,像飘动的云,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步飘逸,她不喜欢停留在一个点上,她的追求便是这样。她的爱情也是如此,她要求爱人的标准不断变化,升级,她的择婿标准也是随着时间的延长而变动。
当初,她轻易地离开阿逊,她以为是正当的,应当结束那种幼稚的,不成时,惊奇地发现对方的变化,他的变化显得他是位巨人,是一个闪烁的明星,他喜欢这颗明星。阿逊的确不再是十年前的阿逊,他是个成功者的代名词,因此,她现在觉得爱他是值得的,她觉得,在目前她遇见的男人中,只有阿逊够得上优秀一种,值得自己去追求,去热恋,她心目中空了好久的位置,似乎现在已经落实了,这是一种挑战,向世俗道德的挑战,象传统观念的挑战,当她踏进这个八平方米小屋里的时候,她的心里便明白这一切的,她以为,这一切又重新开始了。“似乎,这里是童年的回忆驿站。”她看了看这儿, 高兴地说:“啊,真不简单啊,这里是情人约会的好地方。” 的确,这里帮助那些住房条件不好的青年人找到 一个理想所在,这里有电铃,想要什么顺便按一下电铃, 服务员才会自动来到这里,听候您的吩咐。
阿逊微笑着说:“我们好好叙叙旧,你吃点什么, 尽管吩咐。”他按了一下电铃,一分钟不到,服务小姐 便来到,慧芳捡自己喜欢的照菜谱上划了几下,阿逊自 己也挑了什么东西,他们随便要了点饮料,那些饮料都 没有酒精,服务员走后,他们相视而笑。 “这么些年,你让我过得好苦。”阿逊望着她那漂 亮的面孔,似乎想找出什么毛病,结果使他失望,她真 是洁白无瑕。 “我这人,不值得别人动那么大的气力。我们分道 扬镳了,你看,你去当作家,企业家,我呢,去搞政治, 我们分开走后,又走到一处了,都不错,不是吗?”她 微笑地把手伸给他,他拉过这只手,这张洁白,纤长, 丰润的手,把它放到鼻子上嗅了嗅:“他好吗?” “只能算是个平庸的官僚。这辈子,就死到市长上了,这次到国外去,主要是亭亭人生乐趣。回国后,他 也许就得从市长职务上退下来,做到市长这一步,黄达 也很不容易了。五十岁的人啦,他的目标也就这么大, 到省里去,他压根想过也没。他有两条路,一是到人大 或者是政协,二是去抓几个钱,别人靠贪贿捞几个,我 们两个不搞那一套,我有个小女儿,今年刚刚三岁,得 为她准备一笔财富。他老了,就该他做出点牺牲。他前 来有两个孩子,现在都在大学里学习。” “你的小女儿一定很漂亮。” “她很聪明,我把她交给市委托儿所去。那是一流 的幼儿教育场所,机关的孩子都送到那儿。这一次,跟 老黄到国外去了。” 阿逊叹了口气:“我也有一个小女儿,叫贝贝,今 年都六七岁了吧,长得也很水灵,我却失去了她。” “她在谁哪儿?” “我前妻那。”这时,服务员把所要的菜全部送了 过来,他望了一眼小服务员,发现对方多有十八、九 岁,鲜艳的一个青春少女。他的心头一头,继续说:“啊,是呀,就是当年那个小丫头,曾经我多少希望。” “你离过婚,你的前妻是干什么的?” “她是碧波的妹妹,是个中学教员,他哥哥变着法 儿破坏了我们俩的婚事,结果我们吹了,吹得好惨哪!”
“碧波怎么会那么干呢,是你自己发生误会了吧, 你别怪碧波,为了这件事,穷追不舍,值得吗?阿逊, 是你自己发生误会了吧!” “不,我不会的,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朝服务员点点头,服务员退去了,他苦笑:“我为这 件事苦了好久。你看,我现在还很寂寞,空虚,无聊和 痛苦,慧芳,不知道命运又把我弄到这儿,和你再次相 遇呢,我看到你时,我的心都在颤抖。” 她伸出手来,放在嘴上,吁了口气:“千万别说那 些傻话,我们不再是中学生了,我们都是而立之年的年 龄,都应当为着什么去牺牲点什么。我明白,你不是 共产党员,你不会信仰共产主义,你信什么?” 阿逊摇了摇头:“我信印什么?什么都不信印。我 有时信疑利己主义,人的人生是那么短暂,何苦苦了自己,慧芳,你的眼睛都在欺骗我啊——你不该说你心里 的话,十年了,我们双方都在欺骗着我们自己,说是已 经忘记了对方,可事实上呢,谁也没有把对方忘掉。难 道你不觉得呢?我们都试图去努力了,去忘掉对方—— 那是自欺欺人啊,我是个理想主义者,你是个政治家, 是个现实主义者,我敢说我自己的观点,你呢,你却不 敢。” 她笑了——这是一个女人的笑。这种笑是本能的, 带着女人那特有的吸引力,她给对方倒了杯酒,送给阿 逊:“喝下吧,小傻瓜,我们何必去玩那种游戏呢?我 是个现实主义者,你说得一点不错,我不爱听那些空洞 的东西,我不愿在十多年前在脸上去那种傻表示,我们 何不尽情地吃一顿,喝一顿中不中。”她碰了碰杯:“来, 干杯。” 双方都举起酒杯,碰了一杯。 这不是很好吗?我们先不要发那些只有十八、九 岁孩子们才干的傻事,吃饱喝足再说。
四十八、现实主义者
经过慧芳的提议,双方都喝了个痛快,他们都暂时停止了一切表白,也许一个年轻的女政治家在走完了青春那段路时,回头望去猛觉得自己太可惜,为了政治目的,她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她现在开始步入困惑的年龄。她逐步地对黄达矿厌烦了——黄达已脱离了先前那 种男子汉的魅力,他像一颗升起星,现在这颗星失去了 光泽,变得淡淡无色了。她对他产生了失望,他似乎除 了平常的政绩外,不可能有较大的突破,他是个小商贩 的儿子,对自己的现有地位已经满足。
在华园市,他建成自己的一个乐园,一个很漂亮的四合院,慧芳嗤之以鼻,她很想和他分道扬镳了。但是,时机并不成熟,她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和机会。传统的观念带有固有偏见对女性有一种压力。她现在正想法摆脱这种压力,也许,她应当找一个更有实力的人物去努力达到自己的目标,这个人物有没有?中共中央政治局里,有一个中年的常务委员,他是书记处书记,是抓人事工作的前几位领袖人物,但他很正派,也很有理想,在外表看起来,你一点也看不出这个人有什么私心。他的形象完全像一个小说家塑造出来的,有教养,有名寸,有政治魄力的十全人美的人。他说话是冠堂堂的,一点也显示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般的普通人从他的言语上,行为上,怎么也找不出在这个党规定的道德范畴以外的污点来,标默是这个执政党第三代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他似乎清楚地记得,共产党在七六年以前走过的那些弯路,他更敏锐地想着这个世界上大的党发生的一系列变化,主要领导人神秘的变换,使林默懂得怎么修身养性,处理很棘手问题时表现得相当的圆滑,林默当然不会是自己理想的情人。
林默更不会爬到党的高职位,她明白,林默不过是这届政府的一个陪衬人物。他是仅次于政府首脑的人物,他的权力超过各部的部长,在政治的核心地位,党魁往往去征求他的意见,他有似外国的总统高级顾问,其实慧芳觉得,她已经征得林默的同情心和信任心,这一点很重要,他将要迈向省委的道德,她以为,林默将是不可缺少的踏脚石。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是阿逊,她明白,阿逊只是艺术和文学界的红星,只是顺应了时代站起来的一个商业巨人,他有可能赶上德国的西门子,超过美国的摩根和莫托莫拉,他有可能是包玉刚第二和又一个陈家康,但绝不会是中国的林肯,金泳三和曼得拉及克林顿,可是,阿逊身上闪现的光彩远比布什多年在好莱坞强得多,这就是现实,现实中,她又遇到了这位可爱的天才,政治家是现实主义者,而艺术家偏偏是理想主义者。
他们竟奇特地相遇了,这次相遇显得多么奇特啊,这个小酒店,这清雅小小八平方米,的确是艺术家相会的良地佳境,生活偏就是这么叫人奇怪,叫动情。喝过酒,他追她到自己可爱的办公室看一看,她同意,因为她想明白,在自己管辖的地方,华都实业的老总办公室是什么样的地方?在华都市的环城公路转了半圈,此时黄昏已经来临,路灯开始照明,天昏昏沉沉,飘起蒙蒙的细雨,雨轻轻打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刷子自动地扫去了上面的雨尘,汽车走到郊区,朝新开发区驶去,这里是数十层高的商业大楼和居住区,很多外商在这里开了棉纺厂和毛纺厂。
这里安着国棉九厂和电子工业部在这里开的电器实业总公司,街道上很多人,是新近刚兴起的夜市,他们一起把车开往一座天蓝色的大楼。这幢大楼高三十多层,在这群体楼房中,他显得华丽富贵,全新的玻璃钢外装修,在黄昏来临时,这座蓝色大楼很像一座漂亮的水晶宫。大楼前挂着两盏彩灯,楼临着开发区的三大商场,这座大楼是集图书录音带发行,电影放映和各种图书拍卖的中心。是华都公司在中原地区的总代理,这里和三大商厦有立体桥相通着,每天接纳数万名顾客,每天从这里批发出上千套图书和上百套电视录像带,三十层楼上没有总部控制室和各种商业大厅,是何安人员的特训所和各种技术的代培所,这里和联想集团,长城集团,北大方正集团联网,采集各种办公用品,这里还是松下电器的专营代理商,正大集团的总代理,这里有演艺界活动的中心,和各种业务人员的招待所。董事长房间设于二十层的某一个宽敞的房间。他们坐电梯一会便到了那里,开了办公室门,里边便呈现五彩的世界,绿色的地毯上绘的是花园市的名胜古迹,四壁装饰着当代著名画家的各种赠图,有全世界著名的画家的临摹作品,在老台后边,挂着当代的领袖给他写的赠言,是本届联合国秘书长为他题的锦旗,因为,他为人类的教科文运动增加了活力。老板台后边是安乐椅和文件柜,老板台上,放着桔红色的电话机和一杆羽尾金笔,四周是大的牛皮沙发。
办公室的左边有个装有防暴门的小套间门,那里是董事长休息的地方。他们进了套间,套间的壁灯亮了起来,那是镶在墙上的莲花形水银灯,使人进了这里,仿佛进入了绿色的世界里,墙是浅绿色的,上面贴着各种半裸的或者全裸的影视女明星的全身照片。一张宽敞的席梦思床放在写字台前,上面放着绿色缎子被。单子是天蓝色的,地毯是深绿色的,席梦思床上,胡乱扔着几本新潮小说,封面上有全裸的少女做作的样子,有几个大书架,那里放着这里发行的畅销的书。这是一个红人的背后,这里显得很随便,衣服扔的,被子放的,书堆的,文件存的,到处可见,可是,进了这里,似乎有一种清香,使人似乎进了正在开花菜果园里或者也已成熟的梨子园里。“你可真会享受!”她吹了一下鼻子,脱掉外套,坐 在沙发上,顺手拾起沙发上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 “你喝点什么,是咖啡,还是饮料。” “随便,其实我并不想喝什么。”
他从冰箱里取出饮料,在里边加了点威士忌酒,倒在两个高足玻璃杯里,坐到她身边,把酒送给慧芳。“我 是捡回我失去的一切,包括那些我不喜欢的,懂吗?” 他伸开右臂,揽住她,然后碰杯。 遥控电视打开了,电视里,正演着男人和女人做爱 的镜头,那镜头那么显露,好似在展示一对畜生在配种, 一会儿,电视上出现特写女人的乳房,一会儿,映现出 两只女性肥大的大腿中间,男性的生殖器被扩大的镜头 —— 慧芳叹了口气:“你整天生活在这种环境中吗?” “不是整天,是偶尔为之,我太寂寞了,需要点精 神刺激,我和仲秋已分居半年多了。”他押着她,用嘴吻着她散发着清香的秀发,我看到了你,我就想到了那当 年那段难忘的往事,我发现,我依旧爱着你。 她多情地瞟了他一眼,看出他带着好多忧伤,他那 灰白长脸显得很困苦的样子,慧芳的心也跳得很厉害, 当阿逊拥着她时,她含着一种很火热的冲击,她觉得对 方的手开始伸进自己的内衣,她冲动地扑向他:“来吧, 我是现实主义者,速战速决……”
慧芳很想在精神上得到满足,她以为,阿逊是精神上的朋友,是她现在见到的优秀的男子汉,她暂时的偶然就是阿逊,他具有政治家的胆略,有企业家的思想和艺术家的才能。在慧芳看来,他是较完美的男子汉。过去他们曾经有那段难忘的经历。“答应我,帮帮我这个忙,别去帮那个碧波,我很 不喜欢他——要搞掉他。这是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你 要满足我,行吗?” “你呀,什么时候都搞交易……”
四十九、较量中的背景
王慧芳和阿逊过了一个较为满足的晚上,他们达成一份秘密的协议——那就是她阻止郑碧波的竞选成功, 她接受他的赞助,活动到省会担任市委书记,那样,她 就跻身省委委员之中,为以后的政治资本打到基础,分 手时,阿逊说:“你去打通关节,什么礼物买不到需要进 口,你及时打招呼,我有的是钱,一百万不行可以上千 万,上亿都行,什么档次出什么价钱,你可以让市纪检 的人去搞这件事,不要可惜钱,这件事是我一生的一件 大事,要办好,办稳,我拜托你了——希望你能青云之 上。我支持你。”她深情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分量, 我会竭尽全力。我明白我们现在终于又走到一起了,是 你——或者是我又投入对方的怀抱里去了,你看,华园 市的世界多美啊,有你的支持,我会在这次换届中调到 省会的,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我会处理好一切,努力去 做一个好党员,好书记,世界是属于我们的。” 王慧芳迈出这个绿色大楼时,阿逊在想,他的钱能 干成什么事?能不能买一个政权,他野心勃勃地望着这个当代的女野心家,他那漂亮的脸上,挂着一丝让人难以 捉摸的笑容。
慧芳回到自己的家时,看到门前停了一辆钻灰色轿车,四合院里亮着灯,门是关闭着的,她推了推门,门开了。她看到院里站着一个熟悉男人的身影,这男人正和小女儿坐在院里聊天,从胖胖的身块,头上业已秃顶的背影,他立刻明白黄达回来了,她没有想到黄达回来得这么快,黄穿着烫得笔直的西装,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十多岁。“黄达,你回来了,好快呀,带来什么好东西。”慧 芳走到跟前,拉一把小女儿,抱起来,“爸爸给你买什么 好东西。” “会说话的洋娃娃。”女儿佳佳说。 “本来原计划再去看看其他地方,可是大选开始了, 我是政界人物,咱们家里也要换届,我就跑回来了。我 给你买了一套新服装,是全美国货,你看好不好……” “算了吧,衣服是不能胡乱穿的,我们都是市级领 导了,要注意影响,还是说说有什么体会,见到两个孩子没有?” “他们都很用功,大的黄成已经攻博士学位了,他 打算留在那个国家,那是个理想的地方,说你也不相信, 你有时间真该出去看看——人家那发展速度,咱们还蹲 在什么低度。慧芳,我真感到问心有愧了,觉得这几年 的市长白当了。哎,听说你正式成了书记了,这么说外 边你是一把手,我成了二把手,咱们的工作怎么做呀。”
慧芳抱着女儿往里走,黄达跟在后边。慧芳说:“两 个出路,一是你退出政界,去做生意,搞点什么买卖, 去应付你儿子们的开销。二是我出去,到省会去。” 黄达苦笑说:“看来,我是非牺牲自己不可,我都快 六十了,干也干不了几年。你才三十岁,是顶呱呱的市委副书记,我退下来吧,可是做生意本钱呢?你也明白,咱 们可真是两袖清风啊。” 她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瞟了一眼黄达,“在美国, 华都实业集团公司有个分公司,华都老总想物色一个人选, 我向他推荐了你。” “你说是阿逊啊。……”
“阿逊又怎么样?”她打算支应走他:“去哪里请你 的儿子帮忙,好好干一段时间,我们也好有个后路啊, 你去那里,我再干几年,有出路继续干下去,没出路, 我跟着出去,咱们在西半球团聚,这公司的经理也是个 肥差,有八万美元的年金,八万美元,合人民币六、七 十万,你不成了富翁了吗?你当一辈市长,冲你那德行, 也捞不一年的工资,你听着没有?”她用胳膊肘撞了撞 他:“人家可是为你好。” “是个好主意。”黄达盘算着:“可是这么好的事怎 么会凭空跑到我身上呢?我横竖想不开。这个阿逊是个 什么样的人呢,在加州,我见到他的老婆,她在那儿好 似参加什么会议,那时世界性年会,她是代表中华人民 共和国民间艺术委员会参加的,按说,阿逊应当去参加, 因为他是这个委员会的干事呀,看样子,阿逊在搞什么 阴谋,这些暴发户们呀!” “我们不管他们搞什么阴谋,只要对我们有利益, 我们就欢迎,你到了国外后,努力去找一个适当的位置, 我们这些人,一般是到了这位置,就已到了顶端,我们有什么后台再往上爬吗?说不定再来什么风波,卷进里, 一辈子成名全搭上了。” “听你的,下届选举中,我就不再做候选人了。搞 生意,我还是有两套的,我就是从商业局上去的,不过, 比起你来,我差得远。” 慧芳把女儿放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想睡觉,被黄 达抱住,“我的心肝,这些天可想死我了。”说着,就朝 她内裤里抹,慧芳推了他一把,“我困了,睡觉吧。”
黄达哪肯放她,手就伸进她的腿间,摸着凉冰冰,黏黏糊糊的东西,黄达是何等经验的人啊,脸色马上变了:“这 是什么,老老实实地交代。”慧芳心里一惊,心想,是刚 才阿逊的东西带到外边吧,但她马上说:“告诉你,我这 两天不舒服,白带增多了,被你刚才那么一激,流了出 来,你在外边也闲不住,让我困一会吧,你要是痒得慌, 就去那边吧。”慧芳努了努嘴,就朝自己房间走去,进了 门,当上关了门。 黄达心里有点疑,但被慧芳支应开了,朝着慧芳努 嘴的方向,就朝那扇门望去,他有点明白,那里是小保姆住的地方,他心里一动,想起小保姆那鬼精的眼睛, 便推门进去,小保姆已经睡着了,他掀起被子,小保姆 全裸的身体就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一个洁白无瑕的胴体, 线条优美,小保姆脸上露着微笑。 黄达心情荡漾,伸手去摸她那玩意儿,谁知竟不自 觉地张开,露出鲜嫩红艳的内衣来,黄达欣喜脱去衣服, 合在她身上,保姆醒来,见是市长,便双手抱紧了对 方……
碧波回到普城,便去找周世民,周世民并不在家,他的妻子俞娟在屋里看电视。这是周世民回来普城后新娶的妻子,也是他第五次婚姻,是电视演员,是为了出名献身老板的那种女人,长得天姿俊美,像古代美人儿从立体画上跑下来似的。她今年刚刚二十二岁,今天,她穿着旗袍,正打着毛衣,看电视录像,是属于内部性片的一种,她看得咽着唾沫,两条白光光的大腿来回扭动,这时碧波赶来。“啊,是郑县长,老周不在家,你到屋里坐一会儿 吧,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是一样的。”说着,瞟了一眼郑碧波,碧波心一动,眼睛落到她鼓起的两个奶子上,他 虽说心里有点不情愿,因为他有许多事要做,但情况的 确紧张,这次去省里见了当校长的副省长,他明白上面 需要打点,郑碧波平时为官很正直,就是捞了点钱,也 用到其他事项上了,所以手头很紧,他是想来找周世民, 救周世民助他一臂之力的。
来到周家,才知道周世民去北京老家了,俞娟却在家里,他知道这俞娟手里很有几文,是她演片子的私房钱,同时周世民对她很宠爱,给她钱也很大方,她的话对周世民虽赶不上圣旨,但的确也很灵验,况且,看到俞娟春心荡漾,腿不由自主往屋里挪动。走到屋里,俞娟让他坐在沙发上,她关上录像,自己坐在碧波对面,那旗袍角开到大腿上边,露出鲜红的三角裤头,俞娟洒了好多香水,香气直冲着碧波。“郑 县长,听说你这次去省里了,见到郑省长没有,见到了 他,给他上了什么供,有什么给我说吧,老周走时吩咐 了,说是郑县长回来,有什么经济上的事让我做主,你 这个县长是当定了,我见过那个土包子傻帽,有多大本 事啊,咱们老周就吃了他的亏,现成的电影公司让他给挤趺了,才来这儿,郑县长,有你在咱们老周,我们老 周懂得这个,也深知您讲交情。”俞娟说着,拿眼去飘碧 波,故意去叉开双腿,把白光光的大屁屁都露了出来, 红裤头只剩下一条布,那黑漆漆的毛让碧波缠地流口水。
碧波心情拿不住,心里老跳,他还拿这架势,但眼光老是朝俞娟那个部位看,俞娟好笑,就故意把屁股动了动,那三角裤头便错到一边,半个阴物露了出来,好似一张一弛的,真把碧波逗的按不住。俞娟看看他还拿那架子,就哎一声,捂住一只凤腿揉了起来。“怎么了。”碧波问。 “怕是蚊子飞到眼里了,郑县长,帮帮忙,给我吹 吹。” 郑碧波心领神会,捧着那张桃花似的脸,去吹那双 好看的眼睛,但俞娟穿的旗袍开领很大,本身就露出乳 沟来,郑碧波吹去时,正好那双丰乳放到眼下,那白润 发光的两对珍物直挺挺的红葡萄那么可敬,惹得碧波恨 不得爬上吃几口,俞娟心领神会,趁碧波要吹时,把一张鲜红樱桃小嘴迎在碧波嘴上,碧波顿时一阵清香沁入 心脾,双方的舌头互伸到对方嘴里。碧波尝到特别的滋 味,她那双雪白的小手一只揽住碧波脸,一只手就伸进 碧波裤里,抓住阳物后,那只手忙掀起自己的旗袍角, 碧波的阳物直挺挺流着水……
碧波疯似的扯住她的衣服,扯不掉时,扯烂了事,几下,她便赤身站在他面前,这时,她把裤头来不及扯去,那东西已顶进去半截了。碧波才把她抱起,脱去短裤,看到俞娟那东西一张一弛,很是可爱,使用嘴去迎合,谁知到了旁边,舌头像什么东西吸伸了进去…… 二人干过好事,俞娟从里边取出几十万元钱,让他去省里运动运动。争取下届能当上县长。碧波有了数十万人民币,心里好似有了底便高高兴兴去了省里。省里某大院里,有一个白色的四合院,四合院的上房里,布置着古香古色的家居,在一个太师椅上,一位七十来岁的老人坐在上面,老人面有点微黑,头发也已全白,穿着蓝色中山装,戴着老视镜,他正在看一份由传达送来的报纸,这是一份《人民日报》,其中还有省报,参考消息放在那里,他就是副省长郑呈祥,他刚刚起床,便坐在椅子上,去看每天必读的三份报纸。
到了机关大楼,他便主要看文件,他已是七十高龄,看此时已准备到人大工作,早先,他从做常务副省长开始,似乎给这个中原大省办了好几件大事,他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军的革命,曾在普城担任县委书记,黄河滩区司令员,参加过三大战役和剿匪活动,是个德高望重的老革命,显赫的战功给郑成祥一种特别的优越感,虽然时代和岁月无情地一步步把他逼向生活的一端,迫使他向自己生活了45 年的政治舞台告辞,但是,一种不服老的,恋权的心 理占据着他那颗被战争摧残的心,他只有一个女儿,没 儿子,本家的事他懒得过问,也许要保持晚节吧,他基 本上在表面是为官清正,两袖清风的,他做常务副省长 已经十多年了,在这个中原大省,逐步形成了自己一套 定型的行政规则。那些来回换的书记省长们,有谁不尊 重他的意见呢?他的战友们好几位是军区司令员和三总 部的将军们,总参里有副部长和他有并肩战斗的历史,那 些中央大员们,对郑成祥是用迁就态度对待他,他还是中央委员,是省委常委。 看过报纸,他习惯到院里散散步,站在那棵普陀树 下,他眺望湛江的晴天,看了好久好久,谁也不知他看 什么,秋风吹动他满头的银发,浑身不知他看什么,秋 风吹动他满头的银发,浑身的蓝中山装在悉悉抖动。
他缓缓地举起手来,去摸老视镜,这时,通讯员会把茶捧过来,他接过茶,呷了一口含在嘴里,去品味什么,然后再呷一口,便把茶杯送给勤务员,背着手在院里走上两三圈,然后便练气功。他练气功已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了,他的父亲是老中医,自然就会八封配八脉,给他传外五行观色,气功能益身益人,于是,他就练,当年铁戈军旅,也没有去掉这种习惯,他二目深闭,把双手放在老大的肚前,屏气,吸肚,心思集中…… 这时碧波由保姆领来,悄悄地站在一旁,老头儿旁 若无人,保姆拉了拉碧波的手,示意他到一边去,来到 西间,她小声说:“得一个多小时练呢,你在这等着吧。 ” “家里其他人呢?” “你说你娘吗?她去下边视察工作了,她是农民负担监督委员会的主任,群众来信太多了,她下去调查一 番,老头子下了死命令了,不抓住几件典行,不让她回 来,看样子,这回是动真格的。”碧波看那保姆长得小玲 珑,很是可爱,穿着红秋衣,两只奶儿顶着胸前,想着 俞娟那身子,不禁往她身上看:“你和我动不动真个儿?”
她扑哧笑了:“那有什么不敢的,你给我啥好处?”
“只要我当县长,就娶了你,让你享福,不让你当保 姆了。” “你们臭男人的嘴那个有真的,不过是哄着门这些 女孩儿玩的罢了。喂,想凑这会儿吗?到里间去。”她瞟 了他一眼,就来到自己那间八平方的小房间,碧波跟去, 顺手关上门,小保姆很麻利地脱下衣服,看上去,真是 雪白而耐看,洁白无瑕,只有两三处有点特色,那就是 奶头是紫色,那玩意儿玩意的一旁的毛是乌黑发亮。碧波便激 动地抱起她来…… 碧波说:“现在你在老头子跟前吹吹风,我只要当上 县长,一定娶了你。” “谁信你的话?”她一边迎合他,一边故意逼他。
“我发誓,喂,你这么老练,又不是处女,以前你 跟谁来?” “老头子呀?” “真的吗?我才不信呢?” “你不信,他功夫可大呢?你娘虽说才四十多岁, 都受不了呢?我却能制服他。” 碧波一喜,觉得浑身一颤,那玩意儿猛一挺,滑出许 多东西,小保姆笑了:“只是没有这种宝贝。”碧波说: “你要为我出力。”
五十、常务副省长
碧波和小保姆月红在床上享尽了人间乐事,月红便把碧波掀起:“快点起来,老头子快了。”碧波赶忙穿好 衣服。“这件事交给你,在老头子面前吹吹,月红把钱装 进衣服里,喜得眉眼都是亮的。”郑县长你别担心,这事 交给我对付老头子,他呀,非我不能治住他。“你出去一 会儿。” 碧波出来时,郑成祥刚刚缓过气来,这时他满面红 光,气色非常好,他来到郑成祥眼前,轻声说:“叔叔, 你还没上班呀。”郑成祥看一眼,碧波脸上很严肃:“你 回去后,我打了电话,我只能说出我的意见,我也要以 一线退居二线了,我的申请报告已经打了上面,总书记 的意思让我做人大常委会主任,我不想做,想无官一身轻。这 几天常委一般人常往我这跑,这次换届,我就不再主持 政府日常工作,你的事,我是要问问,你是我们郑家有 出息的很少的一个,我春节还要回老家去一趟,看看我 那老哥子和老嫂子。喂,碧波,你说有一个经商的什么 阿逊啊,是不是华都公司的老板哪?”
“是啊,权,他和慧芳搞上了,她骚货在背地里给 我穿小鞋,这次选举,我八成被踢了,叔叔,你明白, 她派第一副书记什么意思,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县委副 书记便是县长之职,你如果不管,侄儿就完了。” “你不是在下边胡搞吧。”老头子看了他一眼,这时 月彩跑来,给他捧来第二道菜,郑成祥接过来,呷在哩, 怔了怔, 脖咽了进去,然后挥了挥手,月红褪下,只剩 下他们爷儿俩儿。他们便到堂屋坐下。月红早已捧好茶 待在那儿,给老爷子送上后,站在老爷子背后,轻轻地 给老爷子按摩捶背,一边拿眼 飘碧波,那两只春腮,像 桃花一般鲜艳,油绿紧身毛衣,把胸前高高地顶起,乌 黑的头发和雪白皮肤很鲜明,也很性感。“这些日子,上 面的老百姓来信的不少,他们都叫苦连天,什么计划生 育啦,什么多征多派啦,农民事情就多,我不得不应付 一下,叫你四下转转,顺便她也会到你们普城,你要好 好配合她,常胜民你说是谁的人?他不大理事吧,各乡 的党委书记,乡长都是你的人吧,我不相信,一个臭娘儿 们,有什么翻天的本事,我大不了撤了她。”
“有人说,他想当省会的市委书记,而且开始活动 了,常委的人都得过她的好处,组织部长在书记面前多 次提起过她,她是红人,连林默都被他迷住了。” 郑成祥嘴角撇了撇:“林默是什么东西,我当军分区 司令员时,他党政军知在什么地方,也许在娘怀里吃奶 呢?” 郑碧波点着一支烟,亲手送给老头子“可决不能小 看这个主儿,他是抓人事的中央政治局常委,这个人咱 不能得罪。” “常委怎么着,我可以到老根去找,总书记也奈何 不了,这是件小事,你就不用往这里跑了,你们县不是 搞什么工程了吗?你去抓一下吧,关键得有成绩,有了 成绩,我就好张口了。”他说完,闭上眼睛,小红给碧波 使了个眼色,碧波领会,忙站起:“叔,那我告辞了,说 着,从提包里掏出那几十万钱。”为这事,阿逊不少往里 扔钱,叔,你为侄儿办事,不能往里赔啊,这点钱您适当买点礼物。 老头子闭着眼睛,挥了挥手,不再说话,碧波将钱放在八仙桌上,退了出去。 “月红,去送送波儿。”碧波走到院里,听见老头儿 少气无力地说了声,月红领命,跑来和碧波相互使着眼 色出了院子。 这个中原大省的首府,处于全国交通枢纽地带,两 大铁路线在这会暗,省府就建在人民路中段,一幢蓝色 的大会大楼挺立在中间。刚刚七点多一点,省府专门的 轿车就等在门口,郑成祥坐在太师椅上,清了清神,从 八仙桌上拿起月红给自己准备好的公文包,迈着四方步, 缓缓地走出大门,大门外就停着那辆桔红色的小轿车。
他坐上小轿车,汽车便朝人民路驰去,在金水大路上,他用眼的余光把视了一下省府这条宽敞繁华的街道。他那胖大的脸上有一种察觉不到的微笑,他的手轻轻按在膝上的那个漆黑发亮的公文包上,郑成祥明白,就在这个繁华街面上,他曾经和三位党的高级领导并肩前进。风云变幻,而他的政治地位却没有改变。他像一棵久经风霜的老榕树,根深蒂固,永不解蒂了,汽车停下了,停在农业路前边,那座白色的出版大楼挺立在面前,他的眼光有些昏晕了,面前出现许多茫然的镜头,忽然,他看到一个衣着陈旧的农村青年穿着风衣,提着人造革皮包,风尘仆仆地朝出版社走去,他那心里好似飘起阵阵风,他想说什么,汽车驶去了,在汽车转向政府办公楼时,他看到府门前来回走动的警卫,这里同是省军区的司令部,他是预备役部队的司令员,指挥着数十万预备役士兵,随时能调动部队对敌作战。他和省军区司令员的关系密切,他是他亲手培养的年轻将领,汽车来到蓝色办公大楼前,他下了汽车,便朝那些高级干部集中的红楼办公楼走去,他明白,那里有个特殊的会议等着他去参加,他决定,在辞去省长职务前,必须理清什么关系。到了办公室才知道,有两家大报的记者等着他,这些都是可爱的女大学毕业生,她们一声声的郑省长、郑省长叫唤,使他心里有某种满足。
在这间宽敞的办公室里,里边有两张并列的办公台,秘书正坐在那儿整理一份省报的一篇讲话稿,这篇讲稿是早该上版的,是迎合中央近年的一次全会的讲话,这次目的就是反腐倡廉。这个问题省委书记在省委扩大会议上讲了三个钟头,他硬着手,处理了两个问题,一起是本省很有名气的新兴市的市委书记,市长的问题,这个案子抓得紧,紧得及时,在半年里将近两位红人物送上西天,当地群众称他为郑青天,另一起案子是处理公安局局长的事,那公安局局长是他的老部下,他没有容情,亲自负责调查,结果一个多月了个案子,人心大快,所以这两起案子在新华社集中发表,他成了当代包公。“你们久等了。”他朝记者们打招呼。
记者们显然很激动,他们见到了当代包公,“你们坐 下,刚下飞机吧!我早就说,公务员们如果能赶上你们 记者的效率,那么,我们政府机关的办事效率肯定能上 去罗,我们的时间有限,有什么问题集中谈。我还有两 个会,另外日本的一个株式会社负责人要到咱们这考察, 我准备会见他们。”他坐到沙发上。秘书给他和记者们端 上了茶。 记者们开始提问题了。 有记者问:“郑省长,听说您派夫人亲自到下边去处理农村应急的问题,您以为这次她有什么收获?”
他呷了口茶,看了一眼记者,笑了笑:党中央,国务院三令五申,反对增加农民负担,省委、省政府,也一再强调减轻农民负担,我们下了一个又一个文件,但是结果怎么样呢?问题是我们太官僚了。农民太苦了,科学种田,农业生产资料严重提价,已使部分农民对土地失去兴趣,好些地方农民受不了多征多派的压力,打白条的气,都背井离乡,到处地打工。土地荒芜了,国家蒙受了损失,这问题不是坐到省会办公室解决了的,所以这次省政府农民负担监委的同志下去,就是给农民办几件实事,就是查问题,查不出问题,决不回省城。有记者问:“听说这次您下了狠心,能不能抵住农村 基层领导多征多派这股歪风。” 郑成祥说:“这个问题是大家共同的问题,上级领导 部门要狠抓,杜绝下级干部要遵守党纪国法,农民要学 会保护自己,这样,这股歪风才能制止住。” 郑成祥在这两位实习记者面前,成了名副其实的当 代包公。 海滨市华都总部办公大楼总经理室内,仲秋坐在写 字桌前,翻着一份分公司里的各种订单,虽是深秋,但 海滨市依旧的温暖宜人,仲秋依旧穿着绿色短衬衫和浅 黄色裙子,她刚从海外归来,才知道阿逊已回故乡去了。 她成了总代理,她负责起公司里一切日常事务,这些日 子来,阿逊好似在躲着自己,他忙着拍片,写剧本,制 作片子,忙着去谈合作项目,他跑到了南美洲去开服装 公司,他好像一只漂泊不定的雁子,飞向无际的天空。
仲秋总有一种感觉,他们的关系很不牢固,似乎受着某种可怕的威胁,她好似在生活在一种虚无的生活天地里,但是,另一种生活刺激了她,那就是事业王国刺击了她疲惫的神经,迫使她处在紧张生活中,这半年多,阿逊几乎脱离了华都总部,他把全部事务托给了她,她几乎成了华都老板。她代表华都和黑鹰团做了几次得利的生意,这些生意成了她以后事业的后患,但是,她为华都股票升值立下汗马功劳,她刚刚参加完在好莱坞召开的世界电视剧评奖大会。在那里,她遇到了中国第一富姐,那位著名的电影皇后,企业金星元霞,四十岁的元霞青春依在,并且十分健谈,华都公司早就想和元霞的梨园会社联合拍一部电视剧,只是无缘见到元霞,元霞名气太大,是华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在祖国他乡,她遇到了那传奇式的女明星,她们一见如故,亲密交谈着,元霞问到阿逊,似乎对阿逊很感兴趣,中秋答应为这两位传奇人物拉线,仲秋这天坐在华都总部,翻开一卷卷订单,她放下订单,拨动了电话,电话嘟嘟地响着,她无奈又拨。然后,她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窗外飘了零星的秋雨,几年来,她和阿逊风雨同舟,共创华都事业。是野草就,阿逊似乎在变,他不再是一个穷倒的农村文人,而是一个有名气有能力的艺术家,作家和企业家,他似乎对她厌恶了,她走到办公室的镜前看自己,自己的容颜还是那么姣好,那么动人,为什么不能对他有吸引力呢?这时电话响了,她来到话盘前,接通电话,是阿逊的声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心里涌起阵阵悲哀,她是爱他的,那么专心地爱他,她把身心全部献给他,而他却不曾理过她,把心掏给她,他还那么和别的女人胡来,并不把她放在眼里,总部秘书长来了,这是一位高级参谋人员,几乎掌握了华都的全部动力。
但他没有声响地站在那里,听仲秋和阿逊对答什么,仲秋显然很激动。秘书长是阿逊的一个朋友,今年三十岁,他是搞法律的,是某政法学院的博士,他叫乔玉海,乔玉海文文气气,长得细皮白面,今天他穿着浅绿色的上装。他是这个公司的决策者,这个三十岁的男子汉,曾经领导过较有影响的大企业,这个大企业虽然以破产而告终,但实际上,他掌握了经营的许多诀窍。
乔玉海走到办公室,等仲秋说完,便把两位领导人离开后的某些情况用文件形式交给仲秋:“这是这些天公 司的实录,目前,公司正面临另一种问题,那就是如何 和黑鹰团接触,再次,我们考虑将总部搬到昭明帝国之 事,昭明陛下已送来邀请,请沈总到那里任商务大臣。” 仲秋点了点头,她明白这个集团的抉择。更明 白阿逊的野心,在经济上,他也许还有更广阔的设想, 可是昭明帝国之梦,依旧需要再三磋商,她不主张和黑 鹰团有过于亲密的交往,她明白,那将陷入一种更大的陷阱里。昭明帝国又是金钱和罪恶的代名词,把总部迁 到昭明岛上,虽然在某种形式上可以和各财团有密切的 交往,但是,她十分清醒地意识到,华都的资本会大量 外流。华都的性质会发生变化,还有可能牺牲大陆上的 资本,她因此和阿逊存在着分歧。
他们上次是在总裁会议上发生了争执的,她明白,这也许成了他离开她的理由,这也许是华都公司发生分裂的致命原因。华都集团业已分成两大派系,这个派别是不分国界,不分民族,哪里对自己有利,就朝哪里发展。这是显而易见的新思潮左右他的。另一派是以仲秋为首的良知派。这一派主张做生意靠良心,反对上一派那么激进。秘书长乔玉海是沈派先锋,他主张把华都迁到国外,以副总经理兼出版公司经理叶秋为主的良心派力主在国内为根据地,反对把总部昭明岛。
五十一、叶秋
叶秋是个八卦师,是阿逊争取过来的另一派人物,他也是搞出版的。经历和阿逊有点相似。当年,叶秋在家穷困潦倒,结过婚过了没多长时间妻子依云就离他而去,他有些心酸。身上背着债务,生活所迫,只好在大堤上给上算卦;晚上回家没事了就写小说。这部小说只是满足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过几天,他要去郑州去销自己的书稿。他很想发一笔大财,来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他听到门有脚步声,搁下笔前去就去酬。他不知谁在这个时间来打扰他。他连续给县委书记写了好几封信,希望对方能解脱自己。门开了,是仲莉。仲莉是中学教师,美丽漂亮。他和叶秋是好朋友:
“叶秋,在家干吗呀。” 仲莉今年二十八岁,是个老闺女。叶秋悄悄地爱上 了她。但他无力去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叶秋明白,自己现在只有出去闯了,他听人说海南很有发展前途。他带着这部未过完的华华世界,也许更 实际些。 他准备停当,就去好友处告辞,其实他心乱得很。 他很想去晋家,晋出差了。晋的小姨子英杰独自在 晋的那所房子里做衣服。英杰长得很美,像一朵艳丽的 牡丹花。叶秋去时,他灿烂地一笑,给他留下难忘的印 象。他把书稿的希望想得太美好。如果自己有一笔稿酬, 一定会娶英杰的。
叶秋在大堤上摆摊时,见过英杰,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但英杰远没有依云让他动心。他思念着依云。晋回来了。来到叶秋家,这次生意不错,他们俩要了盘菜,在家里小酌,酒是“宅”牌低度酒,又实惠又 好喝:“你得忘掉依云,去干些别的事。在家里闷着,会 闷出病来。”叶秋叹了口气:“现在是越有钱胆越大,胆 越大,就越赚钱,怕就怕我这号,已经不起风浪了。叶 晋,别人现在都看不起我,说我不争气,我争什么气啊? 我没有资本,光有一腔热血顶什么用。我这些天老想, 怎么才能闯出一条路子,我只运用笔去现实,可不会用行动去描绘现实。现在我写了一部书,叫《花花世界》,把 我想的,全部都写到书里了,可别人准会从我写的书看 到什么,我会写出一条路子吗?怕是没指望,依云,我 努力不去想她,想她有什么用。我现在这般境地,已是 父叛亲离的地步。” 晋说:“别太消沉,生活并不那么阴沉,只要你从低 谷中走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朋友,站起来吧!”
叶秋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绝望地摇了摇头:“现在, 我是身临绝境啊,我想闯一下。”“有啥目标?” “出来看看如何!” 叶秋送走晋,便收拾自行车。他打算骑着车到山东 去找出版商。去郑州找出版商们,那几本书稿怕是难以 引起他们的兴趣。他希望尽快能打出点名堂,一举成功, 来实现蹲的低跳的高度理想。这是辆破旧的飞鹰牌自行 车,它已成为报废期内的代行工具,车上没有风铃,也 没有泥瓦,推起吱吱吱乱响。两条外带已磨损得不见带 牙,仲秋仔细地检查了自行车的其他部位,发现车条断 了两根,脚上没有了胶皮。他推了推觉尚可,便着手去收拾那只破旧的皮包。他把一只铜筒收在手里,摇了摇 里边的绒隆线,立刻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准备停当,他使推车走出小院。他向父母说了一声,他计划用十多天的时间去梁山,途中,他经过渠村、坝村、菜园集。出了村子,他见到了仲莉,仲莉依旧很美,美得让叶秋伤心,他一直暗恋仲莉的美丽和才华,可惜命运把他和仲莉拉开了一尽断尽,无法使他得仲莉之爱。仲莉刚刚嫁人,穿着艳的服装,使叶秋见了,心情更慌,在小说里,他把仲莉写成自己的情妇,他期望得到满足。“叶秋,你去哪里啊?” “到外边转转,仲莉,听说你结婚了,我没有去祝 贺,很抱歉。” “自己人,客气什么?”仲莉深情地笑。仲莉穿着 艳红的外套,披肩发,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叶秋,依云 有信心吗?” 叶秋淡淡一笑,摇头不语。 “你要去山东?” “听谁说的?” “你好不去,去了那里,你会后悔。” “我不明白……” “叶秋,别太固执……”
叶秋决定去南方,一解当前之困境。晋劝他出去看看。他们是村民唯一谈得来的好朋友。晋劝他换换环境。海南是个新的省份,又是经济特区:“凭你的想法 和才能,一定会闯出一条路的。”晋说。 夜深了。叶秋背手在小院中央,皱着眉头观星星。 他悉知,卦九星之奥秘,懂得奇门遁甲术。他刚刚做了 一卦,是纯震卦变豫。有金钟夜撞之妙用。他决心一定, 便收拾一下装束,决定出趟远门。他把那件皮衣穿好, 准备停当,决心去闯闯海南。他身上仅有几块钱,这也 是他的全部家当。自行车还是那辆老鹰牌车。这是一辆 已过了报废期车。上面没有车铃和泥瓦,两个闸也失灵。 车带都脱了皮。他的脚踝剩下两根棍棍。“这样就可以 了。”那个皮已破旧。他想了想,是不是给依云写封信, 他坐在了写台前,在一纸上,马上“依云”二字,再也 写不出来。因为,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往这上浪费时间了。
叶秋准备停当,便骑上自行车。他有一份简单的心理。到海南去,骑着自行车也许需要好多时间。在远区城东关,他无意遇到了仲秋。“叶秋,好久不见了,你好憔悴啊,现在去哪里?”
“是仲秋,你调到了这里?” “不是,我回家看看。离家时间长了,挺想父母的, 回来住一段;你怎么啦,你好似在生病,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们好几年不见了,你都在干些什么呢?” 仲秋的长发披在肩上,四方大脸,胖胖的身材,她 穿一件米黄风衣,白嫩的皮肤保养得很迷人。仲秋在南 方做生意,听说和一个老板合作,生意做得挺大。是什 什么样的老板。叶秋爱过她,真心真意,但现在他没有权 力。叶秋在苦笑。风吹来,春寒余在,打散了他长长的 乱发。他觉得自己很寒酸,在故人面前,无言以对。 前面刚好有家酒吧。是一家大公司开的,仲秋领叶 秋进去。一杯外国酒,好几百元,仲秋请客。在靠窗小 坐上,两个人相对坐下。酒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叶秋很想 喝个干净,几碟小菜,两杯白酒,失散数年的好友,坐在一块。叶秋问:“你找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仲秋笑了:“他在海南搞了个音像公司。相当有钱, 你呢?结婚了吗?她怎么样?” 叶秋叹了口气,端起酒杯:“离了婚,现在单身一个。 没有钱,没有地位,是个穷光蛋,身上还有好些债务。 我想到外边闯闯。我现在是身无分文。” 仲秋看了看他:“你到外边去,有什么目的吗?外边 的世界也很难闯啊。你到哪里去?” “到海南。” “怎么去?” “就这么去。我沿途给别人看阴阳宅。这阴阳宅是 我受真人所传,也算是我一条生路了。”叶秋叹了口气。
仲秋望了望他想了一会儿:你去海南地我给你写一封信,让我那位朋友在他的公司里给你找一份工作。阴阳宅这门生意,在那很吃得开。我想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开辟出一条生路来。说着,她便从公文包里取出纸和笔,唰唰唰地写出一封信,叠好,交给叶秋:“你把 这封信拿去,也许对你会有所帮助。在海南,你可以开一个周易服务中心,开展咨询业务。”
叶秋收过信,忙谢:“真是谢谢你了,仲秋,我现在 是穷愁莫路,遇到你这么热心肠,我怎么才能感谢你呢。” 仲秋不以为然地说:“我并没有帮你什么。你去海南, 骑着车子去,猴年马月才能到地方呢:我给你点钱…… 也算是借给你点路费吧,这钱将来你发了可以还给我, 你还是早点到那里,他会帮助你把这个业务开展的。”仲 秋说着,就从钱袋里抽出几张 100 元面值的人民币,硬 塞给他。
叶秋推辞说:“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呢?我决定骑 自行车到海南。你的好意我领了,我到海南后,一定去 找你先生。说实在的,在家,我是待不下了。” 仲秋有点生气:“你说哪进而呀,我是借给你,并不 是说不要还啊。现在是信息时代,时间就是金钱,你晚 去一天,公司晚开一天,你就有可能失去好些机会。你 不是穷吗,穷没根,富没苗,你去挣呀,穷帽子是很快 甩掉的。” 叶秋接过钱,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仲秋说:“那辆破自行车扔了算了,这叫破釜沉舟,我劝你决心下得大 点。实话给你说吧,我那朋友,原先也是穷光蛋,是和 我一起去南方闯的。光银行贷款他贷了好几十万,他现 在不是爬出来了吗?他那个影视制作公司,业务开展得 挺好,这两年比较运气,拍出了几部好片子,没少挣钱。 他在那里也算了个人物。叶秋,我了解你,你是个大气 的人物。”
叶秋感激地说:“我不会忘记你的。” 叶秋离了匡城,晓行夜宿,一路无话,到了海南, 山是一月光景,这时阳春过去,已是初夏。海南是热带 气候,那里早已进入盛夏,叶秋一路看风水,批八字, 也挣了不少钱,除了寄给父母外,身上已留下不少钱。 来到海南琼县,已是他乡风调。那里椰子树,芭蕉林, 香蕉果儿冰郎香已溢满整个岛屿。海南岛是中国第二大 岛,先产有何是广东地区,后来划成经济特区,遂改海 南省。那里对外开放,对内招资,是投资者的热土,是 冒险家的乐园。想当初,许多生意。叶秋进了海南之地, 便按仲秋写的地址,去找她的那个公司。
仲秋的朋友姓沈,是普城的一个穷书生,境遇和叶秋十分相似,也是个搞文学的家伙。只顾负债累累,无力偿还,才带着书稿投身海南,去闯一闯。后来叶秋写了小说《华华世界》,里边沈哥,便是这个华都公司的老板。当时华都公司才初具规模,并不浩大。是在海滨一个小小的城市里。叶秋写着书去投奔时,仲秋已经早已到达。阿逊出外做其他生意去了,办公室里出现的依旧是仲秋。仲秋看着他吃惊的样子,笑着说:“我以为你不来呢?我已到 这儿好些天了。你来了,也正好做个帮手。”叶秋现在手 中有些积蓄,现在又来到了海南,很想自己开辟一番天 地。他想了想说:“我在经营上实在是外行——我来到这 里,想开一个周易服务中心。我想自己闯一个天下,现 在能不能借给我一间房子,让我研究周易。” 仲秋给他倒水:“说说看,有没有前途。” 叶秋水杯,咽了一口水,漱了漱口,吐出来:“我想 买一台电脑,自己研究一套程序,这套程序关系到电脑 的基本定位。”
仲秋听了,很赞同他的意见:“好,我给你在城里找一个好门面。”仲秋很欣赏地坐在他的对面。 海南的初夏已是炎热天气。仲秋穿着开襟汗衫,下穿一 件葱绿短裙。坐在叶秋对面,一阵芳香冲他而来。他目 光朝仲秋裸露的雪白大腿斜眼望去他的心不由主已震 撼,他看到对方红色短裤,他像触电似的把目光捡回来, 又碰到俯身的仲莉,那双丰乳像磁铁一样吸住他那双眼 睛。他惊呆。 仲秋温柔地问:“叶秋你怎么了,看什么。”她脸上 浮现一种幸福之表情。“噢,你旅途已经累了,我先带你 到一个房间里休息,关于门市的事,明天我会给你安排 好的。电脑的事,你不必去买一台,这里有家公司,专 门租用电脑,你可暂时租用,等业务好转,再买不迟。” 叶秋说:“那样更好,还请仲姐给担保。” 仲秋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眉心:“这个,就不用你费 心了。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所小楼,来到后边一排平房。 这里是华都公司招待所。仲秋跟登记室打了个招呼,便 走到一个单人房间。打开门,虽说不算豪华,却也十分 整洁。里边放着双人床,有张写字台,上面有文房四宝,
一把椅子,两张沙发放在几两边。有个文件柜。房间不小,还加一个小小的洗澡间。墙上挂着仿慕名人一幅。仲秋问,“还可以吧!先在这里休息。其他的事,由我解决。” “多谢你了。” “客气什么。现在,我满足你渴望已久的事。”仲秋 望着他笑了笑,带上了门,转身对他说“我明白你的心 思,我现在就满足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叶秋心跳得很厉害,他目光露 出的是渴望。 “那好吧,你假正经吧。”仲秋坐在床上,把腿故意 放开,雪白的大腿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他。他咽着唾沫: “我不敢想,这是不可能的。 ”“我有些什么呢?这里不 比北方。我也是个女人啊,有七情六欲啊。我也需要男 人,你也需要女人。你满足我,我也满足了你。我有什么 么呀。我会帮你腾飞起来的。”她便说,便脱去外衣,一 会儿,仲秋丰满的雪白身子赤裸裸在他面前。他惊呆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胴体,叶秋醉倒了。 他们做了各自需要的一切。真是翻云覆雨十分得意。
仲秋站起来,穿上衣服,她说:“我现在是华都公司的业 务主办,我会帮助你的。不过,你的观念要更新。过去 的老一套是绝对不行的。你明白,现在是开放时代,在 南方干一段时间,一切都会改变的。” 仲秋走了,叶秋依旧怀疑自己是白日做梦。他对仲 秋,是可望而不可即,但现在仲秋主动给了自己,真是让 他觉得如梦中。但毕竟是现实,他已无语可讲。 第二天,仲秋领叶秋来到三亚城里。三亚是海南原崖县,这有著名的天涯海角。是海南省后县政市的一个试点。这里的新亚一条街,是全市繁华的地段,仲秋在新亚街42 号,给叶秋找到两间很好的门面。这里有电 话和各种通风设备,是理想的门面。叶秋再三谢了仲 莉,忙去找装饰公司给自己专门装修一番,又租了一套 电脑。几天后,一个烫金招牌“叶氏人体信息服务中心” 立在新亚街 42 号门前。在这个招牌上面,装饰着太极图 和八卦图案。门两旁有两盏纱灯。 两间门面,里边摆了几排沙发和茶几,茶几上除了 有很多茶具外,另外还放着几束鲜花。地面是打蜡的地板,里边挂着清代八卦师的画像。其中姜子牙渭水钓鱼, 孔吸街亭城上抚琴,张良泗水桥下拾履,刘伯温统帅南 征,徐茂翁瓦岗寨点将,栩栩如生,十公了得。天后天 八卦宗师图,邵康节草堂图。走到这里,让你进入易经 世界里。叶秋看到装饰得还满意,不禁点头称是,以为很好。当下选出良辰吉日,作为开业吉辰。叶秋招了两个会电脑的女大学生,把各种周易程序输入软件,然后决定选了黄道吉日,等着人们到来。那一日,风和日丽,是少找的天气。叶氏中心开门,在门前挂了5000 头的大鞭,在辰时三刻,点燃了炮。事 先,在海南电视台,三亚电视台做了开业广告。届时, 许多商界要人,都到来捧场。因为是初次开业,这一天 一律免费进行测算,预测人们的生平祸福,等到预测 完,无不稀奇。第一天,这个门面,承接了许多家公司 名字的预测,所测生意,无不一一应准,于是,在这一 天,顺氏中心净收入达万元。 开业大吉,叶秋十分欢喜。他想不到自己困顿多年, 在海南头一炮打响。直到晚上十点,许多企业老板还在
打电话,他成功了。忙了一天,他送走后一批人,已是夜深人静了。他们关门时,混乱亚街里已静无一人。他们相视一笑,决定在这里干下去。叶氏中心会长久不衰地把易学观点输给这些一心想发大财的老板们。
叶氏中心开业一个月,他的名气已在整个海南驰传。中心由原来的两间房已扩发展到42 号整个营业房间。电脑由租用的一台增加到数 ,电脑操纵者由一个增加到十多个人。叶氏中心形成 了一个服务网络。那些外商老板们,把叶氏的名字传到 南洋,南洋诸国都慕名前来叶氏中心求教。 叶氏公司开业半年,咨询净赚四十余万人民币。 他决定,在海南各地增设分机构,叶氏中心改成南 方公司。南方邮车公司下设十多个中心站,他的业务遍 及整个海南省,广东的抄投客们把大把大把的钞票送给 南方公司。叶秋由一个穷光蛋,一个负债累累的乡下人, 转侧面变成了海南的信息暴发户。 这天晚上,叶秋约了几个朋友去蓝天夜总会消遣, 这是叶秋常来的一个地方,这里可以放松一下神经。几个人要了几瓶啤酒,边聊天边听着歌。这时,一段熟悉 的音乐飘进叶秋的耳朵里,他放下手中的酒杯,顺声望 去,舞台上一位漂亮的小姐在唱歌。几个朋友发现了叶 秋的变化,起哄道:“叶秋,请她来陪咱们聊聊……。” 叶秋也正在兴上,叫来侍应生,给了小费,然后叫去订 一束玫瑰给舞台上的小姐,请她来一起喝酒。 一会儿,唱歌的小姐在台后换了衣服过来了。 “叶老师……?原来是您呀!” 叶秋仔细一看,“呵呵,小玉,怎么是你呀,几年不 见,你成歌星了,来来来,快坐下好好给我说说。” “我去一家唱片公司打工,被老板发现嗓子好,就 培养我专门唱歌了,呵呵,都是人老板想法吹的,近来也有点名气了,这不,被这个夜总会请来,走走穴。”小玉 说。 几个朋友一看认识,热闹开了。聊到很晚,临走叶 秋给了小玉一张名片:“明天有空了来我那坐坐。咱们再 好好聊聊……” 叶秋在海南三亚见到了自己的女学生小玉,这是意外之意外,使他惊喜异常。
这个小玉是有名儿的玉美儿,生得聪慧聪明,美丽异常。一身如雪皮肤有记点,是天然无物,绝代佳人儿。她是叶秋教学时的得意门生,在学校就眉来眼去,只是没有得逞。今日海南相见,分外欢喜。第二天,小玉来到了叶秋的公司,周易预测公司现在已经有点规模了,十分气派。叶秋一看小玉来了,忙让到自己的办公室,两人沙发上坐下。叶秋给小玉倒了杯椰汁,“叶老师,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好气派呀。” 小玉想起以前在村里的叶秋。“呵呵,生意还算顺利,只 是没有自己人帮忙,想扩大现在也不敢呀! ”叶秋说,“过 来帮我吧,你在唱片公司已经有了经验,咱们成立一个 自己的音像公司。”叶秋把现在的情况给小玉说了一遍, 小玉是个思想十分开阔的女性,敢想敢干,两个人谈得 十分投机。小玉答应与叶秋合资干事业。 这时本村人叶广林找到了他。他是来投奔的,他带 了一个漂亮的小妞。在内地骗了几十万巨款来到海南, 他找到叶秋。 叶秋决定成立北方公司,让叶广林任南公司经理,小玉任北方公司经理。
南方公司和北方公司上设叶氏预测总社,他担任社长。总部设在哈尔滨市森林街南头。北国冰城,千里风雪,万里风光。转眼叶离开匡城。这天,他在冰城偶然遇到家乡故人,了解到匡城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村里乡亲依旧受着田姓欺负,村支书田虎作威作福,欺压乡邻。他又听说依云已经嫁人,他心里立刻升起无名之焰,他立刻想回到匡城,去报一箭之仇。
他从外边回到总部,天已黄昏。冰城雪夜很冗长寒冷的西北风会把人的耳朵咬掉。他从外边回到暖如春季的卧室里,立刻把貂皮大衣脱掉,穿上春天的衣服。这幢楼里安着电暖器,又有很好的隔冷玻璃保护,所以和室外是两个世界。小玉这时进来,他们早已同居。小玉见他脸色不好,忙问:“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你好像不高兴。” “我要回老家一趟,我听到一位老乡说起家里的事。 依云的已经成了家,田虎作威作福,我得回去一趟,我 要报仇。 ”他眼里露出凶光,好似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小玉见了,脸都吓得没有血色了: “叶秋,你别胡来,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你已经 离开了村子,一切与你无关,何必去计较他们呢?你在 这里搞得热火朝天,你合法地去做的商人,他们再狂, 总跑到哈尔滨找你的事吧。”
叶秋生气地一挥手:“你不 懂,现在这时候了,我到了报仇的时机了。我出来就想 有这么一天。”他坐到沙发上,吸着一根烟:“我在江湖 上有很多朋友,他们会助我一臂之力。我回老家后,叶 氏公司你全权负责,我会遥控指挥你们的。” 小玉站在他背后,把手搭在他眉上:“叶秋,别去招 惹是非,你安安静静地和我一起生活好吗?我求求你啦。 咱们叶氏总社的南北两个公司,每年都挣好几百万元, 我们去办些实业会成新的民族工业的。我们一起去创造 财富,去挣钱——去操他姓田的什么心啊,我求你了, 留下来吧!” 这时,电话响了,是仲秋从海滨市打来的。华都公 司把土地转成房地产,在那儿打了个翻身仗,一下子赚 了好几亿人民币。沈氏公司遂把总部迁到那个海滨市里, 成立了音像制作公司和出版公司。仲莉成为出版公司的经理。这是在十几年的变化中形成的。她打电话给叶秋: “叶秋,你还在冰城吗?你们那儿一定冰天雪地,可我 们这儿已是满山青草了。叶秋,我老公想见你,是的, 他有一大堆计划想和你合作。” “很对不起,我已辞去总社长的职务,我现在什么 也不是,我想回老家去。去当我的算命先生。现在是小 玉小姐代理社长,她知道怎么答复你。可她暂时不在, 你晚一点时候再给她打电话吧。你千万别往别处想,我 的确退了下来,对不起我的意见?我是巴不得和华都联 合。华都是个什么样的公司啊,我们是小巫见大巫。小 巫有什么不乐意的呢?你去征求她的意见吧,我估计不 会错。我现在已买好了今晚的车票,马上就动身,我很 可能需要几年时间。” 叶秋放下电话,看了看小玉:“仲莉胃口不小啊,听 说她正和海滨市的一个海生公司唱对台戏,现在把目光 瞄向我了。我不会上当的。小玉啊,我知道你的才干, 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小玉深有同感地说:“是啊,华都的胃口很大,那个阿逊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你放心走吧,我明白了,你 应当退一步。仲莉是你的恩人,你不好回绝她。让我来, 我绝不叶氏总社吃亏。” 叶秋握紧了小玉的右手:“我这就放心了。”
五十二、秋雨萧萧人情凉
叶秋是八卦师,是阿逊争取过来的另一派人物,他是搞出版起家的,到了国外,他的出版公司就会面临严重挑战,这使他不得不拥护仲秋。仲秋接过文件说:“这件事需得沈总回来决策,他是 老板,我们都是职员,我们尊重他的意见,乔先生你还 是去香港一趟,那里有金利来公司,你可以全权代表公 司进行谈判。” “可是昭明帝国还等着回音呢?” “我自有主见,你就不用担心了。还有,你要尽快 回来,处理一下澳门出现的新问题,黑鹰团你得亲自去 一趟,多带几位高手,我早就不想往上面用心了,可沈 总——说什么呢?只有你亲自出马,还会出现好处。”她 苦笑:“麻烦你辛苦一趟了。” 乔玉海退去,她想起什么,走到外地,看到飘来的 雨滴,秋风带着湿意,吹到她丰满的身上,她这个胖美 人有点悲哀。先前写诗的雅兴又引上丝丝情怀,啊,多 年的奋斗忽然转向商业之路,时常她感到有些失落,她立在窗前,看着半空中飘洒的细雨,她有一种孤独感, 阿逊去了哪里,他现在是否和别的女人胡调?她是爱他 的,和阿逊来往后,她一直对他是忠贞的,而他生活得 总是那么随便,对不起一往情深的仲秋。
叶秋走来,这是在生活滚爬了很久的男子汉,是和阿逊有着共同命运的汉子,他手里有一个秘密的黑社会活动中心,在南北两大线上,有两大经济联络处,分别有肖玉儿和叶广林负责着,他原先只是个算命先生,在国城,他击败了当权者,却再也站不住脚了。在海南,他涉嫌行贿那位被判缓省委副秘书长案,因此,他不得不和华都公司合并,成为华都公司里的决策人物之一。叶秋不同乔玉海,他在合并后的财团里握有20% 的股份,是这个庞大的经济帝国三号股董,仅次于阿逊 和仲秋,因此,他是公司副董事长,兼做出版公司经理, 同时负责着黑社会渠道和黑鹰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夫人……” 仲秋回头,看到叶秋来到这里,叶秋是位漂亮的青 年企业家,面皮发白,中等个儿,剑眉,有一定的迷人之力。仲秋心一动面上不由得发红:“有什么事吗?” “关于黑鹰团的最近的事。” “啊,我们坐下谈。”仲秋忙让他坐下。 两人对面坐下,仲秋开始给她汇报黑鹰团近和国 际刑警遭遇的事,在这次白面生意中,黑鹰团几乎损失 了近一半力量,黑鹰团几乎大伤元气了。 仲秋坐着,认真地听着,双腿不由自主地伸开,那 洁白丰满的大腿便赫然露在他的眼前,雪白光滑的大腿 是那么诱人,而且,那条卫生带全部错了位,仲秋的部 位露个干净,由于长期和阿逊分开,性饥渴的仲秋正如 干柴烈火一般,那玩意儿十分非不安分,叶秋顿时浑身如 同触电一般,疯也似的扑了上去。 “你要干什么?叶先生……” “仲女士,我爱你,爱得要发疯了,我不知道怎么 办,我的一切都属于你,我的股份,我的公司全部由你 支持,只要你答应我。”仲秋拥着她,一只手已伸到她的 裙下边。 “使不得,使不得的,叶先生,这万万使不得的。”
她半推半就,腿根已流出了许多液体。“这让沈总知道了, 你就完了,我也就完了。” “沈总不会那么看重这些事情的,他和华园市的市 委书记搞上了,同时他和秘书长有这种关系,他已经不 爱你了。”叶秋一边说一边去掉她的衣服:“不行的,叶 先生,会有人的,会的,这样不行的。 ”“用不了好长的 时间,你救救我的命,行不行。”门关着,在铺着绿色地 毯的办公室里,二人拥在一起,并且仲秋的衣服越来越 少,她的卫生带早已被仲秋去掉,一个绝美雪白丰满的 少妇的身体裸露在他的怀里,他越看越爱。 仲秋本来就是半推半就的,她早就明白叶秋的心理, 也看到叶秋那股势力,她想控制对方,况且,青春少妇 久渴未润的性生理也战胜传统的道德观念,迫使她去满 足自己别一方面的饥渴,她嘴上虽说反抗着,实际上, 她的下身已紧贴叶秋的身子了……
五十三、人之过
碧云和肖贝在一起过了肖贝的生日,碧云看着四岁的肖贝日益懂事,脸上不禁飘起了一丝笑意,她撑起雨伞和肖贝一起走在路上行走,北方的秋雨有些凉意,母女二人走在雨帘内,走过了幕村的公路,前边就是黄河大堤,望望天际,乌云滚滚,碧云心有些怆然,她看着雨俞下俞大,急着避雨,在急忙中,看到一座观音寺院,朱红大门虚掩着,大门内,传来单调的木鱼声,她明白,她来到馒头巷前了,这个馒头巷是先前的古刹。“文革”时曾封过些日子,后来宗教信仰自由,馒头巷里的 老尼从深山归来,带来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徒弟,又回到 巷里。老尼老死巷中,只剩下一位年轻尼姑,这尼姑清 规戒律却守得住,对尘事早已看破,在巷中每时念经拜 佛,老尼去世,她成了这里当家主持,每日打扫寺院, 做功课,种院里二亩院地,日子过得去,岁月也打扫得 了,小尼取了法名叫作净空,那净空本是带发修行,又 是在佛学院深造过的,更得老尼软硬功夫真传。别看她 手带拂尘,坐下闭目三思,如果有什么动静,三丈高的主寺藏经楼一点脚儿就上到楼尖上,功夫十分了得。虽 然净空长得花容月貌,如出水之雪莲,让人爱而望尘莫 及,曾有非分之想,妄沾净空佛体,被净空踢的胁断胳 膊折,再无流氓寻事,碧云知道来到了馒头巷外,拉着 肖贝,进了巷内,进了巷内,看到这明堂堂的大寺,经 政府修缮一番,却也壮丽美观,寺内分主经楼和藏经楼, 西厢自东厢房四个部分,其中主经楼是石硫瓦盖顶,古 刹神庙,清秀华丽,红柱十八阿曼汉,观音莲盆坐中央, 主经楼高二十余,内空没各种佛像,中间是观音菩萨抱 着玉瓶,含笑坐在莲花盆上,旭旭如生,像是当年则天 皇帝传了世一般,藏经楼却是一座三层宝塔,分三层用, 其中塔杆是数十米的钻火法棍,塔楼修在寺院一侧, 是寺院图书室。这时净空大师正坐在主经楼前,身穿雪 白尼姑圆领法衣,乌云压顶,二月微闭,香腮透红,雪 面如 上金铺冰。 “大师。”碧云走到跟前, 首使礼。 “施主光临寒巷,有什么苦心之事要求佛祖保佑 吗?”
碧云叹了口气:“天下雨了,想在大师处避避雨。” 净空站了起来:“原来是郑老师,你有什么空儿来这 里呀,听说你调走了,真是稀罕得很呀。”说着搬来一个 元凳,让她坐下,又捧来开水,碧云坐下,口里说:“不 用客气,我们坐下谈谈吧。”她便说,便好奇地观看这里 的一切,对于这些塑像,她似懂非懂,但是,她觉得, 这里有一种什么神秘的东西在里边,馒头巷远离村子, 清寂安逸,净空一个女子孤灯对佛像,万念俱灰,一心 向佛,她觉得这个女子不凡。 “施主在尘世过得也得意非常。这是令爱吧,令爱 看起来聪颖过人,悟性一定很高,将来有可能,我收一 个徒弟还可以,过来,肖贝让哀家看看。”净空捡着肖贝 的小手。去看肖贝手相,不看则已,一看,净空大吃一 惊:“啊,贵千金看来有一重灾,尘事灾事太多,我看, 郑老师,你还是把肖贝送给我做徒弟吧。”肖贝眼生,往 后撤,碧云叹息:“受人之托,我咋擅作主张?”净空笑 道:“这尘事都被功名利禄,色欲情长所绊纨,留一株多 好的牡丹花,偏爱浊气污染,太可惜了。”碧云说:“生在尘世间,不被污染,净土哪里有啊?大师,我们观点 不同,我不敢苟同。”净空把肖贝拉在怀里,怜爱地说: “你是执迷不悟,所谓迷,迷在事当中,郑老师你还不 被那尘世逼得够苦?”
碧云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曾有过 苦感。我只想图自己快乐,净空大师,我是辩证唯物主 义者。”净空也笑着说:“人之过,便是不省,执迷多为 不悟,不悟便著成终生憾事。”碧云说:“我是个唯己者, 我想人生短暂,不应太苦了自己,大师这么拘泥自己, 我太俗,受不了。” 净空笑道:“郑施主身在苦海,尚然不悟,门槛外的 清净你是享受不了,极乐世界里的确与这小施主有缘, 你千万不要耽误她,使她再红尘,去历尽千辛万苦。” 净空把拂尘扬了扬。 碧云告别馒头巷,心里一阵辛酸,仿佛刚刚从梦中 醒来,净空女道士的言语压着她,她把肖贝抱起来,仿 佛在这片空旷的田野间,会跳出一个强盗,会把她的肖 贝抢走似的。 幕村扔在身后,身后传来农家的鸡鸣狗叫声,这是片宁静的土地,宁静的土地上,正蕴藏着骚动不安。千 百年农家 的格 ,正被时代的风波点点侵蚀。虽然 她像一个守节如玉的老处女被宣布将被一个陌生人占去 贞操一样,这片肥沃的土地是多么不情不敌视这正在面 临的一切啊。
碧云回到普城,在城墙上,她看到了施工队们正紧张地劳碌着,旧城墙被推土机推出墙外的护城河里,河里发臭的水溅起了白沫,几乎被迫搬迁户站在一旁,看着几辈居住的老屋被推土机推倒,他们的目光里流露出痛苦和仇恨,碧云看了,隐约感到一种潜在的威胁。傍晚来临了,旧城里似乎在沉静,有线电视里正演播着郑碧波的讲话直播,小城休养的职员们打破了往日沉默,在背后用小城难听的言语骂着碧波,旧城墙开发要得罪相当一部分人,包括机关干部,这些人无论用什么方式盖起的私房要毁于一旦,他们的利益在全局面前而被摧毁。他们无可奈何,期望在新的选举中把郑碧波从普城政府内赶出去,碧云深知这一点,她抱着睡着的肖贝,茫然地往前走着,一辆漂亮的轿车停在她脚下,阿逊从
车里钻出来,他轻声地说:“孩子睡着了,我送你回家。”
碧云茫然地盯着这位雄心勃勃的男子汉,一丝冷笑挂上了她的嘴角:“我不想见到你。” “我们依然做一对好朋友不行吗?失去的,用时间 和生命都无法找回,那么我们便做一对好朋友,贴贴切 切的好朋友,有什么不可呢。”他笑着去接肖贝。她躲开 了。“实际上是不可以的,毕竟有好多不快占去了那片纯 洁的记忆,你并不那么善良,在这个小城的政治生活中, 你做了一个多么不光彩的角色,你说你只做生意,不去 关心政治,事实上,你介入了你不该介入的事,你介入 政治,对你的华都事业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一个生意人, 不应当去介入于生意无关的事,你在搞阴谋。” “也许是。”他黯然地说:“你坐上车,把肖贝放下 好吗?我们不谈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 ”她苦恼地说:“事 实上,这些事就发生在你我之间,试问回避得了吗?” “你干吗那么执拗?啊,我们都应当放下成见,即 使不是朋友,是熟人成不成?”他说得很坦诚,那坦诚 里,埋着很多无可奈何,他们不仅仅是熟人,是比熟人更亲密的另一种关系,那种关系没有了,留下的难道只 能是相互怨恨和仇恨吗?他看到了肖贝,熟睡的肖贝在 笑,在梦中,她是看到了自己的乐园。 “别说了。”碧云摇摇头,她抱着女儿,朝自己的住 所走去,他望着碧云那离去的身影,一种孤独感袭来, 他坐在车子里,双手按在方向盘上,泪水不由自主地流 了下来,他很想找人说说心里话,可是,在这座寂寞的 小城里,谁肯坐下听他去说一下呢? BB机响了,他看看那个电子中文显示屏上面有简 单的几句话,是总部在呼唤他,他把汽车开到一个公共 电话厅前,伸手抓住电话机拨通电话机的号码。 “是仲秋,我在普城,哦,我明白了,你可以决定, 你自己决定好了,我这些日子很顺,我需要一笔款子— —我自己用的,你把款子划过来就是,我明白,我会回 去的,把这里的事弄清,是点小麻烦,啊,对不起,别 说废话了,我喜欢你,我时刻都在想你,冬天来临了, 亲爱的,你应当加点衣服,你别光身睡觉,——好了再 会!”他放下电话机筒,头里出现了一阵空白。
五十四、人之初
碧波劳累了一天,刚刚从县委扩大会议上回来,他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县委扩大会议上,那些争执不休相互扯皮的现象给人很大的压力,来自市委的指示明显对旧城墙开发提出了指责,市委书记王慧芳在文件上不提各地批评了他——说他好大喜功,大兴土木,祸及百姓, 县委书记常胜民病休在外,新来的第一副书记主持工作, 这位新书记很会深入民间和平常百姓在一起聊天,他在这次会议上,提议减缓这次城市工程。他报着手指头说:“同志们,我们的工作和百姓的利益发生了冲突,不管 你描述得怎么好,老百姓不买你的账,给他们带来的是 损失和刺激,我们共产党的诚信将会怎么样?同志们, 我们这些年总是要大家注重觉在人民群众的诚信,反映 的问题成堆,这个问题请在座的同志三思。” 碧波当时就站了起来,这个工程是经市委、市政府同 间了的,是当年王慧芳书记亲自点名抓的工程,当时上 马了,旧城墙工程进行下去了,现在工程进行了大半, 怎么着停下来,难道说造成的损失能找回来了,我们推了那么多的房和土,为了搞好旧城墙,为浦城县改市这 个目标而做出的努力,有些同志,不能光顾及眼下的某 些个别人的利益。我们要以全局出发,以全浦城县的整 个县城出发。旧城墙上有个别人受到了损害,我们会补 偿他们,我们只要做得合情合理,只要他们不是故意刁 难,那么我们就会把事情做得合情合理的!他环视了与 会的全体干部:“旧城墙开发,是普城的关键性建设,任 何阻力,都阻挡不了,只要我还当一天,普城县长,我 不在乎任何阻力。”
散会后,大家不欢而散,他给常胜民打电话,他很想得到常的支持和理解。但是常胜民似乎不知去向,他找了好些个地方,始终没有找到这个县委书记,他实在累极了,在督促旧城开发工程进程的同时,还在应付着阿逊给他造成的麻烦。妻子玉真走来,给他盖了被子,坐在他的身旁,翻起一本阿逊新近的书看起来,玉真看着书,也斜看了一眼碧波,看见碧波已睁开了眼睛,便说:“碧云感冒了, 躺在屋里说胡话,你这当哥的不去看看她。”碧波坐了起来,揉揉眼睛说:“你替我看看她吧,我现在困得很,不 知为什么,这些天的事就多得很,我就忙不过来,我总 是觉得时间太少。”他站起来,看一眼写字台上的那部电 话机,想起什么似的,玉真走到他背后,轻声地说:“志 娜放假回来了,她在碧云那里。” 碧波叹了口气:“寒期又到了,志娜来了,有时间我 要和她谈谈。虽说她是我们的养女,但是,我是把她看 作自己的亲闺女。玉真,我要到工地上看看。” 玉真拉住他的胳膊:“你安安稳稳地休息一下吧。” “不行啊,旧城改造务必要弄好,好多人都在看我 的笑话,老周来了没有,我得和他谈谈。”他披上大衣, 捂着嘴打着哈欠,从小院里走出。车就停在门口,司机 伏在方向盘上小睡,他钻进车内,推一把司机:“去周世 民家。”司机揉了揉眼,看看天,星光在闪烁,小城寒冬 的夜晚显得宁静…… 碧云回来就感冒了,高烧烧到了三十九度,小肖贝 急得哇哇哭了,这时,大学生志娜刚好来看她。志娜叫 了医生,输了好几瓶的液体,碧云的烧才退去。
寒假开始了,严志娜这是西南大学的高材生,来到了普城,郑志娜是郑碧波和刘玉真的养女,她一改郑家里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她今年刚刚十九岁,身材苗条,模样英俊漂亮,是郑家的美人头儿,她穿着羽绒线衣,把两只奶子包括起,把乌黑发亮的长发用红色的蝴蝶结夹起来,她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和细而多的柳叶眉配合得恰如其分,那微微翘翘的小鼻头显得她既俏皮又俏丽的可爱气质,不点口红,那张小嘴照样很红,志娜是学社会学的,她似乎很注重社会学这门科学,她带着好奇和淳朴的心来到社会这个大课堂,姑姑病了,她领着小表妹在那个小院里散步,肖贝聪明灵通,很讨志娜喜欢。碧云病好后,便去上班,肖贝送到学前班,志娜无事,便骑着自行车在普城内转,她去看了一回奶奶,奶奶特别见老,见了志娜,老太太忍不住地哭了起来。从奶奶家回来,她在路上遇到了阿逊,这也许仅仅是巧合,他们谁也不曾想到遇到对方,啊,在这个狭小的世界里,他们竟然相遇而不知,志娜的变化是惊人的,当年郑家的乘龙快婿见到的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那时她刚刚上初中,现在志娜已经出脱成一位青春少女,她英姿勃勃的青春气势在阿逊面前闪现,使阿逊好似在面前闪了一道神光。他顿时停下了和一位朋友的交谈,目光朝志娜看了一眼,这一眼注定了阿逊这半辈子的生活,他的心跳动起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梦中多次梦到的女孩子,她轻轻地飘来飘去,像一片五彩的红云,让他再也按不住内心的激动——太美了,真是天下绝活, 人间尤物。
“他是谁?”他问朋友,这位朋友是普城政府 职员:“啊,是郑县长的千金。 ”“志娜。”他脑子立刻闪 现出这个名字。“是她,你看,她长大成人了。”他感叹 着说,随后他打招呼:“喂,志娜。” 志娜这时正沉醉在小路旁的千里麦田,她这天穿着 绿色的上衣,披了件大红披风,她听到呼唤,把自行车 停了下来,回头一看,顿时,她的心跳了起来,一个三 十来岁,西装革履的青年正用火辣辣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青年有些飘逸,好似哪儿见过,啊,她想起来了,是 演红演紫了的阿逊,他好似变多了,变得年轻,漂亮, 一点没有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她想说什么,猛记起他和姑姑有那么点关系,她忙打住,这时,阿逊已飘然来到 面前。 “是志娜吧?” “当然是,您是?”她故作不识。 “我是阿逊。” “真不知怎么称呼你。您出名了,我们都喜欢看您 的片子,您的书,听说,您成了大老板了,在东关,那 座漂亮的楼是华都公司的机构吧?”她笑了,笑得那么 灿烂,她是天真无邪的,那双美丽的目光像秋水一样清 澈,她挥动着一双洁白的纤手,那两条又变又细眉一挑 一挑叫人心潮荡漾。 “志娜,你变多了,成了大姑娘了,我头一次见你 时,我觉得你是个小不点,那时,我就喜欢上了你—— 你肯定会有出息的。”阿逊回忆着往事,目光扫向她隆起 的胸脯,她脸上一阵晕红,目光投向远处:“那时,我觉 得你很笨,大家都说你很笨,想不到,你成了大气候。 我现在是个学生,学社会学的。” “太可惜了,干吗不学经济学,志娜,见到姑姑了吗?她怎么样呢?” “她刚刚好了病。” “哦,她得病了?什么病?贝贝怎么样?” “她只是得了点感冒。现在她去上班了,喂,怎么 称呼您。” “称我阿逊好了。” “不,还是称您叔叔吧。或者是沈叔。”她想了想: “姑姑其实也很苦,你们是两败俱伤。喂,我告诉您, 我爸爸好似原谅了你,你干吗不和姑姑和好?”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话说了就算的,志娜,我很 依恋和你们一家的关系。” “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也是个社会名流, 我想找你好好谈谈,有时间吗?” “明天怎么样?” “明天?可以,在什么地方?” “在海鲜酒楼,我请客。九点钟到那儿,我现在定 好座位,不见不散。” 志娜望了望阿逊,耸了耸肩,脸上飞起一个浅浅的笑意。
五十五、做人难、难做人
碧波一进门,就对正在看书的玉真叫道:“小娜回来 没有?”“她呀,这些天好似没魂似的,东跑西颠的,哪 能有着魂的时候。可真有你们爷儿俩的,一个忙着什么 社会调查,一个忙着城市建设。 ”碧波边脱大衣边说:“今 天市里开了全市黄河临县水利工作会议,说是要挖堤河, 全市要投上百万精干劳力,他娘的,姓王的婊子和我较 上劲了。我决不会下马,这么大的工程,半路下马,普 城会受到什么样的损失啊,这本账,她姓王的自然不会 替我们算,全市都要投到水利工程上,我这个县长就不 理他那一套,喂,玉真,你可得注意,任何人送来的礼 都要拒绝,这可是节骨眼上,你我都要注意,不要叫姓 王的小婊子抓住什么把柄。 ”
他坐到沙发上,抽出一支烟,“小妹的病好了没有?” “她上班了,你放心好了,你刚走,周先生就来找 你,他这次回普城给你带来好消息。” “什么事。”碧波闭上眼睛,长吁口气。 “他没告诉我,不过他说你如果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他说在省里见到了叔父。” 碧波知道一定是叔叔在省里给他煽动什么事情,有 叔叔在上面压着,王慧芳收敛了不少,她想进入省委常 委,叔叔这一关,是关键的一个关口,她不敢得罪叔叔。 他睁开眼睛,看着玉真:“你觉得,我有多少把握。”玉 真叹了口气,苦笑…… 叶秋伏在案子上发愣,以上是他的第五部自传体小 说。他再也无法沉醉于自己的幻想中了。他明白,自己 几乎是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小说中的那个叶秋在现实 中依旧是个贫困潦倒的青年,他不知怎么应付以法收贷 无休止的纠缠,他呆呆地望着稿纸,不知道出版商能否 看中自己这篇小说,或许能换得了稿费,去渡过这重 重难关。 他的卧室兼写作室是比较寒冷的,他这两天的确生 着病,他的面孔发黄,眼睛变得酸疼,夜深了,他走出 孤单的小院,月儿照着他瘦长的身材,使他感到生活有 些渺茫。 幕村的广播里播出支书的声音,他讨厌地埋下头来,继续他无休止的段思,他写道: 普城的夜很深了,志娜骑车刚刚从乡下回来,现实 中的农民使她感到震撼,她几乎忘记了和那位社会名流 之约,她回到普城后,才明白,自己失约了那个红透红 紫的电视演出明星,她无可奈何地叹气,回到家里,拨 通了阿逊的电话,对方只传来嘟嘟无人接的声音,他真 有点泄气,也许他不在普城。
这时,碧波来到她身边,伸手按住她的手掌,她回头惊叫:“啊,爸爸,你怎么舍得回家啊!” 碧波笑了笑:“怎么样,我的社会活动家,这几天收 获如何?” “爸,我们不谈这些好吗?现在我们一起吃晚饭, 我回来后,咱们还一直没有在一起吃饭呢。”她一边脱着 外衣,一边看手表,给准备什么好吃的没有? 玉贞往外端菜:“你们爷俩都是忙人,难得坐下吃顿 安稳饭,今天哪,好好坐下唠唠。小娜,你给爸说说你 在学校的成绩,让你爸也轻松轻松,你爸呀,整天忙这 忙那,哪有安闲的工夫。小娜,你看旧城开发。还有第
二纸厂的开发,等等众多问题都得他亲自过……”玉贞 唠叨着,志娜听非听,她站下后,开口:“你们猜我见到 谁了:” “见到谁了,这么大惊小怪。”碧波不在意地夹了一 道菜,含在嘴里。 “你们猜呀。” 玉贞笑着看了看女儿:“说什么名堂,见到谁了,说 个道道来,玩什么鬼把戏。” “是啊,是不是你的老同学,还有什么天外来客怎 么地。”碧波看她故作神秘的样子,也催促她快说。 “我见到了阿逊,他呀,神气多了,他的公司股票 在一直升值,而且,他的电视剧在青年中一直很吃香, 想不到这小子红紫了。唉,爸他捎带问你好呢?” “我还以为见到什么人呢,你说是这个骗子呀,他 在这存心跟我捣乱,小娜,往后别搭理他。是他买通市 委跟我较劲。这个人存心不良。” 志娜听了爸爸的话,吃惊地抬起头来,她不懂爸爸 的话。爸爸是个县长,是有些开朗心思的,为什么对现实中的一个能人这么看待。他还没有扫下好些年以前阿 逊的片面,这种偏见,曾一度毁去了他和姑姑的一段婚 事。志娜苦笑地摇了摇头。 玉贞说:“说好的,不提让咱们不高兴的事说说你们 学校的事,让我和你爸也开开眼界,好吗?”
志娜歪着脖子,看着父母,她觉得有些好笑。她本是一个农村子女较多的小女儿。这家人为了多生一胎而又能躲过计划生育政策的惩罚,她把送了她的姑母玉贞。那时碧波是茶乡的副乡长,而玉贞则是中学教师,他们收留了她。待她像亲生女儿一般。她也逐步培养了和养父母特殊的情感。做了他们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女儿。对郑志娜的溺爱,碧波夫妇远远超过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拉关系,走后门,把她的户口变成了镇户口,好在她聪明,能干。而且从小就有种政治家的思想,他们悉心培养了她。她是西南人文大学的高材生,是个很出神社会调查家。在学校,她是个活泼分子,她充分体会了社会存在的各种矛盾。这次寒假,她计划深入群众中间去进行调查。在几天来和群众的接触中,她发现了很多
问题,这些问题都是掩盖在经济聚落表面现象外,是许从基层群众的怒言。这些怨言在任何报纸和舆论界都难以看到,因为各地的宣传部门在所谓宣传光明面的宗旨下,把老百姓的意见早扔到脑后边的。老百姓生活在没有一切自由的空气里。计划生育,多征多派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80%的穷人在为富人去交纳人均收入 的负担。各种摊派在小分队的高压下,农民们不得不把 一年辛辛苦苦挣得的钱交给那些耀武的小分队们。计划 生育实行的连保政策,使无辜的村民们备受其害,好多 人无故地被乡里非法拘禁,有的房子都被推倒,各种名 目的罚款使那些仅仅有温饱的农民们望而生畏。更多的 白条迫使他们一年年的白白张忙。执法人员不再以法律 为标尺,而是以金钱为衡量标准。这些现象当县长的爸爸 知道吗?在农季,她们向了农季主任,而那个吃得又白 又胖的主任向她提出问题:“如果你当农季主任会怎么 样?”言外之意,现在根本没办法,农民的合法权利根 本无法得到保护,这是在普城发生的一切啊,而普城是 全市乃至全省经济发达的县,是个富县。
志娜很痛苦,她不知怎么才能给爸爸说这些,这个改革家能听进去吗?据姑姑说,她每天几乎都收到群众的上百封来信。而那些信根本没人去处理,而是扔到废纸里,然后扔到垃圾箱里去了,而这位县长大人每天都在忙着旧城建设,新城开发,各种厂的基建,粮棉油收购。“小娜,你吃啊,呆着想啥呀。你爸说的都是实话, 阿逊是啥人物,靠坑蒙拐骗起家的,早晚能有个好?你 个小孩家,对社会问题还看不透。”妈妈玉贞给她夹菜。
郑志娜看了父母一想,心想:“老百姓们都在骂你们, 你们显得多心安理得啊。“她端起一小碗汤,问碧波:” 爸,听说市里要挖堤沟,能不能挖成啊,老百姓负担人 均上百元,这是不是太重了些。” “这都是那个姓王的搞的华胡哨,全市投工上百万 精壮劳力,而且每人负担上百元的钱,连我都不敢想。 劳民伤财,可谁又敢吭呢。她美其名曰是疏通河流,为 今冬明春麦田水利管理打基础,省里支持他的全部方案, 老百姓咋不骂娘。” 志娜一惊,看了父亲一眼。
五十六至爱亲朋
碧云把肖贝送到了封闭式实验小学。她开始从肖贝名下的那笔存款开始给肖贝支付学费,她每天上班是忠于职守的。她在那个小院是政府家居院的一个组成部分。冬天来了,她渐渐地感谢了寒气。小侄女寒假回来,她们住在了一起。她们开始说知心话,碧云十分喜欢志娜。她从小就和志娜在一块儿玩。志娜也十分喜欢这个姑姑。志娜说起了阿逊。她不知怎么和她说长道短。馒头巷里的净空每每和她在一块,净空长得素雅,有很多净处。她们在一起说。在一块探讨文化生活。她们都喜欢红楼梦。对这部小说崇拜到入迷的地步。净空主张万念空,她十分推素“好了歌。”碧云却喜欢说这 净空。她喜欢说净的人生,净的处世哲学。 碧云一回无事,正坐在院里看天,这时玉贞走来。 这天是礼拜天,她们都休假。碧云坐在竹椅上,怀里放 了一本讲道的书。玉贞穿着红色呢大衣,脖上搭了一条宽边 白围巾。一进门,她就叫了起来:“碧云,我给你带来了 好消息,你拿啥请我呀。”
碧云把书放在椅子上:“啥好事呀,快来对我说说:” “咱们县要选一批公务员,你哥给你掉了个名额, 你得请客。” “哥哥为我太费心了。”碧云检有些红晕:“不过, 我不想去争。有什么意思呢?让别给人吧我争得太多了, 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了。” “你呀你呀,这几天和那女道士整一搅和,脑子里 那些上进心全没了。将来实行了公务员制,你是未来的 公务员,工资待遇都高,可别犯傻了,小妹,别那么幼 气了,有啥意思呢,有你这个条件,现在找一个像样的 还来得及。”她看了看院子:“小娜呢?” “跑出去了,她能沾家。一心想写什么论文大嫂, 咱们家要出个理论家,政治家了,说不定呀,是我们家 未来的切尔夫人。” “她呀,就那个疯劲,就让她疯去吧。小妹,说句 正经的,这次指标有限。你大哥看着你有那个前途,才 想法给你调过来这个指标,你也知道你哥的处境。他总 觉得怪对不住你,才拼命来对你讨欢心,你可不能让她失望呀,这东西有什么好处,宣传唯心论的。我们都是 无神论者,你怎好看这些书呢?你还年轻,事业上还有 奔头,不能自暴自弃啊。”玉贞翻了翻书放下,拉着碧云 就到小院里:“你啊,一个人住在这儿,冷冷静静的,何 苦呢。我有心让你搬过去住,你总是推三推四的。娘老 挂着你,你也不去看看她,小妹小妹,人生咋能没有 磕磕碰碰怦怦地呢?只要你心里有杆秤,啥事就过去了,不 管过去哪一步是对是错,咱们走过了,就别回头看它。”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捧着了花瓶看:“我们局里有个股长, 新近丧了偶,年龄和你也差不多。他是个很有前途的干 部,你如果同意,我给你们牵牵线。人家是大学本科, 有事业心,也是单身一个。” “嫂嫂,别说了,我求求你……” “小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把自己用一层纸裹 起来,显得神神秘秘的,拒人千里,有啥好处呢?依我 看,你不应封闭自己的灵魂,为谁,就为那个乡巴佬? 值得吗?你别看他闹得穷邪乎,说不定哪一天政策一变 化,不把他打进十八层地狱才怪哩。你这么空等他,他等你吗?人家女人跟一群。唉,咱们女人哪……” “嫂嫂,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不是为了等谁,也不 是为谁守什么,我是在思考,你不可能理解。我在叹息 人生太无常,在这无常的生命里何苦那么多的你找我, 爱爱恨恨呢?我只想好好地自己活一阵,去发现自己生 存的价值。” “哎哟哟,你这长一套短一套的,嫂嫂听不懂,也 不去管那些。什么人生无长无短的,我不管那些。你呀 还是去接触接触男的。去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另一半, 我不相信,你是怎么过那么多日日夜夜的,三十来岁, 正是过得如饥似渴的年龄。” “嫂嫂……” “这怕啥,这里就咱俩,也没外人。当女人的,夜 晚没个男人,那难熬劲谁能受得了。小妹呀,当个人, 谁都有那个要求,看开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千万别再 有什么感想了。你别不回意,这个人强那个姓沈的上千 倍,人长得漂亮,又有文凭,而且还是个科长职务,你 呀别再错过这机会呀。这个人很得省长的赏识。先做个朋友,交往一段,中了你再点头不行吗?”
玉贞站起来,来到碧云跟前,去理她的秀发:你呀,听嫂的话,没错。嫂走了,又扔下碧云自己。她不明白自己何去何从。她在性心理方面似乎已经麻木。她似乎早已失去了这方面的敏感。她同时对那种事有一种厌倦的情绪。她觉得那是丑恶的。她现在是恨阿逊给自己带来了失身的伤痛。她觉得,阿逊给她带来了一种怕人的阴影。嫂子那段话,使她感到恶心。她走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电视里出现了阿逊的镜头。他含笑地看着自己,拥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这虽然是演戏,但对她来说又是沉重的一击。这一击并不是什么嫉妒,而是一种仇恨。是一种被撕破后的仇恨,碧云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屏幕。她在想,如果真的和他去计较什么的话,也许自己会被他击得粉碎。她想起了大嫂的在席话,以为这不过是过去的事。如果认识一下大嫂听说的那个男人如何呢?她明白,这个男人绝不是自己所期望的那一类型。她觉得如果说优秀的话,所有的男人都不会比他更精明的了。
碧云起来了,她不知道去哪里。自从把肖贝送到学校后,她更寂寞无聊了。她正想出去,遇到了大哥。大哥难得来看自己,他投身于紧张的官场之中了。她明白,大哥是爱她的。大哥为她做出了一切。自己的户口问题民办转公办,大专进修,都是大哥一手办成的。她明白,仅仅靠自己,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今天这一地步。同时她又明白,自己用什么样的代价换来这一切。“哥,你好闲哪:” “我有许多事要干。听说你病了,一直没空看,你 嫂子对我说了,去公务员的事你不能太任性。这个指标 来之不易。也许在别的事情上,大哥有些对不起你,但 在这方面,我要使你有一种先感。 ”他穿着军绿大衣:“工 程处需要得力人,你要去帮帮我。” “我怕不行……” 什么行不行,你要帮哥。我把你的调度填好了, 不要争了。你到工程处办公室任主任,你负责人事安排 的事。财政上有你三哥负责。我虽然是工程处长,但全 县的工作都等着我让别人干,我放心不下。小妹,帮哥
一把,好吗?碧波语气求得目光。
“我行吗?”碧云有些心慌。她真怕自己掉进郑家 王国的旋涡里。她是个教书人,是个没本事的女人,她 怕一切麻烦和怨恨,她觉得,自己已经和那些事有了隔 阂。她给哥倒杯水,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阿逊,如果 有他在,这个家族一定会更富有朝气。 她们一起走出小院,小院外,碧波的轿车停在门口, “就这么决定了,别胡思乱想。星期一你便去工程处上 班。”工程正式上马,我计划请几个工程师,他们马上就 要到岗,你要注意他们的衣食住宿。碧波钻进汽车,汽 车屁股后边了一道就走了。碧云唤了起来,她对汽油有 反应,她背过脸去,几乎要吐出来。 十月的天开始有些寒意,碧云穿着铝灰色毛大衣, 脖上围着一条雪白围巾,配上她黝黑的面孔,她好似在 教雪里的一枝红梅。普城处在寒冷的冬季。树上的叶儿 被昨夜一场冷霜打得满地都是。太阳懒洋洋地从东方不 可出来。碧云觉得心有点堵得慌。到哪里去呢?真的, 她在小城这片土地上,找不到一块适合自己心情的地方。
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的队朝北飞去。她觉得自己有好多话,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眼前的花花世界却是那样的陌生。她一辈子都在向着别人给自己铺好的一条路前进。亮争为什么,她不明白。她只觉得一种什么样的意志如在她的头上。让她扼杀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概念。从政府家大院里走了出来,碧云踏上106 国道。国道 的西侧,有一所装饰不完的办公大楼立在那里,镶金大 字“普城旧城开发工程处”的标牌在那里挂着。那里人 来人往,不知在忙着什么。和这所大楼迎接着的,便是 大嫂工作的统计局大楼。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像有根线牵 着的风筝。这根线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掌握在谁手里, 她自己也不明白。 她硬着脖子走过了哪里。在一个拐南处,那里有一 溜看相的人。她有点好奇——也许她根本不相信,这会 只是觉得无聊而已,信片走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跟前。她 顺手摸出一张纸牌。她翻开纸牌,上面画着一个穿红袍 戴乌纱的官员,上边拿着天官赐福。看旁边批注:运行中限洪福在,天官赐福有高迁,举家欢喜青龙佑,福禄 财帛滚滚来。细批:求财有时,婚姻如意,求名如洪钟 惊天,求官必然高迁,官司消散,时来运转。这分明是 根好签。她笑了笑,掏出一元钱放下。 白胡子老头说:“姑娘可是好福相啊,说不定这两天 将双喜临门。” “我哪有什么喜信啊:”她苦笑。 “你相上已显出来了。一是有高迁喜,你可能要受 到上级提拔。” 她摇了摇头,想站起来。 她对算卦有些失望了。白胡子老头叹了口气:“姑娘 在婚姻曾有段不幸的历史,是您错过了一段好姻缘。你 的前夫是个名士,有能力有影响。姑娘往前还有一灾。” 碧云一惊:“什么灾。” “什么灾?怎不闻塞翁失马,安知祸福。” “老神仙是不是讲得更明白。” “明白人自在明白中,糊涂人调补也无奈。姑娘的 灾是自己拾来。先前你和前夫分手,曾有过一段誓言,你自己违了誓言。命运便不会饶你。” 碧云一惊:“我有什么誓言:” “你会到这个程度,恐怕是苦已到眼前,俗语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样朝秦暮楚,是有报应的。” “我刚才抽出了这张好签,那有什么祸。” 姑娘不闻此一时彼一时吗?好运过后,祸灾即来。
“命中注定,灾祸我不放在身上。”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话什么意思。 ”碧云一惊,身上有一阵冷气刺骨, 她眼觉有些昏,头有些发晕,用手拍眼时,那还见白胡 子老头。看相的依旧是那些人,只见地上有片黄纸,上 面写着蝇头小利。道是:空空如也河争求,渺渺人问题 世态松。碧云抓起那签,不禁长叹口气,这朗朗乾坤, 难道有鬼不成:看那天空,碧空万里,天有缕缕白云, 却似刚才白胡子老头。碧云骇然。
五十七、高科技的梦幻
阿逊失踪了。他失踪半个月后,在海滨市,在普城,在华园市,在省府,在澳门和昭明岛国同一天,同一时间出现了阿逊,而且这些阿逊同事都投入自己的工作程序中了。事实上,这些在衣着,语言行动上都极为相似的男人共有一个思想方式。他突然来到总部,他的出现使仲秋大吃一惊。他比以前显得有条不紊了。他对仲秋很生气,中秋以为他窥透了自己的秘密。其实他一直和叶秋在肉体上相互满足。阿逊立刻占据了那间办公室,他很果断地处理着华都集团的许多令人头痛的事。
他来海滨后,冷静地处理问题使仲秋头等感到吃惊。他解雇了几个不称职的职员,这些职员却和仲秋有关系。他无情批评仲秋,不留一点情面。这个阿逊喜欢抽烟,喜欢喝有汽油味的饮料,谁都没有发现他是个智能机器人。他的声带,思维程序完全由高级机器从阿逊身上分析开。这是阿逊和华尔博士合作的一项结晶。在昭明岛上,他和华尔博士签订了这项协商,这样五个阿逊同时从科技城里走出来了。四个智能模式机器人通过微波受阿逊的支配,同时输入阿逊双倍的思维软件。使他们在处理事物上,比实际的阿逊要高出好几倍。这些机器人每人体内都装有清水反应堆,这些反应堆产生了一定能量,供机器人正常运转。所以,有一种特殊的燃料就是那种带着汽油味的饮料为反应堆提供反应的阻燃剂。这种构造在全世界尚属首例。这是科学家华耳先生十年前研究的成果。在昭明岛里,华尔先生和阿逊邂逅,两人一见如故,在一起畅谈各自的野心,他们成为好朋友,华耳先生愿助阿孙一臂之力,阿逊为他建造科学城,给他提供经费,并买来几位东南亚美女供他消遣。华尔先生是个穷博士,但在电脑方面是个杰出的天才。由于他善于奇异怪想,别人却难以和他共事。他的伟大计划始终得不到任何,他怀才不遇,在美国几乎丧失了生存的权力,他在加州混了几年,在纽约的百老汇大街里,他见到了阿逊。当时他领着自己的一个超微型机器人在街上散步。立刻引起了阿逊的注意,因为双方并不互相了解。他在一家大西餐馆招待了华尔先生,博士有生以来见到了这些丰盛的宴席,他们两人结为好友。
阿逊答应为他在昭明岛弄一块地,为他建造研究所,让他专心研究仿真机器人。海滨市华都实业集团公司总部大楼里,仲秋意外见到了丈夫。其实这只是一位仿真机器人,机器人的穿戴音容笑貌完全是依据阿逊制作。“你终于露面了,我不理解,你在这些天都干些什 么。公司里出现的事真让人头皮麻,阿逊,千万别再玩 捉迷藏了。我们公司和黑鹰集团的合作已有危险信号。 你不亲自出马,姓白的不再和我们合作了。”仲秋富态娇 柔,阿逊一进门,她就拉住他的手,说了这么一通话。 阿逊坐在安乐椅上,目光很严峻,使仲秋暗吃一惊, 她以为阿逊已觉察到他和叶秋的私通。她不安地问: “阿逊,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你这些天干了些什么 吗?” “我这些天干了些什么并不主要。现在主要的是要 整顿华都公司。公司里出现了叛徒。我们公司里的商业 情报据可靠信息反馈,有一些不属于华都集团的公司掌 握很多。”他目光有些寒冷,我已经派人进行秘密侦察,对未经我点头的公司必须取缔,仲秋,你应当去美国一 趟,那里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解决。
仲秋心情有些不快。半年多来,她和阿逊没有谋过面,今天好容易见面了,阿逊要支开她去美国。她有些辛酸,她觉得,阿逊论在事业上和夫妻生活上,都在排挤自己。她含泪说:“阿逊,我们分手这么多天了,我们 应当好好在一块过一段时间。你知道我多么想你吗?我 做梦就梦见我们在一起。” 阿逊冷冰冰地说:“我不喜欢婆婆妈妈的,会有人去 陪你的。你现在的任务是马上出国解决问题,而且刻不 容缓。”他说得很果断,让仲秋绝望,仲秋出去,在走廊 里,见到叶秋。“他回来了,看样子很让人害怕,他变了, 一点也没有人性。我……” 叶秋伸出中指,吁了口气,不让她说什么,他自己 进了总经理室。 “叶经理,你回来了。”阿逊走向前,伸出手来,很 热情,他指着叶秋的眉:“我们两人合作得很愉快。华都 公司和叶氏公司合作以来,华都实力得到了充实。我作为华都公司的老板,很欣赏你的才华。你应当去回匡城, 把你没办成的事办妥。我们这也是合作,不过,在这之 前,你首先和我到普城去一下。在普城,你会有用武之 地的,我想让你竞选县长。别吃惊,我的朋友,你必须 击败碧波。剩下的事,由我安排。”他说得好果断,那种 果断让叶秋吃惊。他明白阿逊要干什么了,王慧芳来信 让他亲自出马,叶秋心里有点不安。“有人要服从命运, 我却让命运服从我。咱们,都他妈的是被人看不起的农 民的后代——现在,咱们有钱了,有钱就有一切。我们 要权力,要地位,我们有的是钱,你去做政治家吧。其 实,你就是政治家。” “你有把握吗?”叶秋问。 “把握在你自己手里。我的朋友,如果你想干一番 事业时,就回忆起以前的自己,受贫苦的时候吧,有谁 可怜你一下呢。我现在要你成为海滨市的一位政府官员, 或者是个局长之类的官儿,然后,你拿着调令全去慧芳 那儿报到。王慧芳会安排你到普城去,县委书记常胜民 调到了华园市当组织部长,县委里缺一位县委书记。你去了就可以代理书记。少,你可以去抑制碧波。” “可是我并不是共产党员啊。” “这很容易,”阿逊送给对方一支烟,坐在沙发上, 为对方削苹果。很简单,我只需花了的钱,使你突入小 党。并可以一夜间,得到你曾是华都市老布尔什维克的 档案资料。他把削好的苹果交给叶秋,自己则把皮儿扔 到废纸筐里:“你拿着档案袋去中原,你的公司你可以挑 选自己心里满意的人去主持。 ”阿逊用自信的目光看着对 方。叶秋发现,这种目光有些异常,他感到毛骨悚然。 有关阿逊的种种传说使他觉得自己走错了一步棋,那就 是不说和他走向联合这条路。现在实际上已是身不由己 了。他有些勉强地说:“去政界已是我很早的一个愿望。 但是,这种方法能否成功,还在两可。我可以去试试, 对南方公司和北方公司,我决定合并在一起,总称是叶 氏都公司。由小玉小姐任总裁,你任董事长,叶广林专 门负责叶氏公司的黑道业务。改组后的叶氏公司不再设 分公司,在全国各地的机构并入华都公司。我们叶氏公 司的主要经营策略将有重大改变,由以前分散型到现在集中型。另外,我决定对公司裁员。” “很好,这些措施使于你直接控制这个企业。叶老 弟,你放心去你的县委书记吧。你的成功,可以使你成 为我们华都集团未来的政治后台,不用费许多年,你可 以做到部长甚至国务委员,然后登上你所希望的宝座上 去,华都支持你,我姓沈的支持你。”阿逊含笑地握住对 方的手,仲秋觉得对方的手很软和,好似和以前有力的 手变完了。仲秋有些怀疑,半年未见,阿逊为什么变得 如此之快,但是眼前的阿逊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无论如 何,他回到海滨市,仲秋怀疑,这个阿逊是经过什么人 的栽培而产生的。
五十八、人情之常
叶秋尊阿逊的指示,来到了普城。碧波和他握手时,他感到这是一位不平凡的政治对手,叶秋成为浦城县委书记。他面带笑容,对碧波说:“早就听说普城有位铁面 县长,才能谋面,真让我三生有幸啊。我刚从外回到普 城对县里工作不知晓,还望郑县长多多关照。” 郑碧波和颜悦色地说:“老兄前途无量,是上面培养 的尖子,我得让你在上面吹吹呢。”他们是在王慧芳的介 绍下,在普城县委常委会上认识的。叶秋作为浦城县新 任县委书记,对碧波有一种防备态度。 郑碧波想着,这个县委书记的来头不小,有可能是 阿逊的中坚分子,这个叶秋,一身商人气。他眼睛里流 露出的光让人害怕,他有心计,往后有他在身边,自己 肯定又多了好多麻烦,碧波叹了口气。 叶秋的住所安在县委的办公楼下一所漂亮的西式公 寓里,这是常胜民为自己修的一座漂亮府邸,也是往后 普城父母官儿们的栖身之地。 叶秋单身一个,提着简单的行李,搬进了这个住所。
叶秋是单身汉,碧波心里一边,叶秋年方而立,长得清瘦安逸,而且面相如雪,有一双卧龙眉。中等身材,气度不凡,叶秋出身神秘来路不明,他想到了碧云。叶秋和碧云,不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如果这门亲事成了,那么阿逊这番苦心又成了空想。碧波心里一亮堂,回到家里,见玉贞正做午饭,便走到她眼前:“玉贞,这两天你去小妹那儿吗?”玉贞便切菜, 便回头说:“小妹这两天心情很好,像是有啥心事。我们 姐儿俩没事爱在一块唠叨,自这小娜回来后,她变多了。” 碧波听了,拍手叫好:“是时候了。” 玉贞切好菜,在小冰铁盆里和面:“看你高兴的,有 啥好事?” 碧波说:“上级派来一个县委书记,今年刚刚三十岁, 和小妹很般配。你呀趁她这两天心情好,把这件事情给 她唠叨唠叨,让她开开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件事成了,对咱郑家也很有好处,阿逊再捣乱,在普 城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是白脸儿。” 玉贞听了,也说好:“是个好主意,我盘算算做事行,
只怕妹子不同意。你看她整天那个疯痴劲,不知心思放到啥地方了,前些天,一个劲儿地往馒头巷里跑,怕和那个小道姑有点心思对上了。现在肖贝也上学了,她除了上班就是打毛衣——这两天也喜欢和人玩玩麻将了。 行,这事我看差不多了,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总不能老 是念死理。” “好了,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小娜要分配了你看她 去哪里好啊?”碧波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抽起烟来。 他忽然想起女儿的事,他很想让她到省府里去做事,又 怕玉贞一个人空得慌,和玉贞商量。 玉贞回来,会在碧波身边:“她说要双向选择,我不 懂,她自己的事,让她自己做主吧。” 碧波弹了弹烟灰:“那怎么行,她还小,不懂轻重, 她是我们俩疼的孩子,我们要对她负责到底。我事 先和校长打了招呼,在省委秘书处理,让她当个办事员 什么的,一来那儿的工作有前途,二来对咱们在下面摸 上面的风向也有好处。” 玉贞看了看碧波,说道:“你呀,把郑家的女人都拿到押注台上当赌注了,妹妹、女儿成了你的利用品,我 看,如果我再年轻几年,你说不定把我也派上用场呢?”
碧波讪讪地站起来:“我也是为她们好嘛,这些事对 她们利多弊少,你解不开里边的昧心。”他跟玉贞来到厨 房:“周世民这两天来过咱们家吗?我好些天不见他了, 第二纸厂的规划怎么样呢?” 玉贞边炒菜边说:“老周来过电话,他老婆不定来过 两回,说是串门,我看她有些心事。这个女人长得好俏, 那双眼睛是有些叫人不放心,老周也是的,年纪一把。 娶了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妞,我不信能守得住。” “他们文艺圈里这不足为奇。小妹和阿逊离了,这 是一步高棋,她别心里老装什么,你看阿逊又和几个女 人鬼混,光我知道的,不下十多个,小妹那个脾气,如 果真地和他在一起过日子,不气疯才怪呢,喂,我咋听 说小娜和他在一起搅和,有没有这么回事。” “我没在意,倒是听小娜说起过阿逊什么的后来她 去上学了。这是年前的事,这个双向选择是不是受阿逊 的挑拨。”
“碧波听了,皱起眉头。”你回去要叮咛小娜。她人 小心眼够不到,弄不好会上阿逊的当。现在的姑娘怕是 都形成了对电视明星热,对言情小说作家有情,阿逊在 影视文化圈里红紫红透——小娜很容易上当。 玉贞笑了笑:“别草木皆兵了。小娜和阿逊不可能有 什么挂虑。现在他们各处一方,再说,阿逊不会去注意 她的。” 玉贞做好饭,把菜放在圆桌上,夫妻二人对坐在一 块。碧波说:“这可不一定,阿逊很会钻空子,如果他想 让郑家出丑,打志娜的主意,我们不得不防啊。志娜已 经长大成人——有句不该我这当父亲的说,她已出落成 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了。”玉贞白了他一眼,用筷子夹了 些菜放到他碗里:“你呀,净是啥想法,女儿老大不小啦 你可不能胡乱猜。”碧波说:“正是她老大不小啦我才这 么叮嘱你,我可不是开玩笑。你不能当耳旁风,这件事 我给今年高校分配办公室打了招呼,我们就这一个闺女, 不能任她的性,她知道个啥?” 夫妻两人吃过午饭,碧波便准备去上班:“如果老周来电话,你让他到工程处找我?” “你去找小妹说这事?” “我能开口吗?你呀,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时候到 了,你对我打个招呼,我把这事再给叶秋吹吹风。叶秋 是刚下来,到咱们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我们的合作,纵 是有三头六臂,他也不知从哪里下手,还不是像姓常的 一样滚蛋。” “你放心走吧,我心有个底就行。马上就要选举了, 姓王的妖精还能使出啥法。听说那姓王的和阿逊有那种 事,她把尚市长都支到华都公司了。他们明来暗往,能 有啥好事。”玉贞倚在门口对丈夫说。
五十九、写出来其实全是梦
叶秋来到了蒲城,以县委书记的身份出现在普城七十万人民面前,他年轻,有魄力,给普城百姓带来了新的希望。他在电视台上的慷慨演讲,使普城人民耳目一新。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一步登天,昨天却是堂堂正正的县委书记,领导着普城七十万百姓。他平时受着那些人欺压的局长和乡镇长们,现在俯首帖耳地听他唱道,这是现实。现实中的一切,使这个乡下佬的眼睛湿润了,他明白,碧波县长绝不是一个友好的合作者。阿逊派自己来,就是为了抵制碧波,作为浦城县党政一把手,他们面临的将是一场可怕的明争暗斗。普城县委和县政府早已分开。县委没有普城新城区,新城区是普城临着新铁路,普城站新开发区是周世民海生实业公司房地产开发部的新成果。普城新城区是普城重工业区,这里有传统的起重行业、有化学石油行业、有制造行业、有海生公司实业部基地、有华都商行、海生家具行、华都电器行、叶氏出版发行部。叶氏出版发行部就是叶秋设置的。
普城县委就盖在普城区商业点广场上。叶秋的望月楼就设在办公大楼后边,望月楼设计的吊篮雾景,风光迷人,是碧波为了买通原县委书记设计的豪华建筑,但对叶秋来说,这不过是普通的建筑而已。这里有望月台,站在望月台上,可尽收碧空全景,新月全貌可全收眼内。星光照耀,普城夜景如何神话。望月台的后边是写字间,里边有书架和各种文化用品,有设置的电话机、沙发和办公家具。后边就是卧室和卫生间,还有厨房、客厅、房子宽敞,让人十分舒适。叶秋单身一个,他不用保姆,决定吃食堂。所以一个人住在望月楼里,倒也清静。叶秋在商界和黑社会混了几年,的确有些累了。现在他回到望月楼上,得到了暂时的安静。他没有勾心斗角的商战烦恼,没有你情我爱恩恩怨怨的争斗。现在,他可以安心读书,不再怕自己被谁吃掉或者费心去吃掉谁了。叶秋坐在沙发上,眺望明月,忘却了白天去那些来回争战的苦恼。月儿悄悄爬上了树梢,星星在初春余寒光,叶秋背着双手,站了起来。县委办公大楼像一座白色怪物,在黑夜中独立在望月楼的西边。
淡淡的月光中,叶秋似乎看到了什么,像是一位穿着白色衣裙的美丽少女。叶秋看见的是一朵轻柔的白云,白云的顶端,是一团乌黑的瀑布,叶秋像是做梦。少女落在阳台上,轻声说:“你是接替常书记的叶书记吗?”叶 秋道:“正是,你是谁,深更半夜在这里游荡干啥。” “我是肖肖,因含恨而死,在阳府里找不到安身处, 所以在夜间四处飘荡。” 叶秋有些害怕:“我刚来这里,不了解情况,你是谁 家肖肖,有啥冤怨,虽然不能为你做主,也好替你出个 主意。” 肖肖问:“我是死去的情海冤魂,在人世界尝了痴情 之恨,在阴府里却找不到诉说的对象。大千世界,能听 我这一名不闻的尾尾诉诉衷肠的人已寥寥无几。多数人 都忙着坑蒙拐骗了,人们的耐心随着良心也消失,我到 哪里去寻找知己呢?我找到寥寥无几的良善之辈,又怕 人家怕我是死去的孤魂,不敢搭言,吓着人家。” 叶秋说:“难道你怕我害怕吗?” 肖肖说:“先生您是身带太极卦气的人,身上又有遁甲之术,任何孤魂野鬼都怕接近你。” “你怎么又不怕接近我呢?” “我生前沾着奇人之精液。精液有的化成孩子,有 时化作灵身。这些灵身保我在阴阳间来往,无大妨碍。” 叶秋问:“我又能为您做点什么呢?” 孤魂说:“并不是你能为我做些什么,我是来救你 的。” 叶秋吃了一惊:“救我?” 肖肖说:“不错,在会通阴阳时,你将有一场灭顶灾, 我受奇人之意念驱使,盛气功之功力,千里迢迢来到您 的身边,为救你出此一劫来到这里。” 叶秋感激地说:“这么好的心眼,你会得到超脱的。 不知我有什么灾?” 肖肖说:“天机不可泄漏,否则,我就有被雷击的危 险。” 叶秋待问时,眼前少女不见了。他发现自己坐在椅 子上,已是四肢无力,有昏昏欲睡之感觉。方知刚才是 南柯一梦,不禁虚汗淋淋。他站了起来,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张黄纸,黄纸上写着一道誓言:风尘已是万念灰, 何必再顾功名事。字迹有些模糊,好似用水淋过一样。 那是楷头小字,娟秀可爱,而且,纸上还留着少女的香 气,叶秋摇望巷天,心想,明天碧波约自己去新城开发 区,自己去吗?
碧云领叶秋到工程处,路上,他介绍着旧城墙开发的规划。他计划在三五年内,把浦城建设成一个工业化小城市,他满怀志向地介绍着。旧城工程处就设在城建局大楼上,办公室内,碧云坐在那儿,他们进了办公室,碧云站起。叶秋和她目目相对,不禁有些心慌,这女子,好生面熟,莫非是梦中的她。她和依云有些相似,目光,面容?还是从她身上发出的种种冷光。碧云站起来,低着头,叫了他一句叶书记,便低头不言语了。叶秋环视了这间办公室,里边收拾得很干净,井井有条,一张办公桌上,除了放一台电话机外,扔了些报纸之类的东西。这时,有人叫碧波,碧波不好意思地走了。“叶书记,有 些事情由郑主任向您汇报可以了。碧云,把旧城区开发 工程对叶书记汇报汇报,我还有其他事,就不能奉陪了。”
碧波托词走开。他有苦难言,坐下,无聊地拿起一份报纸,碧云给他倒了杯茶。她穿了件青色毛衣,把她这美人的形象更衬托出来。她看了看叶秋,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话:“你是 阿逊派来的吧!”叶秋打了寒战,这女人,好眼光,他强 装镇静,“那个阿逊,我不认识。”
六十、谁知此情是真是假
志娜病假回家,来到普城,她是提前完成了毕业论文文,也就是说在毕业即将来临时,她忽然力不能支。医生劝她休假,否则脑子高度紧张,后果不堪设想。志娜刚下火车,从郑州站出来,一辆漂亮的公爵小轿车停在她脚下,阿逊从车里边出来:“小娜你去哪里?”
“回家,你去哪呢?沈叔。”她称他沈叔。 “正好也回普城,我捎你一路,上车吧。” 他潇洒地对她说。 “那好,我正愁买票拥挤呢。”她上了他的公爵士。
他当司机:“你喜欢听什么乐曲?” 她问:“有伊扎特·怕尔曼的小提琴独奏曲吗?” 他高地说:“当然有。我们就听他演奏的《爱情联 想》。” “我喜欢这首音乐。” 车开动了,温柔,轻松略带点忧伤的音乐在车内旋 转。志娜半闭美丽的眼睛,在动情地听着。繁华的街道 被扫到后边。
“喂,小娜,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家。” “回家休病假。” “毕业马上分配了,有啥打算。” “爸爸给安排好了,说是让我到省城工作,那里有 我进门的爷爷,说是我会受到照顾的。” 那么,你的意思呢? “我才不在乎呢。我喜欢跑,想当新闻记者,编辑 之类的职务,喂,沈叔,我如果去华都,你要我吗?” “欢迎啊,你可以去华都出版公司里做事,每月工 资上千元。华都公司正好要收一名优秀职员。”阿逊认真 地说:“我们已经接受好些自费大学生,其中不少外国留 学生。小娜,华都的大门,是对你这样的优秀人才敞开 的。” 车在开封做了短暂的停顿。他们到一家比较阔气 的饭庄去吃午饭。“我有些饿了。 这次我从花园市到郑 州,是想找一位朋友……一位学生时代的朋友,他在图 书城有几个发行门面,我们在一块谈了当今的图书行 情。”他领她坐在装饰讲究的雅座间,他向侍应小姐点了几道——“你喜欢喝点什么?白兰地还是茅台?” 她笑了笑:“你好阔气,如果我姑姑当年不离开你, 现在可好气派。” 他苦笑:“她现在混得也不错,当了工程处的办公室 主任,五科级,人哪,都是扶竹竿,哪有扶井绳的,当 初我穷得叮当响。你姑姑和我离婚,我们闹到华园中院, 我穷得饿着肚子 和他打官司。那时,我没有朋友帮我, 一个人去周旋,我可是真心去爱她的。现在明白了,我 也太愚,一个穷光蛋,人家会理睬你吗?我衣服里只有 一元钱,休庭中,我散步到人民路看人家算卦,唉,碰 碰运气吧,我抽出一根下下签。小娜,当时我几乎要去 卧轨。可是我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去干傻事,否则,我 就枉活这二十老几。我闯出来了,现在,我找到了自己 生存的价值。“ 菜上齐了。志娜望着这位英俊的男子汉,她回忆起 当年落魄的情景,谁相信他会有今天哪?”我姑姑的脾 气太怪,我不知她现在想的什么,她是受了我爸的影响 才走这条路了,她是一个悲剧式人物。”
“其实。”阿逊给志娜夹菜:“我们两个,都应忘记 过去这段历史,再沉醉于过去的不幸,也没有用啦。喂, 小娜,你毕业后真要和姑姑一样,去盲目地服从爸爸给 安排的道路吗?” “我才不呢?可是沈叔,我自己有时确实把握不住 自己,不知自己走向哪里?” “这要看你自己对生活地选择了,一个人,首先要 跟上社会发展的朝气,才不会被社会所抛弃。你要适应 社会,适应生活,就得自己亲自到现实生活中闯闯, 去寻找自己生存的价值。”阿逊望着远方:“然后,你才 有自己的个性在风浪中才能够搏击自如。” 志娜亲自说:“您真像一个哲学家,给点亮心灵上的 明灯,沈叔。我不会去按照爸爸的安排去干这干那的。” 他们吃过饭,继续赶路:“你爸对我有成见,你明白, 我是支持他干普城县长的,否则,我不会把华都的资本 投到普城来。他对不起我,我不在乎,在公务上,他还 是很有魄力的,他是个好县长。他想把普城划成市,我 心里高兴普城本身就是我的故乡啊?”
志娜心里热情地望着他。初春的傍晚,叶秋和碧云并肩走在公路上。月光有些清淡,寒里眨着眼睛,旧城墙上是一片荒芜的工程,淡淡的灯光联防人员红袖章照得很明白。碧云穿着铅灰色风衣,戴一顶十分美丽绿色的毛线帽。普城的夜并不安静,城里传来人们的嘈杂声。他立在旧城墙上,顶着寒光,身旁立着一位娇小妇人。旧城工程是普城来年的重点工程,也牵动了普城千家万户的利益。碧波的刚强果断,给某些人的切身利益造成了危害。常胜民是他的支持者和合作者,反常的调动,似乎给碧波敲响了一个不祥的信号。不得不重想步骤来对付这个幕后政治家,叶秋的到来,使碧波预感到什么。他叮咛小妹,对叶书记,要小心对待。想不到,这个叶书记对自己很有兴趣。叶书记给他介绍了自己的过去,他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高中毕业后就上了军校。他开始给她讲一个忧伤的爱情故事。那个爱情故事的受害者是这个县委书记,他说他是海滨市的一个骄子,在二十四岁那年,他在省军区当上了少校参谋。碧云努力去想叶秋身穿军装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有一种冲动,她被这个故事所打动。她暗暗叹息那个与自己有共同命运的依云。依云现在在哪里?她想问,又觉得不妥。她忽然想到,叶书记是她见到的第二个优秀人物,是仅次阿逊的又一个农村奋斗者。他们都奋斗起来了,他们是拿耻辱和艰辛来做代价的。今天的他们,是建立在人格和尊严被摧毁而建成功的。生活的磨炼使他们更优秀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叶书记,你说的那个依云,你恨她吗?” 叶秋淡淡一笑:“人的感情是建立在双方的思想通告 内的,时间会磨平一下痴情者伤痛心理,重新去寻找爱 的归宿。” 她叹了口气:“那么说,你不再去爱她了。” “其实又有啥意思呢?人在寻找自己的价值时,如 果提高了另外人的价值,那么他会伤痛一辈子的。” 她忧伤地说:“你说得真好。” “你怎么了。”他关心地问。
碧云只是叹了口气:“不怎么,只是想起了依云,这 实在是太可怜,有谁去理解她,同情她呢?她在这个故 事中充当了一个嫌贫爱富的角色,难道她没有自己的苦 衷吗?一个女儿家葬送了自己迷人的青春,然后再受众 人的苦,她不痛苦吗?任何事情都是有缘由的。人们只 喜欢看月亮的正面,不喜欢看月亮的反面。” 叶秋站住,盯着碧云:“此话怎讲。” 碧云说:“我是以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讲的,一个女人 要负责起男人不负责许多道德义务。在感情上,她必须 去专一而男人们又不必,否则她将受到舆论的鞭策,依 云依然。” 叶秋吃惊:“真想不到你有些独见,只是,有些女人 在自己错误面前,往往要执迷不悟,终要自食其果。” 碧云一呆:“我也许是这样的人。”
六十一、少女你那纯朴的心
“妈,我回来了。”志娜一进门,就叫了起来“有什么 好吃的没有,饿死我了。”她推开门,看见玉贞吃惊的 样子:“你没收到我的电报吧,电话都打不通,烦死了。” 玉贞站起来,放下手里的书,迎上前去:“这半晌不 夜跑来弄啥,马上就毕业了,你总是不应心,你爸不是 嘱咐你吗,让你好好待几个月,你大爷来电话说,政府 的位置都给你物色好了。” 志娜扔下经理,在冰箱里翻东西:“妈,你叫我爸省 那个心吧,我现在都二十老几的人啦,我有自己选择的 头脑,都什么时代了,谁还往行政单位里跑,我已决定 自己的去向了。” “你懂个啥,政府是铁饭碗,永远不会失业,到头 来弄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枉我们疼你。有了官,还怕没 钱,只要你有职有权,不怕那些做生意的不巴结你,吃 好的,穿好的,还不用你去操心,也别担心支部做生意 赔了赚了。当官是一本万利,你去省府里干事,宰相门 前七品官,谁不眼红。这是你大爷和省委其他常委争过来的。” “妈呀,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只为自己想,大家都 这样,国家不管了。难怪百姓们都背地里都怨声载道说到的。” “你懂个啥,小丫头片子,现在的路给你铺好,你 不走,你还想上天吗?”
志娜拿出一根香肠,自己往嘴里送:“妈呀可别再去 念那老皇历了,现在是双向选择。我打算好了,我去当 记者。我适合搞出版,去出版社工作,说不定会充分实 现我的自身价值。” 玉贞哭笑不得,回来坐在沙发上:“你别跟我贫嘴, 什么自身价格。出版社咱可没门路,那里都是些穷酸文 人,你往那里钻行吗,听说出版社都发不下工资,你呀, 没有职没权什么价值都没有了。” 志娜跷着二郎腿。“我准备到华都公司去当主编。” 玉贞一听,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别发 疯了。华都是干什么的,纯粹的一个私营企业。别看现 在这么红火,不知道兴三两天后响的,你趁早死了这条 心吧,听说华都出的书都查封了,你是吃饱没事撑的吧!你个小丫头片子,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给我 说说,是不是那个大骗子唆使你的。” 志娜边吃边不耐烦地说:“什么,什么呀,这可是我 的主意,你们的观点可得更新了。不面对现实,终归要 吃亏的,到现在还说人家是大骗子,当初你们要不是哄 我姑,看看现在我姑神气不?现在人家是要钱有钱,要 地位有地位,一个人做那么大的生意,又是艺术家。你 还说人家是骗子——这叫精英,有本事懂吗?她拿起一 本书,看了几页。现在不管国营私营,只要是能体现自 身价值的,都值。我看华都不错,股票市场上,各股都 见跌,华都股一直升价,妈妈,这是现实。” “你是有本事了,念几天书念得不知东西南北了。 我不跟你耍嘴皮,等你爸回来了,你去对他说。他那个 脾气,你可明白,你可别怪我事先没给你吹风。省政府的 工作不能辞,这是你爸花了十多万块钱给你疏通的。” 志娜听了,嘴一撇:“不正之风,都是你们这些人把 党风搞坏了,把党的国法置之度外。我要凭自己的本事 混世界,你这一说呀,我更不能去了。你们叫人家咋看我呀!”
玉贞把她的手拉在自己怀里:“孩子,现实和书本上 是两码事。现在大家都这样,你不这样干,别人也会。 咱们白白扔掉了机会,国家这么大,咱们自个儿去廉 洁守法,党风政风还不照样是那样。你以为你爸真是凭 本事当的县长,没有钱,一天也不行。” 志娜有些反感:“妈,有一个问题,我想请你回答。” “有啥问题,说吧,妈妈今天全部给解决了。省得 你揣着个闷葫芦来到社会面上。” 志娜想了想:“你和我爸每月工资加起来是多少?”
“问这个干啥,你别管多少,你只要是好好听话就 是了。” “不是那,关键是,光给我疏通关系,你们都花上 十多万元,这得你们多少年的工资哪?不用你们的工资, 这些钱从哪里来的,妈我想不通,国务院,党中央三令 三申要搞廉政建设,可你们都阳奉阴违。你们让我干净 点吧。” 傻闺女,你以为华都公司都干净了吗?他们是靠什么发财的吗? “我不管,我看人家都不错,凭本事挣钱不是任人 唯亲,我觉得挣那里的钱比较干净。妈,别逼我,别把 你人生观点强加给我。我应当走自己的路。她站了起来, 我不能像姑姑那样生活得那么单调。” 玉贞无奈地说:“你呀你,我拿你真没办法。我还没 顾上问你,好好地又跑来干啥。” “有病了。医生说再不休息,我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他让我轻松轻松。喂妈,我那篇调查报告,得到了导师 的赞扬。我的毕业论文基本通过。现在学校里例行的是 一般手续,烦死了,我呀也趁此躲个清闲。” 玉贞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你,真是个 孙猴托生的,一点稳当气也没有。回到社会,可不能这 么随随便便的,否则,人们怎么去评价你。” “我呀,是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别人爱说就让 他说去吧,我懒得理呢?妈,我姑出家没有?”她一边 翻着茶几上的一本书,一边问玉贞,玉贞白她一眼:“你 俩说这是啥事,让你姑听见,不由任着性子不理你。”她把书放下,端起一杯茶水,呷了一口,然后对妈妈说: “我以为她早出家了呢,那些天老去那个巷道里跑,我 看她和净空满投气的。我姑呀,真还不如跑不出红尘, 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有啥意思呢?妈,姑姑似乎对会 学有意思,那个阿逊也似对易很有见解。” “可别信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玩意。” “妈,你懂易吗?” “我才不信那一套呢?” “你信不信由你,但是没调查,就没发言权,你对 易一窍不通,又怎么敢说那是封建迷信呢,那未免太官 僚了吧。对易学,我劝那些不了解底细的人还是少说为 佳。”她一副认真的样子,真让玉贞哭笑不得。 这时,电话铃响了。志娜伸手抓住电话:喂,我是 郑志娜,找谁,我爸,他不在,你是谁呀,有什么事让 我代转即可。 玉贞走过来,夺过电话,一只手捂住话筒,用眼白 她一眼:“有些事你好别插手。”然后对着电话:“我是 玉贞,啊,是老周呀,碧波到市里开会了,可能得几天,你看着办吧。叶书记刚来,他不了解情况,工程上的事, 碧云一手负责,你们商量着办好了。至于别的事,你可 拨通华国市宾馆的电话七一一八七五三即可。你们自己 商谈吧!” 志娜问:“这个周世民是干什么的?” “海生公司的老板是咱们普城的投资者。” “海生公司?”志娜听了,不以为然地说:“爸爸干 嘛和他合作,华都实力那么雄厚,而且前途无量,爸干 嘛不联合华都,让华都公司多拿出点钱办厂。海生公 司是个没有气数公司,前程未卜,爸爸也真是的,以自 己恩怨,耽误大事。” “爸爸的事,你不要胡言乱语。他那脾气,你不是 不知道,你的两个哥哥怕得一副老汤药似的,你不可在 他面前放肆,弄不好,你丢人大家的。” “妈,爸不会吵我的,我要干什么,他不会不依, 只要你同意,我看没关系。”
六十二、普城之夜
叶秋叹了口气说:“女人也有好的。”碧云说:“好女 人多的是,但往往好女人也会做出坏事情来。 ”叶秋一惊。 碧云说:“你的依云,不也是个好女人吗?她在你眼里成 了坏女人。你们分手了,对她也是个打击。她满怀希望 去建立一个家庭,可结果事与愿违。一个女孩家,面临 的又是怎样的一个选择啊。女孩总不像男子汉,那伤痕 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磨平,她失去的,远比你想象 得多。谁是解她呢。”叶秋站在新城街里,路灯下,有人 在下象棋。人们在黄昏来临时悠闲地散步。叶秋听了碧 云的话:“好像你深有同感。” 碧云长叹说:“其实我在说我自己。我原先像你的依 云一样离开了阿逊。就是现在大红大紫的那个亿万富翁, 那个被少男少女们爱得要死的影视明星,畅销小说的作 家。你看看他,一部《男人的故事》改变了他的命运, 使他一夜间身价倍增。你生真是无常啊。男人的故事里, 他成了英雄,而我就成了有的共天的鞭策的对象。他有 一个美丽富有的妻子,有好多情妇,女人们像众星捧月似的在他身边转。” 来到了夜宵滩前,叶秋说:“我们吃点夜宵可以吗?”
“随便。”碧云说着,坐到一个小凳上。叶秋要了两 碗水饺。两个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碧云笑了笑,那笑 让叶秋心头上一惊:“她酷似依云。” “好多人劝我忘掉那场噩梦,可是能忘掉吗?不能 啊,那是刻在我心灵上的一段历史。阿逊他恨我,我明 白。你明白我为他做出多少吗?在这些漂亮女人们都还 不知他是何物时,是我把自己的一切送给了他。他那时 很穷,连一顶帽子,一套家具都买不起。他的一切,都 是我哥哥,就是他千方百计要报复的碧波给他置办的。我 等了他十年,明白吗,十年,对一个独守空房的女人意 味着什么……“碧云冷笑地望着叶秋。叶秋默默无言, 后,他想起什么:”你是郑县长的妹子?“这有什么奇 怪的。”叶秋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 分手时,叶秋很想说什么,他只是摇了摇头。 同时,在碧波办公室里,碧波在一根根抽香烟,他 刚从华园市回来。
周世民的老婆正好找上门来,这个女人已好些天没有和他在一起了。周世民远远不能满足她。自从和碧波相识以来,她似乎找到新的寄托,碧波是那么富有希望和朝气。他浑身散发出男子汉味。碧波为了找到经济后盾,他想拉住这个女人。“这次去市里开会, 王慧芳的脸色很不好看,她点名地批评我。我叔那也来 了电话,说这个叶秋书记转正,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周嫂,你和周大哥通风要他注意阿逊的动向。他们都是 生意人,见面好说话,有些事,在相互谈生意中了解到。 海生别和华都闹矛盾,周大哥要显得气度。” 周妻听了,媚笑道:“这个我去教导老周,他听我的。 郑县长,你来吧,我已经受不了了,我这些天真想你。” “往后你想注意些。别叫玉贞看出什么破绽,这对 我们都不好。也会坏了老周的关系。玉贞不是省油灯, 好别让他看出些什么。”碧波抽 了抽香烟,关了门, 又把窗帘挂住。“做个姿势让我看看。”说着,便坐在安 乐椅上,抽起香烟了。 周妻坐在椅子上。她去把空调开关开大,把气温调 高。然后迫不及待地脱得一丝不挂。她坐在椅子上,把右腿翘了起来,那富有弹力的大腿裸露无遗,高高的 胸前像两团雪白的馒头。她用挑逗的目光看着碧波,然 后把长发往后边一甩,嫣然一笑“向二”够味吧!”逗得 碧波如饿虎扑食,朝前扑去。
两人在房间里做完好事,碧波站起来。周妻依旧像蛇一样地缠住他的身体:“碧波,我真的离不开你,我爱 你爱得发疯。” 傻瓜,我们还有自己的事业,普城虽然不大,但 他是个整体,我要在这里建立一个王国,一个姓郑的王 国。普城是我的天下,谁也别想把我挤走。我不想大富 大贵,但是,我绝对要建立起自己的王国。我要把普城 建成一个又富裕又华丽的小城市。那时候,什么阿逊,什 么叶秋,都得滚得远远的。碧波用手去拔她的奶头,弄 得顿时又兴奋起来,下身朝碧波自动靠了起来,两人又 抱在一起。
阿逊又回到了普城。他经过半年和华尔先生合作,终于如偿如愿,以自己的思维方式和音声波为软件的高智能机器人成功地派上了用场。他把他们派到自己需要的地方去,以自己的形象去工作。而他,回到普城投入自己现在要紧的攻势里。他不能否认,他悄悄地爱上了志娜,他决定把她搞到我。这是个十全十美的女孩子,不管她富有魅力的年龄——正是青春四溢的好年华,还是她那像牡丹花一样 的容颜,无论以她的善良质朴,还是她才华横溢,出类 拔萃的教养,都使阿逊觉得这样一位女人是为自己生的, 只有自己才有权享用她贞洁的身体,只有自己才能配得 上她的天资国相。 另外,如果使这个小丫头投到自己的怀抱里,他想 无论是对碧波还是对那碧云都是天大的打击。这次打击 要比任何打击大得多。他想到,上帝竟赐给自己这么好 一个机会,真是三生有幸。他想起了碧云曾说过这样一 句话:如果是我错了,就让上帝来惩罚我——啊,这个 惩罚是好的,感谢上帝——他看来对罪恶的人们是不 赊账的。 他在华都在普城的公司大楼自己的房间里,坐在沙 发里想计谋。他合计如何迫使这个小鸽子就范。他干什么事情总喜欢坐在一个地方合算好,然后才能出去。 在普城,他有两个地方。一个地方是自己的老家幕 村,那里已安了很先进的通风设备,可以和全世界各地 通话,并且有一个很不错的传真机。第二个地方,便是这 个分部的董事长办公室。他很少到这里——他忽然想起 一个高招,想搞一个基金会,也可以说是个奖学金会。他 准备每从自己公司里拿出一部分钱,成立一个基金会, 对考上大学而上不起学的大学进行奖励。他想起了这个 基金会的负责人应当是志娜。这一直是志娜愁的事。也 可以建立一所私立大学,专门收贫困家庭的高材生。他 主意已定,十分高兴。他也可管这个基金会叫阿逊基金 会。他想到这里,马上打电话给志娜。 志娜正在看书,家里只剩下自己,妈妈去省里参加 会议,爸爸说不定又在什么地方忙碌呢。她听到电话铃 响,马上去接电话:“喂,是沈叔呀。我是志娜什么,你 有一个打算,成立一个奖学金基金会,我说你不是在说 谎吧!如果是真的,我就代表那些穷大学生们给你烧高 香。好,我一定当这个负责人,这正符合我的性格,我包下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我决定了。”
志娜放下电话,在屋内旋转了好几圈。“真棒,华都真棒。” 玉贞这时赶了回来,女儿回家,她不放心把她一个 人放在家里,会议一结束,她就赶了回来。一进门,也 就听见志娜的声音。她放下包袱:“有什么高兴的事,看 把你疯的。” “妈妈回来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华都要成立一 个基金会,用来奖励那些贫困大学生。” “我以为你拾了个大元宝呢,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能拿出几个钱,少吭些人就是了。华都是半个开地走 私集团,又是制黄贩黄的专业户。现在沈阿逊拿这点钱, 沽名钓誉,只能哄像你这样的小傻瓜。” 志娜不高兴了:“妈,你们总是用变色眼睛看人家阿 逊呢?人家华都公司在浦城的业务,为你解决了多少人 员的就业问题,人家每年都要向希望工程捐几十万元的 款。这都是现鼻现眼的,至于说人家走私呀,贩黄啊, 那是猜测都是妒忌人家。” “好好风说不过人家。今天在省里,我又见到你大爷。他还问起你呢。我又对他说起你的情况,老爷子说 你不懂事,在门口不进门看看他。” “妈,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决定啦,我要去华都服 务。” “你少给我胡捣乱,放着那么好的单位不去,要去 一个私营企业。你真不知屎是香臭吗?小姑奶奶,我好说 又说,你都不信,你问问你姑姑,沈阿逊是干啥的?” “妈,现在是什么时代。我是跨世纪大人才,我得 有超时代的想法。据有关经济专家预测,下世纪将是以 私有企业占主导地位的世界。我选择私营企业,正是顺 应于时代的发展。妈,今天我们不说这些。” 玉贞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坐在沙发上,志娜给她拿 来一杯饮料。她喝了一口:你爸呢,我路过华园市,那 进而的会已经结束了,他们说他回家了。 “我没见他回来,一定又去什么地方了。我爸可以 说得上是位勤政好官儿,可惜不爱民。不然的话,他就 算个清官儿了。” “你又胡说什么呀。真是养活个白痴。小娜,不能说你爸的长短。” “这是明摆着的吗,人们都在背后学他呢,你知道 人们的背后怎么骂他吗?都是那个回城开发,掏力不落 好,有什么好处呢?得得,不说这些了,亲爱的妈妈, 一定是饿了,让我给你弄点什么吃的。” “得得,你不惹我生气就得了,我可不指望你有什么 孝敬的具体行动。我在省里就吃过了。我现在累了, 这些会儿,没什么作用,却能磨人的意志。”玉贞回房间 去了。志娜朝她背后出了个鬼脸。
叶秋送碧云回家,一个人回到了望月楼。他进了县委大院,觉得望月楼亮着灯,很是奇怪。不知谁在这里,便推门进去。来到正厅,看到灯光下,一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正守在餐桌上,上面已摆好了酒席。那姑娘长得肤白如雪,穿着羽纱服装,高挽着发身长高挑。见叶秋走进来,忙站起,一阵香气迎面扑来,叶秋一愣,这女人,大眼,翘鼻,小嘴涂得鲜红,眉修得弯似月。两只秀耳似流水。他一开口,那声音似娇娇娃:“喂叶书记 你才来呀。让人等得不耐烦。”这声音,哪里见过,这面容似曾相识。 “你是谁,谁让你来这里,你来这里干什么?” “是老板让我来的,叶书记在这里好寂寞,老板让 我侍候你。” “你老板是谁?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的老板?你还不明白?普城里有一个娱乐厅, 他来自华都公司。我不说你也明白了。” 叶秋一惊,是阿逊派来的女人。他笑了笑:“原来如 此。不过这是县委大院,你来有些不妥吧:” “什么妥不妥。往后我就是你的小保姆,工资华都 给我开。我们可以在一起住吃玩乐。我的工作就是这样, 你也不必介意。你的叶氏公司不也有类似的业务吗?” 叶秋一惊,她了解叶氏公司,看来她来头不小。但 他明白,如果自己脱离了阿逊的安排,自己的一切就会 完蛋。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深深后悔把叶氏公司和 华都合并在一起。他不明白,自己的退路在哪里? “你想什么?”女郎笑了起来:“我叫吴秋月。我们 共同来对付碧波。就是拗不过他——他当选县长的话,也让他的工作难以进行。” “碧波的根基很深,他和各局和乡镇党政一把手都 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下子把他整下来,是不可能的。 他已把普城建成自己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任何上面的 政策到了这里都是卷自无力的。他根据自己的需要新立 法。他几乎成了普城的独裁者。我发现,普城的大小干 部都围着他转。”
吴秋月笑道:“站着干吗,我们边吃边说。” 叶秋说:“我刚刚吃过夜宵,不饿,你自己吃点吧。” 吴秋月说:“那么,喝点酒也行啊。叶秋,别害怕他 的什么根基,俗话说,树倒湖影散,只要把碧波这棵大 树扳倒,不怕那些小猴娃儿们不散。” 叶秋说:“是极。” 碧云去学校接肖贝。肖贝的学校就在西城宾馆的西 侧,是由华都集团捐资办的封闭式实验小学。这个小学 从学前班开始。到小学六年级,学校负责把学生送到普 城另一所实验中学。这家实验小学集现代化教学于一身, 用比较正规的手法,把普通教学引到现代化知识教学水平上。每月有三天的和家长团聚日,碧云来接肖贝。在 学校门口,碧云遇见了阿逊。她本想掉头走开,阿逊迎 了上来:“你好。好些天不见了,你瘦多了。” “你来干什么?” “看看贝贝。好久不见,很想她。她能在我捐资的 学校里上学,就是我的荣幸,啊,你看她来了,多漂亮 的一个小姑娘啊,她很像肖肖。”阿逊往前走去,他很想 迎上去,去抱抱自己的女儿。可是他被碧云的目光慑住 了。碧云的目光依旧对他那么有成力,他痛苦地说:“求 你了。” “请你不必要再给一个无辜的生命增加痛苦。别让 孩子看出什么。” “我给孩子买了件礼物,请你转交给她。”他用手揉 了揉鼻子,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皮娃娃,送给碧云。碧 云接时,娃娃放出:“你好”的问候。碧云心酸。 “再见吧!”他扭头钻进车内。 碧云扭头再看阿逊,他消失在公爵王车内。这时, 贝贝跑到她跟前:“妈妈,你在看什么?这个皮娃娃好漂亮呀,是给我买的吗?”
碧云用右手抚着他的头,亲切地说:“是的,这是一 个叔叔送给你的。” 贝贝接过皮娃娃,皮娃娃马上就说:“您好!” 贝贝乐的小马刷翘了起来。母女俩手拉手地在普城 街里走。贝贝问:“妈妈,别的小朋友既有妈妈,又有爸 爸,为什么我不见爸爸呢?贝贝有爸爸吗?他在哪里?”
碧云心里一紧,泪水几乎要流了出来。怎么对孩子说呢?她能像影视画面那样哄贝贝吗?她想不起什么好语言。“妈妈,你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呀?”贝贝摇了 摇碧云的手,央求说。 碧云叹了口气:“贝贝怎么会没有爸爸呢,只是贝贝 的爸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做生意去了。” “那么,爸爸什么时候能来,我好想他啊,我从来 没跟爸爸说过话。并没有见过爸爸的样子。我好想他— —妈妈,你让爸爸回来吧!让他带我去儿童游乐园。”贝 贝可怜兮兮,望着碧云,她似有多多委屈。也难怪,小朋友们有各自的爸爸,贝贝自从懂事时,就没有看见过 爸爸。她多么希望爸爸立即出现,自己过得会多快活呀。
他们在普城街里行走。叶秋正好骑自行车经过。叶秋穿着随便,像一个农村青年,头发有些散乱。他刚刚从乡下回来。县委书记骑车下乡,去了解民情,真是包青天转世。碧云心里一热。现在的书记县长有谁还耐心去听农民说几句话呢?叶秋去乡下,去田里,和拔草的农民一起干活,他了解了很多。他是个农民的儿子,对农民他有深厚的感情。但是,他这代农民已和土地有了断尽的情感,土地才也吸引不住这些新时代的农家后代。他们走出几千年老祖宗为他们默定的常规,开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情感人生路。叶秋熟悉光着膀子在乡里干活的农家人。是他们把他从一个不懂事的娃子培养成今天这位富有朝气的县委书记。虽然他这个县委书记只有他自己明白来路不正。但他做一件事,总是认认真真地去做。他决心给普城百姓办几件实事。他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百姓间,去听百姓反映强烈的是什么?“叶书记。”碧云看见了叶秋,热情地打招呼。这是她少有的热情。不知为什么,见到叶秋,她心中就有一 种轻松感。这种感觉是一种清新的反应。 “郑主任。这是您的宝宝?” “我的小女儿。您去干什么。” “下去看看。我对什么都看在眼里。郑县长忙旧城 开发工业建设,我想重点抓一下农业。普城七十万人口, 农业就占90%。农民问题,是普城的首要问题。 我是农民的儿子,对农民有很大感情。”
他望望天。天开始下起迷雾。西北风刮来,初春的普城,尚有余寒。叶秋穿着军绿风衣,风衣在晚风中,刮起一个角。“叶书记要学焦裕禄呀。”碧云说。贝贝依在她的一 旁。她不由自主地和叶秋走到一块。 “我亲身感受到做一个农民所承受的各种负担。当 初我在家时,倍受其苦,有力使不上。我曾发誓,如果 有一天,能做一任县长,一定要替百姓做几件实事,叫 百姓称快。我今天下去转了转,我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 到田间农舍里去和他们促膝谈心。我又回到了自己原来 的位置上。我深感做基层干部的艰辛。老百姓没有把我
当成外人,我心里热乎乎的。” 碧云微微一笑:“现在的干部,能做到这一步,已是 难能可贵的了。对新世纪建设,有一定的好处。但是, 对城墙附近的居户,不可避免要有利益冲突。他们一时 着眼于自身的利益,对旧城开发有很大成见,你要明察 秋毫啊?”碧云把贝贝抱在怀里,望着叶秋。
夕阳光耀映在叶秋军绿风衣上,他显得精神异异。他望新城区,眉头皱了起来:“我刚来这里,情况不熟。 旧城墙开发,是原常委会研究决定的,我无权做出另外 的决定。郑县长勤政多劳,是个好县长,我心里明白。 至于人家说什么,别怕他们说。旧城墙的居民在这次开 发中利益受到损害,说明原先的城建规划中有毛病。旧 城要开发,居户利益也要受到保护。我们这些当芝麻官 儿的,芝麻大的事情都不能忽略。郑主任,换了你,在 旧城墙旁刚刚盖了一栋楼,要你铲除,而且是无赔偿地 铲除,你有什么感想呢。事情要放到自己身上试试,如 果合适了,再去试行,旧城墙工程上有很多意见,不知 你这个办公室主任知道不?”叶秋向碧云,他推着自行车往前走,“郑县长的事多,很多信息可以反得不到他那 里去,作为工程处办公室主任,你要多听听居民的意见。 也许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我这些天,几乎每分钟都听 那些人的吵闹。明察秋毫,我真不知怎么做。郑主任, 我交给你几件事,你去做,要做得合情合理。旧城工程 议程已经上马了,不能下马。但我必须做些补救措施。”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封信:“这是我批示的几封群众来信 ——这些事本身就是旧城墙开发工程处的,你要认真处 理一下。另外,工程处长可以找一位专人负责,你也可 以回到政府的常务工作上了。” 这时,孔亮骑自行车停在他们身旁:“叶书记,郑主 任,你们去哪儿?” 碧云见是孔亮,忙说:“我去接贝贝。叶书记去下乡 查看了。孔秘书有啥事呀!” 孔亮说:“市委书记王慧芳下来了,她找叶书记,我 左找右找都找不到,不想在这碰上了。”叶书记,王书记 在新城宾馆等你呢,你快去吧我再去找郑县长。郑主任, 你要是见了县长,就请他去新城宾馆 206 房间好了。孔亮碰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叶秋望了望孔亮:“这个人挺能干。” 碧云看着说:“人也很聪明,有名的小混混,在县里 很混得开。是二梯队的好苗子。叶书记,您的话我记住 了,你去见王书记吧!”碧云拉着贝贝,对叶秋说。贝贝 偎在碧云身边,怯生生地望着叶秋,那美丽大眼上边, 挂着莫名其妙的泪花。 “那就拜托了。”叶秋调转车头。朝新城宾馆骑去。
碧云,怔怔地望着叶秋。贝贝拉了拉她的手:“妈妈,这位叶书记是干什么 的?他和舅舅的官谁的大?” 碧云抚摸着贝贝的头:“小孩子家,大人的事不好问 的,明白吗?” “不明白:” “那么,长大了都明白了。”明天是礼拜天,我陪贝 贝去黄河边踏青。“ “好罗。妈妈,如果爸爸一起去,那更好了。” 王慧芳见叶秋推门进来,指了指一旁的沙发:“你来
这里好几天了,有什么感受。叶秋坐下送给慧芳一支烟:” 印象不错。碧波是员虎将,普城百姓被他制得几乎喘不 过气来。他素以铁脸著称。我看百姓都谈之色变。好些 人家都用他吓小孩。” “好了,你就用他的弱点,去抓住他的把柄。你要 搞政治,普城是你的舞台。阿逊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什 么手段都会使出来的。碧波的根底很深,省里那个常务 副省长,是他的本家叔叔。这常务副省长,和政治局一 个主要领导共过事,是50年代一家砖厂的党委书记, 而那个领导人是这个厂的厂长。他是我们省的实权派人 物,有可能成为人大常委会主任。那个政治局领导在全国县局 级干部会议上,曾很欣赏地说过碧波。因此,我决定本 次选举让碧波胜任县长。你明白,普城三十来个乡镇, 十多个主要部局,都有碧波的心腹——我们想帮阿逊, 可以一步步地往前走。 ”
慧芳捧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看了看手表。“阿逊把你调过来,他是想在政界寻找出路。阿逊 的野心很大。他和海外一个岛国有非常大的关系。他进可 以,退有余地。我看出他精明所在。叶秋,你是很聪明的人,素以小诸葛著称。你来普城不是要做焦裕禄,而 是要做一个钉子,钉在郑碧波的眼里、肉里,让他这个 县长当得不舒服。”她走到叶秋跟前,嫣然一笑。“拍着 叶秋的肩:“叶先生,我知道你有一段非常的经历,因此, 我非常欣赏你。政治局的一个主要领导人是我的朋友, 我们要携起手来,去建立自己的政治王国。” 这时,门响了,慧芳说:“你到外边吧,一会儿碧波 要来,你现在别和他同时在这儿碰头。慧芳说着,便去 开门。门口站着碧波。碧波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朝他们 聆首:”叶书记不在啊,我在工地上有点事,耽误点时间, 原先不知王书记来,真对不起。” 慧芳忙让座:“坐,坐。我是沿着临黄五县市来看看 今春水利工程的。你们党政一把手都很忙,我来你们这 儿,见见你们党政一把手叶秋同志刚刚调来,碧波同志 是老同志,你要帮助叶秋抓好这里的工作。选举马上开 始了,碧波同志,你可不能辜负市委领导的一片丹心。 选举后,你们是普城的顶梁柱。普城要在三年内由县化 市,全在你们的精诚合作。”
碧波坐下,抽出两支烟,一支送给慧芳,一支送给叶秋。他笑了笑:“市委的信任使我受宠若惊。叶书记是 上级派来的一把手,我听他的,只要把普城搞好,我什 么都舍得,”他看了看叶书记:“听说叶书记也是抓经济 能手,普城的经济能否飞上,看叶书记的了。我这个人 很平庸,在工作上只顾干,别的我也摸不出头绪,常书 记走后,心里老觉得空落落的,现在王书记给我派来了 个好帮手,我想普城会搞好的。” 王慧芳点了点头:“很好。我看出点门道了。你们的 水利工程还没上完。要抓紧上。普城人有的是剩余劳动 力,你们要充分利用。叶秋,郑县长现在正忙着城建, 恐怕把这件事给耽误了。你要亲自坐镇。你们上五万人 怎么样:我看这是少的数字。” 碧波说:“五万人工实在投不上。我们的新区建设和 几个大工业区需要很多劳动力,实际上我们已是引进劳 动力了。王书记,能不能开开恩,少派一点,一万行不 行,这一万人我还得出高薪朝山东招。” 王慧芳不答应:“不行。五万人是少的名额。你一定要想法凑上。其他县市已经上了十万人,你们有特殊 任务,我不能再少了。碧波,这件事你不必多嘴,就让 叶秋一手抓好了。叶秋你一定要想法搞上去,不要再说 什么了。” 叶秋说:“我今天下去调查几个村子,确实有些闲散 劳动力还没有事干,一万劳工不成问题,老郑,你只管 去抓工业,我刚来,其他工作还不熟悉,我亲自解决劳 工问题。王书记,我保证河上五天内就上工,你放心好 了。”
碧波心里一沉,看了一眼叶秋。叶秋行若无事,让他暗暗生气,事到如此,他只得说:既然如此,那么请叶书记去发动河工。只要不影响我们的城建,再好没有了。王慧芳听了,正色地说出:“城建可以暂缓,河工不 能推迟,这关系整个华园市的水利工程问题。如果人数 真的凑不上去旧城工程处可以派出一批人马。老郑,你 要配合好小叶,如果到期上不了工,我可拿你是问。” 叶秋笑着说:“城建工程也是千年大计,我决不会去耽误的。我心里有数,到时上工,如果不上工,我个人 承担责任。老郑没有一点责任。”叶秋干练的态度,使王 慧芳一喜。“你真有这个把握?” 叶秋轻轻一笑:我经过实地调查,在几个村子里, 我发现有许多精壮劳力还在家里闲着。他们并没有一技 之长,反而闲得慌。工程处的海生公司用的人员。多是 山东过来的廉价劳动力,和这些闲散劳力相比,海生公 司要省出好几百万元的劳动报酬。这是他们的权力。这 些外来打工仔打工妹把普城的半失业农民的饭碗夺了。 我看这些失业和半失业农民整日无所事事,给社会稳定 带来很大不便。他们急需找到工作,而我们办的几个工 厂尚未马上投产,在这个空当儿,我们可以派河工以充 实他们的工作。“叶秋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新城那些 林立的建筑群:”经过一段时期,这些起重机厂,这些铅 厂,电器厂会上多一批,那么,这些失业农民就会找到 活干。
碧波听了,心里一惊,他望了望叶秋:“我明白你的 意思了,你是想让那些无业游民找到活干,就让我们充当河工。可是这就成了另一种问题,那么拿什么发给 他们工资,也就是说钱从哪里来?” 叶秋回过头来:“我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这个工程, 是市里的跨省大水利工程,部里肯定会拨给一笔钱的。” 王慧芳说:“我可以拨给你们县三百万。” 叶秋伸出三个指头:“三百万,是个不小的数目,可 以解决这五万民工的生活费。我谢谢王书记。海生白赚 去的钱应当让他拿出一部分。华都集团不也在普城有很 大生意吗?让他也分出一部分。另外,再集一部分资源。” 碧波心里一沉,心想终于找到门上了。但当着王慧 芳的面,他不好反驳什么,只得讪讪说:“那你看着办吧, 对企业集资,还是再想想,这和上面文件有矛盾。好吧, 这件事应当等全国常委会上讨论讨论。” 王慧芳望着碧波,那张漂亮的脸顿起了乌云。
六十三政治家的心事
王慧芳回到华园市。住室里,尚市长正在看报纸,他并没有当华都公司的职员,他是个政治家,在政治舞台上,他正开放着浓郁的香花。他刚刚四十五岁,四十五岁的市长前程似锦,他怎能撤马不前呢。妻子当上市委书记,他并不以然。他看见慧芳进了屋,站起来:“回来了,怎么样?”
王慧芳不高兴:“什么怎么样,你这个总指挥怎么当 的,普城到现在不上一兵一卒,工程怎么进行。“你却不 紧不慢。老尚,我让你去经商,你偏要行政,咱们两个 做这个华园市的党一把手,工作搞不上去,就是失职啊。” 尚市长捧着一杯茶送给她:你呀,干什么都是火性 脾气。普城有自己的特殊情况。碧波的伟大计划正在实 现。如果这些规划实现了,普城将成为第二个深圳,是内 地的经济特区。这是我的一个试点。碧波很有才华, 我不能拉他的后脚。普城再想办法嘛。” 王慧芳不满地盯他一眼,取来大衣,没有好气地问: “你的好办法是啥?你的设想只是设想。水利工程是农业的命脉,今春水搞不上去我们市八百万亩良田就没有 保证。华园市是个农业大市,80%的人还得靠地 吃饭老农,这个工程,其他工程都得让步。你亲自去一 趟晋城,我已经让叶秋着手抓这件事了,你再催催。” “好好,听书记的。”尚市长满地答应。便坐在慧芳的 身边:“我的小宝贝,想死我了。”说着,伸手揽住她的 腰,另一只手就去摸她的胸。 “去去,放稳重点。一会让小保姆看见,一个市长, 一个书记,像什么话,你整天像猫兔狗的,叫人烦。我 现在累极了,你好自为之。”慧芳推开他的手,回到自己房 间里去了。 尚市长心里一阵惆怅。这女人,自己早晚要被她甩 掉。他闷闷不乐地往书房走去,路过西厢房,见房门虚 掩着,便推门进去。看见小保姆正和衣睡在床上。夕阳 余辉照在她的脸上,像一只开放的桃花,煞是可爱。也 许是刚刚洗过身子,她身上裹了一条毛巾被,两只如雪 的大腿露在外边。因为屋里安着空调。这屋里并不冷, 尚市长碰了慧芳钉子,正是如饥似渴,朝小保姆走去。
他走到前边推了推小保姆,小保姆并未知觉,这个小保姆刚刚十七岁,是朋友介绍过来的乡下姑娘越看越喜欢,便轻轻地把毛巾被往下拉,顿时,一对发育正熟的白乳裸露出来,两个小奶头像两颗熟透的紫葡萄,一旁发出青春的红光。尚市长忍不住再用手去拔,顿时,那奶头直挺地挺起来。尚市长直看得流口水。他继续往下拉,把女人的下面全部露出来。这是一个青春少女的阴私,尚市长心情异常激动,口里口水流了出来,正好流在那玩意儿玩意的黑亮的毛上。说也奇怪,那东西竟张起口来,尚市长迫不及待地脱下衣服,直挺挺地顶了进去…… 小保姆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正如饥似渴抱住尚市 长正做梦里所做之事,顿时羞得满脸霞光。尚市长见小 保姆醒来,立刻许愿将她转正,给她找个好工作。小保 姆因他是市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二人做到兴处,紧 紧抱住尚市长的身子,此时哪有时间再想其他事。 慧芳回到屋里,想到指日前程,不禁心旷神怡。她 坐在床上,电话铃响了。她接过的电话是阿逊从普城打来 的:慧芳,你到普城,为什么不来见我?“我哪知你在
普城啊。我见到叶秋,有件事我想找你说说:”什么事呀! “碧波的事。看起来这县长让他下不了。我已经努力了, 他的地基很深,我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借口。上次到下边调 查,他尾巴很深,阿逊,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叶秋不是当上县委书记了吗?”
阿逊在沉吟什么,随后,在电话里说:“这件事是我的心病。你要尽快处理。慧芳, 在经济上,我支持你,在政治上一会儿得为我出点力。 想你。”电话显然是放下了,慧芳看着电筒发起愣来。 这时,尚市长穿着拖鞋走来,显然很疲倦。他看慧 芳发愣:“谁的电话,有什么心事?” 慧芳淡淡一笑:是省里打来的。无非是问水利工程 问题。她看一眼尚市长,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再搭理他, 拿起一摞文件在认真地看。 “省里有什么事情?昨天郑省长就打来一个电话。 郑省长好似对你很有意见,他说你对待基层干部上有些 问题需要注意:” “搭理他做啥……还不是为他的宝贝侄子。为这件 事,老头子亲自到中央去找他的老搭档。他和书记闹了半天别扭。书记的儿子出国,听说得到华都公司的帮助。 阿逊又是书记的座上客。” 阿逊也真会钻营啊。尚市长坐在床上,摸出一支烟 抽:“这位书记不是刚刚调来一年多时间吗?他怎么和这 个书记有关系,这个书记是新派,是上过国防大学的军 人出身。”尚市长不解地说:“他不好好做自己的生意, 不知道交往些政界要人干什么。碧波怎么得罪他了,真 是。喂,你怎么也被拉在里边。姓郑的是有来头的,你 可不要胡来。” 慧芳把文件放在被子上,有些生气地说:我说你就 别那么操心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阿逊和我是老同 学,我们的关系是别人不能相比的。我欠他好多,现在 我得帮他呀,以还那笔人情账。人呀,千万别在良心欠 人家什么,你不去还,一辈子也不会安生的,他现在需 要弄掉碧波,我得帮他。只是你别扯进来,这是我们的 事。 尚市长听了,发起愣来。他有些看不懂自己的老婆。 她总喜欢我行我素。可事实上,她总是对的。
郑成金看了看手表——他忽然想起什么,在办公桌 上翻了半天,没有看见什么。他想起来了,是一个什么 会让他去讲几句话,发言稿掉了。他拍了拍光秃秃的头, 叹了口气:“老了,丢东忘西的。也许是该下来的缘故吧!” 他从办公楼下来,看了看日头儿。日头红扑扑的, 正坠下西天,省府大院华园里,百花争妍。司机见他走 出来,忙把车子开过来。他钻进车里,吩咐司机回家。 郑省长家里,小红正在收拾桌子。看见省长回来, 忙向前去接大衣。“她回来了吗?”小红说:“没有,碧 波来了电话,他说姓王的亲口许他当县长。”郑省长正色 地说:“这种事你不好插口,这是政治上的事,你要当心。” 小红不高兴,“我有什么权力多嘴呀,横竖不过是郑家一 个丫头,郑家喜欢,留着,不喜欢,便像丢破烂似的丢 了。”郑省长马上赔笑说:“你看看,又来小孩脾气了不 是,我实际上是为你好。你再好好给我干几年,我遇有机 会,给你找一个像样的事干干。我和她也没个孩子,你 不就是我们的孩子吗?” 小红把他扶到椅子上,给他捶背:“说得好听,光说人话,不省人事,我要是你的闺女,你不会想我的事了。” 郑成金拉住小红又白又嫩的手,拍着说:“谁叫你长 得这么漂亮呢,我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小红,要 是我再年轻二十岁,一定娶了你,让你当我老婆。 ”说着, 就把手伸进她的裤内,往里抠。只抠得小红叫了起来, 他才罢休。 小红用手按住那个位置:“姓王的书记听说长得很漂 亮,他和书记打得很热火,他们会不会有事?”
郑成金说:她都三十岁的老女人了,书记会看上她,不过是她有些手腕罢了。书记为什么要弄啊波,我还真不明白。不过也算给我留面子了。这个书记是当今的红人,是改革家。现在改革家吃香。思想开放,又会说几句改革的话,那上头就能让你当大官。“我是看了几天报纸,上头怎么说我怎么讲,只要 不出差错就行了。我也老了,说几句改革的话,还不是 为了保住这顶乌纱帽。“老郑又去摸她的胸口:”现在的 人,就是这么回事,一心想着自己准没错。” 小红叹了口气说:“怪不得下边的官儿那么狡猾,原来你们这些当大官的,是嘴上说的一套,背地里干的一 套,都是想着法让别人死,自己活着呀,老郑,我就不 明白,你这优秀共产党员是怎么评上的。” 郑成金笑着说:你呀,真是乡下丫头,我一个常务 副省长,要权有权,要人有人,他们连一个优秀共产党员的称呼都不给,我看他们是没这个胆子的。 小红撇了撇嘴:“唉,我以为你们那些优秀共产党员 都是大公无私一心一意为他人着想的,原来都是这个背 景呀。那么,我来求你,你可答应我吗?” “你求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郑成金说。他把 小红搂在怀里亲嘴。 慧芳天不亮就起了床,她一看表,忙后悔了。她约 定好的时间,要去迎接省里一个检查团。这个检查团的 领导人就是郑成金的夫人。幸好尚市长不在身边,她在 枕头边拾到一个纸条,上面尚市长交代他去应付这件事了, 她正不想去见那个老太婆,现在不去见她,也就罢了。 她忙坐车去匡城主持一下选举的事。她想起什么,去对 小保姆吩咐几句,胡乱吃了点什么,便打电话让车来接自己。
小保姆因为和尚市长有了昨天的事,见了王书记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直发烧。慧芳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见这个小女孩不是那些水性杨花之辈,只草草吩咐:“尚市 长来了,告诉他我下去了,不必让他等我了。”慧芳今天 穿着很漂亮,像去参加什么宴会。小保姆觉得她很好看。 刚要出门,阿逊风尘仆仆地进来:“我的大书记,现在去 哪里呀?老同学来得不是时候呀。”慧芳见是阿逊,心里 一喜。忙说:“我想去匡城,不碍事的,我们谈罢再走。” 他们转回身去,回到客房。小保姆倒了茶,看到慧 芳眼色,忙退了回去,把门关好。慧芳便扑到阿逊怀里: “你真坏,跟人家睡了一觉,一抬屁股走了,把人家一 个人孤零零地扔到这里。” 阿逊不信:“孤零零的,说得好可怜。堂堂的市委书记 ,连一个睡觉的男人都找不到吗?我不信。” 慧芳嗔:男人多的是,就是他们谁敢碰我一指头? 人家是想着你。连老尚都不沾边呢,昨天,他痒得拿那 个小丫头过过瘾。
阿逊说:那个丫头品色不错,可能是刚开口吧,老尚也真有艳福。那小丫头也遭罪了,你们这些当官儿的,有几个是干净的呢?唉,不说这些,我是专门为碧波的事来的。“他理着慧芳的头发:”你是越长越年轻了。老 尚不同意到我那儿去? 慧芳喘着气:他呀,就那么点本事,算是到头了, 他有点不自量力,不想从位置上退下来。来吧,我等不 及了,我想死了……她伸手去抓他的阳物。二人在客 厅里做起好事来。慧芳也是久渴逢水,久旱遇雨,如饥 似渴地享受人间 。 这时,小保姆刚好有事要说,推门进来,看见二人 赤条条地抱在一起,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她头一次看见 王慧芳的裸体。这女子虽过三十那皮肤依如奶油一般, 光洁如精玉,细腻如冬雪。两条大腿特别迷人。小保姆 暗想,这两条大腿,不知为她立下了多少功劳。也这段 裸体,不知为多少政客所青睐,才爬上如今的地位。小 保姆玉彩想着,不禁腿间湿津津一片,心里荡漾起来。
六十四 计谋
小保姆忙转身,回到外边,看见司机正等慧芳,忙使了个眼色,让他到自己房间说话。原来这个玉彩,乃是大别山区一个穷苦的中学生。她天资聪慧,人又漂亮。无奈家里很穷,负担不起她继续深造。玉彩平时喜欢看小说,很多现代小说使她眼花缭乱。放学回家,她得去到山上放牛,打柴。大别山有一个公鸡岭,公鸡岭上有一种药材,是世上罕见的品种,据说这种药能治好几种疑难杂症。但公鸡岭山高路陡,常人几乎不能上去。好多人望而生畏。玉彩为求学,从这山沟里飞出来,便在一天夜里,偷去公鸡岭采药。谁知到了岭上,摸不着出路,被一位画家捡了回来,带到华园市。玉彩第一次来到花园市,真是眼界大开,并不想再回去,托画家找到尚市长,便做了他们的保姆。山里姑娘勤快,里打外开,深得这对官家夫妇喜欢。平时尚市长和她眉来眼去,只得碍着慧芳,不能得手。昨日尚市长趁她洗完澡躺下小睡,和她做早想做的事,她心中暗暗高兴,心想从此便有出头盼头,不必长期做丫头强个十倍。
玉彩一心想出人头地,盼望能成为华园市的正式市民,找到一份让自己满意的工作,她是寻找时机,千方百计地钻空子。刚才她看见慧芳和阿逊正做苟且之事,并不打扰,招呼那司机和他周旋,并不让司机起疑心。“王书记正洗身子,你稍等一会,喝点水吧。” “尚市长不在家?” “他去迎接省里调查团了。喂,小赵,你常给王书 记开车吗?” “有时也给市里其他领导开车。玉彩,你给他们当 保姆,将来一定会出息呀。听尚市长说:他在给你活动 户口呢?王书记也有这个意思。” 玉彩忙说:“那得给美言几句啊。” 小赵问:“你拿什么谢我呀。” 玉彩:“我能有什么东西拿出来,将来出息了,再报 答你。” 小赵笑着说:“让我吃你的秘密。” 玉彩脸红了。抬手去打小赵,让小赵拉住手,放在 鼻子上嗅:“啊,好香,玉彩,你长得真好看,好像电视里的美人儿,咋看咋中看,你能嫁给我,我就是给你提 鞋,我也甘心。” “贫嘴,撒手,一会儿让书记看见了,小心挨批评。” “我不怕。等会儿,书记出来,我让她当红娘。” “你坏,你坏。” “不过,有件事我不放心,不知你是不是原装货。” 小赵出了鬼脸,伸手就朝玉彩腿间摸,被玉采用手打掉。
客房里,两个人作罢好事,各自穿好衣服。慧芳看到房门有些缝,脸红到脖根上。她从地上拾起那条帽,看是玉彩的,心里明白几分,暗想,这丫头岁数不大,满有心计。不得不防她。她先让阿逊出去,自己去厢房去叫小赵:小赵,我们走吧。小赵从厢房里走出来。“小赵,你早来了:”慧芳看到小赵,心里一惊,生 怕自己的事情被发觉。小赵伸了伸舌头:“王书记,我天 说让你给我做大媒呢,你家里藏了个大美人,你为啥不 给咱操操心?”
玉彩随后跟了出来:“王书记,你可得为我做主,他 欺负俺山里人。” 慧芳看了看玉彩,心里不由一慌,这丫头一点也不 慌:“小赵如果有真心,可是天生的一对。” 小赵:“对天发誓,我可是真心真意,玉彩嫁给我, 我去大别山当农民也愿意。王书记,操操心吧:” 玉彩:“王书记,你不管管他呀。” “人家不愿意,我不能用职权压人呀,小赵耐心求 人家呀。” 玉彩:“王书记,你咋帮着他欺负我呀。” 慧芳看了看双方:“你还别说。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 对,玉彩虽说是个山里丫头,如果打扮起来,城里的 姑娘也没有她俏。只是农村户口,小赵如果不计较,这 可是好姻缘呢:” 小赵:“农村户口可以转,就看王书记给帮不帮这个 忙。” 慧芳笑着指着小赵:“你看看,八字还没一撇呢,小 赵就为玉彩跑呢。玉彩是个才女。在“华园晚报”上发了好几篇小说。转了城市户口,怕她看不上你呢:” 玉彩红着脸说:“王书记越说越没边了。我生就是个 苦命人,能在这儿找碗饭吃足够了,别的也啥不想。” 慧芳想了想说:“你好好干,报社听说要选一批记者, 我给你说说看,能不能到报社去,我看你是哪块料。好 了,咱们走吧:” 慧芳和小赵走后,玉彩忙去客厅,看不到手帕后, 她心中蹦蹦跳,心想:王书记大约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她知道我在替她遮掩,肯定会给我好处。她又想到昨天 和尚市长做的事情,不禁面红耳赤。心里怦怦跳。两腿 间流出许多液体来。玉彩乃青春少女,正如一个熟透了 的果儿,正需人们去摘。现代小说,也不把性当成禁神, 公开去探讨,那玉彩是何等聪明人物,早已熟知内中奥 秘,只是没有机会去尝试。她忘掉贞操二字,满不在乎 自己处女被占之事。她只想讨得市长欢喜,想法跳出山 里爬到社会名流,去施展自己的才华。她和尚市长做事 之前,只是偶尔在梦中梦见,却没有和别的男人接触, 和尚市长接触,虽有撕破疼痛,但痛后便有些满足。她好似夏娃当了智慧里后,青春烈火便已爆发。可惜她只 是人家一个保姆,并不能施展自己才华。现在她看到了机 会,她以为自己的出头之日到了。
尚市长陪省里领导吃饭,上午不回家,慧芳去匡城,也不回来,所以玉彩这天上午没事,便骑车到街上转转。慧芳临走时,曾说过报社之事,她就很留心。她刚想离开时,电话响了,无巧不成书,电话是报社叫慧芳的。他高兴地问:“你是报社那位啊:”我是徐光明。是市委 秘书长《华园晚报》主编。一听说是徐主编,喜得玉彩 心中起了浪花:是徐主编啊,我是玉彩,是贵府扶植的 文学青年,“我是这样,王书记下匡城了,有什么事给我 说,我能回来传达。”徐光明在电话里说:“就是为你的 事。这件事尚市长多运动,只是没有名额,现在我们这 儿有位记者被省报抽走了,有 3 个名额,你可以争取一 下,王书记那儿我也问过,似乎她很支持,玉彩小姐, 你可以到报社来一下,具体事务我们当面谈谈。”玉彩听 了,兴奋得心都跳出来:“喂,徐老师,我真不知说什么 才好,我一定去。现在:现在就行。”
真是凭空降下一场好事,心里兴奋得翻起浪花。她才觉得尚市长还真不错,在背地里悄悄给自己运送差事。她哼着小调,马上穿上满意的服装,梳理了一下头发,在镜里照了照自己,觉得艳丽无关,不禁自我陶醉起来,玉彩穿上绿彩锦袍,脸上不点却以花蕊,身上不酒香水却散发郁郁清香。这个小女孩,推着慧芳的彩车,朝《华园晚报》社骑去。市委是人民路中段,去报社要经过公园,百货楼和汽车东站几站路,然后再转平原路。《华园晚报社》就设在平原路北头。这里是华园市的文化中心。路东是晚报社,路西是电视台,新华书店,和省教育大学有一座醒目的办公大楼和晚报社并立,那就是华都出版公司华园市发行处。玉彩骑车来到出版公司门口,看见从大楼里走出一位青年人来,那青年风流倜傥,西装革履,她心里一动,这不是和书记做爱的那个青年吗?原来他也是文化圈里的。她又一想,哦,才明白,这个阿逊演过好多电视剧,是当真又有钱又走红的大明星,是华都公司的老板,玉彩呆呆地看走了眼,直到车子从她身边驶过,她还不忘朝阿逊嫣然一笑。玉彩也许想了好多心事。但她不忘自己今天去干什么。往前看了看晚报社的大楼,便迎阶上去。门口老大爷拦住了她:“姑娘,你找谁?” 玉彩忙回到传达室:“我找徐主编。” 老传达扶了扶眼镜:“徐主编在市委上班,一般是不 来这里来的,你找他什么事?” 玉彩说:“是他约我来的。他刚刚从报社打电话约 我。” “哦,那么你登登记。”老头送过一个登记簿。玉彩 在工作单位上写上市委。老头看了看,拿眼又看了看玉 彩,扶了扶眼镜,态度好多了:“你去三楼第四个门,那 就是主编室,徐主编没有特别的事情是不大来上班的。 他只是兼主编。其实主编是副主编老刘当家。”
玉彩说了声“知道了”便拾阶而上。来到三楼,找 到主编室,敲了三下,并不见动静,门却是虚掩着,里 边还冒出缕缕青烟。她轻轻推门,看见里边并无一人。 里边装饰得很雅,完全是文人的布置。四壁是名人字画。有个猩红的文件柜。文件柜的一旁,是老板台,上面 放着许多报纸,一把安乐椅放在老板台旁。两边是沙发 椅和茶几。地上铺的是红地毯。老板台,有一杯刚倒下 的热茶,茶水冒出的冷气直冲门口。主人显然刚才还在, 玉彩有些不安地坐在沙发上,顺手从茶几上拾起一份报 样来。 大约停了几分钟,门被推开,有一股香气扑来,随 即,有一口清脆的京话叫起来:徐主编,你来拿意见…… “而后,闯来一披眉长发,身穿牛仔服装的时髦女郎。 “啊,徐主编不在呀,他去哪儿,刚才我还看见他在这 里呢?” 玉彩站起来:“我也是才来,也没见徐主编。”女郎 看了看玉彩:“那么你是?”玉彩答道:“我叫玉彩,接 电话来到这里的。 ”女郎一听,高兴地说“你是新来的吧! 你的事徐主编交给我了。你到四楼我的办公室吧。”玉彩 兴奋得脸都红起来,忙问:“您是?”女郎笑着说:“你 看看我,忘自我介绍了,我姓郑,单名红,是文学部的 主任。你分到我们文学部了。”玉彩怀疑自己是做梦,昨天还是一个小保姆,山里姑娘,今天却成了报社记者。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郑红拍了拍她的肩“走啊, 跟我到四楼去。”说罢,扭动了屁股先朝四楼走去。玉彩 反应过来,忙跟她到四楼。在一个大厅前,挂着副刊编 辑部的招牌。郑红领玉彩进了大厅,里边放着好几张办 公桌,已有好几个同事在审改稿子。关红把她领到一个 小偏门,里边有八平方米的单间,有个不锈钢小招牌“主 任室”。郑红推门进去,这里有一张写字台,台上放满了 样稿,旁边有两把椅子:“坐坐。你坐下,我先告诉你— —你到这里只能当个见习记者。你现在主要是跟老编辑 学。文学部的编辑兼记者,有采访任务便下去采访,是 很辛苦的。再者,工资不高,很多编辑都不想待下去, 都想下去经商,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有思想准备的,我不在乎钱,只要有份我喜欢 的工作就行。郑主任,我什么时间上班,郑红说:”那得 征求尚市长的意见。” 玉彩说:不碍事的,我下班照样给他们做饭和照料 家。我还住在他们家里。
郑红说:“那是你们的事情。玉彩,你在咱们报上登 的几篇小说虽然还不成熟,但很有特色,你是个有发展 前途的好青年,所以我们才破例接纳你为合同记者。你 的户口王书记她们会给你解决的。你后天来上班吧。” 玉彩满口答应。再偷眼去看郑红,郑红有二十五六, 是个细高挑的美人儿。她穿着特别,线条十分分明。自 已和她比显得很寒战。郑红皮肤白腻,玉彩心想,她一 定有很多男人追她。 “你愣着干什么,还有什么事吗?” “哎,没有了,我后天一定按时上班。那我走啦。” 玉彩走了办公室,看到大厅里的人拿眼看她,脸红到脖 子根。 这时,一位四十来岁,中等身材,小眼,头发油光 可见的中年人和她撞了个满怀,她正好全身投到这男人 的怀抱,她慌得不知说什么好,忙说:“对不起。”慌忙 中,觉得那男人把自己抱得很紧,而且,自己的那部分, 正好撞到男人的腿间,一个硬邦邦的什物正碰到她穿的 健美裤正出的阴物上,顿时,她如同触电一样。
大厅里的人都吃惊地一看,有人叫起来“徐主编。” 玉彩从对方怀抱里站稳,吃惊地问:“徐主编?” 男人笑呵呵地说:“我是徐光明,小姐是?” “我是玉彩啊,刚才找您,没碰见,郑主任领我到 这里来的。” “是玉彩呀,我正找你呢,有些事情我需要对你交 代呢。我们回主编室吧!”说毕,徐光明便调头走开,心 里还品味着刚才那时间的感受。 他们回到了总编室。徐光明给玉彩倒了杯茶,送到 他的面前:“听市长说,你是一个很有志气的孩子,天分 也很高,是市长多次关照我给你找一份工作。说实在的, 现在职业竞争很强烈,很多待业青年都渴望有个职业。 现在是僧多粥少,不能满足大家的要求。既然是尚 市长 的关照,我们不得不特殊照顾了。我们报社主要是传达 市委的主要精神,报道华园市五县、市的先进事迹。你 们文学部是以发现华园市的文学人才为主。你刚来,做 做见习记者,要虚心向老同志学习,要吃苦,争取拿出 些成绩来。这份报纸是华园市委的机关报,本来由宣传部部长兼主编。市委的意见很明显,是一时还没有发现合 适的人选,只得暂时作。平时的日常工作是由刘副主编 主持。这个人才能不大,很会钻空,原先只是一个县文 化馆的馆员,不知什么原因,深得宣传部部长的欢心,一 下子提到报社当副主笔。他这个人,虚荣心强,而且有 作风问题,你是个女孩子,人长得又这么漂亮,要当心 上他的当啊。因为你是市长家的人,我不得不多嘱咐你 几句,对你是有好处的。” 玉彩忙说:“徐老师的好心我明白,一定记在心上。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到家里去,看看市长和书记 回来没有。” “你放心好了,市长陪省里的领导到下面去了,书 记去匡城不会回来。小郑把具体情况都对你说了吧,你 只管安心干,有什么困难找我,我会给你解决的。” “谢谢徐主编。” “好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我还有别的事情。你顺 便去见一下老刘。他就在隔壁,你是市长家的人,他不 敢对你怎么样。玉彩呀,天长日久,你就会明白,我这个人,讲义气,你放心好了,尚市长是了解我的。” “那我去见一下刘副主编了:” “好,去吧,要小心。” 玉彩从徐光明那儿走出,走到刘副主编室的房子, 这房子离主编室两个房间,门关得很严,玉彩怀疑里边 没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里边并无动静。她耐心等了一 会儿,还不见人出来,又和声细气地敲了敲,里边还无 动静。她正要走开,门开了,从里边扑出一股香烟味, 那香烟味直冲玉彩鼻子,几乎呛得她要逃掉,从烟雾里 拱出一个秃头来,那秃顶几乎是光亮可见,随即一个瘦 猴似的小脑出现在玉彩面前。又一股脑油味冲鼻而来, 一个身穿满身脑油,蓝色中山装的五十开外的脸上带着 少许麻子,稍有几根黄胡子的人出现在玉彩面前。玉彩 感到恶心,想调头走开,又想到往后自己就在他的领导 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问:“刘主编在吗?” 老刘见问,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位漂亮的小姑娘。他 好似在梦中:“有什么事具体事找各科室反映,主编室不 问细节。”
“我是玉彩……” “玉彩……?哦我想起来,刚来的见习记者。好吧, 到里边坐,到里边坐。”他先回到屋里,一边收拾着里边 杂乱的书集文稿,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你看看,我这 里很脏,很乱。没办法,市里要我在一个月内写出一部 三十集的电视连续剧。我一天都沉醉于胡编乱造中。他 们说这是为经济建设服务。没办法的事,你看看,这里 乱的,进不来人。”他把一堆报纸从沙发上抱起来,发在 堆在地板上:“你坐,坐啊。听小郑说起你,有才气。我 就喜欢有才气的青年人。现在是文学大低谷时代,许多 行家都去经商了。你还往文学这条小路上挤,这种精神 令人可敬。你的情况王书记——也就是慧芳说过。慧芳 是我的学生,我是一眼看着她长大的。现在想不到如此 出息,真叫人高兴啊。” 老刘只管说,玉彩拿眼打量了这间主编室,真是一 片狼藉,地上扔了很多废纸,地上是打蜡的地板,但已 脏得分不出什么颜色了。她又看了看老刘的打扮,只见 他穿着扔补丁的皮鞋,又低又矮的个子有些驼背,两只眼睛,一大一小。那稀疏的几根小黄毛不住地发颤:“玉 彩,来这里工作的人不能讲实惠,这里是没有什么实惠 可讲的,一没有升官的提往,二没有挣钱的窍门。” 玉彩心里哪里听得进老刘的言语,她又想起徐光明 言语,心想,这样的人怎好做副主编。人长得这么丑, 而且又这么脏,她总觉得,他是一个捡垃圾的老头,这 哪里有大手笔的样子啊。 玉彩不禁想起徐光明的言语,这人无才无德,什么 人会和他私通呢,想到一个光洁如玉的少妇身体挨着又 腥又臭的这个变形怪物时,不反胃才怪哩,哪里有兴致 再去做那男女苟且之事,她有点怀疑起那个徐光明来。 徐光明道是非常整洁,自己无意跌到他怀里时,他便趁 机抱住自己的身体,并且隔着双方的衣服用双方避讳 的危险区去挑逗自己,玉彩初到这个小小的市报社里, 觉得这里迷雾重重。 为了应付老刘,玉彩忍不住地问:“刘老师,这么说 您是作家啦。” “作家顶什么用。现在吃香的作家又有几个呢?吃
香的不见得是好作家,好作家不见得是吃香的。”老刘忻 事重重,坐在一把椅子上,对着一叠文稿发呆。忽然, 他机械地说:“你分到小刘哪了?好,小刘是个业务尖子, 你要好好跟她学。我很忙,一般不去管那么多的闲事的, 你是市里开后门搞进来的,我有什么办法呢?为了这个 名额,几个大学生都走了好多路子,结果都让徐光明给 顶了回去。玉彩,你来头不小,我是不敢得罪你的,只 要来到这里,不给我惹是生非就行。” 玉彩发现,老刘说这几句话,带着无可奈何的忧愁。 她有些不安地说:“刘老师,说的哪里话,我也是个乡下 女子,虽有志向,无真门路,现在碰上这么多的好人帮 我,我不知说啥才好,我不知道别人的差事,但我来了, 会努力学着去做好这些事的。刘老师,可能您听到什么, 我只是个乡下文学青年。” 老刘忙说:“不不不,我什么也没听到,我这些天心 情不好,可能说住了嘴,请不要见怪。玉彩姑娘,如果 没有别的事情,你就请便吧,你也看见,我很忙。你到 小郑那报到一下就行了。”
六十五、并非多余的补叙
下午慧芳老和尚回来,玉彩高兴地给他们鞠躬施礼,大理州他们给自己办成了一件大好事。弄得他们两个莫明其妙。细问之下,才知道玉彩将去报社上班。尚市长才知自己好意后意中向徐光华说起此事,并不十分在意,徐光明这么认真办起来,不禁心中对徐肖明好感起来。慧芳更不知道底细,看玉彩高兴,顺便说了些应酬的话,只当是老尚贪了玉彩的便宜,想法报答她。想起自己和阿逊之事,被这个丫头发现,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什么。
省城郑成金住宅。郑成金在书房内品茶。月红推门进来:“这样一来,碧波的心愿得逞了。他可以心安理 得地当他的县长了。”郑副省长叹了口气说:“他太令我 失望,这么一点小事,都得让我操心。这几天,他哪 有什么事吗?”月红说:“他刚刚来电话,说是那姓叶的 县委书记来得很奇怪。王慧芳下去看水利工程,叶秋一 口答应,给碧波弄得下不来台。”郑副省长叹了口气,似 乎有些迟缓地问:“那个叶秋从哪里来?你叫他打听打 听。我怎么不知道普城有一个姓叶的县委书记。是那个姓王的婊子的鬼。这娘儿们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和上面一 个主要领导睡上几觉,弄了一个市委书记干干。她还能 上天去。省里倒有几个人替她吹捧。我不信她能过这一 关。我下次很想当一个中央委员,当一任,我这一辈子 也没算白活。”
郑成金发黄的脸浮出点红潮:“月红,你 的事我操着心呢,我很想给你找点好点的事干干,你相 中干什么,对我说一声,你可以当我的秘书,生活秘书。” 他满意地朝月红点点头,招呼月红过去,月红走了过去, 坐在他身边:“郑省长,你不要下去,你才六十多岁,干 吗不争取再升升呢。你的那个领导人那么亲密,说什么 也得争取到中央工作啊。你出息了,我们也跟着出息。” 她用手去拂他的银色头发:“你的头发一染,可以年轻十 多岁。别老当什么人大常委会主任,当一任人大常委会主任有啥意思 呢?听上面那领导说的话意思,你有可能到国务院出 任国务委员。去吧,有可能做到副总理。那才气派呢。” 郑成金笑着把月红的手拉在自己胸前,他用鼻子去 嗅那根又白又嫩的纤手:“你懂什么,像我这种人,绝对 不能到那个地方去的。现在我过得很好。我拥有一片天地,我离去什么都没有了。国务委员有名无实,我不去 干那些傻事。我想平平安安干他几年,然后找一条归路。 黄山我不想去,黄河滩区有我一块风水宝地,我占住了, 就心安理得。”郑成金在遐想,把手伸到月红胸前,去拨 弄月红的乳头。月红撒娇地把个大屁股坐在老头子膝上: “那我们的事,你就不管了。 ”郑成金笑着去吻月红的脸, 被月红躲过:“喂,郑省长,你是不是替俺想想呀,一个 黄花闺女,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你下去俺都不落,不成 了鸡飞蛋打了吗?”郑成金笑着说:“我的小咪咪,你别 心急,心急不能喝热米饭。你的事我操着心呢?明天, 我就去把你变成我的生活秘书,你的工资由秘书处发给, 你就可以成为国家干部了。月红,你文学浅,只能这样 了,我如果死后,你就能熬到办公室主任之类的官儿了。 一个女孩子,能熬到这步,也算不错了。”郑成金边说, 边去剥月红的衣服。“人家冷哟。”月红半推半动,当郑 成金去扯小褂时,她顺势把紧身小褂褪去便露出白雪一 般的玉胸来,两个乳子已经扛起,郑成金把老脸硬住那 乳沟里拱:“真香,真香。”月红说:“你个老没出息的。 ”
说着,褪去了裤子,把一个白胖细腻的大屁股送给郑成金。郑成金喜得情不自禁,捧着那天然尤物亲个不够,那阴道间的赃物把他污个边,脸上都似关公再世。一个舌头伸进月红口里,月红脸上红云飞起。又弄了一会儿,才把他的阳物掏出,月红鲜花一样的面孔,低头俯在黑乎乎的郑氏腿间,用樱桃小嘴噙住阳物。郑成真得到一时兴奋。两个变态怪物,遂做了人间不曾做到之事。下午中央里有人要来,书记省长都去下面考察,他是常务副省长,当然得亲自接待。省委几个副书记,有一个抓工业的作陪。他是省委常委,政府要员,是省里实权人物,在省委会议室,会见了中央来人。中央来人,不是自己那一派人,却是新派人物,是青年英杰式的干部。是新的元青物色的右臂。政治局委员会书记处书记。四十来岁。人长得漂亮,个头儿也高。有又作凭,会好几国语,说一口漂亮的京话,是抓宣传的卢建。后生可畏,郑成金不得不破了常规,亲自和他去周旋。陪他下来的,还有一个国务委员,一个副总理和文化和旅游部部长。在省委的小会议室里,郑成金和这位要员进行了会谈。卢建说:“我这次下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主要是受总书记的 委托,到下面看看文化市场怎么样。先到河北,再到河 南,山东,江苏,上海。这几站的中心地点就是你们这 儿。返回来的几位干部,都是抓文化的。你们是中原大 省,人口比较密集。” 郑成金说:“抓文化的副省长陪省长到外地考察去 了,抓文化的副书记陪省委书记到下边检查工作了。对 文化教育,我是外行。但我可以说一句我自己的看法。 我就看不惯现流行的什么性描写,说穿了,就是黄色小 说。有的书画院公开招裸体模特,大姑娘光着腚子在人 们面前乱走,这不是绿色制造还是艺术。当年主席在 时,就清除了这种歪门邪道的世风。这只是我个人的看 法,卢建同志不必考虑进去。” 这时,坐在卢建一边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深有同 感地说:“一边扫黄,一边看内部片,这就难绝黄色来源。 画院画裸体像是艺术,难道那些黄色录像就不是艺术了 吗?” 文化和旅游部部长插话说:“郑主任,这是两码事,艺术怎么能和黄色录像扯到一块儿。” 郑主任说:“我看是个道理。” 卢建说:“别争了,那是艺术范畴的事,让那些专家 们去说吧?现在我们要抓的是制黄的人和点。你们要成 立一个以常委为主的领导小组。要干实事,做实事。空 话少说,我们现在缺少的是实干精神,别文件下一大堆, 结果都是虎头蛇尾。中央是下了决心了,关键是你们自 己。地方党委和政府要配合中央的行动:”卢键问:“你 们这里有两个私人出版公司要注意他们出了什么东西。 郑省长,你有什么打算,你是抓政府日常工作的,心里 要有个谱。” 郑成金笑着说:“我不能代表省委和省政府。你的意见 我可以传达。书记和省长回来,我便对他们说。中央领 导来了,可以到我们图书城看看,还可以看看我们的电 视台和电视制作中心。” 卢建说:“那好,我要到你们中原几个重要城市看看。 你工作忙,可以留在省会主持日常工作,我和宣传部部长 一同去可以了。”
中央一班人到招待所去了。他们可能要在本省待上一两天时间,然后再去山东省,郑成找电话给宣传部部长,让他去联卢建下去。另外,他派了省政府秘书长,日服社社长也联同中央领导。一切妥当,他舒了口气,忙回到自己家里,他打电话去向老朋友,想请向上面为什么给自己来一个措手不及,事外不照应一下,对方也不够朋友了。电话接通,秘书听出是他的声音,回答说:“这 位领导人出席联大会议去了。 ”郑成金猛丰想起电视上曾 演出这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有点多此一举。刚放下电话, 月红领来一个瘦干条老头子。这老头子有股学者风度, 尖瘦的脸上挂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名片送上,知道是一家子,在国家计委当主任,是 抓经济的当代大豪,是成了辈的老乡亲。名片上印着, 中华人民共和国计划委员会主任委员,高级经济师,社会 科学院院士,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特科名誉教授郑成先。 郑成金看到是郑氏本家到来,忙让他坐下,唤月红快去 煮咖啡。月红扭着屁股在里间忙去了。 郑成先说:“老早就知道中央有位候补委员是姓郑的本家,只是没缘分见,今儿个是破天荒见到,果真名不 虚传。刚才那位小美人儿,可是你刚要的生活秘书?” 郑成金送去一支烟说:“刚才我就觉得你不同凡响, 果然是本家啊。有你这位本家作保,我不会在卢建手里 落下什么的。” 郑成先笑了笑说:“论说呢?大家都是很正派的。这 位新委素以雷厉风行著称。上次在东北,曾处理了好几 位地市级干部,是被百姓称为包公转世的。他在山西当 省长,亲自处理了轰动全国的那公安局局长案,名气大涨。 他刚从地方升到中央,可谓是新官儿上升任三炎,不知 这三把火会烧到谁的头上。”郑成先笑着说:“刚才言谈, 是见老兄在官场久经磨炼,已是老谋深算了。” 郑成金叹了口气说:“我已是气将尽,教将完了。不 像老兄你在中央,做着要职,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地方 官难做,我这个副职更难做,上头有书记省长,下头有 各厅局长。都得罪不得。我老了,马上就退下来,政界, 我很快就要告别了。我很想做一个愚公,到黄河边去钓 鱼。不知这个卢建喜欢什么。”
这时月红端着茶进来,先给客人斟上一杯。右手捧上,成先接时,故意捏了她的手一下,用醉眼看了她一眼:“他年轻有为,不会在钱上去栽跟头,但喜欢和女 孩子在一起。” 成金会意说:“我明白了。” 月红退出来时,在走廊上见到碧波。好久没见,刚 见到,月红心里一跳赶忙走向前去,拉住碧波的手腕:“到 这边来,我有话对你说。”说时挤着眼睛。碧波说:“我 到省里办货,顺便来看我叔,他在家吗?”月红拖着他 进了西厢房:“中央来了一个大官儿,怕有什么事情,现 在老头子正在通融。你这么些天不来,可想死人家了。 是不是得了好处,把人家给忘了。”碧波说:“我哪儿敢 呢。月红姐的大恩大德,我会铭刻在心上的。只是我的 麻烦事很多。市里给我派了一个县委书记,专门给我真 劈柴,我应付那么多的工程外,还得再想法和他周旋, 那个该死的阿逊,也想法儿捣乱,他在慕村搞什么开放 区,几乎把新城区都夺回去了。我真是连吃饭的机会都 没有了。这不,工程需要一批原料,我出差就来看你。”
月红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听。是哄着人家在老头子 面前吹捧你。现在县长是没跑了,可心安理得地去当县 太爷了。” 碧波搂住她的腰说:“喂喂,我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吗?虽然我是唯一的县长候选人,但我的日子还没稳下 来。”说着把手伸进月红的裙子里,谁知她竟没有穿裤头, 手一下抓住了那些毛。 “我要你现在就搁里。”月红把身子贴近他的身子 说:“我受不了啦。老头子的舌头总共不了你的家伙。让 我过过瘾吧。”碧波说:“老头子知道了就坏事了。”月红 说:“很快的,只有几分钟。”
书房里,两位老头子谈兴正浓:“论起家谱来,咱们 真还是一个辈的,都是成字辈,我年长你三岁,就以老 哥自称了。我们老家,有个后生有些出息,他在普城当 县长。我看他是个苗子,想把拉扯起来,老弟你心里有 个数。”成金看了一眼成先。成先想了想,叹了口气说: “现在的事,有钱好办事。他现在只是个县长,不好办 呀!”成金说:“经济上的事你放心,他有个朋友叫周世民,是海生公司的老板,他很支持碧波。” “海生公司?不是已被判为重点审查对象的那家民 办音响公司?”成金答道:“那是以前,现在他们已转轨 了,由文化转向实业,海生公司在普城已成了声势。中 央的消息太迟钝。”成先想了想:“海生录像还在发行, 而且多是黄色录像,你的不知道吧,这次卢建点的两个 名,一个是海生,一个是华都。”成金拍了拍脑门:“不 是老弟提起,几乎误了大事。海生实在是败在华都手下。 华都公司依旧在制作录像。说不定这些流行的录像片, 都是华都搞的鬼。华都公司的老板是黑社会成员,里通 外国,和外国黑社会有密切关系。他们在香港和澳门都 有制黄地点。但华都老板是红人,是当今影视明星。” “这个人我知道。卢建要你们抓他的把柄。” “我包下了,你们放心去山东吧,不到你们回来, 我保管那小子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六十六、回旋的又一乐章
叶秋在县委大院成立了水利工程指挥部。这个指挥部直接由他领导。成员由水利县长,河务局局长,黄河难得治理办公室主任,主抓水利的副县长,水利工程师。工程队由河务局编队,水利工程处,各乡镇民工组成。很快,叶秋就在普城县里组成了一万名精壮的民工,给碧波的托词一个很大的回击。这样,碧波便在市委、市政府面前显得有些能力失常或者说故意阻止春冬水利规划。叶秋的水利马上上工,他和普城河务局达成了协议,中心河段由河务局挖泥干,小堤和河坡民工们干,这些天然文堰工程迎刃而解。另外,他支持阿逊在慕村办起在城市外办起工业开发区。阿逊在普东区幕村建立了一个幕村镇。
碧波再也忍不住了。他到省里去找叔叔郑成金,来到叔叔家,叔叔私人秘书月红和他早有私情,二人在西厢房急不可待站着做了男女尚且之事。这时,郑成金在书房招呼月红。两人还在动作,郑成金再三叫,碧波起身把东西从月红那里抽出,月红还紧抱他不放。碧波说:“要出事了。”月红只得罢休,但她在上面拔了一根毛按在碧波嘴里。“好好尝尝我的味。” 月红忙穿上裤子,匆忙走进书房。郑成金见她进来, 原来郑成先已走。郑成金说:“中央来了一位高级干部, 看你能不能抓住他,你能抓住他,你便走走是当今政界 的红人。月红,我把机会送给你啦。” “你让我干啥,你这个没心肝的。”月红依在他身 上,佯嗔地说。 郑成金说:“我给你打个好机会呀。不过,你不能过 河拆桥啊。你去好好伺候卢建。我会给你好处的。卢建 是个实权人物,我需要堵他的嘴,他到北京后,要说咱 们省的好话。”他拍拍月红的手:“这些事,你们女孩子 要知道用什么办法去对付他。” 月红撇了撇嘴:“人家是中央大干部,什么样的美人 没见过,还用我去?怕是人家看不上咱。你看看那些电 影电视明星,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乡下丫头,他是年 纪上的。你呀,美人计也不会使。” 郑成金说:“我看中就中,你就安心去吧,好好干, 我能亏待你。”
月红诚心诚意地说:“不是我不替你帮忙,实在是拿 不到台阶上。我听人说卢建专喜欢玩童贞女,我能充得 上,他是个行家,万一让他看个详细来,你的乌纱帽还 戴不戴。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回北京随便抓你个错, 倒显得他是个正人君子了。我是想把事情办好,办得我 让他们都丢人。” 成金听了,在秃头上抹了一把:“这,你还真有心计。 可我到哪里找这样的人选呀。” 月红点了点他的秃头:“你呀,放着个大美人儿你不 用,装什么糊涂呀。” 郑成金不解地睁开小眼睛:“你说的是谁呀?我想不 起来,两个部门我找不出来。” 月戏:“亏你还是个老省长。你们哪些部门的女人有 一个干净的?我给找出一个人来,保准你满意,也使你 郑家光呀。” “你别卖关子了,说出来吧,她到底是谁?” “志娜!”月红轻声地说:一个聪明的伶俐,美丽 迷人的大学生。论模样,比得上美人国王的娇姑娘,她
能歌善舞,能诗会画,是个西施姑娘转世啊。她不是要到机关工作吗?碧波不是要往上爬吗?把她送给卢建,大吉大利,保你们郑家财漕运畅通。况且,那志娜并非郑氏子女,而是碧波养女,这叫借花献佛,有什么使不得的。郑成金高兴地说:“好主意,可惜她并没有来。” “碧波在外边等着。” “他不会同意的。” 月红又点了点他的秃头:“你啊,还亏是个老政客 呢?这点主意还拿不出。碧波想让志娜到我们这儿来, 你答应他不得了,往后的事你就当家的。她是个大学生, 思想哪有不开放的,卢建是何人,是响当当的大干部, 她能不巴结。她比谁都乐意接近他,生米做成熟饭,她 只是她丈夫家的孩子,其实与他有什么关系只落得将来 升官儿发财,他有什么不同意呢?” 成金乐得拍着月红的小手:“你真是我的活宝,让你 去伺候卢建,是我忍痛割爱,现在有了这个退场,我呀, 说啥也舍不得你了。好乖乖,让我吃口奶行不?”说着,就去脱月红的小衫子,另一只手就伸到她的裤里去这一 摸,不关紧要,他在她大腿上摸出凉冰冰一块污物。老 头意识到什么:“这是什么。”月红心里怦怦直跳,只因 为刚才碧波的匆忙,将清射在外边,老头子又催得急忙, 没来得及擦去,现在被他发觉,她机灵活动:“什么,什么, 女人的东西,这两天人家身子不干净,白带增多,都是 你胡乱摸,禁不住一激灵,又流出这么多。”她推了他: “你侄子在外边等着,可别让他犯疑。” 郑成金忙说:“你叫作了进来,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碧波进了书房,老头子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普城那儿这几天风声好吗?小娜的事我办好了,让她 早点来,好今天打个电话让她上班。记忆处的人催了。” “谢谢叔叔操心。她在普城,我回去让她马上来。 普城的叶秋看起来是故意跟我较劲,但又抓不住他的什 么把柄,阿逊是有心和郑家作对。听说他要拍一部摧毁 郑家的电视连续剧。”碧波危言耸听地说:“他把叔叔您 也编排出去。听说这部电视剧在海外拍摄。 ”郑成金吸了, 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干咳了一声,对碧波说:“这种事是不好公开乱讲的。我们没拿住人家什么把柄,就不 要乱讲。那个阿逊的公司开得那么大,我们能得罪得起 吗?当初你就该去管这门亲事。你能看出他现在那么神 气吗?另一味说人家怎么着,怎么着,从一个农家孩子 熬到今天这地步,说明人家有一定的才干。换到你行 吗?”老头子叹了口气:“现在有一个机会。中央来了个 人物,卢建你知道他吗?他下来抓文化市场。你说的那 个阿逊不也是搞文化的吗?人一个周世民,在文化市场 被阿逊挤得一败涂地,你让他去搞阿逊,要搞倒他制造 黄色录像的把柄。碧波,你也不小了,像你这个年龄, 我就做到省级干部了。做高级干部,要做到不露声色, 做到这一点,就可以出奇制胜,立于不败之地。这些年 来,中国反复无常的争权夺利,我总是平平安安地过去, 掌握的就是这个秘诀。你是我的侄子,满眼我就看你的 了。所以才给你说这些肺腑之言。碧波,你现在是恶魔 缠身,这个噩梦,就是那个所谓的阿逊,你要想法挣脱 他,不要和他作对。这个人很复杂,他的背景是什么, 连我也不清楚。另外,小娜要尽快上班,我们要给人家一个良好印象。” 碧波毕恭毕敬说:“谢谢叔叔教诲,我马上回去,叫 小娜来上班。”
六十七、谁信有药能长生
碧波从省里回来,便去会周世民。周世民在普城几乎成了引人瞩目的人物,他的海生公司独揽了普城开发工程,总揽了旧城开发。他在普城又办了几个像样的工厂,成了普城重要的投资者,也成了碧波重要的合作者。加上他老婆和碧波的关系,他的身份更加特殊。普城的各种职员,见了他也怯几分。他的海生公司在普城有总部,海生公司是普城重点保护企业,普城公安局、特警二队对其有专门保卫专线电话。周世民因而再次崛起,而且又风风火火起来。除了这种业务。他的老业务也得到了补充,他在外地重新又组成了海生电视剧制作中心。另外,他和普城黑社会集团很快挂上。拍摄了黄色录像“普城一枝花。”这一切都 让另一双尖锐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碧波在周世民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他的合作者。周世 民见碧波进来,忙站起,他身边立着一个漂亮的女秘书。 碧波用余光看去,看到女人穿着单衣裙子,大腿间有一片 湿痕,知道他们刚才做些什么。因此心里便平衡许多:
“周兄,你在忙着吧。”一句话,说得女秘书红光满面, 低下头来。周世民:“郑县长,你从省里回来了,事情办 得咋样。玉姗,给郑县长倒茶。”说着,让碧波坐下。碧 波坐下,接过周世民的香烟:“材料全到手了,看你的了。 工程进度太难。”这时玉姗捧一杯茶送给碧波,碧波抓住 了她的手,玉姗用挑衅的目光看他一眼,转身走了。碧 波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中央派卢建到省里抓文艺 市场,你要想法抓阿逊一个把柄,搞他一下。海滨旧恨, 要报就在今日,只要你能掌握他的证据,我们就稳握胜 券。”周世民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对于沈氏,我们只 能防不有改。他的根基已深,到处都有他的耳目。不能 光听上面咋呼,这种事大都光见阴天,不见下雨。上面 雷厉风行地派大员来了,结果是貌似严厉,看着吓人, 其实都是虎头蛇尾。卢建的几个随从。都得过阿逊的好 处,他绝对不肯去得罪这个财神。我们去抓把柄,恐怕 咱们的把柄让人家抓住了。你千万别小看沈氏,他的手 腕,非你我所能对付。我听说,令爱现在被他搞得昏 头昏脑,如果出了什么丑事,郑县长,这对您的影响可是不太好啊。” 碧波听了,心里一惊:“你胡说些什么。志娜我已经 把她安排到省里,我叔叔催她上班,今天我已经叫素贞 通知她。你千万别胡毛说。” 周世民忙说:“咱们是谁跟谁呀,所以我才这么面对 面地劝你。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 可无。郑县长,这件事你我心里有数就。卢建是个什么 样的人,我是文艺圈里的,我明白。你要小心行事,不 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凡事要多一个眼。我到北京找几 个文艺圈里的人物再跑跑。至于工程上的事,有各区 长负责。你尽管放心好了。另外,你要和郑省长拉好关 系。华都公司是什么样的怪物,你我都明白。” 两个人都说了些别的,碧波要走,想起了什么,对 周世民说:“你呀,真是福气不浅呀,门外那个丫头,真 是绝活,怎么就叫你摊上了,说,哪儿搞的。” 周世民笑了笑说:“文艺圈里搞一两个小妞儿还不是 轻而易举的事。你郑县长有福分的话,我让她陪你。” 碧波摇头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们是朋友,你心爱之物,我怎染指。”
周世民呵呵大笑起来:“搞一两个女人,只是为了消 遣,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这种女人是很保险,不担心 有性病危险。你如果喜欢,我马上让她去陪你,年轻人, 应当有女人作为生活调剂。” 碧波拍了拍周世民的肩:“我们搞政治的不能像你们 经商的。好了,你安心去享乐吧。不过,不要玩物丧志, 误了大事。”说着,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手表:“我还 有个会,得马上去参加,你心里有谱就是了。” 周世民拍胸说:“你就放心好了,这是你的事,也是 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碧波从海生公司出来,正好遇到妹妹碧云。碧云穿 一浅灰色服装,正精神地朝前走去,似乎很高兴。碧波 向来没见过妹妹如此快活,就向前打招呼:“妹妹。” “哦,是大哥呀,你不是出差了吗?啥时回来 了?” “我刚回来。小妹,你见小娜没有?你去干什么?”
“志娜?我刚才还见她呢?我去学校送贝贝。哥,听说咱们县设市方案已提交国务院了,看样子时候不长 了。”碧云欣喜地说:“县委常委们都说这件事呢?” “是吗?”碧波心里一愣,怎么,自己作为常委领 导之一,怎么没有听说呢?他来到碧云跟前:“这种事情, 不好随便讲。碧云,我听说小娜常和阿逊来往,你要劝 小娜。” 碧云脸色马上变了:“哥,别的事我能劝,这种事, 你还是找别人去吧。小娜长大了,她有自己的主见和选 择,我作为一个姑姑,有什么权力去问些事呢?哥,小 娜的事,你是不是操心太多。小娜她明白我们两家的关 系,你怎么能到别处想。她选择华都,只是事业上的需 要。” “什么,你说什么,小妹?”碧波站住,急切地问: “我好像听你说,小娜选择了华都什么的?” 碧云看了看哥哥,她看到哥脸色苍白,几乎说不出 话来,马上缓和地说:“是这件事,她没和你商量,她已 经到华都出版公司做事了。她做了该公司的业务主办。” 碧波生气地说:“她太自作主张了,叔叔已给她联系好了工作,这是从众多竞争者手里夺回来的一份工作, 她怎么不声不响地去华都上班。她的协作关系什么时候 转出的。” 碧云拉住碧波的手:“你消消气,她不需要什么工作 关系,只拿了毕业证书不去了。” “不行,马上让她回来,我已把她的户口,工作关 系转到了省委,她已被安排到秘书处当秘书了。现在中 央里来了一个管文化的大干部,需要她去安排事宜,她 怎么会跑到华都那里去呢?”碧波招呼司机,就走。碧 云拦住车,在车窗口,她向哥哥:“哥,小娜不肯老一套 地寻找职业的方式。她已和华都公司签订了三年合同。 合同已经生效了,她怎么好回来了。” 碧波不听:“什么狗屁合同,那只是私人契约,哪有 国家职员的任命书重要。我得去找阿逊,他太不像话了。” 说吧,用力车门关上,驱车进华都公司大门里开去。 碧云呆呆地看着哥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无言地朝 前走去。 这时,一辆轿车停在她面前,阿逊从里面焉 ,倚在身上:“碧云,好久不见,你似乎精神许多。”他讨好地 说。碧云看他一眼,他西装革履,领带眼镜,很派:“不 知道沈总有什么事。 ”“刚才碧波和你的话,我听见了, 我来谢你。”碧云淡淡一笑:“小娜的选择,是她的自由, 谁也无权干涉。她天真、漂亮、年轻、有活力,但单纯, 我劝你要有点人心,别打她的主意。 ”阿逊望了望天:“天 地之间,浑数变化无常,我素以良心自责,可惜良心不 能自我。也许,我的良心早已死去,直到现在,落得一 腔空愁。碧云,凡事认命,行吗?”碧云一震:“什么意 思?”他淡淡一笑:“也许,和你们郑家缘分未断。我苦 等数载,给了姓郑的,自有人亲自偿还郑氏欠我的债, 这不是良心二字所能解释的。郑碧云,回家去,我劝你 去照照自己的镜子,属于你的青春早已失去。” “沈逊,你真的打她的主意,她才二十岁啊,你不 能利用她对你的信任而……” 阿逊站在车门口,微笑地朝她打了个招呼,便钻进 车内走了。 碧云头一阵昏晕。
碧云送去肖贝,肖贝在学校学习优良,本来心情很好,不料遇到冤家,心头那阵兴奋被冲得一干二净,此时变得心灰意冷。天也变得阴沉了,她心情地朝前走去。这些天,她做了工程处办公室主任,工程处诸多事情,够她一阵阵紧张,工作的繁忙,驱散了心中的寂寞,让她又重新振作起来。又有县委书记叶秋时常做伴。叶秋对她无话不谈,对自己的出身细讲一遍。她对叶秋好感愈来,渐渐,对自己那段不幸婚史早已淡忘。她觉得,她和叶秋同病相怜,年龄相当,哥嫂女有那层意思,自己确实年过而立,也该想想退路了,于是和这个叶秋接触,她就多了一份心情。谁知凭空又跳出这段故事,怎不叫碧云心伤。她有心说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郑沈两家,不知哪辈那代结的冤家,遍遍让她碧云去还。她好不心伤。已是春天,风和气暖。碧云在新城区缓缓走动,心事重重。这时,有人骑自行车在身边停下,是县委书记叶秋:“郑书记,干啥去?”叶秋下了车子,热情地打招 呼。碧云见是叶秋,多云散去,马上脸有喜气地说:“我去送贝贝,叶书记,你又下去了?” “我去参加幕村开放区落成典礼。刚回来,顺便看 看了旧城工程。真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啊,我看,你 真有县委书记的料子。”叶秋赞赏地说。他看碧云明白其 意,苦笑着说:“叶书记,别寒呛我了。我这两下,我自 己还不明白。我现在可不想升官发财,只想平平安安活 一生。叶书记,现在像你这么好的书记已经不多了,要 做官,就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一个人如果一时失良心, 就会后悔一辈子的。”叶秋看看天:“哟,看样子要下雨 了,我请你吃午饭,好吗?” 碧云勉强地笑了笑:“谢谢,我们一起去吃顿饭,我 很荣幸。” 叶秋领他进了一家和人餐馆。他们来到一个单人雅 座。这里摆设得很讲究。八平方米供两人专用,靠窗可 以眺望窗外风光,里边挂着八骏图,一面镜子镶在对面 墙。碧云走到镜前,她惊异地发现,两鬓早已染霜,平 时乌黑的青发里已夹上一丝白发:“老了。”一种悲凄的感觉有感而发。年龄的敏感对女人来说比任何事情都灵。
一个妙龄少妇迈向人生的中年期,将预示着她灿烂的时光已经消失。他说得对,我已失去一个做女人的权力。美丽是一个女人取悦男人的本钱,青春是一个女人芳溢的壮丽时期,美丽和青春在无声离开这个女人时,她忽然发现,那将是何等的悲哀。她战栗了,想不到岁月竟如此无情,她已是三十有余的老姑娘了。叶秋问情地走到她身后。碧云,你太不知爱惜自己了,你应当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过于操劳。旧城工程是个大工程,几乎压在你一个身上,太重了。我给你派一个助手,来减轻你的负担。碧云望着窗外的天,窗外有一片白云,一会收拢,一会分散。她轻声地说:“旧城工程是我哥一手抓的,他有 自己的安排,你怎么好去安排一个人呢?我喜欢这样, 人生本是这样,不是人为的。叶书记,说句老实话,你 和他什么关系?” 叶秋一听,愣了愣:“这女子,好鬼精灵,她怀疑了 我。”他故作不知。“谁呀?” 碧云转过身来,望着叶秋,叶秋一脸的坦诚,让她不解:“那个华都老板!” 叶秋听了,呵呵大笑起来,背着手来回走动:我们 是合作关系。我想让他把钱掏给咱们普城,他有钱,能 花在咱们这块地盘上,就能带动咱们这块地的经济上升。 你哥是个好县长,有魄力,我不能不承认,可他做错了 一件事,那就是把沈逊这样的一个财神爷拒之门外,这 是一件让人扫兴而可惜的事情。幕村成立了新开放区, 幕村划成一个集镇,里边建立了系统工业,你能说不是 好事?黄河大桥修通后,山东河南的准高速公路路过幕 村。他是有眼光的,我不能拒绝他:“叶秋语重心长地说:” 碧云,郑两家恩怨,早该了结。你和沈逊缘分已尽,便 不应有什么仇恨,你哥应当和他和睦相处,普城划市, 就会有一股新的血液被注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 我们做父母官的起码思想准备。我这样做,实在是为普 城和普城百姓着想,为大局着想,绝不是有意和郑县长 作对,我们党政一把手要精诚团结,普城经济才会有希 望。碧云,希望你对郑县长说说我的心里话。造周世民 这样的人才他都看得重,为什么就不能容纳沈逊这样的人呢?叶秋回到桌旁,这时女招待员送来他们所点的菜, 两人对面坐下,碧云歉意地笑了笑:真对不起,你了解 我们的关系,我才冒昧地提出这样的问题。叶书记,其 实事情都有定义,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郑沈两家的 事,也不是外人所知道的。你的用意是好的。普城这个 地方,并不是个寻常之地。而且,我不是个影响别人的 人。而我哥也不是个乐意听取别人意见的人。你刚来普 城,怕的是不了解真情。 叶秋拿起筷子:“我便吃便说。我喜欢吃鱼块,鱼块 要比金鱼好吃。你的意思,我听懂了,男女之间的事, 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得多,要去做一个普通朋友,的确 太难。特别我这个人,特别难处。我们在一起,何必提 这些事呢?碧云,你觉得普城怎么样?”碧去云笑了笑: “这活差了,我是老普城,这话应由我问。叶书记你这 种工作方法,能感动多少人呢。普城七十万人口,你不 可能一一去接触。普城问题,是大局问题。你看旧城工 程吗?他们都在抵触,确实有部分人的利益受到损害, 就因为个别人这么大工程下马?这合理吗?”
叶秋点了点头:这个问题问得好。做一件事情,不能100%的 人都得利,有人受损,大部分人获利,那么我们就牺牲 局部,但绝不能随便去牺牲,要尽量减少牺牲。我们昨 天还是在老百姓堆里,今天去当干部,就得想给百姓们 办点好事。昨天我们还骂别的当官儿的,骂人家里,不 合理今天我们就争取做得公道点,尽量不让别人指着脊 梁骂或者少骂,那么要尽着良心去办事。我这些天骑着 车子到下边看了看,听了听,深感百姓们还是朴素的, 是讲道理的。碧云,你哥是个好官,可百姓不买他的账。 他主要是自己把百姓隔开了。谁知百姓有好多话要对他 说,就是找不到他,就是找到了他,也不一定去听百姓 们去说。所以,有些事,他自从为给百姓们办了好事, 其实事与愿违。来,吃,我们便吃便说。叶秋拿着筷子 让碧云。 碧云夹菜含在嘴里:“叶书记,你真是个好心人,普 城百姓有你这样的人当书记,是他们的造化。我觉得, 你和我哥会走到一块儿的。叶书记,我们都是三十出头 的人啦,我们应当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干出点事情来。”
说完,她站起身来,看了看表:“工程材料已经搞来了, 工程队的人好几天都等着批料,我得去办公室去。叶书 记,你的心意我领了,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做个好 朋友,我会像对哥哥那样待你。”说完,转身走了。 叶秋望着碧云走走身影,闭目想起了依云。她们太 像了,可惜都是人老珠黄的年龄,不再会有什么魅力存 在,叶秋猛地想起,今年自己也已经年到中年,三十有 五了。他多么希望自己再年轻几岁啊。 可是人生毕竟是短暂的,那短暂的一瞬间,人们都 能让爱相处,仁慈相待,互用爱心,那该多好啊!
六十八叶秋的梦
立夏交节,周易中巽卦旺,“奇门遁甲”杜门兴,巽 属木,是遇风中快事,目睹也。利求财务捕,不利婚娶。 立夏刚过,天便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四月近了麦收, 季节运行和八卦多少有些出入。麦王才发黄,村里人都 忙着操场,村南村北,四轮拖拉机连夜地轰轰叫,他能 坐下去背八卦奇门经吗?大堤口离他的村子四里路,每 天他骑自行车去桥头摆摆摊,一天挣十块八块的,远水 不解近渴,他不乐意但不得不去坐下念“子丑寅卯”。 阿逊三十风了,头发梢上开始爬上缕缕白发。岁月 在他苍白的长脸上开始留下缕缕皱纹。那双被岁月夺去 神采大眼浑浊不清,一顶发黄的草帽压在头顶,是挡风, 还是遮日,是掩羞,还是故意压抑自己?本来一米八〇 的个头,看上去顶多有一米七余,他驼背了。 阿逊知道这天是立夏,他骑着破自行车,回到了自 己那个小院里,夕阳西下,余辉映在这个单独的农家院 里,那棵几经挫折的椿树依旧有坚强的生命力,蓬勃地 生长起来,去年栽的杏树也重新发出了新叶。椿树下,是张单人床,母亲躺在床上,用哀怜的目光看着阿逊。 阿逊明白,妈妈一天天在衰老,自己也一天天走向 衰老,他有些怕,胸口有些闷热。他想倒下睡,他很累。 阿逊是累极了,他在忙,春天里,他从郑州到菏泽,从梁 山到台前,去寻找出版商,他想卖书稿,想卖掉自己手 里的书稿而生活。他不想去做算命先生。他多想有充足 的时间坐下去创作啊。然而生活从不给他一点喘气的机 会。事业和婚姻及债务像三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迫使 他过早地告别了青春期,他已步入中年。虽然他刚刚三 十岁,但是在外表看来,他是有四十岁的样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三间堂屋,是70年代 的产物,三间配房,是80年代流行平房盖的,院里顺 便栽着椿树苦楝。特意种的杏树核桃刚刚抽芽。
西屋是阿逊住的房间。这里干净朴实。北间是粮食屯,堂间是客厅,中堂是吕氏老先生写的一个忍字。忍字两旁是一对对联,上联“凡事能忍则忍忍便万事平安”, 下联“遇人若让且让,让就天下太平”。上款是隶书“制 怒”,下款是隶书“静思”。顺便往左右看看,是先民坐卦图,一个古人,坐在八卦前,养心聚气,闭目屏息, 双手朝下,放在胸前。有字为佐:“茶余饭后,以静制动”。 另有本县文联主席女夫子写的“聪明难糊涂更难”。北边 是沙发茶几,背靠衣橱,是妻子留给他的,南边是几把 藤椅,堂前是高低柜,上边放着录音机和电视机,电视 机旁,是两只小陶天鹅。 阿逊放下自行车,便去烧饭,烧好饭,去叫医生, 给妈妈打针。忙了好大一会儿,父亲才骑车来了。他把 饭菜都端到桌上,自己拿上馒头,夹上些菜就朝街里去 了。
月儿爬了出来,透过苦楝叶枝,露出许多斑斓的阴影。胡同很长很深,到了胡同口,是一棵古槐。古槐有三个人合抱那么粗。干叶依茂,那底下是叶村的公共场所。白天吃饭,晚上闲拖,本村的穷爷们儿都往这蹲。大姑娘,小媳妇,老爷们,小伙子端着饭碗,来到这儿,东扯葫芦,西扯瓢。这是时村的新闻发布地,是叶村的消息汇集地方,谁家的闺女生孩子,谁家的公公扒儿媳的灰啦,谁家吃了官司啦,东家长,西家短,这是老娘们扯开那破嘴胡扯八道。爷们儿在一块逗逗娘儿们,商量找个挣钱门路,新税制出台了,经叶村的业务员们出了难题,小本小利,经不住折腾,大都闲在家里。泥瓦工都又回头操本行,木工也各找各的门路。计划生育是这里的热门话题。“突击队”(这是叶村 人对计划生育小分队的改称)员们哪个坏,谁家的房 被拉了,谁家公公婆婆被抓走了,谁被打的几个月爬不 起来。说到这,个个义愤填膺,开始骂娘,都说计划生 育不是搞工作,而是要钱。 阿逊是不大搭言的,早先他曾血气方刚,对一些不 平事,发表自己的看法,对农村一些不合理的事,大笔 而持笔地写过,往上反映过情况,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他曾和支书讲过道理,也找过县农委,结果都是白搭, 他意识到自己一个人是改变不了已经开始腐败的官僚体 制弊病。他开始学易,转向易经。他希望从易经里给 人们找点出路。 阿逊是不想听这些牢骚他知道,电视广播里都是三 令五申要保护农民的合法权益,农民们不去争,总指望别人去给自己权力。
阿逊想,谁会经呢?他苦笑地看了看那群善良愚昧的村民们,叹了口气,自己走过老槐树。老槐树无言地目送他在叶村街里走去。阿逊总想跳出许多烦人的圈子,自我清静一下,计划生育多征多派是村里人这些年的热门话题,他们对公益事业远没有毛泽东时代那么热情。因为他们发现,那些公仆们不再为他们着想,而在拼命为自己填满钱包。中央政策等于一张废纸。老百姓像一群被蹂哩的羊,任意受着由家族统治着全乡人全村人党的干部的宰割。他们一天天和农民们疏远,和党员们疏远,他们用的打手者是突击队员式的好干部,他们全不在乎农民的人格和疾苦。在各个行政乡,这些温神般的工作组吃喝拿要,把小家庭搞得很富裕,完全比辛辛苦苦干一年的农民们自在得多。也许这是常事,国家的主要领导人关心的是更大的事,他们在高高的皇座上做着国泰民安的梦幻时,这些基层干部们却在揭他们的梦。干着自己先富裕起来而又不希望别人富的勾当。农民怕他们,他们有的是权,他们代表一个强大的政权,他们可以让你活。也可以叫你死,真理和法律掌握在他们的手里,黑夜白天的控制权也掌握在他们手里,农民们敢怒而不敢言,默默地承受着一年比一年更大的压力。村民的生活远没有今夜这么轻松,阿逊是不受计划生育之苦的人,他也是主张宣传计划生育的人,只是他不同意搞法西斯。他不同意等于零,是啊,他是个小人物,人微言轻。他走过了长长的一条街,来到晋家,晋是个推销商,过去或者叫作投机倒把。他给几家起重机厂当过业务推销员,他从他们手里提取合同费。因而他很快发了,他的名片上印着几个起重厂的业务主办的职务。他1982 年就走出校门,那时他也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碰,直到 三十岁他才成功。三十岁那年他盖起洋楼,继而也娶了 老婆。老婆是个女裁缝,在村里是个很会持家的职业妇 女,他比晋小四五岁,但他们生活得很和谐。他们有一 个一岁的可爱男孩子,晋还搞他的推销,兼带还倒卖些 小配件。他小生活过得很不错,因而他们从土地里挣脱 出来。在农村,晋是个很典型的自我奋斗者,有财产,有娇妻和乖儿,有勃勃生机的事业,他不关心别的事了。 这个个子矮小面带黝黑的实干家已经从空想中解脱出来 了,他明白他无能力去解放人类,关键是自己解放自己, 自己应当把自己搞得更富裕。是的,他和好友阿逊已从 质上发生了变化,形式都把他们过去那种冲动,热衷于 公益事业的性格完全给抹杀了,他正在计算着每一件事 情的得失,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君子。 你看,他坐在自己那很舒适的小洋楼内。夏天来了, 不过没关系,他安上了进口空调,这个宽敞的房子内依 如春天,他抱着儿子,让儿子坐在自己膝上,在看电视。 他有新的朋友,他们是新上任的乡党委书记,那个县长 的女婿做了阿晋儿子的干爹。抓计划生育的乡长是他的 同学,阿逊来了,晋没有站起来,他在看电视,电视上 演的是香港《我本善良》电视连续剧,晋那张黑黝黝的 面孔很正常,“坐下吧,这个片很有意思。”他指了指电 视,然后把孩子放下,他看了坐下的阿逊,你已经休息 好了吧。 阿逊不懂他的话。
晋依旧说:“你应该把子弹弹出来了。老头子老了,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当好一个村主任。结果他搞得乱如乱麻。 雷书记是个很有才气的书记,他重视年轻人干基层工作, 我把你推荐给他,看你的了。” 阿晋抽烟了,他很少吸烟。 阿逊也抽了一支,他们心照不宣,这一天终于来了。
“你的党龄算在前三年,雷书记在选拔人才上是不 拘小节的。”阿晋站了起来:“明天他要和你谈谈。你把 你的想法可以跟他说说。”他这么称呼他的干亲家。 这时门开了,像刮进了一阵春风,一阵馨香扑了进 来,日光灯下,出现了一个鲜妍的女郎,个头不高不低, 穿了一身黑色的连衣裙,一张大大的方脸像朵开放的玫 瑰花吸引了阿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热情大方地打量着 阿逊。阿逊被她的美丽所震惊,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苗条 的姑娘,那深黑色的裙子配上那鲜艳的白皮肤,使阿逊 似在梦中,他动情了,这是他离异后第一次这么动情一 个少女,她顶多才十八岁吧,像一个天真的高中生,“你 不是算卦先生吗?”他热情地说:“给我算一卦,看看几时发财。”
阿逊站起来。晋说:“她就是英杰。” 阿逊明白了,这就是晋的小姨子,那个二十六岁的 大龄姑娘,原先,他只是听阿晋说过她。阿逊并不以为 她的美丽。现在他感受到了,他的心在颤抖了,为她的 美丽。他再次去打量她。她冒着中学生的头,这使她更 加陶醉。她会唱流行歌曲,弹一曲很好的吉他,而且喜 欢绘画,在业余班里,她是个优秀生。她在县城里的工 艺美术厂里打工,后来这个集体小厂因为经营不善倒闭 了。她和一个年轻的提琴手谈恋爱,三年之久,他们相 爱很深,就在他们即将结婚的当儿,一场变故使他们的 美好愿望化为零,那个青年在一次斗殴时被人杀死了。 这对英杰是个天大的打击。他依旧沉醉于对男朋友的怀 念里。 英杰看到了阿逊,看到了他那多愁善感的眼睛。她 在中学时代就读过阿逊的抒情诗。那些诗使她们这些年 轻娃娃们捧着心激动了好些时间。她们经常看到那些刊 物上阿逊和那些激动人心的句子连在一起。毕业后,她 们这些女孩子大都和诗告别了,也不再为某些激动人心的诗名而激动不已。今天和这个沦为算卦人的诗人碰到 一起,她依旧很激动。 告辞时,阿晋让她去送他:“这是未来的书记。”阿 晋说:“他可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月儿很美,人们都关在屋里看电视剧。阿逊感到月 光中的她更美。她完全超过他原来的妻子。他们默默地 往前走着,谁都无言。那长长的街道上悄无人声。风轻 轻吹她的长发,她理了理。“还写诗吗?”她问:“中学 时代那些诗,使女孩子都很崇拜你。” “那时很幼稚,幼稚到能把整个宇宙翻个过。觉得 要爱,把那情分得仔仔细细,送给我的读者。我爱他们, 他们也爱我,我收到过一千多封信,一月内,有时收到 过几百封。” “每封信都读吗?” “每封信我都用心地读,读着读着,我就哭了。那 时我还是个穷孩子,没有真正的爱。我的爱只是空想。 对着蓝天,梦杨会有一个纯洁得像白动一样的少女下来 爱我。”他苦笑了。月光中,他那长长的,白得让人担心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他依旧是个潇洒的男子,尽管他 不修边幅,那有什么关系。他很有毅力,在嘲弄着自己 的过去:“后来我真的爱了,爱得如痴如醉,结果,我爱 错了对象,她在我如音乐的诗句中来了,我们在诗的幻 想中结婚。诗不能当饭吃,是不是?”他自嘲地笑了: “她把我玩后,然后一脚踹了。”他说得很轻松,似乎在 说别人的故事:“你看,眨眼就五年了,我在傻等人家, 借人家写情书,写了几百封,人家一理不理。我是个招 女孩子讨厌的男人吧?”他似乎问她,也似乎问自己。 月儿在笑,云儿遮住了她的笑意,风很凉爽,毕竟刚刚 立夏。 她用心地听,一句一字,那双大眼在闪动着,想什 么心事,想别人的故事:“听说你在写书,其实我的经历 也是本书。” “人人都在写书,我是在用笔写,大家是在用行动 写。”他笑了。 十字路口,他们该分手:“你能送我,我感谢你。” “姐夫让我送你。”她在看远方。明天,你还去玩
吗?“我很寂寞,便去那个小家庭。阿晋是好人,他不 会讨厌我。” “其实你很有水平,你像一本知识的《辞海》,翻不完 的一厚本幽默之书。” “谢谢你,明天见。” “明天见。”她伸出手来……
六十九新来的雷书记
阿逊去乡里见雷书记,阿逊有野心,他很想施展自己的才华。乡政府离阿逊村四里路,那是一个豪华的院落,全乡十多万人的血汗积成了政府办公大楼的豪华和美丽。阿逊很不舒服,他不知道这个乡党委书记是个什么样的人,道途听说,他是县长的女婿,阿逊的内心引起一种蔑视,他注重才华而不是靠裙带关系获得职务的人。他衣袋里装着叶村发展规划。他想把自己的村子发展到大邱庄的样子。他有很多雄心壮志,他觉得自己去治理一个行政村完全是大材小用。但总算有显示自己才华的地方了。他懂得怎么使他的乡亲们心服口服。他不让那些闲散的劳动力们去对政府发牢骚。他决定给失业农民找到饭吃。这个书记会听自己那一套吗?他相信自己的才干吗?当他踏进水泥地面乡政府大院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按照恶的示意。没有去办公大楼找一乡之长。他朝一个月亮门的小院里去找一个小红楼。地是一座装饰得很豪华的小洋楼。红楼院里是很美丽的杏树。
书记迎了出来,书记有三十四五,中等个头,瘦瘦的,戴着近视镜,人很白,像个教书先生。走出来,斯斯文文,说起话来,柔柔和和,“啊,阿逊。”他伸出手 来,握住阿逊的手,“我早盼你来。”他说得很自然。“敏, 给我们搬个椅子来。 ”一个小媳妇,长得和古典美人一样, 只有在画上见过,这是书记夫人。书记随和的气势,让 阿逊紧张的心情放下了。 他们站在黄瓜棚下,黄瓜满了棚顶,书记顺手摘 了一个,送给阿逊:“边吃边聊。你是八卦师,先给我算 上一卦。” “也给我来一卦。”敏坐了过来,两排碎玉般的牙闪 着光,白白的脸泛着红光,阿逊醉了。 “我们谈正事,你别乱掺搅。” “我看过阿逊的诗,够派的。”她说起话来,脸上有 两个酒窝。听了书记的话,她站在一旁,显得很不平: “你又大男子主义了,我也是党委委员呀。” “哪好,你坐下来可以提参考意见,不能太武断。” 书记说。然后,他拿了个芭蕉扇子,便扇便说:“阿逊先 发言。今天咱们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关于你们叶村,关于咱们乡,关于咱们县,都可以发言,”书记说话 很直爽。敏打趣说:“你是不是又搞隆中对呀。” 接着,阿逊便说了起来。他像一个久久储存的大仓 库,一朝打开,便很自然地流了出来,他先讲农村的基 本情况,农民的剩余劳动力。他说得很自然随和。他以 土地分包后出现低温饱现象,谈到失业农民。谈条块分 割的危害性,谈分散的农民的无组织和盲动性,谈村 办企业,民办企业,谈农场,谈计划生育,谈义务教育。 他说的条条款款,书记在听,敏在记。阿逊在说。他有 时抽烟,中指夹着香烟,目光在看着对方。他不慌不忙, 有条不紊,从村里,说到乡里,很尖锐地批评了乡村干 部存在的弊病。他在讲一个整体构思,一个政党的整体 构思。他不动声色地去批判什么,去推崇什么。后,他 说:“我不在乎干不干村干部,实在的,给我个村主任。我 看不上。我也不喜欢这种硬派的方法塞给农民一个干部, 这样的干部。是乡里派了去的,不是百姓自选的。老百 姓不欢迎。这些干部,只听命于乡里,不给百姓办事, 百姓骂娘。”
晌午了,书记拉住阿逊不让走,吩咐敏:“弄两个菜, 我们在一块再吹吹。” 中间有人找书记,都让书记挡回去了。书记在欣赏 这个三十岁的男子。从这平凡的面孔上,他似乎看到了 一种不平凡的内涵来。书记也说起他的意愿,他也是个 想干点实事的人,他从县办公室主动要求到乡里来,他 想给乡村干部弄一个新的场面。他说:“别人胡乱搞我有 什么后台,这个后台就是全乡十多万农民,他们肯定要 我吗?” 敏给他们弄来一个西瓜,他们一人分了一块,“那得看 你自己啦,你如果和农民闲下来,认真听听他们的心里 话,给他们办几件他们迫切需要办的事。” 中午,书记招待了他,他们一起喝了点酒,两个人 都不能多喝,直到有重要事把书记叫走,书记还恋恋不 舍。他吩咐敏:“你和阿逊一起走到叶村去,听听那里的人 的意见。”书记走了,敏伸了伸舌头:“书生一个。” 路上,敏说:“你们俩儿挺能吹的啊,他可是个书 生.什么都是理想主义,本来准备让他当常务副县长,
可他却要下来当一年乡长.他是想干好的.” “你父亲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父亲?我父亲是个老工人。”敏说:“你也信我 是个县长千金?” 阿逊无言,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他想让你当村主任,你有什么想法。” 阿逊说:“我想干,但我不想这么干。老百姓有选举 权和被选举权,我想让他们自己去选,我可以去竞选。 村民还没有尝过选村的滋味,我想当一个合法的村主任。” 敏听了,沉思起来。她穿着红色夏装,骑着一辆漂 亮的自行车,“他们会选吗?” “他们当然会选,他们要选出自己的村主任。你去叶 村,去别的村和百姓们拉拉家常,看看他们心里在想什 么。许多干部都觉得自己了不起,自己高明,你要知 道,你面对的是90年代的农民,他们里面,有大部分 是初中生,有相当一部分是高中生。他们只是没有去要 求自己的合法权益而已。” 他是一个诗人,不是一个算命先生。
他们一起来到叶村,敏对阿逊说:“我先去支书家。” “这是你的自由。” 敏走向一座修饰得很漂亮的农家院子。大门紧闭着, 敏敲了好大一会儿,一个胖胖的女人才把门拉开个缝, 看了看敏:“找谁?” “我是乡里的,来找田支书。” 那张胖乎乎的脸由警觉变得像开了花的猫脸一样, 声音也变得甜腻腻的了:“我老头子的啊,他刚躺下,是 乡里的,刚调来的吧。头回见,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呀。 ” 说着,拉开大门,把敏迎进了院里,敏把自行车放好, 老太婆便在院里叫了起来,“老头子,快来看呀,乡里的 同志来了。”叫了几声,她回去关大门去了。 随着一声含糊的应声,堂屋门里走出一个胖老头子, 这是任何一个村里都可以见到的那类晚年发福的人物。 也是任何一个村里可以找到的当了几十年村干部那类 人。他们长年累月地和村百姓打交道,他们懂得怎么去 治理自己的兄弟姐妹,他似乎整天都在梦中,大肚腹, 指手画脚,装腔作势,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村民组织法和村民代表大会。他们是乡里干部的言行执行者。他们每 年吃着农民用血汗挣来的美食,用搜刮来的钱盖上了洋 楼。这些人都是计划生育罚款起家的土皇帝。多年的经 验告诉他们。只要不得罪上级,他们的职务就会永远做 下去。在村里,他们的权力也就至高无上。千万别小看 一个个村支书,他们的小王国牢固得铁打一般,因为他 们像蜘蛛一样,和他的上司们连成一个又一个网。谁也 别想去捅破它。 田支书就是这些人中典型的一个。他统治叶村近二 十年了,大集体到现在,由大队改行政村,都是他一个 人掌握天下。田支书除了普通的人员一样外,还长了一 双大眼,红牛眼很怕人,敏觉得他很像电视剧里的剧夫。
“啊,这不是敏同志吗。雷书记有什么指示请传达。” 敏说:“老雷让我下来蹲点,到咱们村看看,今天我 就不走了。” 支书说:“那好呀,正好我闺女在家里度假,让她好 好陪你。”他回头朝西屋叫了一声:“洁英,出来风见乡 里的敏同志。”
西屋门帘挑开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夹着一本书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敏,然后大方地走向前来,伸出右手自我介绍说:“田洁英,中学教师,现在离职进修。” 敏也自我介绍说:“于敏,乡干部,现在分到叶村蹲 点,请多指教。” “那屋里坐吧,咱们好好再聊聊。”田洁英爽快地请 敏到了自己的卧室。 洁英是那些有知识的农村女孩子中的一个。人长得 帅气,但不喜欢打扮。一进屋,便拉住敏的手说:“你真 俏丽,真是打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姐姐。” 吃过晚饭,敏和粉英在村里散步,在半道儿,遇上 了阿逊和英杰也在散步。他们打了招呼,洁英嘴又撇了 起来:“这个算命先生艳福不浅哪,也勾上一个如花似玉 的黄花闺女。”敏看了他们两个,阿逊和英杰两人走得很 谨慎,中间隔了很宽的间隙。忍不住,她问洁英:“阿逊 这人咋样?” 洁英在手里摆弄一个小手巾,撇撇嘴说:“咋样?屁 本事没有,专门使坏,鼓动人跟村干部闹别扭,是村里的刺主。年纪轻轻地胡乱干,不去找个正经门路,去算卦 骗人。” 敏说:“《周易》是有一定的科学道理的,它有一定 的存在价值,好些专家都在研究它,这不能说是骗人, 阿逊有学问,懂周易,用周易给人指路,取点报酬,这 是很合理的,我听说他很有才气,抱负也不小,你可能 对他有偏见吧?” 洁英笑了笑:“好姐姐,我不过是看不惯他那傲劲, 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可又不会挣钱,你看现在衡量人的 才能的标准是啥,就是能不能挣钱,是不是敏姐。” “你将来找对象找个什么样的?” “我一辈子不娶。” “我不信。”敏笑着说:“你呀,嘴硬。”她们走到村 外,在小桥上停了下来。月儿升起来了,田野里刮来麦 田的热香。 “阿逊离过婚?”敏问。 洁英坐在桥栏上,对着河水,呆呆地说:“说起来这 个阿逊,也够倒霉的。我和她那个对象,还在一个班里进修,他们结婚不到半月,就拉倒了,离婚整整两年了, 他很痛苦,沉沉地陷在对那个女人的思念之中。”月儿从 东边爬了出来,敏陷入沉思。 那天晚上,她们俩儿说了很多。洁英很喜欢她 的父亲,她以为他是老革命,是的,田支书年轻时匡城 县刚刚解放,那时他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后来是村民兵 营长,治安主任。就“文化大革命”那么乱的岁月,他都稳 稳地坐在支部班上,叶村是他的天下,势力范围。他熬 败了当时的区长公社书记,现在的一个又一个党委书记, 乡长,他老田头在叶村依旧是支书。叶村三千多口人, 叶田两大姓,姓田地统治了二十多年。村主任秘书都是姓 田的,他有一个得力的支部班子。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在他统治的叶村,会有人对他却之不恭。他选择接班人 时,精心地考虑了自己的利益,他上能够着市里干部, 那些当年在村里当通讯员的小青年,现在,在市地掌着 大权,谁不认识他老田头。甚至省里都有他的老同事, 老上级。田老头不会怀疑自己能倒掉。他的几个儿子, 都在政府的要害部门任职。
敏怎么了解这一切呢。她的书生丈夫不做常务副县长,来到这个乡当乡党委书记,他做梦也想不到有这样的困难。原平市有个匡城县,匡城县县长当了四任,据说,全县一百多万人,包括十多个乡,各乡的书记乡长都和县长有这样和那样的关系。县长鲁民,是个五十开外的有气质的匡城人。匡城有他的乡亲,他在匡城熬败了好几任县委书记。匡城事难办,匡城的各种伪劣商品和鲁民有关系,解决匡城的问题,省里下了决心,从干部厅调来一位能干的处长到匡城当县委书记。这位姓肖的书记,点名要雷卫民来当常务副县长。雷卫民当时在省委党校教哲学,他可不知道会飞来一个好消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这个肖书记看上。他接到通知。二话没说,领着妻子,一块赶来了。来到匡城,他似乎有些后悔了,在县城去当一个没有实权的副县长,不如下到底下去当一个乡的党委书记。来到匡东乡,他发现,这里是藏龙卧虎之地。你可别小看一个小小的匡东乡,一个靠江湖里社会起家的这个小乡镇,名上穷,实上富,这里有上百家假商标印刷厂,这些农民制造商标和全国各种黑社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为什么鲁民让他来这个三不管的地方呢。他遇见的第一个江湖人就是阿逊。在黄河大堤上,他看到一棵杨树下,坐着一位青年,眉清目秀,有三十左右,面前画了一个八卦图。他对看相算命根本不相信,但当时骑自行车骑累了,顺便蹲下,抽了一个签,让阿逊给他算,并声明,算准了给钱,算不准不给钱。谁知道啊逊却冷冷地说:“准不准都得给钱。” 雷卫民心里恼火:“这不是坑人吗?好小子,你坑到 党委书记头上了”,但他脸不露声,依旧说:“算不准你 好意思收吗?” 阿逊说:“我自己闲着无事挣口饭吃,不是讨到你们 上,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给我送钱的,一个堂堂的党委书 记,还在乎十块八块钱吗,想知道你自己的命运吗。好 吧,我告诉你,有两个使你可以满意,一是同流合污, 二是重打鼓另开锣。这卦上说得明白,利君子不利小人 也。”
那一次白让阿孙弄走了十块钱,回家后,他对敏说:“真倒霉,让算命先生挣去了十块钱,名扣人,我打电 话去派出所,把亿抓起来。” 敏不以为然:“啊,这算卦的也太大胆了,敢扣你大 书记。我听说这里黑社会势力重,警惕一点,你认了吧!” 雷卫民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办公室主任邓丰走来, 看见书记气得鼻子都歪了,忙问原因,听了,不禁笑了 起来,从腰里掏出十块钱,“你也白抓他了,你要赔了, 我给你填上得了,你能惹得起他吗?” “一个臭算卦的,有多了不起?” 邓小平说:“别小看一个算卦的,他赶走了三个书记, 他笔杆很了得,并且有许多黑社会的人宠着他。” “我不在乎他那一套,我不相信,正不压邪。”雷卫 民气愤地说。 “正和邪怎么分呢?其实这个阿逊,邪不多正气不 少。只是太傲,没人敢用。话又说回来,谁能用得了, 就连县政府,他都不屑一顾呢。”邓丰说:“他明知你是 书记,故意给你难堪的。雷书记,你想治好匡东,只有他才能帮你。叶村田老头谁都不怕,就怯阿逊。” 敏躺在床上想心事,对阿逊,她印象模糊起来。 第二天,敏便去阿逊家,到了那个院里,看到一个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阿逊正在烧火做饭。“阿逊,正忙啊。” 敏打招呼,阿逊满眼泪花,看见敏来了,便拿了个凳子: “我现在是大厨师,不忙不行。你这钦差大臣当得怎么 样,老田头这个人怎么样。”敏没有坐下,她帮阿逊去炒 菜:“说什么也得赶快成个家吧。”阿逊笑着说:“是啊, 可结果不是买个牲口什么的,这是需要有合适的对象, 有没有好茬,给介绍个吧! ”“昨天那个姑娘挺时髦的。” 阿逊说:“那个女孩谈恋爱可以,做老婆就不行。喂,敏 姐给我找一个好的行不行。” “粉英可以吧?”敏说。 “没门的事。你别说这些了,阿晋家你去了吗?那 是你的干亲家。你和他谈谈,这个党外人士的看法是值 得考虑的。” “我心里有数。民主选举是值得考虑的。我再回群 众家看看。”
“你去也搭,你一下来,就钻到老田头家了,谁还 给你说实话?老田头在村里是一霸,谁不顺眼,就让乡 里收拾人家。瑞士计划生育的马上下来了,你看看吧, 像不像德国鬼子的突击队。” 敏在叶村住了好几天,老田头一家待她如同贵宾。 她也去了阿晋家。阿晋主张马上换人,刹刹老田头的威 风,给敏印象深的一件事,是计划生育工作队下来那 一天。敏是坐省里机关的,第一次看见基层工作人员的 蛮横态度,第一次知道农村是不讲法制的,主要是讲人 制,那一天,敏住到了阿晋家,和英杰住到一块,她想 找这个姑娘聊聊,看看好对阿逊的态度怎么样。 在阿逊家吃了饭,阿逊很健谈,每句话都闪烁着才 气和智慧。他生活在逆境中,在极度困苦的现实生活里, 他表现出超人的耐力和毅力。敏想象不出阿逊怎么生活 在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里。 敏出生在一个小市民家庭里,父亲在出版社当一个 小职员,可能是通联什么小职员。母亲是个小学教师, 她生活在一个轻松宽裕的小知识分子家庭里,她考上了中国高学府……北京大学。在学校里,她认识了雷卫 民。 雷卫民是很活泼的青年思想家,他是一个理想主义 者,是个思想较有弹性的青年学者,在八九年波及全国 动乱中,他是高自联的领导人,他参与领导了那次学潮, 但马上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的父亲是个集团军司 令。他没有去父亲那托后门,去向当时的政府自首了。 但父亲还是把他弄到了省委党校,在党校里,他任哲学课 程。 于敏那时也分到学校里教时事政治。他们马上恋爱, 结婚了。 敏是个表里如一个女性,她长得漂亮,心地也好。 她纯洁得似一个中学生。她对一切都是用善良的目光看 的。她不理解这个社会,更不了解基层干部。 从阿逊家走出,敏便到群众家里走动。许多农民都 从外地回来准备收割麦子了。他们对于敏都是冷冷的。 态度让她很尴尬。他们对选举村主任都表示得很冷淡,选 不选村主任对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选谁,他都是照样负担过多的公粮款项。他们都明白,只有默认了,只有弥 着良心说姓田的好,也许自己还平安。他们对这个漂亮 的女人怀着戒心。任何下来调查的,对老百姓有什么好 处呢,他们的经验告诉自己,还是少说为佳。 有几个胆子大的青年想说些什么,结果被长辈的目 光给瞪回去了。 叶村叶田两姓,似乎都有一种认识,这种认识在村 民那沉睡的心里,都扎了根。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们对共产党的干部表现得冷淡。似乎有很多偏见。
她进了一个很贫困的家庭里,这个姓叶的二猛子有四个女孩子,为了生儿子被罚得已是四大皆空。二猛子三十来岁,高高个儿头,一双大眼似乎很吓人,她显得无所谓了,家里只剩下两间屋了,他以为敏是上边下来的计划生育干部,他说:要我干什么都可以,不让我生儿子,让我绝户,目他妈,我就让他诛尽杀绝,我什么都不怕。敏不理解,这个三十岁的男子想的什么,当她再次走到村里,看到许多人都匆忙走着,似乎在躲着什么人。
有个老太太拉着一个孩子在东西张望。敏好奇,拉住了一个小孩子问:“出啥事了。”小孩 子说:“突击队来了。突击队来抓人了。” 过了十多分钟,一辆乳白色的面包车疾速开到街中, 从车里钻出十多个凶神恶煞的人来,他们都面如凶神, 目光到处看。他们看到家家都封门闭户。敏是刚刚从省 里来,他们并不认识敏,以为她是叶村村民,便围了上 来,七嘴八舌问开了:“你姓什么,叫什么。”结婚几年 了,几个孩子,顺手指一家,这一家的人到哪去了。 敏解释说,她不是本村人。 当即有人便动怒了,大打出手。 “你们是干什么的,光天化日怎么打人。”敏气愤地 问。 “干什么的,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们是计划生 育的。” “计划生育应当细心做工作,干什么打人?” “你她妈的还嘴硬,让她坐坐号子。”当头儿的指手 画脚。随后有人把敏给铐起来。 “你干吗非法使用刑具,谁是头儿。” “我是头儿,你还想告吗,告到联合国都不怕,计划生育干到天边都没错。”一个戴眼镜的家伙说:“我们 的口号是:上吊不夺绳,喝药不夺瓶,宁可家破,不能 一走了之。” 这些口号,她在乡大院见过,雷卫民当时就吩咐人 洗掉,想不到这些口号成了计划生育工作队的口头禅。
当时敏就被计划生育工作队黄眼镜带到了乡大院里,到雷卫民见了,忙问什么事,这黄眼镜才知闯了大祸。黄眼镜原先是村里一个无赖,平时什么事也不干,专门喝酒闹事,并和偷盗团伙有挂连,他仗着一个远门叔叔在县人大当主任,便掏了一万多块钱,在乡政府弄了一个计划生育工作队长干。黄眼镜这时才发现把头儿的妇人给抓了起来,当时就慌了手脚,忙叫打手们给敏开手铐,他心里怀着小九九,心里闷闷不乐,垂头丧气地往家里走。黄明镜的家在匡东开发区,他用计划生育刮来的钱买了一幢小洋楼,他推着自行车回到屋里,她爱人“美 人鱼”穿着睡衣,披散着长发从浴室走出来。美人鱼原 名梅人玉,是匡东有名的胖美人,原先在一个唢呐队里 唱小曲,她原是山东曹县人,住在匡东旅社,白天吹响 唱小曲,晚上就和那些男人们鬼混。她慢慢和黄眼镜挂 上了钩,俗话说啥物打啥货,啥锤打啥锣,黄眼镜是这 方圆十多里有名的无赖,这美人鱼又是江湖上的漂亮货, 二人对了眼,当时就定了终身,这这儿,几个和美人鱼 相好的二流子把黄眼镜给揍了一顿,那一顿好打,把黄 眼镜脸上打是落了几个刀疤,到现在脸上还落一个,眼 睛打瞎一只,后要不是达成了协议,名义上是黄眼镜 的老婆,实际是搭伙的,黄眼镜瞎了一只眼,往后便成 了独眼龙,因此,专门买了一个眼镜戴上了,那时还是 黄眼镜不得势,后来他到乡里当干部,的派出所的几个 狗头朋友成了拜把子,把几个二流子都捆了起来,塞到 号里,要了好些钱,答应再不找美人鱼的事了事。
其实美人鱼并不寂寞,她开始和头儿们胡乱搅和,前任书记在任时,因为美人鱼和他有染,所以黄眼镜很得势,黄眼镜是那些地痞流氓出身的主儿,贼心不死,虽然那个书记离去,仗着自己和大主任那种关系,再加上美人鱼和派出所所长唐兴旺有私,所以他作威作福,在乡里无恶不作,黄明镜作为工作队长,把计划生育搞得乌烟瘴气。这一天,黄眼镜丢着疤脸,朝着铺着红地毯的堂楼当门沙发上一坐,唉声叹气。美人鱼那胖胖的脸上浮起几片红云,怎么啦,你还会有啥不顺心的事。黄眼镜不言不语,闷闷不乐地喝茶,美人鱼一看,描得很浓的眉一挑,那张小嘴一撇:“哎,有啥大不了的 事,跟娘儿们一样的,有啥事说说嘛,”说着,就坐到沙发 背上,把胖胖的手臂搭在黄眼镜的肩上,黄发即看到那 个又肥又胖的大腿根,要是往日,他非得好好痛一番不 可,今天他变了脾气,用手挡住美人鱼的手:“去去去, 我正烦着呢。” 两个人正闹的当儿,唐兴旺走了进来,唐兴旺和黄 眼镜都是三十八九左右,是原先书记养的两只家犬,加 上唐兴旺和美人鱼平时关系暧昧,所以他们两口子正闹别扭,酒糟鼻子一歪歪:“黄大哥,事不好了。” “啥事,快坐下商量商量。”美人鱼说。 “刚才县里来了电话,让我亲自押送黄大哥到预审 股。”唐兴旺抽了一根烟,手都哆嗦地拿不住火柴:“听 口气挺厉害的,……” 美人鱼当即走到唐兴旺跟前,双膝跪倒他面前,他 这么一跪,把一个白光光的肥大的屁股露得一清二楚: “唐大哥,你得看咱们两家的交情上,给指出一条路啊。” 她半真半假地挤出几滴泪,在宽宽的睡衣里,一个透明 的光而肥大的女人裸体出现在唐兴旺面前,唐兴旺一阵 眩晕。几乎觉得有一股热血在自己浑身上下膨胀。他恨 不得一下子抱住这个女人,但他明白自己的命运,叹了 口气说:“快别这样,我们的关系还能坐视不管吗?只是 局里派下的事,总得应应呀,局里点名让我来办这个案 子,肯定有些来关,我不妨把黄大哥选送去,然后,我 再打听一下,然后再想办法。” 黄眼镜叹了口气说:“我得罪了雷头儿,你们得注意 点他。”
当即所里派了辆车,由唐兴旺把黄眼镜送到预审股,交给了王所长,然后千叮咛,万嘱咐,才回来去找美人鱼,商量怎么打点这件事。关键这件事关系到雷卫民,这个雷卫民又是以法制为本的新型头儿,所以这事很不好办。书记妇人被打被抓,怎么能轻易了结,雷卫民又有大来头。虽是个乡党委书记,但却是县委常委,副县级待遇,未来的县长,匡城县的司法界不得不掂点分量。
唐兴旺问清了原因,找了那个姓钟的人大常委会主任,钟主任也是时事俊杰,推脱不管了,这个案子县委书记主抓,他一个派出所所长怎么得了。唐兴旺第二天回到了开发区黄眼井家,那美人鱼哭得两只眼肿成了桃子,一见老唐回来,便扑到他身上哭了起来,唐兴旺抱住这个软乎乎的胖美人,假惺惺地说:“没什么大事,里边都是自己人,受不了什么罪的,明 天我们去找王所长,给他弄点好处,他会大事化小,小 事化无的。” “凭空怎么会出现这个事儿呢?”美人鱼哭泣着说。
唐兴旺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恨得美人鱼两颗玉牙咬得咯崩作响,发誓要报这个仇。但她不得不去重新料理让老黄早日出牢。第三天,唐兴旺骑着摩托,后边坐着美人鱼去公安局二楼预审股去找王股长。王股长还没上班,唐兴旺又到王所长家去找,王所长是城里菜市街的人,几分钟,便在一个黑漆大门前停住了。唐兴旺按了门铃,不一会,一个四十开外的女人走到门口,通过窥视孔,见是老熟人,忙开门:“是老黄呀, 那阵风把你给刮来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王所长在不在?” “在呀,他说你今天要来,他在家让小菊把菜都炒 好了,你带什么好喝的?”那女人看到美人鱼,便叫起 来:“这是哪位啊,长得跟贵妃娘娘似的。” “这是我嫂子,她特来拜访您呢,黄嫂,这就是黄 嫂,有名的菩萨心肠,有什么事,你就找她好了,我呀, 刚刚从贵州回来,弄来几件真货,今天特来找王大哥干 几杯。” 这时,从里边传来一阵瓮声瓮气的声音:“是唐老鸭吧。”随着声音,出现一个大肚子男人,这个男人长得有 个特点,肚子长得特大,脑袋又特小,眼睛又很小,鼻 子出乎意料地大,嘴有点歪,这就是公安局预审股的王 三精股长。这王三精是卖耗子药出身,是个江湖混子, 在东北拐了个娘儿们,住在一个小镇上卖假药,后来弄法 了,便到匡城菜市街,刚好,公安局正卖合同民警, 他顺杆儿爬,弄出一万六千元钱,弄了个合同民警,这家 伙刁钻奸猾,吹捧踏须是个能手,不到一个月他便被调到 局里工作,他是靠抓赌起家的家伙,他贪污大笔大笔赌 徒们的赃款,使他腰缠百万,他也舍得花钱,很快他当 上了预审股长。 做了预审所长后,他捞钱的手段更巧妙了,他能把 大案说成小案,他是预审官,掌握着犯人的重要命运, 只要他把审问的方式稍稍地改一下,那么结果截然不同。
在菜市街,美人鱼和唐兴旺请了这个预审所长的客。
酒足饭饱,美人鱼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使王股长答应为她丈夫出力,美人鱼从身上摸出个红包,亲手送给王所长,王所长接红包时,伸手抓住美人鱼那胖乎乎的手。唐兴旺借故走开,屋里只剩下美人鱼和王所长两人,两个人迫不及待,离开了酒席,便干起了好事来。敏回到了乡里,便哭着扑到雷卫民怀里。雷卫民本是个讲民主法制的新派人物,当时就火起来了,他打电话给肖书记,痛陈黄眼睛的胡作非为。黄眼镜被抓了起来,雷卫民让敏还到叶村去:“叶村 是我们抓的典型,这个典型要树起来,有一个阿逊,我 相信解干好。” “阿逊是个书生,怕干不了。” “你别小看阿逊。”雷卫民一边收拾着文件,一边对 敏说:“他是个卧龙,他有才华,用起来一个叶村在他手 里只能算个小地方,我打算把他送到肖书记那儿,让他 有所作为。”他沉思地望着窗外:“敏,你要帮我,真心 实意地帮我,我多年的幻想要实现了,作为一个乡长, 我知道怎么处理一些重要的事,省里领导可能要下来看 我们。”
他走到敏身边,用手理了理敏的长发,敏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结婚八九年来,他们生死与共,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难过的道路,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敏是他的好助手,她朋友,好战友,在生活的方舟里,她是个好妻子,好姐姐,他得到她无数次深切的帮助,今天他们远离省城,在黄河中下游一个小村镇上,去实现自己梦想的民主计划。他同情那些朴实的农民们,他们善良的行为是值得任何一个地方领导爱护的,他们应当拥有自己的权力,包括人身权利,政治权力。他要把这些吃饱肚子的农民觉悟起来,告诉他们,他们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他们有权去监督这个国家的权力机关,行政机关,任何人有意无意地剥夺他们的权力者是犯罪的。在偏僻的乡村里,他到了一个知音,他和阿逊在认识观点上,是朋友,是同志,阿逊这个三十岁的单身汉,这个农民的儿子,农民知识分子,有一张漂亮的脸上,他有一双思想家的大眼睛。他在思索着千家万户农民的权力,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许多基层干部在犯罪,犯着侵犯农民权利的罪,他不是个共产党员,但是一个辩证唯物主义者,是科学唯物主义的信仰者,他是个民主主义者,是个法制思想家。你千万别小看一个三十岁的农民在摆一个卦摊,也许这是他向蔑视他才气的人们挑战。他的每一句言语,都使雷卫民感到亲切,这是一个新发现。阿逊生活在农民中间,他心里和广大农民相连。他如果走入政界,他会在政治方面进行一系列的改革的。
雷卫民一个大胆的想法形成了。敏看到雷卫民在沉思,她似乎理解他了,表示了自己一定到叶村去,领导叶村的村民搞好这次民主选举。敏当即又回到了叶村。叶村党支部书记田老头,他自从迎来了于敏后,便觉得有什么不对味,他觉察到有什么力量在去阻挠自己的权力,他明白,这个敏有点不寻常,他让洁英去接接敏。洁英告诉他,乡里开始在叶村试点民主选举村干部了,党支部让党员选举,村主任让全村村民选举。叶村是试点,全乡二十八个行政村都要试行。另外,小行政村要兼并,大行政村要改组,减少开支,节约经费。支部施行减员。田老头当时就把一个白瓷小碗摔个十八遍,“他妈那八子,啥民主不民主,老子闹土改时,他还在他爹大腿 旁里呢。这个时候,从哪里钻出个杂种。” 洁英说:“爹,人家这是好事,老百姓选出自己的官, 这叫民主。” “你懂个屁,让那些人选,能选出什么好结果吗? 我完蛋,你他妈地有什么好处?你给我好好看住那个姓 于的娘们,我看她老往阿逊家跑,不是什么好事,我告 诉你啊,心里要有半斤八两的,这选举,他妈的巴子, 就是让他们成功不了,阿逊想夺权,没门儿。” 洁英吐了吐舌头,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小声说:“老 顽固。” 这时,田老头便在大喇叭里吵闹开了:“我说老少爷 们,我姓田和咱们大家同甘共苦也有几年了,大家也明 白我姓田的为人。上有上面的人照顾,下有老少爷们的 捧场,这二十多年熬过来了,现在,有人在背后撒劈柴, 他妈的有什么好处走着瞅,村支部和各队长都到我这来 开会。”
洁英听了,吐了吐舌头,她不想听老爹这一套,便夹了本书,是阿逊刚刚出版的大本书。洁英打心眼里崇拜叶伙的才华,只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对叶伙存在着偏见。阿逊这时迎面走来,刚好碰见粉英,这时正是刚刚吃过晚饭时,天有些闷热,看样子是想下雨,阿逊去村外散步,碰见洁英,阿逊便打招呼,“是洁英呀,吃过了 吗?”洁英说:“吃过了,你干啥?”“随便走走,去干 啥,手里拿的啥书。”洁英一听,便想起要他签字,便走 向前去,赶上了阿逊:“叶哥,我看的是你刚出版的《村 外有条静静的小河》,写得真好,给我签个名儿吧?”阿 逊接过这本书,顺手接过洁英递过来的笔,在书页上, 唰唰地写上几行字,大意是“真理在爱情面前显得软弱 无力,爱情是人生的试金石,洁英妹惠存,阿逊。” 看了看题字,洁英沉思起来:“叶哥,你一定得了不 少稿酬吧,你为什么还去算卦,干吗不再写一部书呢?” 阿逊听了,微笑着看着西边的太阳,他朝前走去。 “叶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洁英赶上他。 阿逊沉思地说:“我一无所有,我的稿酬都花到它应该去的地方。” “你好似很重情感,那书里写的是不是你自己的 事。” 阿逊摇了摇头:“我远没书里主人公那么好的运气。” “你在想郑姐,我们在一起读书,我可以捎去 你……” 阿逊用手拂了拂:“没有可能的,我很痛惜我和她的 那段婚姻,我恨郑家,他们打破了我的梦想,他们使我痛 苦了五年,五年,明白吗?”他痛苦地迈上小桥,河里, 绿色的青纱帐随风飘着,青蛙在哇哇地叫,洁英第一次 发现这个乐天派的男子汉有着这样的痛苦,她看到他用 手插进他的长发里,泪水禁不住地流出来,他对郑碧云 的爱太深,不能自拔,郑碧云不可能知道,会给这个刚 强的男子汉造成如此痛苦。
洁英深悔平时会那么歧视这个偏重情爱的男子汉,她受父亲的影响,总以为阿逊是个坏男人。她同情郑碧云,觉得她应当离开他,一个男人,对一个遗弃自己的女人依旧爱得那么深,这使她很震惊,她不再怀疑那本书不是阿逊写的了。“听敏姐说,你要参加竞选村主任,真的吗?你有时 间吗?你是个作家,你能去做那么多事吗?”洁英问。 阿逊坐在石栏上,沉思说:“洁英,我和你家无冤无 仇,和你爹也没啥仇怨,只是我看不惯你爹那么专横, 人们对他恨,背地里骂娘,当面去奉承他,那是怕得罪 他,怕他给自己过不去。我是个执信人,有啥说啥,我 不怕得罪他。他代表的是一种时代,一种势力。那个时 代已经成为历史了,人类过渡到了90年代,90年代 是什么年代?你看看,连南非都实行民主政府了,懒得 当总统,可在咱们村,专制照样存在。你爹岁数大了, 该让位了,他干了这么多年,给群众做了哪桩好事?你 看看村小学,成了什么样子,那里的教师,都是什么教 师?我是想去接过这个担子,把村里的风气改改,去为 大家做点事,有时一想,我都三十的人了,我正是创作 洪峰时期时间的确实耽误不起,我心里很矛盾,但又没 有人去听我坐下来说说。”阿逊埋着洁英:“我知道,你 是个好姑娘,毕业回来后,你应当回到咱们村来,我当了村主任,要想法增加教育经费,给教师工资提高百分之 百,我的用人标准是不管你是公办,民办,还是代理, 你只要有水平,就给你这么高的工资。再者,我会帮你 定一个奖惩制度。教育改革在别的地方弄不回来,在咱 们村就行。”他望着洁英:“你干不干。” “干。”洁英说:“叶哥,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 亮堂了,我呀,先投你一票。”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哪,你家老头子刚才说的那段 话,我听了,心里很不是味,他是怕自己的特权受到侵 害。作为一个村干部,你就是不犯错,但没有作为,也 是一种犯罪,也许我说得太重了,他是你爹。” 洁英深有感触地说:“从感情上,你这一段话,我确 实受不了,你对他太苛刻了,但仔细一想,也就是那么 回事,”洁英手里摆弄着辫梢,眼睛里闪着异光。她是个 秀气但不注重打扮的姑娘。她穿着白的蓝衬衣,那修长 的身段显得很娇美,她有一副瓜子脸,一双美丽的大眼 闪着熠熠光彩。她线条分明,发育成熟的胸脯高高地挺 着。 一会儿,乘凉的人多了起来,她合上书,站起来说: “叶哥,咱们走走吧。” 他们并肩走在小河旁,河里长满了青芦,河水在青 芦里哗哗地朝东流去。沿河栽着两行白杨,白杨冲天挺 拔,绿叶哗啦啦地作响。走到前边,听到有两个女人的 声音,仔细听去,像是英杰和于敏。 粉英拉了拉阿逊的手,让阿逊避开她们,于敏又进 叶村了,会有什么新的进展吗?粉英心里很矛盾,她舍 不得阿逊从自己身边走开,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对阿 逊好感起来。
七十英丽的困惑
于敏进了叶村,便到阿晋家去了,进了阿晋家,才知道阿晋出了件事,她着实吃惊了,晓丽不在家,只有英杰自己在家里,阿晋被人抓走了,听说是生意上的事。英丽把孩子送到公公家,去县里找熟人了,英杰在家里给阿晋看门。于敏正好和英杰做伴,她们两个吃过晚饭,等了一会。没有消息,便出来散散步,于敏不知晋家出什么事,生意上的事干吗要抓人。英杰对此事似乎不怎么关心,她是个乐天派。晋是今天晚上才被抓走的。来这里的有匡东派出所和县公安局的。其实来的还是几个熟人。但晋的案子是肖书记主抓也就没法了。晋被人送到了预审股,王股长一听说是经济案,便搁下其他案子,对叶晋一案优先问审。这里有个名堂,经济案一般是非常有油水的,没有油水的,县公安局是不过问的。晋在叶村乃至匡城县都是小有名气的富户,所以王股长觉得有十万、八万可捞了。
问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匡城有个私人办名义上是国营的起重机厂。这个厂效益不错,是匡城利税大户,是重点保护企业。这个厂没有自己的业务员,全指推销商们的推销。他们只管生产,不管推销,推销商定了合同,然后再找他们定做,中间取利,这种方法,给厂里省下不少推销经费,也给那些失业农民们找到一个致富门路,叶晋就是这个厂的注册业务员。所谓注册推销员,就是由厂里出介绍信、工作证、委托书、名义上推销商是厂里的业务科长或者业务主办,实际上和厂里也是买卖关系,这个起重机厂职工数十人,光注册推销员就一千多人。这就出现了问题,有些业务员使的是这个厂的手续,买的是别家的货。匡城县光起重机厂有几十家,那些大都是个人办打着集体的名誉。这些厂成立了集团公司,由县里一个抓乡镇企业的副县长主抓。由于种种原因,吃推销饭也不好吃了。光匡城县大小起重厂几十家,注册业务员万把人,不算全国其他厂家了。这万把人每时每刻都算计着怎么才能扩大关系户,
怎么才能使用户跑到自己手里。有奖销售在当时已经在全国各地流行,叶晋受其中的启发,他想用其中知识向是答来诱惑那些企业的栋梁们,当时他跟叶秋说了,叶秋很赞成。但那个厂的老板不同意,或者不同意和他合伙。晋失望之极,自己就行动起来,他自己选题,自己打印了很多试卷。他把这些答卷寄给那些有名气的企业试备料们,诱使他们上钩。这件事不知怎么让老板知道了,因为晋私刻了一枚厂里的印章,这看起来是够叫耸人听闻的也,但其实这在匡城是很不值得挂齿的小事,只要能从外地把钱弄到本县,那些司法机关决不会去找本县人的麻烦的,一旦事发他们还极力袒护本县推销商。因为,这些无法无天的推销商们每月都向公检法交上一定的保护金,一旦被外地公安局抓住了匡城公安局以押回犯人为由把犯人给弄回来,只要犯人拿出适当的钱,他们可以轻轻松松地回到家里。在匡城,这些推销商们胆大包天,他们可以制造出各种假手续,包括身份证、工作证、他们冒充国家工作人员、高级将领、司法干部,每年有数万人的假军官从这里出去,而匡城司法机关是有保护的,晋的事让新来的县委书记知道了,所以被抓了进来。因为是经济案,按惯例是受优待的,所以收审后他被安排到专门收容经济案的看守所。
那是一个花园式小院,四个犯人一间房子,这个监狱好似一个漂亮的旅馆。晋关在四号房间,房间其他犯人都是重大经济案犯,他们是黑社会的骨干,是在这里度假的享受者,因为每天都有上好的酒菜送到这里。他们花钱大方,看守和他们是好朋友。这里有电视机、电风扇。高胖子是个皮包公司,是个批发公司。这个批发公司在全国大中小城市有上百个批发站,是制造假酒假烟的行家。他大量收购名牌酒瓶,然后用工业酒精进行兑制。由于出现了很多酒精中毒案了,上头查到了他的头上,县公安局不得不应付一下,把他给临时查起来,反正他有的是钱,那些钱随便让公安局的人支取,他权且当过一段假日,在这里消遣一段时间。只是这里没有女人玩,让他心里不痛快。另一个是矮个儿青年,他是个黄色录像制作商。他控制着全国比较严密的地下录像装置。他有制作,运送,销售一条龙的全国线路。他是自动要求到这里避风的,因为再没有比这里安全的了,他得罪了另外一个黑社会集团,他们要他的命,他住在了看守所,使那些狂妄之徒束手无策了,第三位就是黄眼镜,他是唐兴旺特别关照的,所以也关在这里。叶晋的到来,使三位本来无聊的汉子们有了新的话题,他们问他犯了什么事,当其中两位说出自己姓名时,叶晋吐了吐舌头,原来这里关的都是名人,优秀分子。叶晋妻子英丽,看到丈夫被人带走,便让妹妹英杰看门,自己把儿子送到老院,便骑着车到匡城县里了,她来到县城里,天都黑了,来到公安局,她找不到人了,看门的都说没有见到,她独自推着自行车,在宽大的街道上独自一人徘徊。英丽是个娟秀的小妇人,今年二十七、八,矮矮的个儿,高盘着一个发髻,她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红脸,丹凤眼脉脉含情。她穿着小城流行的夏季橘黄色裙子,她本是小家碧玉,端庄得宛如大家闺秀。她被眼前这桩事弄得束手无策了,这时小满节已过了,小城的街里,流出点点夏日的温馨。街里千家万户灯火通明,她不知道晋关在什么地方。小城这个茫茫的世界里,她犹如一叶小舟,不知到哪里能找到自己的掌舵人。她方寸乱了,这个女裁缝,此时她多么需要一个男人给她支撑啊,她茫然若失地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一阵摩托声把她惊醒,一束刺眼的摩托灯光把她刺得睁不开眼睛。她开始后怕了,后怕自己冒冒失失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她感到害怕和担忧。“英丽,你怎么在这里?” 是叶秋,他是叶晋的朋友。朋友危难时,他不会退 避三舍的,他会挺身而出,英丽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忘掉 他呢?叶秋骑辆金城摩托,月色把他那有棱角的脸照得 鲜明。他显得有主见,他拂了一下在眼帘上的长发,有 些吃惊地看着英丽,他有些责备又有些可怜这位不知所 措的女子。 “你怎么不去找我。” “我怕了。他们把他弄到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 不知怎么办,怎么办呢?”她望着他,似乎在等他拿主 意。他轻轻一笑:“找王股长。”
“哪个王股长?”她问。 “你别在意,交给我好了。”他朝在街里一个小青年 打招呼:“喂,雪豹过来一下。” 一个十八岁的青年骑着摩托车来了。那青年长着一 对虎牙,黑脸,穿一身白衬衣。“干什么,头儿。” “把这辆自行车弄走,我去找王秃子。 ”他对英丽说: “把车交给他,你坐车后好了。” 英丽莫名其妙,她的自行车被那个雪豹弄走了。她 坐到了叶秋的摩托车上。摩托车在城里抖了一阵风,来 到菜市街一个高门大院前,叶秋走向前去敲门。敲了半 天,不见有什么动静,就用车灯猛照起来,看到门左上 角有个红疙瘩。他轻轻按了三下,这时门灯才亮起来, 探视孔里有个生硬的声音说:“谁呀!” “叶秋,告诉秃儿,就说叶秋来了。” 里边的人没听说过叶秋这个名儿,更不知道什么秃 儿。秃儿是江湖上给王股长起的诨名儿,想当初王秃头 没有买公安那阵,江湖上也是一个混儿。叶秋在江湖上 的名气,使秃儿听了浑身要打战。这里有个讲究。当初唐兴旺刚到匡东时,曾砸过叶秋的卦摊,把叶秋扣到了 大杨树上受罪。幸而邓丰知道,劝唐兴旺放了叶秋,就 在叶秋出事了第三天,唐兴旺在匡东赶会时,枪给下了, 唐兴旺吓得屙稀屎。他怎么也难破出这个案啊,但又对 上级交代不了,这是头一天的事,第二天,唐兴旺骑摩 托车下乡,在公路偏远地,出来四五个小青年,把他拦 了,打了个稀巴烂,并声明说:“枪就在我们那儿,想要 枪不难,往后在匡东得相识点。”当时唐兴旺被打得鼻口 流血,头昏目涨,精神都错乱了。当他稳住精神时,人 早已不知去向。 唐兴旺垂头丧气,不知所以,所里有个刘伟的文书, 他说不妨让叶秋占上一卦,看看枪的下落。唐兴旺头摇 得跟布朗鼓似的:“谁信那一套。”刘伟说:“八卦不是迷 信,他是根据人体信息反应而断是非的,有一定的科学 道理。”然而毕竟是刚踢了人家的卦摊,又怎么好意思去 求人家呢?但刘伟的话不能不让他动了心。 他便脱掉警服,穿了一身百姓服装,专门戴了假须, 去堤上找叶秋了。
那一卦算得唐兴旺口服心服,五体投地。叶秋让他去找王秃,王秃拿着他的手枪。唐兴旺半信半疑,去菜市街王秃家,果见他堂屋当门放着一把锃亮的手枪。从此后,唐兴旺知道了黑道上的厉害。黑道上厉害,其实和叶秋没什么关系,只是江湖上捧他,他自己也脱不开身,做了半个江湖人。这天夜晚,叶秋领了英丽,来到了菜市街,去找王秃。其实王秃正在书房干好事,谁在他家里,美人鱼,她正赤条条坐在王秃怀里,王秃在美人鱼胖乎乎的大屁股刺激下,正兴奋地搂住那娘儿们,顺着美人鱼的屁股硬往里顶,美人鱼做着浪态,越发使王秃痒得坐不住了。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正乱了王秃的好事。他忙穿上衣服,让美人鱼也穿上衣服,满脸的不快,拉开门看到是儿子,便沉下脸问:“啥事,深更半夜 的。” 王锁是个瘦猴子,看见老爹发火,也没好气地说: “有个叫叶秋的人来找你,在门外待着。” 听见叶秋二字,王秃精神马上提了起来,说:“赶快 让他进来。 ”他心里冒了合算,三更半夜,他来做什么呢?
自己穿了拖鞋,去见这个不速之客。王秃坐到客厅里,这时,王锁已领着叶秋两人来到,王秃一看叶秋身后,是个让人眼馋的小美人,便叫起来:“伙计,你也找了这么好个对象,怕是来送喜糖的吧。” 秃子,你别胡说八道,这是我朋友的老婆,无事不登三 宝殿,我朋友遭人暗算,现在你手里,我来找你帮个忙。 叶秋是快人快语,不拐弯抹角,直冲王秃来了,看到 有沙发,一屁股坐下,见有西瓜皮,自己到冰柜里去拿 了两块,对英丽说:“先降降温,然后慢慢说。”英丽看 他这么随便,很奇怪,又不好多嘴,只得依他吃了块西 瓜,坐到旁边一个椅子上,忐忑不安地打量着这个掌握 无数人生杀大权的人物。只见他矮矮的个儿,小眼,红 鼻,秃顶,去浑肥。他正用贼溜溜的一只眼朝自己乳沟 上看,她下意识地把裙子用两腿夹住。英丽又粗看了客 厅,一看使她暗暗吃惊,这里完全是现代化家具展览馆, 里边透出西洋气息,他不敢多看,只得把眼睛看在西瓜 上,听王秃和叶秋的对话:“伙计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 屁就放,别在那打哑谜了。”
“打哑谜?我有那闲工夫。有个叫叶晋的案吧,今 晚刚办的,那是我朋友。我知道别人暗算他……” “他自己都认了,有肖书记坐镇,这事……” “秃子,你别他妈的在我面前玩花花枪,你说这个 忙帮不帮,不帮,爷们自有办法。我不管他什么肖书记 不肖书记,我知道你的本事,也知道你的神通。”说着, 叶秋从身上掏出两千块,“用作你的辛苦费,就这么多, 我要你弄个查无实据,放人。” 王秃有些为难地把钱推过去,“伙计,你的朋友就是 我的朋友,我姓王的虽脱出了江湖,可还懂得江湖上的 义气。告诉你吧,你的事,一个子不花,能办的事我也 要办,只是……” 当时叶秋就急了,腾上站起来,眼睛似乎暴起来: “喂,姓王的,钱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人放也得放, 不放也得放,明天上午我去领人。” 王秃为难地说:“明天上午不行,明天星期天,拘留 所的头儿不上班。” “那么星期一,星期一八点我去局里找你。”
英丽这时也站起来,可怜楚楚地说:“王股长,您就 费心吧!”王秃被那娇滴滴的声音弄醉了,忙说:“这没 啥,你们跟叶秋是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大家都是朋 友,好说,好说。”说着把钱塞到衣袋里。 “那好吧,我们告辞了,一言为定了。 ”叶秋站起来, 伸出手来。王秃把手搭在叶秋的手上:“不见不散。” 叶秋二人走后,王秃忙把钱放在手里,眯着眼看了 起来,那张胖胖的小脸上,洋溢着自得的表情来。当他 得意地朝自己书房去找好事时,看到儿子王锁正趴在美 人鱼上面用劲。羞得王秃捂着眼睛退了回来,暗骂美人 鱼恬不知耻,竟和他们爷俩干上了,怪不得她对黄眼睛 的事一点也不急,她是自得其乐啊。 叶秋带着英丽离开了县城,叶秋在这晚的行踪,他 再三叮咛英丽不要对外人说,后,他又加了一句:“就 是叶晋出来也不要告诉他。如果他问起,就说是你娘家 一个亲戚办的。 ”英丽嘴里应承,心里却不住地犯了合算。 心想,平时跟他来往这么多天,还不知他有这么厉害的 关系,她不明白王股长为啥那么怕他。
于敏和叶秋分手后,就和英杰做伴。英杰住在姐姐家帮忙,她自己住在一个小屋里,那里有一把吉他和好些流行歌曲刊物。这天夜里,两个女人就住在一起,除了问了晋犯了什么案外,两个人在一块说悄悄话。于敏虽说打扮得年轻,但毕竟有了年纪,已是三十四五的妇女了,哪有英杰青春精美,英杰像一个熟透的瓜似的,两对胸乳被一个小白背心包的满满的,解了裙子,浑身散发着青春成熟气息。这是一个二十四五岁姑娘的皮肤,洁白得犹如在牛奶里浸过的橡皮布。英杰是个绝美的丫头,个头不高不低,身材保养得苗条,又有风韵,使于敏看了,忍不住也要搂着亲热一阵:“我要是个男的啊, 就扔下老婆孩子,也要追你。英杰,有对象没有?” 英杰闪动着美丽的大眼:“我呀,准备独身。” 于敏撇了撇嘴:“这不是真话,你要独身,这么好的 身体不让男人享受,这不白白搭了吗?说心里话,有谱 没有,叫不叫大姐给你操操心,说说要啥条件吧!” 英杰躺在床上,一双美丽的大眼合上,她眼睛里失 去了一个青春少女应有的色彩。她显得消沉和忧伤了。
在她的周围,有多少对夫妻美满地生活着。每一个绚丽的幻想啊,婚姻,生活中的那个他,就像空中的浮云,而一个迷人的姑娘,是天空中的百花仙子。她如果能及时抓住身边的浮云,就会织出自己幻想中的未来百彩图呢?那种风华是属于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的。她们以青春处女的朴质,以一种幻想和天真的女性魅力,去争取年轻小伙子的青睐。生活永远把爱的特权授给了那些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她似乎过时了,被爱悄悄地找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她很怕美丽的容颜很快从自己脸上消失,她恨时光那么快得像流水一样流逝。她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学问去做一个女才子,她抱怨自己生在一个农民家庭里。农村埋没了她的才华和美丽的容颜。她拼命想寻找自己的位置,但是她找不到。这个时候,她见到了叶秋。叶秋是个浪子,是生活中一个无舵手的小舟。这是个热情奔放的青年。他英俊的面孔会讨每一个女孩子的喜欢,他有着女孩子们崇拜的四大天王的身材。他的体格显示出三十岁男子那种魅力。他的一举一动都闪烁着知识的光芒。叶秋是黑夜中一颗闪亮的星,照亮了她那颗寂寞的星星。她不怕世俗的嘲弄,我行我素,在各个为金钱疲于奔命的今天,她看到了一个新鲜气质的圣人。叶秋一点也不俗气。英杰明白他身上闪烁的那些圣光,她喜欢上了叶秋。她悄悄地爱上了叶秋,叶秋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让她吃惊,望而生畏。两个女人正说悄悄话儿的当儿,一阵摩托车声让她们把说话声打断了。开了门,见叶秋带着英丽来到门前。英杰目光马上打量叶秋,只见他在月色里显得风流倜傥,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七十一、老田头的女儿
粉英和叶秋分手后,心里有点恋恋不舍。她顺着街道回家,家里还是灯火通明。爹和他的铁杆将领们还在商量对策。掏句心里话,她还真怕爹丢了手中的权力。要不是爹的权力,她怎么能弄个计划内民办,自己也难熬到离职进修的份上了,哥哥也难在县里当干部,自己的家里也难有这么宽裕。想到这儿,她到书房给哥哥打了电话。数控电话对农村也够方便的了,只要拨通号码,就可以直接和对方通话了,接电话的是嫂,粉英说:“嫂嫂, 家里要出事了,你叫哥哥接电话,什么他出差了?乡里 来人要改选支书,爹犯了愁,嫂子,你在县上给活动活 动吧!” 打完电话,心里稍稍地有些安静了。她回到自己的 房间,拧亮床头的台灯,倚在背子上,又看起小说来。 她看的依旧是叶秋的长篇小说,她没有看到这本小说前, 总认为叶秋是个二流子,一个没出息的人。现在,她改 变了看法,叶秋是个能人,会写书的能人。只是他吃的依旧是农村粮,而她们现在已是吃商品粮的人啦。虽然 商品粮随着粮油价格的放宽,粮油部门由原来的管理部 门变成了企业经营单位,商品粮已经掉价了,前两年, 商品粮户口公开卖,还卖到一万多块钱,现在据说还五 佰钱都不值。粉英得到这个廉价的本本时,依旧有个安 全感。因为,她从此就是正式公办教师了,她捧了铁饭 碗,二十二岁的她在同龄女孩子们面前,有一种优越感。 她们去给别人当老婆生孩子的当儿,她成了一名大学生, 她是个文明人,知识人。她不会像村里其他女人那么发 狂地笑,她的笑是含蓄的,完全是有教养那种妇女一种 微笑。她的手里不会离开书,不管是教科书还是言情小 说。她除了父亲传到她身上的威仪外,还有一种自身创 造的威仪,那就是她作为一个有头脑,有才华的大学生 出现在叶村。她当然不明白,她的进修资格,她的成绩 全是由于她的父亲一手变通的,她存在一种自我满足的 兴奋中。 叶秋在这本书里描写了些什么?她看到书上出现 的,是叶秋那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目光。她觉得叶秋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才华,可惜,没人用他。她奇怪老爹为什么不去利用叶秋的才华呢?如果父亲和叶秋联合起来, 老爹一手建立起来的小小权力王国是不可摧毁的,叶秋 是在野党,是叶村不可忽视的在野党人士,叶村想保持 现在的权力现状,只有争取叶秋。 她闭目去筛选那八大金刚,觉得这一块绝没有叶秋 那么大的力量。听了于敏的话,粉英似乎看到叶村在暗 暗地经历着一场风暴。这种风暴是那些新生的暴发户要权 力的一种暗示,以叶晋为代表的新兴的暴发户们,已经 不能忍受老爹的权力压力了。他们手里有的是钱,他们 需要有一个适合自己利益的村政权代表替代眼下的这个 村政权。粉英明白,这些新贵们会把老爹推下台,然后 会反攻倒算,专清算父亲这些的吞没他们的财富。父亲 不会在意了,他是睡在关系网上的一只老猫。他觉得一 切万无一失。他知道,他的朋友们决不允许他这个在各 方合作得很顺利的老朋友有什么闪失的。现在都兴捞, 这巩固了村党帝国绝不能那么轻易地倒崩。它关系到全 乡、全县、全市、全省、全国整个官僚阶层的长治久安。
她明白,那些农民们都在忍。计划生育计到头上了,忍,任打任罚,他们继承了民不和官斗的传统,任父亲作威作福,他们都大气不敢吭,主要的是这些新的暴发户们,他们不会忍。叶村的夜像往常那么平静,恬静的空气里稍稍还会带着成熟了麦子的香气。村东杏园里的叶四爹又在拉二胡,高昂的二胡给平静的叶村添上了一片片宁静,一片片安谧。粉英明白,在这静谧的空气中,蕴藏着多么不常的风波啊。村主任,象征着权力的威慑力使村民们都睁开惊慑的目光,也许,他们在进行一次自己的选择。
农民们会有自己的选择吗?他们懂得这种选择的意义吗?他们平时那种愤愤不平样子,粉英为自己,为父亲暗暗捏把汗。第二天,粉英才知道叶晋被抓起来。不知为什么,她心里隐约觉得有些快乐,叶晋被抓,这对田姓来说是种快乐事。叶田两姓,叶秋,叶晋是田姓威胁的两个人物。叶晋被抓,当然是好事,村里人仨一群,俩一对,都在议论这事。叶村似乎开了锅,那小洋楼里也开了锅吧。粉英明白那些村民组长们在挨家挨户地说什么,在打预防针吧,选举开始前,这些村民们要想受田支书的好处,不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粉英觉得这事得贴实,粉英不注重打扮,别看她穿着朴素,长得却也俊秀。她有一般女孩都羡慕的身材,一米六三的个头,即苗条也不失风韵,她是那种白皮肤人。虽然是夏天,浑身依旧裹得严严实实。露出那白脸和额下的白脖,特别让男子们去想象。她的胸脯处理很得当,既不像时髦女郎那样让其过分显示,又不失女性的曲线之美。她为人和气,叶村的老少爷们,无论田姓还是叶姓,她都主动打招呼。她表面是超脱的,似乎脱离了田老头的家政和村政。等待分配的她似乎并不忙于自己的归宿,二十老几的她也并不急于去寻找意中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几代农民流传下来的千古遗训,对她也似乎失去什么约束力。她在叶村是个谜。
她今天主动去找叶秋。半路,她见到叶秋推着那辆破自行车,她便打招呼:
“叶秋哥。” 叶秋愣了愣,立在那儿等她。 她微笑地问:“哪去啊?”那眼神含情脉脉,叫叶秋 心跳了一下。 叶秋不便说什么:“出去转转。” “没事的话,陪我聊聊,其他人都是榆木疙瘩,烦 人,村里数你能说上话。”她又瞟了他一眼,两个人就无 言地朝村外走。 路过小洋楼,叶秋愣了愣。 英杰抱着外甥在门口纳凉,看见粉英和叶秋在一块, 心里咯噔一声响,脸色变得苍白,她扭头朝院里去了。 叶秋心里一阵惶然,粉英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要的 就是这种效果。“近来没写啥吧!”叶秋应付着,他脑子 里还显示出英杰那张苍白的脸。 英杰心里狂跳起来。她发现叶秋跟别人在一起聊天, 多么亲切,那女子几乎偎依在他身上,这是她不能接受 也不能忍受。在她的意识层里,叶秋已属于她自己了。 她倾慕他英爽的身姿,她沉醉他横溢的才华。
英杰生活在一个庞大的新贵家族里。她的父母都是老板,父亲是香料厂的老板,这是很火的香料厂。它生产的香料已被许多卷烟厂的头头们青睐。母亲是酒厂经理,优格的家庭条件使英杰的两姐两妹都找到了门当户对的丈夫。他们都是新时代的暴发户,时代提供他们千载难逢的机遇,使他们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农村中的第一批富豪。英杰是香料厂的化验员,但她并不拘怩自己的生活。她渴望自己的生活有一个时期的飞跃。她很想过一段不平常的人间生活,她在设计着这种生活。她曾经两度失恋。她可以说,她搞过两次失败的恋爱。那两次恋爱几乎断送了她的青春,把她从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送到二十六岁大姑娘的台阶。她意识到上两次的代价时,对婚姻变得十分警觉了,她我行我素的性格远远地得罪了她的家族中的人们。他们把她当成了怪物,用生气责备的目光打量着这漂亮姑娘,他们不理解,那洁白的躯壳里,塞下的是什么东西。英杰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梦。
也许她太美丽,美丽得让同龄人惊讶。她是等体形的女性,身材娇而不小,天质的白面孔上,微微出现几个小小的斑雀。她有一双动人的大眼,那双永远含笑的眼睛使她变成温柔妩媚的女子。她喜欢唱歌,绘画,高兴时,自己弹着吉他,唱一段抒情歌曲。她到田间写生,写绿色的田野。她喜欢做菜,按照食谱上一一去做,她又喜欢做衣服,自己剪自己做,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她从来没有想到将自己的美丽当成某种资本。她先天漂亮也给她造成好多麻烦,许多轻浮子弟看见她醉人的容颜,会故意找她对话,无话找话,使她觉得十分讨厌。她喜欢自然而朴实的美。那天见到叶秋,在她高傲的心田里引起了一阵阵波澜。他修长的身体,漂亮的眼睛含蓄地笑着。他侃侃而谈的性格代表他是一本翻不完的百科全书,他随意而不粗俗,惆怅而不浪荡。他有一双思想家的目光,他望着远方时,似一个战略家。她喜欢上了他,心里喜欢上了他。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他的音容笑貌。他作为一个完整的人闯时自己的生活。她发现,自己梦中的那个他就在眼前。她不能放过他。她满不在乎他是个算命先生,更不在乎他曾离过婚,她只觉得,她苦苦寻觅的他就在这里。他懂色彩,懂线条,懂怎么着色。同时他也懂什么地种什么庄稼,知道玄的八卦运算。他智而不骄,平易近人,不气馁,乐观而向上。他是一个被埋没的作家,因为他有丰富的想象力和创作水平。他能坐在她画夹前,给平凡无奇的画面上轻轻着上那么一笔,顿时这个画就会生辉。他走到一块小麦地里,能正确估计这块地的亩产。他是个农民,同时又不全是农民。他有这些农民的质朴和忍让品格,同时又具有农民不具有的锐利的眼光。他是个政治家,分析问题叫人称绝。英杰把他和以前的那两个他比较起来,发觉他更成熟,更让女孩信赖。姐夫是不是有意识让他和她接触?她把外甥放下后,觉得自己生气生得如此无道理。他并没许什么呀,他是他自己的,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自己管得着吗。英丽自从叶晋被抓后,神情就一直低落。她属于那种宁事息非那种女人,希望丈夫合法地去做生意。丈夫的奇思怪想,她觉得会出什么事。结果不出所料,叶秋插手丈夫的事,使她觉得不安,叶秋太神秘,太叫人不可理解。她不明白这个叶秋靠什么生活,叶秋的第一部书出版后,对她的影响极小的,他依旧是那个嘻呵呵大咧咧的叶秋。并不是一位她想象中的作家,想象中的作家什么样呢?一点也弄不清,反正她觉得不应是叶秋这个样。叶秋在她的印象里像古代小说里的剑客,只差腰上挂着宝剑,胯下骑着战马。叶秋还是一个算卦先生。算得糟,算得准,想起叶秋给自己算的卦,叫她自己服得口服心服。她觉得叶秋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看透人的心事,昨天他似乎从天而降,他解救晋又似乎是神乎其神,英丽想,古代的剑客不过如此,但她想不起这个剑客怎么去指挥那种黑社会的。英丽觉得,叶秋身上有团黑雾。那团黑雾把叶秋包围起来,那时该出现时,他拨去浓雾,露出了本来面目,去英猛为别人排忧解难。那摩托车哪里去了?确实不是英丽做梦,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把自行车送到家里。问其人并不认识叶秋和叶晋。是很快要了解这里的内幕的。英丽想,她忽然看到妹妹脸色有些不好,这时于敏也起床了。“你有啥不舒服吗,洁?” “没有。”她忽闪了一下眼睛。“只是有点困难。” “她昨夜没睡好觉。”于敏拧着一个湿毛巾,一边抹 着脸,一边说:“要不要我去卫民说一声,这里出事了。” “不用,事都有头绪了,您不用再操心了。”英丽想 起叶秋的话,对于敏说:“我找娘家兄弟解决了,事情清 楚了,是人家陷害他。 ”英丽又问:“您还到住家户去吗?”
“顺便看看,麦前得把选举落实了。” “真的要选举村主任吗?”英丽问。 “还能假,卫民是下决心了。只要大家把心思放开, 就有她的结果。” 英丽沉思:“我觉得扳不倒人家,事后还不是给小鞋 穿。看看,他不是平白无故给抓了起来。现在的事,甭 管你冤不冤,抓起来就得出钱,不然就不放你。人就得 服软,百姓百姓,你百姓儿。我们这些庄户人家,住在人家的天,你能怎么着人家。城里、市里都是人家的人, 儿子、闺女都做着大事,你白急。俺不能像你,你一抬 屁股走了,您是国家的人,姓田再咋着也咋着不了你。 于大姐,不是我给您拔气米芯,实在是白忙活。叶村都 解放四五十年了,还没有听说过选举村,那都是上头派 的。”英丽说着眼圈都红了。 于敏知道,这是叶村人心里压着的。好多人心里 还说不出。英丽因为和自己是干亲戚。所以才实打实从 心里往外套话。 英杰见姐姐说个没完,赌气抱着外甥往外走了。
七十二 两族之间的恩怨
叶村支书田虎今年六十开外,胖胖的身材,头发花白,方脸,大眼,大肚,红脸,他掂着肚子把他的八大金刚们送到大门外,便叫老太婆给自己倒茶。田虎是叶村的支书,村主任。同时也是田姓家族的族长,田姓家族在东半道,叶姓家族在叶村西头。叶村分棚里棚外,棚外称田小庄,棚里称叶村。叶村原是匡城大姓,出过一名解元。解元殿试点翰林,在河南省了一任河督。后还调任京城,做了户部尚书,就是现在的民政部部长。叶姓便威风起来。田姓的人为了沾叶姓的光,便把田小庄给忘掉了,说成叶村的人。叶村叶姓遭难,据查是光绪二十六年的事,那位叶解元早归黄土了,他的牌坊就立在叶氏祖坟的高大杨树群里。叶姓的又一代杰出人物,便是一个农民领袖。据说这个叶姓人做了个小刀会的首领,叶姓残受边累,死了四十多口。
叶姓富过,出现过仨儿八顷。仨儿八顷坐镇叶村,成了当时匡城首富。直到解放那年,叶姓人还拥有很多田地,果园。叶村解放,叶村闹了地改。田虎那年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他,当上了民兵队长,武委会主任。他是斗地主的能手,他不但分得了仨儿八顷的房子,还分得一个老婆。田虎威风起来了,“文革”开始了,他又结合成革委会 主任。他斗倒了村支书,他是造反派的军师。“文革”结束 后,他便做了大队支书。直到大队改村,他依旧是支书, 后来大队没有了,他当了村主任。他统治着叶村三千多臣 民。 安逸自得的农村生活,自尊专制的家长作风,使这 位田姓的长辈觉得自己在这个小庄园里可以为所欲 为。他把自己的儿女们都安置到一个个舒适安逸的地方, 同时也为他退路用下一个个棋子。他是一个棋势的设计 者,他下了一个又一个诱饵,专门等着馋嘴的鱼儿们上 钩。 他明白,叶姓的人时刻都在窥视着自己的地位。 现在他把每步棋都安盘得好好的。八大金刚会按自 己的意思办。他觉得,这只是小辈们自不量力的一种挑 战。他有信心地掌握着一千多口田姓人的脾胃。因为除了村主任之外,他还是凌驾于国法和党纪外的另一部法律, 家法的代表人。这个共产党的支书,十分懂得封建家族 观念的重要性。 他在前年就联络了田姓人,排辈,续家谱,热闹了 大半年,然后便在田姓家族内,唱了三天大戏。他理所 当然地当上了族长。现在流行的说法,国法不如土政策 吃香,土政策没有村规顶事,村规不如家法厉害。家法 有几千年的历史,有完整的条条框框。族长的威严酷似 君主,又似原始社会的头人。 田姓家族在村东盖了一栋家庙。田姓有什么事,都 到家庙里议事。家庙的前边,立了一个大大的石碑,石 碑上有碑铭。较系统地写出了四姓的一个逃荒的祖先, 在叶村落户的事。田姓落户并没有一个很发迹的,据有 关资料考证,田氏的一门远祖曾在叶解元的衙门里做过 一任师爷。后来叶姓发迹,跟着做些杂小官。田姓后来 在叶姓二十四顷地里发了点小迹,后来买了一任道台。 叶姓人在解放时彻底倒霉的原因,还在于叶姓有两大手 工作坊。一个是皮货手工作坊,另一个是芝麻手工作坊。
在当初定成分时,以田虎为首的田姓人便把叶姓的手工作坊定为资本主义。叶姓人和田姓人素有积怨。文革时期。叶姓和田姓各自成立了造反派。叶姓成立东方红,田姓成立井冈山。两派针锋相对,叶姓要斗田虎,田姓要保田虎。三十多岁的人都依稀记得,在叶村东北地的芦苇坑里,叶田两姓的那场武斗。大刀片,红缨枪,镰刀斧头都用上了。田姓有自动步枪,叶姓有打兔枪,双方在那里打了三天三夜,直到军管会派来了蓝衣部队,才算了却。那场武斗,叶姓死了三十个小伙子,田姓死了二十个小伙子,死了两个大闺女,伤无数,叶田两姓积怨愈深。
再后来,就是改革开放后,人们忙着抓经济。叶姓皮革厂和芝麻厂又开业,叶姓人做生意的人多了起来,叶姓人又先富了起来。皮革厂和芝麻厂都买来了桑塔纳小轿车,很多叶姓人盖起了小洋楼,骑起摩托车。田姓人看着眼热,没办法,闲着没事,不能不去叶姓建筑公司里捞外快。那些大闺女小媳妇,闲着没事,也都想到叶氏的工厂里干临时工。话说田姓有个云南来的俊媳妇,人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高高的个头,皮肤似那二层鸡蛋皮似的。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她是人家把她拐到叶村,用一千六百块钱买给田姓也就是支书兄弟一个傻儿子。傻儿子二十八九,娶这个媳妇时那女子刚刚十八九,高中毕业,能写会道,鬼精鬼精。她被卖给田二傻,田二傻不知干什么,入洞房那夜,他不敢进屋,进了屋,又不敢看这个女人,是姓田几个二青头看不惯,硬把她脱了个精光,馋的那几个二青头在那两个白馒头上抹了好久但不敢动手。把二傻抬到那女子身上便了事。第二天,二傻就去找伯父田虎,哭丧脸说:“大事不好了。”田虎看见侄儿那脸色,以为谁沾了侄媳 妇的便宜。虎着脸问:“啥事?”二傻便咧着嘴哭了起来: “夜里头,我把媳妇的肚下给捅了个大洞。”田虎听了哭 笑不得,只得叫叶老太婆去教导他。老太婆是过来人, 因为傻二的爹娘死得早,把傻二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便对傻二说:“那不是你捅的,那是你媳妇长的,娶媳妇就 是让你去捅那个洞,你没听说骂人的话,那叫尻屄,你 媳妇那个眼叫屄。”傻二记在心上,便觉得那味也特别舒 服,于是回去见了媳妇,媳妇正在和面,就拉着媳妇的 手说:“我尻屄。”媳妇被缠得无奈,便和他干了一盘。 傻二尝到甜头,不分场合,不管有人没人,见了媳妇, 就央着干好事,羞的媳妇没法出门,有一年小秋开始, 傻二在地里锄地,媳妇去给他送饭,小秋开始,天已有 些凉,媳妇穿上了手衣,白人黑毛衣,俊气别提了。那 傻二拉着媳妇硬要行好事,口口声声要尻屄。媳妇看见 地头有条小河,河里有个焊锡壶的直愣愣地朝自己看。 她有意无意地朝那痴汉也笑了笑,痴汉心入迷了,一下 子踢跌到水里,结果那焊锡掉在水里了。傻二正要拉媳 妇的腰,他没看见这些变化。还缠住不放,媳妇无奈, 用手往腿间一抹,顺手朝河里扔去:“去找吧,扔到水里 了。”田二傻便跳到水里摸起来,他看见水里也有个青年 在摸什么,便问:“你抹啥。”抹锡的锡匠说:“抹锡。” 这锡匠嘴有点打挫,傻二误听为屄。便以为别人帮他摸。小秋天气,又加上北风凉,那秋水已有些入骨,锡 匠摸了大半个钟头,还没有摸着,手都有些生冻。他不 得已伸出双手,在嘴边呵呵暖气,以暖暖冻挫的手。这 时傻二看见,便拉着锡匠不放,非说锡匠把他媳妇的屄 吃了,媳妇看见缠得不过,才叫他上岸,对他说,他要 的还在裤里,傻二依旧拉着不放,媳妇没法,只得脱下 裤,让锡匠也饱了眼福。傻二的云南媳妇叫白鹅,人长 得白,又精明,都说嫁了傻二,是鲜花插到牛粪上,后 来,田虎为了稳住白鹅,叫他进了叶姓的皮革厂。 皮革厂有个推销员阿伟。年轻有为,是叶姓新杰出 的优秀人物之一,高中毕业,人长得也漂亮,是他通过 电视台把叶村皮货推向全国市场。苏联戈尔巴乔夫访 华,曾到叶村参观,使叶氏皮货进入独联体各国。叶伟 精明能干,又有学识,和高中毕业的白鹅一见如故。两 个有很多共同语言,天长日久,阿伟深为白鹅不幸婚姻 所同情,同时也悄悄地爱上了这个云南姑娘。两个人你 情我爱,誓言旦旦,他们都自认为是自由恋爱,谁也管 不着。殊非这触动了田姓家族利益,尽管白鹅向当地公安部门和司法部门申诉,请求解除婚约,但由于田虎一个 挡道,谁信她一个懦弱女子。可怜白鹅不堪一个白痴的 蹂躏,跪在地上求阿伟救她一命,两人当即商定私奔。 白鹅是田氏的媳妇,叶伟是叶氏的儿孙,坏就坏到 这上面。田氏人抓奸捉奸,把他们两个人在阿伟的屋里 赤条条抓住。当时便把阿伟五花大绑,把那女子赤条条 地捆了起来,让他们双双跪在田姓家庙前。叶伟是个血 气方刚的汉子,浑身被打得血痕累累,还大声骂田虎: “田虎,我操你祖宗,老子自由恋爱,犯的那家法,你 们这是破坏婚姻法,你生一个智力障碍者当白鹅的丈夫,那是 逼婚。” 田虎气得七窍生烟,当时便以家法伺候,把阿伟乱 棍活活打死。白鹅赤身游街,游过街不算,又把她关进 大队部,也就是村部,田虎这条老色狼亲自审问白鹅, 看白鹅光彩无比的女子胴体,田虎至宗法与国法而不顾, 忘记他是一族之长,村主任,记了他是傻二的伯父, 把白鹅给强暴了,白鹅忍受不了屈辱,便投河自杀了。 这是叶田两姓又一家冤案。
这时叶秋从外地回来,听说有这个惨案,力主上告田虎,并一气呵成一篇报道,要为这对屈死的男女申冤。可惜叶姓年老地劝阻住了叶秋。叶秋看着叶伟身后残疾父母,怎么劝说也没效,自己腰里插了两把菜刀,夜里得找田虎有事,当即把菜刀放到田虎的脖子上:“你个老 色鬼,阿伟怎么死的,白鹅为什么死。”田虎怕死,把什 么话说出来了,叶秋事先装了微型录音机,扬言要以此 为证,去告田虎。田虎吓得屁滚尿流,拿出十万元钱, 来买个万事平安,叶秋便把十万元钱交给了叶伟父母。 把那盘录音带交给田虎。 从此,田虎把叶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寻找机会 要杀杀这无法无天的叶秋的威风。这时,在乡中教书的 叶秋和郑依云相识并相爱了,郑依云的大哥和田虎长子 田大成在一个局里同事。于是一条毒计在田虎心中形成 了,田虎便故嗦大成对郑依云的大哥说叶秋的坏话。再 加上叶秋平时放浪不驯,有点傲气,到结婚那天,他办 事又有点不合时俗,所以在郑依云大哥压制下,他的婚 姻梦只做十多天破碎了。和郑家破裂,使叶秋更痛恨田虎。迫他弃教混入江湖,在江湖上,他以义气为上,在 河南、山东、山西、河北、湖北、安徽一带,威名极盛, 是有名的智多星。 在这一代,有一个很神秘的黑社会集团。这个社会 集团专门走私各种毒品。有联络站,有运输专线。这个 黑社会集团的主要成员是名义上的省会商场经理,是合 法的优秀企业家,其中华都商场老板,青年优秀企业家 杜方便是这个集团的一个得力干将。而叶秋,是个黑社 会集团的后台老板,是整个黑社会的军师和顾问。在全 国各大中城市里,都有很出名的集团公司是他的部下。 谁都不知道他是整个黑社会的大老板,他表面上只是一 个算卦先生,青年作家,和他联系的只有两个主要首领, 这两个首领负责全国各地的黑社会行动。叶秋手下有十 位能打能杀的保镖,这十位得力助手是匡城县里几位不 出名的摩托行的职员,他们的头,摩托行的经理是叶秋 高中时的一个同学,是在北京失踪后经过整容的秋生。 江湖上他以善算,谋略广大而出名。他的真实身份 谁也不知道。
他很少使用自己的别动队员,上次去救晋,他使用了一下,对付田虎时,他也使用一次,他几乎送了老头的命。其实,在田虎的眼里,他只是一个江湖混儿,是个无本事的人。他从没有把他看在眼里,自从和郑依云分手后,他一直独身。三十岁的人,在江湖上,独来独往。他一贫如洗,以算卦充饥。谁也不会怀疑他是大的假冒名牌商品的制造者。田虎更不知道,唐兴旺更不知道,王三精也不知道。但叶秋明白,公安局里有他两个得力干将,他从他的财团里领着年金。这个黑社会性质组织叫蛇。叶秋是条蛇。但他不文身,他明白他的代号就是蛇。
蛇不出动,如果蛇动便会有暴风雨。田虎不明白。叶晋不明白,叶的老老少少们都不明白。叶秋不会去做叶村的头儿。他表面应酬着叶晋,应酬着雷卫民,让他们都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怀才不遇的秀才。谁也不会去怀疑叶秋是个罪大恶极的黑社会头目。他是个安分守己的平民。田虎实在错估计了叶秋。他在准备着一场秘密地把戏,他以为,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就是这片土地的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动他的利益,就不行。顺我昌,逆我亡,这是他在叶村的信条。七十、叶秋在他的小屋里,开始会晤他的两个大臣,一男一女。男的是海南华都实业总公司的老板,四十多岁,一脸麻子,戴着眼镜,是叶村的一个文化人。他叫叶广林,女的是一个二十来岁,长得细皮嫩肉,披肩发,鸭蛋脸,细眉,凤眼,高高的个子,是小玉,是叶秋的一个学生,是个歌唱明星,她是北方出版公司的女老板,许多黄色书刊,录像带都是她一手制出的,叶秋的长篇小说,就是在她的北方出版总公司出的。他们是从北南两个地方,坐飞机来郑,然后坐轿车来到匡城,后又租了三轮车来到叶村的。在叶秋的书房里,叶秋接见了他们。他们向他汇报着业务上的事,他们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干的,叶秋吩咐了一些事后,让他们回到匡城宾馆。他将给他们一一做指示。叶秋根本没有把田虎放在眼里,他有他的要事去做。在田虎张罗着对付叶秋时,叶秋正坐在匡城宾馆贵宾房间里,对叶广林做关于“进口”一批抢手的日本东芝电 器。他并非去通过正当渠道,他已和日本一个黑社会组 织挂上钩,他们合伙在海南一起去制造假东芝产品。这 个黑社会团体是在长城上和叶秋接上头的,他决定让叶 广林安排这件事:“决不能让他们嗅出一点名目来。这次 投资不下五千万人民币,估计要净赚五亿人民币,那就 是一本万利。日本仙女社团亲自和我们合作,你负责去 接仙女。仙女来了,我们会有好赚。”叶秋把香烟夹在中 指和食指间,他是经过化装来到这里。他穿着高级夏季 服装,头发染成了华白,留着一点胡子,戴着金丝边眼 镜。他坐在肉色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叶广林。他完全 是一个老板的角色和叶广林谈话的。他知道,两个老板 身后都有两只看不见的手在暗暗地掌握他们,叶广林是 叶村的文化传人,从小在文学上用功不小,后来靠关系爬上了匡城建筑总公司经理的地位。他当时在省城包了 一栋楼,使了预付款后,便逃之夭夭了。
他逃到了海南,经过整容,找到了在海南打天下的叶秋。叶秋在海南一个人打天下。叶秋离开教育行后,便利用周易给上占卜,当时他负了万把块的债,身上只剩下一块多钱,他知道海南刚刚划省,是中央划的经济特区,便决定去创海南。他骑了辆破自行车,行了一个月零十天,沿途他挣一千多元。他便在海口市搞了“周易预测公司”,用一千元作为本钱 挂牌对那里的独资企业,三资企业进行生意预测。他租 用了三台电脑,并招了三个女大学生作为打字员,挂起 华都信息服务公司的招牌。他的生意出奇的顺利,这时, 他手里已有了一百多万元的资金,同时海口搞这种业务 的辈出。这时他的学生小玉在海南走穴,被他撞见。 叶秋和小玉有段旧情,那时还是在中学时期。这时 的小玉唱歌已有名气,叶秋便让她留下,帮他办唱片公 司,唱片公司办起来了,小玉成了经理。这个唱片公司 后来成了北方出版总公司,总部设在哈尔滨,海上唱片公司照样存在,它的主要任务是盗版。至此,小玉领导 的北方出版公司已拥有三个分公司。一个音像公司,一 个电影电视制作公司,一个文学作品出版公司。它在全 国各大城市都设有发行部,此后,叶广林带着他的资本 来到海口,在码头上,巧遇叶秋。当时他就住在华都公 司的办公楼里,这时世界走私集团正在华都物色对象, 他们和华都的职员有了接触。叶广林会三国语言,叶秋 便大胆使用叶广林,派他和这些人物接触。结果很顺利, 华都很快和世界名黑手党联网了。叶秋任命叶广林在华 都公司老板,自己回中原控制北方和华都两公司。 “北美黑熊集团哈斯先生要见你。”叶广林说:“除 了亲自见你,他绝不会答应我们的红塔山进入他们的北 美地盘。” 叶秋显然很生气了,“这是件小事,你应当去解决。 我给你的任务是打入北美市场,而不是怎么打入,我不 会手把手地教给你,哈斯是不是黑熊的人,他是联邦调 查局的还是持蓝卡的家伙,这件事你绝不能轻易露面。 你的华都公司是合法的,你赶快回去处理好以上的事。别在这儿停了,省公安厅在通缉你。”他挥了挥手:“我 已经在机场给你预订好机票了,我发现你已经老了。” 叶广林唯唯声喏,从房间里走出来,擦了擦脸上的 汗。他很怕这个白面书生,从此他真的以为自己老了, 他很可能送自己上西天,他不会心慈手软的。他立刻离 开匡城,去海南了。 叶秋深深地吸了口烟。他似乎有些疲倦,闭着眼睛 想睡一会儿,起码打个盹。这两天他太累了,叶村的节 外生枝使他很不高兴。这时他觉得手背上有些痒,他才 发现在白白的手背上,有一个小白蚁在轻轻往上爬,他 微笑地盯着白蚁往手背上方爬,刚爬到手脖上时,他轻 轻把另一只手按上手脖上,白蚁成了饼。 这时一阵热香扑面而来。一双纤长的白手轻轻掩住 了他的眼睛。他的背上有软乎乎的东西顶着,一双光滑 洁白的胳膊搭在他的脖上。他轻轻吻了一下鼻子,尽情 地享受了一下这芬芳的气息。他双手轻轻地抓住那双白 手,轻轻抓住往下移动,移到唇上时,他用唇尽情地吻 了起来。“你来了。”他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小玉参加他的团体后,逐步形成了一个很强大的地下集团。她 是一个得力而又精明的助手,只有她在他身边,他才没 有痛苦和忧愁。他会振作起来,生龙活虎地去闯江湖, 像当年在海南那样建功立业。 叶秋在选接班人,选出接班人,便逃出蛇集团。他 很想过一段舒适的生活。他会回到一个小岛上,过一 段真正的隐居生活。现在的生活时刻都与凶杀犯罪组织 在一起,他不想杀人,但不得不杀人。其实,他手上有 几条甚至几十条人命,是金钱帮他渡过了难关。他和对 的警察们周旋中怎么能保住不杀人呢? “你累了吗?”她问。 他用舌头舔他那双洁白的小手。“不,我想出洞了。 这里要发生一起小事,我要被惊动了,田虎要咬人了, 这条老恶棍,是我的仇敌,他想挤走我。”
小玉坐在他的面前,啊,他的眼睛一亮,她光艳照人,穿着睡衣,一滴白乳在睡衣里若隐若现。那双修长的玉腿明显裸露在他面上。她修长的手指合在一起:“把 他宰了算了,弄一个自己人干。”这个小美人,把一条人命看成杀一个臭虫,她真伟大。 “小玉。”他轻声说:“你什么时间再变成女人。”他 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她背后,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不杀他,让他自己去死。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我 想要了她。” “我让她当着那老鬼的面脱光和我睡觉,我要报 复。”说到报复,他咬牙切齿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发出怕 人的光,这种目光小玉多么熟悉,虽然凶狠,但绝不是 杀人的预兆,他如果想干掉谁,他会变得很温柔。 “他女儿很迷人吗?” 他把手伸进睡衣,用手指去拨弄她的小奶头,他沉 浸在回忆中:“是很迷人,朴素大方,是个处女。皮肤很 白,和你一样迷人。” 她把头倚在他胸口,他抱住了她,把脸埋在她的胸 脯间。她问:“你打算娶了她?” 他有些生气地说:“才不呢,我讨厌姓田的人。特别 她那个家族的人,我要把她折磨死,像扔破烂一样扔掉。” 他坐到沙发上,让她坐在自己双腿上。他把手伸向她的睡衣,朝大腿间摸去…… 她脸上出现了红潮,脸上出现了兴奋。她问:“你还 出什么书?”她浑身颤抖一下,用力把双腿夹住,夹住 了他的手。 “小家伙,你很有气力啊。” “你干嘛这么折磨我?” “我在算计着你在和那些男人睡觉。下次给我弄一 个黄头发的好不好?” “我不理你了。”她回头,把身子扑向他。 他抱住了她。 睡衣没有了。这是像莲蓬一样的女人。 “你不要依云了吗?” “她不会去爱一个算卦先生的。” “你是亿万富翁。” 他笑了。把赤条条的小玉平放在地毯上。他尽情地 欣赏着这个玉美人的线条。她的秀发放在一边,一双美 丽的大眼正发出异光。这是上帝创造出的绝顶佳物,那 双白乳发出诱人的暗示,乳头发出红晕。细腻瓷瓶般的身体光洁动人。更有那诱人的三角地区似已达到高潮。 叶秋几年前得到了她,这是特种的享受。嫁到乡下, 他已两年多禁欲了,那些势利的女人都不会理一个算卦 男人。今天,小玉又回到了他面前,把一个优美的躯体 奉献于他。 他俯身去吻她的身体。 啊,他醉倒了。
七十三、真是假来假亦真
华都实业总公司总部大楼里,顺香姑娘怀着复杂的心情去找总经理沈逊先生,顺香姑娘是华都的老臣,是仲秋和沈逊婚时的保姆。她长期的城市保养使得她白肤细嫩,那双美丽的大眼水灵有神。她和老板有染,几乎是公开的了。近来,她发现这个总理开始对她冷漠了。他整天身于公司繁忙的事务中,有时她发现,他几乎是通宵地工作,一连数十天不离办公室,办公室的灯光往往通宵达旦。顺香姑娘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离海滨市这么长时间的总经理几乎神话般地描绘着华都的各个部门。从不见他有半点劳累。总经理夫人去海外后,他几乎不再理睬别的女人,顺香觉得他得了什么病。顺香还觉得这个总经理似乎换了另外的人,他的什么地方和原来的沈总不一样,什么地方,她也说不清。今天,她来找沈总是求他办一件事,自己家乡的一个表哥来这打工,她想沈总给表哥找点事干干。凭她和他的特殊关系,顺香觉得,这个面子沈总是不好意思回去的。
她来到沈总理办公室推门时,心里有些异样,是什么冲动,她自己也不明白。她过了办公室时,看到沈总在喝一杯茶,这个沈总还和过去的一样。“沈总。”她轻轻打招呼目光有些 怯。阿逊从椅子上站起来:“顺香,你有什么事?” 他问得好奇怪,顺香来主任办公室是平常之事,沈 总为什么这么问。顺香微微一笑:“是送您的衣服:” “送衣服,你怎么送到这里来了?顺香你一定有什么 没事吧,你别不好意思,我会帮你的。”沈总走过来,揽 住了她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汗。我答应过你,你要求什么, 我都会答应你的。 顺香会心一笑了,沈总一定是因为事忙,才无意冷 落自己。否则,他不会马上这么热情的。她夫人不在家, 她要尽心去服侍沈总。“沈总,我有些事情不好意思张 口 。”沈总拉住她的手:“什么大不了的事,是不是想用 点钱?”顺香摇了摇头:“是我本家表哥来找事,咱华都 这么大,能不能给他派个差事。”阿逊听了,笑着说:“我 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他有什么特长,说说我听听。” 特长哪里有呢,横竖有的是气力,人也很聪明。“阿逊听 了,笑着说:”那让他到电视制作中心去当勤杂工吧。我给你写个条子。那进而有仲秋负责。“顺香说:”夫人出 国办事去了,这里已换别的人,你还是亲自去说说。“
阿逊笑着说:“我知道了,现在我还有别的事,你放心好了, 我一定给你办了。”顺香笑着说:“这还差不多。为了酬 谢你,我们干一杯。”说着,便去吻他的脖子。阿逊好久 没有接触过姑娘。这姑娘是那种体态丰满性欲。但身子 很白,诱人心乱,而且洁白无瑕,当时是她一个人在屋 里抹身子,阿逊无意撞上。这女子便和他干了第一次。 虽是处女,但很会配合,使阿逊其乐无穷。她和仲秋 都是胖美人,而且性要求都很强烈,但两人各具特色。 顺香会利用自己优势,逗得阿逊欲罢不能,欲行无力, 醉卧芳体之上,无意离去。阿逊在风尘场上,不知和多 少女子睡过觉,但顺香的情味浓,这是肉爱的强烈 之事。论起情感,他只是逢场作戏,一种娱乐而已,具 体爱心,只是草草了之。再者,是对生理调节,是像一 顿饭,家常饭不在,在饭馆里偶尔为之,并不会挂心上。 男女之事,早已看得不那么重。顺香之女,亦是如此。 这天顺香用肥体去逗他,也是他一时性起,二人各自脱掉裤子,草草动作一番,顺香哪里满足,适门外敲门声 不止,只得将阳物抽出,却带出精液一片,弄在顺香又 肥又白的小腹前,阴道上的毛黏黏糊糊的一片,她那硕 许多,赶忙提起裤来:“这件事干完别忘了,让我失掉面 子。”说着,便去开门。进来的是制作中心的主任,是来 请求一部片子的经费问题。阿逊当即给他签了字,并顺 便交代了顺香之事。
阿逊是带志娜来到海滨市的,他把志娜安排到出版公司当业务主办,暂时试用一番,过后再重要。这事确实给碧波打击不小。郑志娜对这份工作也十分满意。说实在的。阿逊对志娜的想法,是仲秋慧芳及顺香之类远远不可及的。他要去征服她的心。而且,他有时真的对她动了真情。因为她年轻,因为青春焕发出她超人的才智,因为她是郑碧云的侄女。对待郑志娜,他并不像对待其他女性那样放肆。他和姑姑那场不幸的婚姻,时刻在打击着他的内心深处,使他决心紧紧地抓牢她,不让她从自己身旁飞出去。在华都公司大楼里,有数千间的写字间,每一个写字间都是华都集团的首脑组成部分,安承受总部的旨意,然后完成无漏去吸取其精华,然后分配给下属机关。然后再由基层机关去实行,去创造实际效益,这是华都公司金字塔构造的机密所在,志娜的写字间就在了公司总部的另间,它紧靠总经理室,主编室。她担任的是发行股的业务主办,负责把出版公司出版的书籍分发到中原五省。她有权和这五省书商座谈业务上的一切,她有权签订售书合同和种征钉事宜。这个工作是极其重要的,是其他职业渴望已久的,就是普通大学生也不可能一下子得到这个位置。
阿逊一下子把信任送给志娜。让她拥有一台高级电脑,占据装饰好地写字间。她是以高级职员的身份走进这个白色大厦的。这比她去牺牲自己的身体而充当政府秘书而值得多。志娜上岗后,马上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她劝父亲不要生气,因为她找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她激动地说:“我不需要铁 饭碗,我要靠我自己去实现自己的价值。爸,省政府, 那个地方太挤,好多人拼命要挤向那里,有那个必要吗? 我自身价值在哪里?我自己心里有数。爸,我现在挤进 另一个天地里,在华都实业总公司这样一个跨国企业里去做一名职员,这对我今后是大有好处的。”她觉得自己 干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成绩,因此,她很高兴,并且向 父亲致谢,感谢他为自己操心。 当她正在欣赏自己的浪漫行为时,她并不知道,郑 碧波几乎晕倒在地上。志娜并不知这些,她在自己的房 间旋转了一圈后,坐在安乐椅上,去欣赏自己的杰作。 这时,阿逊推门进来,阿逊穿着工装,戴金丝边眼镜: “怎么样?还满意吗?她跳了起来: ”够可以的了,不过, 你请放心,我的工作能力一定让你满意的。” 阿逊温尔一笑:“图书发行并不是件好办的事情。现 在电视剧夺去了市场,图书市场相对萧条,出版业濒临 破产。我们这个出版公司是靠其他公司的支撑而生存下 去的,他是接受了好几家出版社的负担而苟且生存的。 中原五省是本公司发行书困难的地方,所以,我决定 专门成立了这个办公室,这是专门为你新设的办事机构, 你有直接和出版公司经理会话的权力。我相信你能够挽 回僵局,能够振兴我公司在这个区域的图书发行业务。” 志娜很激动:“谢谢你对我这么信任。我一定努力去做事,把这件事做好。”
阿逊走到她的写字桌前,拿起一支笔看了看:“你不 辞而别,对家里来说,一定误认为我在挑唆你。据悉, 你父亲已把工作给你安排到省委秘书处当秘书。卢建你 知道吗?他下来考察工作,郑副省长亲自安排你去接待。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如果愿意去,我可以撕毁合 同,放你去。”说着,把笔尖放在牙上,小心地咬了一下, 然后在记事纸上写上一个“放”字。 志娜不假思索地说:“我讨厌那些当官的。我来华都, 是我自己的事,不关别人。我已经电话我爸。我决定的 事,不可改变,我要实现自己的价值,别人我决不去理 会。”志娜轻轻地说:“我自己安排自己的命运。” 阿逊:“换了别人,我是多么欣赏你这种性格,可是 你是郑家的女儿,我和郑家有那段不快的历史,我不能 表示什么态度,为华都公司我得留你在这里,好好干吧,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 “多谢。”志娜点了点头。 碧波接到志娜的电话时,正和素贞吃早饭,当时把什么都摔了:“这个没良心的小婊子,在关键的时候,她 竟踢我一脚。”素真放下筷子问:“你骂谁呀?”碧波走 到饭桌前:“骂别人怎么对得起你们张家的人。你的宝贝 女儿跟姓沈地跑到海滨去了。在省里,叔叔和我说定让 她上班,这我怎么问叔叔交代呢?我的一切,要毁在你 们张家人手里。当初得罪姓沈的,就是你出的主意,现 在可好,我是无法去见叔叔了。“素真白了他一眼:”我 们姓张的怎么你了你们姓郑的有一个好人没有,拿我女 儿往那里送,去侍候那个姓卢的,什么意思。这回我算 看透你那叔叔的,老没正经的,那么大岁数,老杂毛胡 思乱想,让志娜去当牺牲品。志娜去华都,是我拿的主 意,你想去使美人计,让你小妹去呀,她闲着没人动, 正是机会。“一时说得碧波恼羞成怒,用劲朝素贞打去, 把张素贞打翻在地,自己就要甩手而去,被素贞抱住右 腿,哭叫起来:”好啊,郑碧波,你现在威风了,当官儿 了,就威风起来了,你竟敢打我。反正都这个地步了, 咱们把什么都抖出去,你这个县长是咋当的,有种的咱 们就闹,闹呀!”
这时,叶秋走了进来:怎么啦,怎么啦,你们两个加在一起都快一百了,还打架呀。有什么冤屈,素贞嫂子,你给我说,让我来替你出气,郑大哥那点对不起你,给我说。叶秋连哄带拉,把素贞扶起来,按在椅子上,和碧波一起来到客厅里,碧波唉声叹气:“女人的事真麻 烦,是关于志娜的事,她托我叔叔在省里给志娜找工作, 事情都办成了,又指使志娜到华都干事了,叔叔那儿正 要人呢,你说我咋交代?我还没说她两句,她就没死没 活的。叶老弟呀,还是你看得开,难怪有人说,婚姻是 一个牢笼,一点也不错。你都看见了,这传出去成什么 体统。”叶秋笑着说:“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这是小事 一桩啊。对婚姻上的事,我没有发言权。我虽然是个单身 汉,但却不提倡独身。上面的事,交给我去解决,嫂子 的事,交给你解决。上面来了个文件,说县里选举得定 期召开,我来找你合计合计,咱们的意见统一了,再召 开常委会讨论一下。”碧波说:“这种事,我不好张口, 你有什么意见,在常委会上说说,你是一把手,我是二 把手,二把手想来听一把手的。”叶秋笑起来,他接过碧波送来的一支烟点着,摇了摇头说:“什么一把手二把手, 论工作经验,你是老掌柜。上头已经表明态度,这次选 举,县长只有你一个候选人,你不好开口是自然的。不 过,老哥,我来到普城,是两眼一抹黑呀,你得给当当 指路呀。”他顿了顿,又说:“上头来电话,说是卢建要 到我们县来。这家伙是专门挑毛病的,你是县长,你心 里得有个谱,让他逮住什么把柄,咱们俩是拴在一根绳 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漏不下你。”碧波听了,松了口 气,坐了下来:“这个卢建,是上面抓宣传的。他下来主 要是针对图书市场进行调查,说到底,是想到下面发趟 洋财。他手下的几员大将,是在京穷苦了的官儿,这次 下来,也都是想捞几个钱。” 叶秋说:“不然,听说这个卢建很正直,从不在钱上 栽跟头。他在山西东北当省长时,以雪利风行著称,曾 办了几个大案。省的副省长就栽到他的手下。他素有卢 青天之美称,他自己也以包拯再世而自记。对这样的人, 怎能用金钱所收买。”
碧波冷笑说:“叶老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一个远房叔叔在经委当主任,这次随他下来。我这位叔叔 实指望下来捞几个,却因这个卢建的古板而不能得手。 到省里,见到我叔叔,他们当即认了本家,叔叔送了他 许多好处,他才道出真情。这个卢建,不喜欢金钱,专 好女色。我普城七十万人口,总不能没有绝色女子,那 人来后,尽民侍候就是,他的随员们,让我的远房叔叔 代为周旋,花些钱财,便万事大吉了,还怕什么风险。” 叶秋听了大喜,忙说:“女子一事,让我来周旋。我 那儿有绝色女子,书琴诗画,无不精通,卢建到来时, 由我安排就是了。”碧波忙说:“你就费心了。” 两人当即商定,各自散去。叶秋回到主任室,那保 姆阿秀迎了出来:“叶书记,看你满脸欢喜。有啥好事。 ” 叶秋拉住她的手:“好事送到你门上了。”阿秀噘起小嘴: “有什么好事能轮到我头上呀,你别蒙我啦,我不听。” 叶秋真切地说:“是真的。上面来了个大官儿,要去侍候。” 阿秀问“多大的官儿。”叶秋说:“比我大好几级呢?你 能侍候好了,你可以当官太太了。”阿秀生气地说:那 么说,你许我的事都骗人的了。叶秋忙说:“我几时骗过你。你跟着我横竖没多大出息,你如果认识这个大人物, 往后呀,就连你种地的哥哥也沾光呢?你自己也一定飞 黄腾达。女人长了一张好脸,就是本钱。”阿秀白了他一 眼,“我不干,我是你的,跟定你的,我不在乎什么达官 贵人。只要你不弃我,就是掂棍要饭,我也跟着你。”叶 秋笑了:“当哟哟,哪里来了这个贞节女呀。你就放下你 的贞节女架子吧,跟我之前,不知睡了多少个男人。阿 秀,这个机会不要,我送给别人。你我都明白,咱们都 是逢场作戏。你如果干好了,我送给你二万元钱。另外, 我要你办件事情,需如此这般。 ”
阿秀听了,连摇手:“不, 不,羞死人了,往后我还咋见人呀。”叶秋说:“事成之 后,我自有你的出路。你要钱也行,要官儿也可,只要 抓住这个大人物,我给你的好处,就是你一辈子也享受 不完。”阿秀笑了:“哪有那么多的好处找到我呀,我才 不信呢,你们这些当官儿的都是划好圈,让俺这当老百 姓地往里钻。事实上呀,你叶书记吩咐的事情,我哪敢 不去做呀。我要真去做,你得给我安排个人,他不是我 娘家哥,也是我的什么亲戚,是一个落魄的秀才,满肚子的学问放在心里没用,你要是用了他呀,兴许能帮上 你的大忙。”叶秋听了,笑着问:这个人有这么大的村 料,怎么就闲在家里呀,你们郑县长招贤纳士,他也不 来呀:“阿秀叹了口气说:”大民人间的事都有那么个讲 究,像这位先生是个怀才不遇的人,我见到他时,他 曾想发挥自己的才德,结果到现在还穷困潦倒。倒是我 这风尘女子来帮他。咱俩的交情总算得上好的吧,俗话 说得好,爹娘亲,爹娘亲,爹娘比不上入肉的四指亲。 这个还必须你给我了啦,我干什么都依你。“叶秋听了, 不禁蓦然起来,想想当今的人们,大都为金钱利禄而着 迷,想不到这个风尘女子,却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求职。 但又一想,也许是她的一个什么心上人吧,想到这里, 便笑着问:”他是你什么人,是不是让你开封的头一个男 人?阿秀当时就恼了?“他可不是你的这种人,他为 人正派,心眼直,而且会画画。现在他没事可做,便在 南北集上,赶个会场,卖字画为生。“阿秀抬起头:” 你看看,那张画就是他画的。” 叶秋好奇地问:“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阿秀红着脸说:“偶尔相识,你就不必过问了,我问 问你,答应不答应我?”叶秋无可奈何:“好好,我答应 你,明儿你领他来,让我看看你心里的白马王子。”阿秀 说:“你招他来,他绝对不可,等做好了他的工作,到时 候由我去通知他,你再用车去请他,他也许会出来。但 有一件,你绝对不可说是我求你办的这件事。他如果知 道了,也绝对不会来的。”叶秋听了,好笑:没见过你 这个开后门的,还怕人家知道,听你说这话意思,这人 一定是个大名士了。我还得三顾茅庐不可:“阿秀撒娇 说:”人家问你,你答应不答我?“叶秋不得已:”我的 小祖奶奶,我听你的话不行吗?哪有我这冤大头,给连 襟办事,还得揣着脸去求别人。“阿秀扑哧笑了:”你以 为大闺女的便宜那么好沾你。告诉你吧,这位姓位的, 是俺看中人家的品行,人家并看不上俺呢。你知道否? 他是唯一和我好不曾动我一指头的男人。要说情分,人 家才是……
七十四故事继续发展
阿逊去会一个黑道要人。进入80年代,黑道的活 动受到极大的限制,他们在世界各国都遭到了不同程度 的重创。新的形式使他们不得不寻找新的出路,重新物 色新的领导人。他们开始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战役中登上 金上塔顶优秀的商界领袖。这位查尔斯上校是专门从意 大利来,他是黑着党的主要成员。是法西斯的崇拜者。 他今年四十二岁,是个退役军官。他长着一双漂亮的蓝 眼睛,金黄色的头发使他格外迷人。他在罗马开了一家 俱乐部,是贩毒贩黄的英雄,而且是抢劫银行的重要的组 织者,和黑鹰团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他从昭明岛来, 在那里,他遇到了仲秋女士。两人一见钟情。仲秋和他 在一块度过愉快的一个星期天。仲秋被机器人放到国外, 派叶秋去当县委书记。
仲秋在国外备受寂寞之苦,每时沉身于商务之中,并且和她打交道多是黑鹰力的干将。她整日提心吊胆地生活着,性的需要也时刻地折磨着她。查尔斯上是个卖弄风情,喜欢自我标榜的人物,他们在昭明公主主办的宫廷舞会上相识了。查尔斯第一次接触东方美人,深深为仲秋的芳姿所倾倒。查尔斯是个汉学家。说一口地道的客家话。他们一见如故,当即在一块吃了晚餐。查尔斯是来找阿逊先生的,在这儿,他遇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企业家的夫人,并且和她领了风骚。他欣喜若狂。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这次出行的目的,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仲秋的怀抱,办理了去中国的护照。在护照上,他是一个本分的商人,是个旅途家。
他是来这个文明古国来观光的,顺便,他想寻找投资环境。中国政府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他和中国的黑道接上头后,便决定亲自去见这个多色人种。阿逊在名片上,看到了琼莱·查尔斯的名字。他觉 得这个名字很熟,在哪儿看见过他汤金名片上,有查尔 斯上校漂亮的半身像,他穿着猎装,皮肤雪白,金黄色 的头发披在肩上,无,五自信地看着前方。他是个军人, 目光里流露出渴望冲杀的神情。“是这个小子,我明白 了。”阿逊明白,他们也许在都柏林见过一面,那次是为 一部艳情电视的版权而坐在一起的。他们只谈十多分钟, 查尔斯给他的印象是干脆,果断,而且很有感染力。他们虽没有做成那笔生意,但双方都留下很深的对方印象。 但谁能想到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再会面呢?的确查尔期离 开了大营,单枪匹马地跑到那来,就要完成双方期待的 再次会晤。离都柏林会晤,已经有三个春秋了,双方在 各自的鬓角上都抹上一层灰霜。
阿逊决定在另一个地方去召见这位意大利人,他知道,这是个黑索里尼分子,虽然他错过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但是,他有一种伟大的野心,那就是一定要独霸整个世界。他是个海军陆战队的司令官,在参与某项国际性维和活动中,他因为太出格而被迫退役了。那年他刚刚三十二岁,他便脱下军装,在人世上去闯世界。他组织了一次著名的抢劫案。他是跨国集团的组织者,他率领突击队员们干了一个漂亮的杖,使一个联邦银行一下子失去了好几千万美元。他被当局以重大嫌疑罪被捕。他的朋友们便买通了高级律师为他辩护。而且,还买通了一个大法官为他疏通。并且,英雄的黑手党人在一些态度不友好的检察官司的任宅放了炸弹,结果,他被证据不足而被释放。他吹着口哨离开了重罪法庭,他的同事们把他抬起来,在罗马大街上游行。随后,他创造了自己的俱乐部。他的名字在生活杂志社上成了吸引人的文字。这些,阿逊是在信息反馈中得到的。现在,查尔斯是黑首党的主要领导人,他手下有一个敢死队。他会把一个被判重罪的人劫然而逃。这个查尔斯,在风动全球后,后来在九四年春天,因为指挥杀死高级法官而被意大利当局枪决,这是后话。他来中国,就是想满足中国这个大商海。他以为,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但是,对这个陌生的国度,他还是怀着谨慎态度。他来找阿逊。他喜欢这个执拗的中国人。他以为,这个漂亮的小伙子很有气场,是生活中的坚强者。他喜欢和强者靠拢。他觉得,世界是属于强者的。他来找这个传奇式的工业新秀,是经过多方面的研究而决定的。黑首党们的惨败,法西斯主义的毁灭,使这个强者生存的意大利人决定重新整理黑道秩序,重新把黑社会头目叫到一起,去召开一个国际性的会议,他选择了昭明帝国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他情愿以首相身份物色新的国主。阿逊决定,会晤查尔斯安排在幕村别墅里。这很容易解释。查尔斯先生是以一个跨国集团老板的身份去幕村开放区的。他表面上对这新的开放区很感兴趣。他得到了市委书记王慧芳的热情招待。这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查尔斯先生来到普城给这个平静的小城市带来了风波。普城人都传扬,县里来了一个大洋人,他多么有钱,他要到普城办大工场洋人出的工资如何高。
普城电视台专门播出查尔斯先生和县长郑碧波会晤的专题报道。可是,普城街头巷尾,都这么传扬起来。洋人进小县城,特别是内地这么个封闭式的小县城给好事的小城人增添了不少饭后淡料。阿逊精心安排了这一切。县委书记叶秋并未出场,而是让碧波出场,而这位查尔斯先生过来的目的,并不是他这个普城县长,而是他沈逊,这是天大的讽刺。电视台不会跟踪报道了,因为他们怕丢掉饭碗。而阿逊并不在乎这些,在他精心修造的幕村别墅书房里,接见了这位查尔斯先生。查尔斯先生独自一人来找阿逊,在走廊门下,他快步迎了上去:“查尔斯先生,多年不见了, 常想和你会面,幸会幸会。”他们马上拥抱在一起。查尔斯用流利的国语说:“啊,尊敬的沈,你越来越年轻了, 你简直是青春之神。我做梦都在想和你会晤。”阿逊把他 让到沙发上,他亲自给他倒茶:“来到我们中国,首先是 从荣而敬贵宾的。为迎接查尔斯先生,我已失了三天眠 了。上次会晤,让我永世难忘,查尔斯先生的干脆,豪 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那时便觉得!我们还会相见, 这不,我们又相见了吗?”
查尔斯接过阿逊的茶杯,品了一口,待一会,慌然若司的表情:“啊,真香,中国的茶文化真是名不虚传。 我和先生第一次会晤,就觉得中国是英才会聚的地方, 正像你们中国人说的那样,来和先生会晤。 ”阿逊冷笑说: “先生这几年混得不错吧,你的公司在西方的日子过得 不错吧。”查尔斯叹了口气说:“沈先生,我来这儿找你, 就是倾慕你的大名儿。你们中国爱讲江湖二字,我们意 大利人也讲江湖义气。我们的目标是统一的,那就是想 法挣钱。华都公司是中国民间杰出的公司,可是他在国 外的影响很小,远远不及美国一个小跨国集团。沈先生, 想赚大钱,得有远大的目光。我们查尔斯公司愿意和你合作。“阿逊想了想,可暂时我还没有能力去向外边伸手。 我在国内把这些工作做好,就是我的外无幸了。至于其 他事,我的确连想都没想。查尔斯捻着胡子笑起来:”沈 先生还在我面前拘泥呢。我告诉你——你们和黑鹰集团 合作我早就注意了。“阿逊微笑着说:”黑鹰集团的事早 已了啦。我的夫人仲秋负责了这件事。那是她的事, 她和黑鹰集团的合作使我公司蒙受数千万元的损失。她 创造的几个小公司相继破产。她将受到华都理事会的处 分。她如果想回国,就不再是华都公司的成员。”查尔斯 一惊:“太不幸了,她毕竟是你的夫人。”阿逊生气地说: 她没有资格再做我的夫人。我会给她一笔生活费的。 对她这个人,我已经讨厌至极。你在昭明岛见到她了吧, 那里有一个漂亮的小公馆,这是属于她的财产。与黑道 打交道,我厌恶了,现在我想一心一意去搞我的事业。 查尔斯先生,作为老朋友,我欢迎你到我们中国来做客, 说到事业上,其实说,暂时我不想去参与你们的事。你 的一切费用,由我公司负担。“查尔斯看到阿逊的怒容, 他不解其意,以为自己和仲秋偷情泄出去了,他深和仲
秋那种事,不但断送了自己,而且还断送了仲秋。他正在后悔,阿逊说:”这件事,你可以暂时和仲秋再商量一 番,具体事项由他通知我。查尔斯先生,你是黑手党的 杰出人物,我会和你合作的。只是暂时不行。“他转过身 来:”你可以去玩长城,我亲自陪你去,好吗?查尔斯 并没有抱什么大的希望。他发现,这个传奇人物的脾气 并不正常,而且带有阴冷一面,他为什么在同一时间里 有两种不同的态度呢? 阿逊出去应付另外的事情了。查尔斯坐在沙发上, 品着上等的中国名茶,他有些不解这个中国人的意图。 他了解这个中国人干了很多非法的买卖,是大的贩毒 和贩黄分子。他操纵着一个大的黑通道,这个通道连接 着国外,把白面源源不断地输入中国。并且,把许多艳 情录像带输出在外,让那些外国公子哥们去欣赏东方美 人的一切。查尔斯发现,这个书房是比较讲究的,四壁 挂着当代著名画家的画幅,收藏了许多复兴时代的绘画 作品,堆积如山的书籍使查尔斯先生瞠目结舌。他马上 知道主人是有多么丰富的文化修养。
过了五分钟,阿逊进来了:“查尔斯先生,让你久等 了。” 没关系。查尔斯站了起来。 阿逊似乎换了衣服:“我接受捐会来陪你去观光。我 们在一起去谈你关心的问题。”阿逊微笑着看着他,意思 说:“你满意吗?” 查尔斯吃惊地看着对方:“刚才您不是委托夫人了 吗?” 阿逊说:“有这回事吗?啊,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 觉得,能和你合作,是我的荣幸。我们华都内部进行了 调整,仲秋已被除名,她不能代替公司任何事情。况且, 和您怎么联手,是华都的转折点,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处 理。” 查尔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离。” 阿逊笑着说:“中国是个美丽的国家,我们一起玩玩, 会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我来陪你。” 阿逊其实已离开了别墅,手下的工作由机器人去处 理。他去见叶秋。这是派叶秋来普城第一次来见他。叶秋被困在黄河边。他们各自坐自己的车去的。阿逊自己 驾车,叶秋也是自己驾车。他们在坝头上把车停下,在 这里,他们见了面。“老家伙下来了吗?”他指的是那个 卢建。“他很满意。他的下级都得到了好处,他是个盲人。 普城他抓不住什么。”阿逊不满地说:“叶老弟,现在不 是让你炫耀政绩的时候,我们不是让卢建空手而去,而 是让他抓住点什么?海生公司有点尾巴,你要想法让他 抓住。“叶秋摇了摇头:”晚了,他对碧波很欣赏。听说, 随他来的,有一个碧波的堂叔。是国家什么委的主任。 他帮了他不小忙。“阿逊沉思了片刻:”王慧芳对你说什 么没有?” 叶秋摇了摇头:她似乎不在意这个卢建。市里也没 有人陪他来。他在这儿待了几天就走了,听说他到南面 几省去了。郑成金对碧波不满意,说了很多难听话,据 说是为志娜的事。看样子,碧波很悔,他都迁怒于你。 阿逊望着波涛汹涌的黄河水,眉心拧成个疙瘩。他开始 知道我的厉害了。
叶秋回到匡城后处理了晋的事。他悄悄恋上了另外一个女孩子。那就是晋的小姨子英杰。英杰漂亮,有活力,是叶秋一见钟情的女性。同时,他和田虎女儿也在调情。他在叶村人眼里,依旧是个穷光蛋,就连晋也这么以为。晋常讥笑他生活能力太差。粉英调回叶村,担任小校负责人,这全是田虎的功劳。粉英要父亲盖学校搞集资,要盖达标楼,田虎合计一下,觉得合适,就决定趁秋收时,让群众交花生、搞集资。田虎去乡里开会,是听取乡里关于棉花收购和冬春水利工程的事,听说,华园市要修天言渠,全市动员上万计民工。市委书记王慧芳亲自挂帅。本县县委书记召开了好几次会议,动员乡村干部组织劳力,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要点着第一把火,他要使全乡教学楼达标化,第二把火就是要使全乡各村都连接柏油路,第三把火就是这个水利工程,他争取拿个全市第一。三把火烧过,他还要吹几股风,一股风就是催收粮棉油,另一股风搞计划生育,第三股风就是在全乡推广医疗保险。这个尚民,好大喜功,全不顾百姓死活,三把火,三股风,就烧出件大事来。田虎领会村民意图,就回到叶村,对着喇叭讲起话来:“喂,我们刚才,在乡里召开了会议,主要有六个问 题。第一个问题,我们已经讲了很多次了。就是计划生育。 这是国法,谁也抗不了。谁有本事打了,村里是把不能 的。对超生子女户罚款,我们给咱大家讲情,勉强是罚 五百元钱。这是村里好好讲情,才罚这个数。再者,就 是独女户,只要交钱两千块,就能生二胎,这也是咱村 里争取的,机会难得,别错过了。超生费听罢广播就马 上送来。工作队限咱三天送去,不然的话,要进村下去, 罚款要加倍。这是一个问题,另外,当中加个事,西头 二孬那才拉来一车化肥,谁要是要就去拉。刘栓家,刘 栓家,你家来客了,你在那市牛穴里躲呢,赶快爬出来 去陪客,这个,这个,刚才说到哪儿了?说到计划生育。 咱们再说就是修路的事。要想富,先修路,这是老生常 谈了。尚书记已下了大决心。这次修路每人要拿出 200元钱,钱出在人家身上,花在大家身上。大家要想开些。 咱们不是没有钱,放着钱干啥,我劝大家别守着那几个 钱不舍得花。乡里已派派出所的人,和公路的人下来收 钱。还是先交为好,抗是抗不过的,我们不要拖后腿。 那几个爱找事的,你们聪明点。另外,学校里那点钱还 有几户没交的,我劝大家还是快交上。姓田都快交完了, 姓叶的还没交。再说一项,就是棉花任务,务必在三天 之内完成,完不成小队要兑现。有的没种,没种的买了 也得交。 审政治任务,别当耳旁风。” 大喇叭还在响。叶秋拿着芭蕉扇,往村外纳凉,他 不爱听那大喇叭胡扯八道。走到村口,刚好碰上粉英: “粉英,你爹又咋呼个啥,一个大喇叭什么正事也不办。” 粉英笑着说:“他刚从乡里领会精神,这是在传达了吧。 叶秋哥,你的小说在省里出了,我看过了,是不是有点 太那个?”叶秋听了,笑着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你爹也 真够可以的了,老百姓根本没种棉花,棉花市场又不开 放,你叫他们往哪卖去顶任务哪!“粉英低头叹了口气:” 我爹也没办法,上面压得那么紧。叶秋哥,你在村里影响大,应该多替我爹说句公道话呀。“叶秋听了,叹了口 气:”粉英,刚才你爹说的那几项,你觉得村里人能出得 起吗?“粉英抬起头,用漂亮的眼睛看了看他:”那你说 怎么办呀,上面压,他也没办法呀。不出钱,小分队下 来,又拉东西又拆房子的,老百姓又骂我爹:“
叶秋说:” 他就不能不干吗?“粉英无言了。”叶秋若有所思地说: “他舍不得那顶乌纱帽呀。粉英,你和你爹是不一样啊, 你善良,知道咱村民的疾苦。你掰着指头算,农民的出 路在哪里?他们一天挣几个钱,这样多派,老百姓还受 得了吗?去年办电修路,老百姓花了不少。又加上乡里 盖牲口院,教办室盖办公楼,那一项都得从农民手里扣。 农民手里哪里来那么多钱?农民不是开印钞铺的。粉英, 你回去劝劝你爹,这种事别往前跑,百姓们骂娘啊!” 小河水悄悄流向东方,他们在田并眉散步。粉英今 晚似乎着意地修饰一番,穿上了青绿色连衣裙子,刚洗 的青发留下淡淡的香味。她靠在叶秋肩上:“叶秋哥,我 的心你不一定不知道。我希望你写好你的小说,村里的 事你别管,叶田两家的事你少去掺和,我爹是支书,你这一掺和,我咋办呀。”
叶秋用手去扶粉英的腰,目光看着她清秀的面孔,他发现,这个二十八岁的姑娘很美,是那种成熟之美。他笑着说:我这个人,好打抱不平,很多事,我看不惯,要去管管,结果总显得我太出风头了。你爹对我有成见,我心里明白。在我心里,叶田两家是一家人,同是乡里乡村的,祖祖辈辈住在一起,有必要去分开姓氏的差异吗?粉英,你说是不是。他们一起朝河边走去。河边上是厚厚的草坪。月儿挂在树梢上,粉英朝河里投砖头,河水溅起了潋滟。“叶秋哥,学校要 达标,我大小是个负责人,不能落后,你不要在群众中 说这说那。改学校是造福子孙后代,再苦也不能苦学生, 这是大家的共同愿望。”叶秋望着她秀丽的面孔,点了点 头:“我是没有经济力量的,我有钱,自己盖一座学校, 也舍得。关键现在大家都苦,很多仅仅有了温饱,他 们还没有力量去承受这样那样的负担。”粉英撒娇地说: “这些情况就你自己知道啊。叶哥,你自己的心还操不 完呢,去操那么多余称心干吗?我不要你去操心。你好 好写书——我等你。”叶秋望着她痴情的样子,知道火候
一到,便拥抱起她来:“听你的,我不管闲事。粉英,我 也喜欢,只是我怕你看不上眼,我是个二婚头,又是个 种地的农民,你却是个公办教师,我自愧不如啊。”粉英 把脸放在叶秋眉上,眼睛看着星星:“我不在乎,我喜欢 你这个人。”
叶秋把手拿到她的胸前,她浑身一颤,双手抱住了叶秋。叶秋用手托着她的脖子:“你爹知道了,肯 定不会同意的。”她呼吸有些紧张:“我都二十八岁了, 我自己拿我自己的主意,别人干涉不着。自由恋爱,姻 婚法都受保护。”叶秋把手伸到她的裙子里,轻轻抚摸她 的隐私:“叶田两家,在这件事上,已有宿怨,现在我们 再这么来,怕的事情难成。”粉英浑身颤抖,声音都变 了:“我不管那些,我是你的。”叶秋浑身一颤,马上收 回手,他觉得这姑娘不错,远不是她父亲一类人,他不 能伤害她。他站了起来,背着她,望着月亮。“粉英,你 是个好姑娘,我不能伤害你。但我已下定决心,这次小 分队下来,我要想法制止。我劝你劝你爹别管过这闲事, 他捞的钱已经不少了,现在应当收住,改退下了。”粉英 听了,脸色变了:你、叶哥,你是嫌我丑吧!“叶秋说:哪能呢?我是真心喜欢你,才不能欺骗你。我实实在在 地配不上你。我是个你想象不到的那种人,我不是个好 男人,你相信我的话吧,我希望叶田两家不能再出现事 端了。“粉英痛苦地说:”仅仅因为我是支书的女儿吗? 仅仅因为我是姓的田的闺女吗?我不在乎这些,你还在 乎什么?我信任你,喜欢你,不在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哥,爱我吧,我已经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尝过男人对 我的爱。我早就喜欢上了你,我觉得,我生就是为你生 的。你别再说什么了?” 叶秋激动地说:“粉英,我是个江湖人呀,将来会漂 泊四海,难以稳定的。我很穷,是养不起老婆的。” “你这都是借口,借口,我什么时嫌你穷,叫你养 活我了。叶哥,你是第一个摸我身子的男人,你什么都 摸过了,现在就想逃脱吧。你如果不爱我,我还有什么 脸面活在世上。我恳求你,别离开我,别干那引起危险 的事。中国这么大,大家都这么做,你一个能管得了吗? 也不是咱们叶村这样,也不是一个匡东镇这样,更不止 于匡城县。现在,你要看看俺的全身,看看俺是不是个处女。”粉英说着,就去脱衣服,叶秋忙制止:“别这样, 好不好。” 粉英痛苦地说:“叶哥,难道我就这么招人嫌吧,我 是个黄花闺女呀。”她的手在叶秋手里颤抖。 月色照在她的身上,一阵芳香冲叶秋而来,一对雪 白的乳房诱人地出现在叶秋面前,他受冲动而紧紧地抱 住了粉英。 两个人随即倒在草坪上,粉英脱去衣服,月色害羞 地躲在薄云后边……
七十五、村民的躁动
叶秋轻轻地去摸痛苦地闭上眼睛的粉英,轻声地说:“第一次总是要痛的,停一会儿就好了。”他十分温柔地在 她全身抚摸,粉英顿时有了要求,二人又做了一番,粉 英十分喜欢,一会儿二人同在河里洗了身子,粉英二十 八年的处女生活一旦结束,便十分放纵,这是后话,在 此本书中不再提起。二人鱼水思爱,一场结束,粉英更 加迷恋叶秋,二人一同去进村,村里的喇叭不响了。村 里有许多纳凉的人都在吵闹什么,大家对这次下来征款 都十分愤怒。已有好几个孩子为了上学,到血站买血。 有几个中学生因为交不上集资被迫停学。村民们都在激 动着,人们的愤怒掩盖在夜幕中。基层干部的举动激怒 了朴实的农民。他们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和小分队闹事。 好几位村民都不懂怎么办,去找叶秋问计。叶秋是村里 有名的能人,看事看得开,人们在这个关头,都信任他。
他领着粉英从村外走来,使村里人都又回避开了。叶村现在有两股势力。一批是叶姓的村民,他们恨田姓势力,他们以为是姓田的在欺压她叶的,姓田的村民虽然又恼恨田虎,总以为是本家本姓,不好去撕破脸皮,又有田虎是田姓族长,总有偏袒他。但他们也深受其害,交不起那些额外负担,他们指望叶姓人起来计,自己想坐收其成。两姓中老年人主张忍,坚持住,不主张青年人去抗,老百姓哪能斗过官府,也不是盖锅不舍,勒勒腰带,也就算了,闹到后,还是老百姓吃亏。虽然国家制定了许多保护农民合法权益的法律条文,全国人大,中共中央,国务院发过数以千计的红头文件,但地主政府山高皇帝远,并不理那一套。他们只知道要钱。各个部门形成要钱风,办每一件事都是钱字开头,有钱好办事,无事事不成。
钱从哪里来,都得从老百姓腰包里掏,地方官富了,老百姓穷了。税务吃税务,税务所的吃喝拿要占全了,工商吃工商,工商所的占夺罚占全了。公安派出所,各种小分队,大权在手,关心的就是钱。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计划生育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一到下边,就变成祸民的坏事了。有人把计划生育小分队叫作德国法西斯时期的突击队,把综合治理当作党卫军,可见百姓对他们害怕如何。群众是涣散的,没有组织性他很怕,又不敢说什么。他们怕动不动就被戴上手铐。叶村人也是这种情况,叶秋劝人们团结起来,利用国家宪法给予的权力,实行自我保护。许多村民不知道什么是宪法。叶秋和粉英一同回村,村民们看见了来想找叶秋商量什么,也就没有啥能气了,因为他们以为,叶秋已和田虎穿一条裤子了。他们暗地里叹息,几个愣脑的人也不有办法徒自生气。走到十字街,两人分手。月色中,前边有个人影,叶秋问:“谁呀?”使人影走去。那人影站着不动,等他 走到跟前,才见是楚楚一美人。“是你呀,你去干啥,姐 夫让我找你,心里有个数。”叶秋问:“他们怎么说:”英 洁小声说:“村里人很气愤。好多人骂你是变节分子呢。” 叶秋笑着问:“我变什么节呀?”英杰说:“有人看见你 和田粉英在一起,都说你靠不住。有人说,你的任务肯 定不交了,你要把乡亲们给卖了。”叶秋看了一眼英杰, 月色中,英杰十分迷人。叶秋想起刚才和粉英做的那事,不禁心潮荡漾。他轻声地说:“英杰,这村里的事,你不好多嘴呀。晋哥也不好多嘴。”英杰说:“晋哥要报仇呢。 姓叶的老少爷们都在他那儿。”叶秋叹了口气说:“姓叶 的一姓不行啊,田虎气煽动姓田的村民起来,两姓百姓 会相互残杀。我不能眼看乡亲们互相械斗。两斗,田叶 两姓携起手来。英杰,你好不好参与。” 他们一起去晋家。路上,英杰不小心跌了一跤,倒 下去的当儿,叶秋扶住了她,右手不经意地碰到英杰的 胸前,英杰脸上顿时出现了红,她的心不禁怦怦跳起来。 叶秋心里不禁也跳起来。她是自己见到的美的姑娘, 她的眼睛能夺去自己的命。他不能否认,自己悄悄地爱 上了这个姑娘,他觉得,这种爱绝不像自己对其他女人 那样随便。他扶正了英杰,轻声说:“怎么样?”英杰说, 不碍事。他们两人对视了片刻,都低下头来。叶秋在她 面前,好似一个小学生。 不一会,晋家来到了,进了头门,就听到人们的争 执声:“时间只有一天了,我们不能再这么着。交,就去 拼卖家产,要交不交,就得想不交的办法。咱们姓叶难 道做了孬种不成?”那个想做孬种。咱们能斗过人家呀。斗来斗去,吃亏的还是咱姓叶的。
姓叶的被人家压惯了,谁敢站出来跟姓田的干呢?人家有支书撑腰,有派出所坐镇。“这个时候,叶秋推门进了屋里,看见叶晋 坐在椅上,周围坐着几个叶姓的几个名头人物。叶秋进 门,见大家都不言语了,就说:”怎么,刚才还热热闹闹 的,现在不吭声了。“他坐下,自己从桌上拾起一棵烟点上:” 刚才大家的话我都听见了。首先,我向大家明确一下, 他们这次乱摊派是违法的,是和中央政策相抵触的。可 是告他们,又告不响,既是中央同情我们,地方官官相 护,谁去替咱们百姓说一句话。我有个主意,不知大家 肯听不肯听: 有人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有什么好主意早就对田 虎说了,因为想当人家的上门女婿呀,田虎捞一份,还 有的分式呀:”又有人说:“你早就不姓叶了,谁肯听你 的?”叶秋听了,不在乎地笑了笑,他吸了口烟,坐在 一把椅子上,环视了一周的群众,叹了口气说:“今天来 的都是咱姓叶的老少爷们,大家有什么对我叶秋不满的, 只管倒吧,我叶秋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可是我是姓叶的子孙,我绝不会拿胳膊往外拐的。咱们叶村两姓,曾发生 了一次不幸的事件,老辈们结下了兔仇,“文革”期间,在 老仇上又添下新恨,咱们吃了不小的伤害。两次械斗死 了好几个无辜的乡民。这是教训啊!” “叶秋,你想干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干脆 点,别吞吞吐吐的,你那花花肠拿我们大老粗玩花样? 我们要记住姓叶的受的气,要和姓田的算账。” “是要算账。”
叶秋就咳了一声:“可是看要跟谁算, 怎么算。”他看了看怒目而瞪的乡亲,又看了看晋,晋在 低头叹息。“不是我叶秋孬种,犯软蛋,是我劝大家想一 想。咱们姓叶的百姓和姓田的百姓有什么账可算。我们 拿摊派一毛,他们姓田的人也不少拿一分。计划生育, 姓田的庄户人家有好几家的房子被拉倒了。我们跟他们 算账,他们跟谁算,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些罪 都是田虎和镇里的那些贪官污吏干的,我们要算账,就 得跟他们算。我国宪法明文规定,我们是人民民主专政, 咱们是国家的主人。我们要拿出当家做主人的勇气,去 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现在,下到村支书村主任,上到县委书记和县长,他们利用我们赋予他们的权力,来敲诈我 们,我们就得想法把权从他们手里拿回来。父老兄弟们, 我们不管当官的姓什么,只要他们不给咱们办好事,想 法搜刮咱们,咱们就跟他们斗。按照宪法,他们是以我 们为敌,那么,他们就是专政对象。如果换了叶姓的这 样盘剥我们,难道我们就听之任之吗?上面不给我们做 主,我们自己做主。他们派小分队来,我们不要怕,小 分队有几个人?他们凭什么来到村里又打又骂又抢,我们 为什么不齐心协力跟他们干。他们说是代表共产党,我 们不相信,难道共产党让他们下来去绑老百姓,打老百 姓,抢老百姓的东西吗?我们要起来,光自己干不行, 叶村要起来,光叶姓不行。老百姓根本没有姓氏上的差 别。“叶秋一口气说到这里,英杰给他端来一杯开水,他 喝了下去,接着说:”我劝大家回去都抱一个宗旨,就是 不拿出县里的市里的红头文件,你们一个子也别交。大 家回去再联系附近村里的群众,大家要一条心,这是自 我保护,不是造反。大家不要怕东怕西,就是派出所, 他们也不敢开枪,如果真开枪,他们也是后果难负的。
大家回去吧,如果还信得过我的话。”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我们听你的。”有 人同意他点点头:“他们姓田的老百姓不也同样受田虎的 害吗?” “不管怎么说,你和粉英一块掺和是真的,刚才还 有人看见你们在一块呢。”又有人说。 叶秋轻声地说:田姓的人不一定都坏,这个粉英就 是个好姑娘,她热心教育,是值得我们尊敬的,我和她 在一块,就不一定说我要娶她呀,况且,她爹同意吗? 大家遇事要多动动脑筋。不要人云亦云啊,如果姓田的 丫头自己犯贱,哪有猫见腥不吃肉的?叶秋说吧,呵 呵大笑起来。顿时,屋里气氛热闹起来,大家说说笑笑 一阵,都愿意听叶秋的。叶秋为了安慰大家,对大家说: 我今夜观星相,东面一颗小贼星失色掉去,又占了一 卦,得这几天田虎将有灾危来临。大家只要齐心,不会 出事的。“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一定要他再占一卦。叶秋 马上用三个乾隆钱在上摇了六次,得出益卦。他马上高 兴地说:”风雷益,天助我也。诸位父老乡亲,只管按计行事,不要再怕。如果他们真敢来胡闹,我们一定能够 取胜。众人信服,各自散去。 晋看众人散去,点着叶秋眉头说:“你这是谝动百姓 闹事啊。后果不堪设想,这些村民是很冲动的,如果真 给出了差错,你能收拾了吗?”叶秋叹了口气:“只有这 样了,幕村群众,不满支书的暴行,告到北京,托人找 到乔石,乔石批了批示,让下面解决,支书不但没受处 分,反而被调到乡里,上访的人穿了不少小鞋。上面处 理不了的小问题,可在老百姓看来是大事,是关系到他 们衣食住行的大事。他们又不懂怎么保护自己,我们何 乐而不为呢。再者,又可报去年一箭之仇。这是一箭双 雕。阿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自己会有退路的。从 海南回来,我就是盼的这一天。” 晋点了点头:“给他们点厉害也可以。但是,要承担 后果,别闹得太厉害。你的卦真有那么把握吗?” 叶秋笑着说:“这件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何必 操那么多心呢?你去做你的小康梦吧、我呢,生就的是 一个操心命,我要让田虎完蛋,让依云的哥完蛋,然后,我远走高飞,四海为家了。”
这时,英杰问:“叶哥,你去哪里?” 叶秋听了,不禁心酸。她也算是他心爱的姑娘, 但是他明白,自己配不上她,只得回避她的热情,她的 目光,她的爱:“我是个江湖中人,哪有固定的生活目标。 我不期望像阿晋这样的小康生活,又不这么平静和安 谧。” 英杰摇摇头:“我听不懂你的话。你会算卦,给我算 一卦好吗?我会谢谢你的。” 晋说:“别胡闹了,卦有什么好算的?我们还有正 事。” 英杰不高兴地说:“晋哥,你不信也不识别人信吗? 叶哥刚才还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呢?我信就灵。” 叶秋说:“卦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结晶,它是古人用来 测算自然信息的一个磁反应科学,可不是迷信,别听阿 晋的,来,让我来给你测算。” 英杰高兴地说:“好咧……” 过了两天,小分队果然进村了。小分队已经在外村
收了不少天,不少家的家具都被拉了出去,还有几个老人被打致残。这个小分队由管区书记,派出所所长和警员,乡里负责人,几个打呼。他们是坐一辆罗马轿车浩浩荡荡进村的。
他们先去田虎家。田虎在大喇叭里勒气群众在上午把钱送到他家,过了十二点,小分队就要下去兑现。这次他为了缓气氛,决定先收田姓的。由他亲自带人挨门挨户收。上午确实没人交,到了下午,田虎带着工作队就挨门挨户地收。先收了几家,确实拿不出来,派出所所长唐兴旺下去抓人,几个姓田的女的被戴上手铐,押到村里办公室关起来。收了几户,碰了几个钉子,田虎左劝右劝,不起作用。这次,他带小分队的人又到了姓叶的一家。这一家人正好出去有事,只有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在家。姑娘不当家,没有钱。唐应旺看见这姑娘好水灵,就起了反心,上前去动手动脚,姑娘大骂,唐应旺便以妨碍公务罪把姑娘架走,姑娘边走边哭,几个打手在街里对姑娘拳打脚踢,有一个正去摸姑娘的小子,正好被其叔叔看见,上前干涉,被两人拳打脚踢。当时看热闹的很多,看到这个情况,向前劝解。两人有恃无恐,对百姓动起手来。唐应旺听见声音,便出来看,看到田姓群众都站在那儿,破口大骂:“妈那叉,反了。” 说吧,掏出手枪,朝天鸣枪。群众听见枪响,都来看热 闹,结果田姓人,叶姓人,全村老少四五千口人拥到街 里,街里人山人海。唐兴旺满不在乎,又朝天鸣枪:妈 那叉,谁敢胡来,老子就崩了他。“说着,就朝那丫头走 去:”你有多倔,我要当众扒了你的衣服,有本事就告我 呀,告到联合国我也不怕。“说着就朝两个打手喊:”快 动手,谁敢向前,我就毙了他们。 两个打手就去脱姑娘的衣服,姑娘哭叫着不依,那 两个打手把姑娘的衣服撕得一条条,姑娘羞怒地用双手 捂住阴道。
叶秋正好赶到这儿,看到这个情况,大叫:“姓唐的 不叫人活了,还不上前去打死他。 ”愤怒的人群大喊:“不 让活了,反了吧!”大家一拥而上。田虎拦住大家,被人 一把打倒,愤怒的人群一拥而上,朝唐应旺一行人打去。 早有妇女救出姑娘,找了衣服给她穿上。拳打脚踢,已 把小分队的一行人打得不省人事。暴发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朝村部拥去,砸开大门,救出被押群众。
七十六、普东又一案
普城东边,称普东乡。普东乡是碧波当乡长最后一个根据地。普东乡有个派出所所长叫唐兴旺。这个唐兴旺,因为和县长有交情,便无法无天,随作为。这时,恰巧阿晋也搬到普城梦庄。话说这年中秋节,阿晋和妻子欢欢喜喜地迎来中秋佳节。阿晋刚刚从外地回来,把过节的礼物都弄到家来。阿晋因受不了田虎之气,搬到普城梦庄亲戚家。梦庄这个地方搞起重的很多,他又做起推销生意来。小院里很静,这是一个豪华小院,是阿晋花心血弄成的一个小洋楼。阿晋是叶秋的朋友,但叶秋并不知阿晋在这里。这天,他陪妻子坐下过中秋节。院子里刮来阵阵清凉的微风。新秋种上的丝瓜爬上楼梯,栏杆上都是绿秧子,每条秧上挂满了丝瓜,丝瓜花也招人喜爱的冲人岁乐。各种各样的梅豆在院墙上,月亮门后花园内,点了紫色的、白色的、蓝色的等等整瓣小花。
夜湛蓝如洗,天空星罗棋布,月色清亮。妻子在院中摆了张桌子,桌上放上了香蕉、苹果、鸭梨。她恭恭敬敬地上了四炷香,默默地向月神许愿,是不是让丈夫的生意兴隆,阖家欢乐?月色下,阿晋和妻子晓丽、儿子等等坐在桌前同饮团圆酒。阿晋喝了杯两凤酒,回头看妻晓丽,月色下的妻子更显得娇柔俊秀,美丽的长发上照例来蝴蝶结,白皙的面孔,那双漂亮的大眼在洋溢着幸福表情。身旁的字刚刚十个月,但倍显聪明的小宇宇似乎在倾心于今夜美丽的月亮,沐浴在如洗的月光中。一家人共聚在小桌宁平快乐中。月是中秋圆,秋是月夜美。这个端庄秀丽的农家小院里充裕着生活宽裕时快乐。“喂,阿晋,听说村里又想找咱们的茬?” “调节税不是交上了吗?” “听说村里要唱戏,村支书送来信了,要咱拿一个 整数。” “啥,一百。” “一百个一百。” “去他妈的吧子吧,我上哪弄那么多钱。今年生意 不景气,业务量一直下降。我出来的经费都成问题,今天这税,明天那摊派,这还让人活吗?” “说得也是呀,人家拼死拼活挣个钱容易吗?起五 更,打黄昏的,省吃俭用给他?” “你看你,八月中秋节,说那扫兴话干啥,来咱俩 干一杯。”阿晋倒了一杯酒,送到晓丽面前:“趁着月色 喝杯美酒,我的娘子越长越漂亮啊!”
晓丽羞着脸,推着酒杯:“咦咦,你看你,一点正经 样都没有,都老夫老妻了,谁还不知道儿谁,我才不喝 那东西呢,喝到嘴里酸不辣唧的。喂,阿晋,我可告诉 你了,那群阎王爷,你能得罪得起。不过咱的日子咋 过啊,谁知儿呢?”哓朵拍着字字的手,宇宇睡着了, 那张嫩白的小脸上有浅浅的笑意。 “家里有人吗?” “嘘,讨债鬼来了。”晓丽朝阿晋递了个眼色,小声 地说。 “正好,来了说个明白。”阿晋站了起来:“谁呀, 进来吧。” 大门口站着村主任和三个陌生人。阿晋一愣,但又不知咋回事,忙让客人到屋里去:“是村主任呀,里边坐,里 边坐吧!” 这是布置考究的农家小院,外边是中秋时节的绿色 植被。屋里也是农家小康家庭的典型布置。中间是玻璃 花中堂,四壁挂的是立体字画。柯连式组合家具在这座 新式楼房里显得阔绰和富丽。阿晋把来人让到沙发上, 忙叫晓丽:“把酒掂过来。 ”然后朝客人们说:“中秋节了, 难得诸位光临,喝一杯吧?” “别啰唆了,我们是普城公安局梦庄派出所的。”三 个人中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人说。中年人中等个 儿,一脸的红疙瘩,肉眼发着红光。他一进屋就把目光 放在这座别致的小院里横扫竖洒,他俨如军人,一脸酒 气。 “这是唐所长。” 村主任弓着腰介绍说。 唐兴旺,阿晋似早有所闻,这是梦庄乡有名的活阎 王。贪污索贿出了名儿。爱喝了酒便分东西南北。后 醉得不省人事,竟然在新娘面前掏出男性玩意尿到人家新床被上。
他是乡里派出所所长,是这家人请的责客,谁敢惹啊,那新娘哭得死去活来,那家人也只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又说唐兴旺只认钱,不认人,没有钱,亲爹来了,也不讲情面,有了钱屁事没有。中秋节唐兴旺光临他家,有什么事儿?他揣摩着这位被梦庄人称为活阎王,来自己这儿干啥?“你就是阿晋?” “是的,隆徐,人家都叫我阿晋。” “你做什么生意?” “推销起重机和各种零配件!” “是普城起重总公司的编外业务员,是从推销金额 里提取劳务费?”唐兴旺眯着眼,他高高的鼻尖上秘书 科浸出汗水,那张过于严肃的脸上挂上少见的笑意。熟 悉唐兴旺的都明白,他是轻易不笑的,但笑时一定决定 了什么事。他从茶几上拾起一根香烟,在这间打了蜡的 地板上来回走了几步。他似乎在欣赏着这个农民的小家 庭,那张微笑的脸上挂着一种嘲弄:“很不错嘛,这里收 拾得很好。徐晋啊,我们公安局接到了一个投诉,需要你去对对口供。” “现在?” “对,就是现在。到梦庄对了口供,你就可以回来 了,多好的月夜啊,一年难得一个八月节,回来和妻子 孩子团团聚,你们这些搞推销的,一年到头有几个圄囵 日呢?”
他站在堂屋中间,对着烟,火光把他脸上的红疙瘩映得发亮,他兴奋至极。晓丽抱字字进来,她满脸不安:“出了啥事?” “没有别的事,他们厂里的业务上出了点洞,需要 他去证实一下。放心吧徐夫人,不耽误你们少年夫妻团 圆。”说罢,他放肆地笑了起来。“走吧,徐大业务员!” 夜真好啊,小院丰盛的晚餐并没有用完,供桌上的 香还冒着缕缕的青烟。月儿已挂在院内的苹果树上。凉 风打在人面上似乎有些让人不安。 字字伸手要阿晋抱。阿晋去接过字字,默默在儿子 脸上轻轻吻了吻:“没有事的,你放心就是了。”似乎在 安慰不会言语的儿子,又似乎在安慰担心害怕的妻子。 他把儿子交给妻子,想走,字字哭了起来,伸出两只胖胖的小手,伸向阿晋。阿晋觉得眼里有些潮润,但为了 安慰妻子,他显得很坦然,随后和派出所的人走出了小 院。 街里很静,各家各户似乎都在赏月,都在共饮团圆 酒。月儿恬美地挂在东方,月外似有淡薄去,像新娘子 那团轻柔的婚纱,那俏丽。星光闪烁,灿烂无比。如洗 的月光照在村子的路上,把一个安静的徐树照得隐隐约 约,影影萎缩的。没有电灯,家家点着蜡烛。
村外,一片片清绦绦夜香。收获的田园一片荒芜。北方的果园里,传来看园人那悠扬的唱声。猫头鹰在田野里巡逻,不时发出渗入心肺的笑声。阿晋似有些紧张。他并不知出现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系在那个神耿的手里。村外有座小桥,夜深时,桥上很少有人从桥上经过。桥上停着一辆乳白色面包车,唐应旺给阿晋戴上了手铐:“业务员,例行公事。” “你们不是说对口供吗?为什么给我戴手铐?” “少胡啰唆,对你们这些暴发户哪有那么多的穷讲究啊。”他身上挨了一拳。“干嘛打人啊?” “谁打你听,咋呼个啥。”另一个警察把他塞到警车 里,白了他一眼:“胡啰唆,有你的好看。” “你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你自己明白,安静点吧,到了所里就知 道了。” “你们这是执法犯法。” “啊,想不到,他还懂法律呀,我看你是真懂还是 假懂。小子,看你的小日子过得还真快活的啊。多好的 月亮啊,千家万户都在美滋滋地过小日子。小子,出点 钱吧,拿出钱来,还可以和你的老婆一起过中秋节。你 小子扰乱工作秩序,按治安管理条约,你少得拿八千 元罚款,不然的话,得拘役四十五天。两条路随你,跑 我去派出所,然后去看守所呢?还是乖乖拿罚款,我 们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扰乱你们的工作秩序啊, 你们凭什么要我拿钱。不错,我有了一座小洋楼,有个 小院子,生活还算过得去可那是我劳动的结果啊。”
阿晋有些激动,他刚毅的面孔上,露出了愤怒的样子。“他太健忘了,这样吧,把他带到所里,让他清醒, 清醒!”唐应旺嘘了口气,对司机说:“开车。” 月儿从车玻璃里钻进面包车里,照出了阿晋紫红脸 的脸膛。这里农村常年出差在外的脸色,那刚毅和紧纫 不拔的神气完全被困惑不解所代替。他不明白,自己什 么时间得罪过唐应旺。他不吸烟,不喝酒,兢兢业业, 遵纪守法,去做一个农民合同制业务员,他富了,靠的 是自己的双腿跑出来的,用的是自己的智慧在多变市场 上掌握了灵活的机遇。他有钱了,他照缴个人收入调节 税,交乡村各项各繁杂的摊派。他常年在外边奔波,妻 子常年在家里给人做衣服,他们两个连一会儿喘息的机 会都不敢错过。他们克勤多虚,把一个农村小家庭搞得 红火起来。洋房盖起来了,摩托买来了,别人也就眼红 起来。他没有时间去请客,去拜佛,去向各路神仙烧香。 三十岁的他珍惜时间,他害怕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酒桌 麻将场里,希望能多推销一台起重机。村庄的许多人看 着他独来独往,看着他骑着摩托车都当他太孤独,眼里看不起人,村里干部恨他不买村里人的账——他们在看 着他的一举一动,吹毛求疵地等待他倒霉的一天到来。 他们夫妻俩继承数千年来古朴的中国农民感情,小心翼翼 地过着日子,对村里的许多过分摊派尽量满足。可是无 忘之家还是来了。他有什么把柄落到他们手里呢?他回 忆着,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不一会儿,面包车来到梦庄乡政府大院里,派出所 就在大院里。他被人拉出车子,关在一个家家的屋子里。
屋子很闷,没有一点光泽。他被人推倒在屋里,一种茫然羞耻感冲到他心头。几年来所受的压抑和痛苦一齐涌上来。他自从高中毕业以来,安分守己?为什么因为自己有了点钱,过上宽裕的日子,别人总跟自己过不去呢?自己怕事,躲事,为什么偏偏的事就往自己身上落呢?为什么,为什么呢?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依稀觉得鼻子黏糊糊的,一股血腥味冲着自己而来。他的肘部有些生疼。双手被冰凉的手铐铐着,循环手铐越动赵金。他撞门口,对着门外狂叫起来:“放我出去,你 们不能非法拘留人民,你们在侵犯公民的合法权利。”
他听到唐应旺叫了起来:“他妈的巴子了,他胡喊乱 叫个啥,让他安静点。” 门开了,里边有盏黄灯泡。进来两三个干警。 “唐应旺,你凭什么拿人。” 唐应旺站在门口,指着阿晋骂道:“他妈的巴子,喝 点墨水,就他妈的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你有多倔, 进了这我一亩三分地,我非整死你不可,给你台阶你不 下,你是要钱不要命啦。” “唐应旺,你混蛋,你这是公开索贿!” “他妈的巴子,他敢骂我?”唐兴旺把双臂掂起来: “来人,把绳子拿回来,捆起这小子,让会尝点厉害。” 几个干警三下五除二,把阿晋捆了个五花大绑, 顿时各种拳头,皮带和警棍朝阿晋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他开始还觉得有被撕裂的痛感,后来,他麻木了。但他 不服气,国法,国法啊,国法在哪里?社会主义法制, 社会主义法制在哪里?他叫道:“不,你们这群暴徒,你 们这伙法西斯分子,你们干吗这么无法无天?” “法律,这就是法律。你小子你还不明白,你们工作人员到徐村去抓故意伤害罪犯,你他妈的勒索群众, 打扰工作进行,构成扰乱工作罪。” “你们以莫须有的罪名肆意侵犯公民权利。我要控 告你们。” “告吧,告到联合国我也不怕。” 也许那些检打累了,也许他的抗拒,他们的威武不 屈激怒了这个从来没有人冒犯过自己派出所所长唐应旺, 他被推到三轮摩托上:“开开警笛,让他丢丢人。” 他被塞进三轮警车里。小车呼啸着朝县局驰去。 向成有公路上散步的情侣,被呼啸的警车惊得身 在路旁。月儿困惑地望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似乎有些 难住,扯上了灰色的面纱。 普城看守所解放局里,又塞进一个带着困顿心理的青 年。他伤痕累累,头昏目暗,来到关夜打开狱门的牢房。
这里是一片黑暗,这里没有月亮,没有田野的清香。他低着头,走进牢房。门当啷一声关上了,他感到跌进了深渊。忽然,他觉得受伤的身上又挨了一顿疯狂的拳打脚
:他麻木了,只觉得脑里空空如也,是打别人,自己只是一个麻木的观众。他不知道为的什么,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他被人袭击了一顿后,才慢慢适应了这黑暗里的一切。这是一间十多平方米的号房,里边亮起像火棍头的灯光——里边似乎有好几黑黝黝的怪物的脸,那些 人的黑黝黝的眼眶里,都闪着幽幽的光亮。他明白,自 己的刚才的一顿暴打,就是这些人干的好事,他不知为 什么 ,他们凭什么对自己这般仇恨,这些人和他互不认 识,又同是坐牢的人,干吗对自己这么凶。
他很累了,身上的伤痕又隐隐作痛,他顺着昏暗的灯光,看到光光的小泥地板上,有几十张并倒着的席子,那是些烂角的破苇席,席子下边,铺着发着老味的稻草。那些功臣们都各就各位,有的总是出同,幽了的烟头,大黑暗的角落里,像一个个小山的幽灵。里边出奇的静,好似人命是哑马,但似乎是坟墓里爬出的僵尸。他感到一股股冷气,一股发老的冷气直冲着自己。他口干,反胃心里感到有说不出的烦躁。他艰难地朝一个角落里挪动,每挪动一步,身上就好似有无数根钢针朝自己身上刺。好容易,他走到了属于的那个草铺上,这是一种默契,似乎有一种灵感在召唤着他。他坐了下来,但浑身子上出了一身冷汗。有万能把钢刀朝自己身上刺。
他的头似乎裂开了,脸发出血糊糊的腥臭味。他躺在只有一个小单被的铺子。铺子很硬,对睡惯席梦思的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惩罚。背上的伤痕又使他感到似乎进了油锅。他已进入一个痛苦王国,悠悠的伤痛把他送到一种遥远的文国,那些无数精灵都在向他招手,他头脑昏盹起来,那身上的疼痛似乎是自己身上,又似乎是在别人身上。硬硬的地板发出霉潮的味。他本能捡上了被子,把被子盖在身上,被子有股臭烘烘的气味。汗腥味屎臭味和各种叫不出名的气味直朝他袭来,他只想吐,把肚里的东西,甚至连肠连肺都吐出来才痛快。但中秋已有窘意,特别这些犯人住的牢房里,潮湿的地板,寒凉的夜风,使初到这里的人都难承受,阿光阿晋受到两次疯狂的肉体摧残呢?他的肚子叫了起来,他很想痛痛快快地放一个屁,那样肚子里也许好受些,但他又慢自己把不住,稀屎会跑了裤裆子。他明白,除了自己外,这里还有几个让人生恨的魔鬼。他对付着窘凉,对付着疼痛对付着坚硬的地铺,对付着黑边一种已割出的叮咬,也许,他还得对付跳蚤,他的对付河有别的良策,只有默默地承受,默默地去忍爱这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灾难。
这里虽还有其他的生命,由于他的介入,具体生命似乎只有他刚进时才显示出存在的表示,而现在好似一切都消失了。他闭上眼睛,努力地想往事心想自己高中时代的社会主义法制教育课,想各种电影小说对人民警察的描述,为什么差别这么大?他仿佛看到了唐英旺那张变形的脸,他那张发青,长满疙瘩的脸在狞笑,他的权威是不能得到侵犯的。自己到底无意落到他的网上了,自己辛勤的蜜蜂,在采集,在劳作,从不去陷有给自己设下陷阱,他投进一张无形的罗网中。还是秋前,徐村和邻村发生了一起群众斗殴事件。邻村的几个小青年在徐村街无事生非,寻隙找事,被村里青年看不过,打了几下。邻村的青年便仗着其父在县人大当官,躲在医院里,并让其又找唐应旺去抓徐村青年。唐应旺别看在老百姓面前做官作福,但看到比他大一级的官,也好似哈巴狗一样听话。他领会了某人的示意后,不做调查,就往徐村抓人。那天阿晋正好从外边骑摩托回来,赶上这个茬,听了群众的诉说,本想不招惹是非。但村里都认为他文化高,懂事也多,让他和派出所的人讲理。他推辞不过,只得按照实际情况把道理讲了一遍。派出所的人抓不住打架的青年,出恼火,但又怕众怒难犯,才坐车回家里去了。事后,他打听村主任,那骑摩托的是村里的阿晋,是个暴发户,平时傲很,唐应旺听了,红眼一翻:“他妈的巴子,他有多傲,交给我, 我整得他服服帖帖的!”其实,梦庄乡有钱地和他称兄道 弟,在一块吃喝玩乐,把他哄得乐哈哈的,票子也把他 的口袋塞得满满的。平时,他对梦庄乡有几个冒尖户, 谁说那儿了如指掌,可又凭空又冒出个阿晋,他气不忿, 又 听了部下的诉说,决定拿他下手开刀,心里说要弄他 个万儿八千的不在话下。 这一切,他阿晋怎么能明白呢?
大约过了个把小时,屋里开始有鼾声子,里边那小小的灯泡也灭了。阿晋躺在上边飞来横祸,他怎么也睡不着。鼾声如雷,时而又有人说梦话:“好哥们,咱谁也 不捅谁 ,够义气!” 他瞪着酸痛的眼,什么也看不见。这里是一片片的 黑暗,这里的空气是生疏地带着臭味,他昏了过去……
七十七、狱中陋规
这个阿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走到这里,他只是一个安安分分的庄稼人,他只是顺应了这个时代,去用自己的智慧去挣钱。他从匡城挪到了普城,原指望能够顺顺当当地做买卖,谁知出现了这种状况。当他醒来时,看到自己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自己光着身子,股沟有些生痛,他看到这群囚徒都讪笑笔者,他马上明白,自己被他们诬陷了,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耻辱感,他流出了泪水,不禁叹起自己的命运来。自己一个安分守己的推销员,承担着很多风险。自己辛辛苦苦地去外地推销起重机,不论严冬酷暑,哪讲假日节气,他一天天地和命玩着干,实指望去做一个知法懂法的推销员,子晓丽那么贤惠地持着家,任劳任怨地去做裁缝,实指望去抚养独儿子宇宇。唉,现在呢,他落一个身陷囹圄,不明不白,唐兴旺几次要找茬,终于找到了。他不能忘记,决不能忘记在匡城的那些日日夜夜,他和好朋友叶秋相处的日子,叶秋到哪里去了,叶秋把匡城闹翻了,省市都去调查,不但没有怪老百姓,反而治了那些贪污犯,叶秋啊叶秋,你到哪里去了?他辛辛苦苦地去跑推销,自己掏腰包,自己花自己的钱,他为跑成一桩生意,脑汗熬尽思维想干,口唇磨破,他苦口婆心地和主管人员讲利害关系,用自己推销过的各种产品作为实证,用用户的使用说明来使对方折信,把老板说的口服心服!他为找一个老板,一个管事人在办公室里能坐破裤子,为找一个矿长不得不跋山涉水徒步几十年,脚板都磨出血泡,他的硬功夫是练出来的,并不是那么轻巧自在,他是一个农村户口的推销员,是总厂的编外业务员,自负盈亏,承担着许多风险,这勤勤恳恳的劳作,辛辛苦苦的奔波,所换来的是同行的妒恨,乡邻的猜忌,基层干部的敲诈,如果他还有一点点精力的话,那就是留到未成名以前。
那时他贫困潦倒,不明分文,被人们称作疯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等,那时乡长税务所长工商所长和村主任们并不注意他的存在,他像许多不得志的青年可以随便发牢骚,甚至指责那些当官的人而他们可以充耳不闻,全梦庄乡有千余名高中毕业生显得失去职业后的空落,他也许该永远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不该去争取所谓的自我奋斗,他出名了,不是什么辉煌的事业,而是一个比较平平常常的起重机推销商的身份发起来了。起重行业像其他行业一样,在普城全靠那些从土地上走出来的新农民的承包推销业务,这里有一批庞大的推销队伍,他们吃住自己开销,不要厂里包销,他们受委托于厂方,到全国各地去推销。普城有上万人的推销大军,这些来自过去农民队伍的人员,精明世故,老于社交,精通于社会上的各种机关,用各种手段去让对方在合同上签字,推销大军有的是用非法手段,但他们都得到普城党政府首脑机关的首脑。是他们把普城这个地域偏僻资源贫乏的小城的经济搞得大有起色,他们能把一条毛巾高于市场价几倍卖给那些慈悲于怀的厂家,普城的劳保用品遍布全国,家家户户可以组成一个小小家庭工厂。
他们雇用一些时工,这些来源山东安徽的小姑娘儿们每天劳动十多个小时,挣着微薄的工资,去给那些新兴的企业主们创造剩余价值。她们有的去织手套,有的去制刷,更多地去看车床,这些车床是破旧的,但帮这些农民企业主们捞回大量的金钱。起重机的零配件在各个家庭院内由那些打工妹们日夜创造着。浦城起重机总厂是收那些农民制造商们的零碎配件加以组装的地方国营厂家。他们只有几十个安装工人,却有很多技术干部,他们没有一个推销专职干部和业务人员,却开出一千多个供销的工作证和委托书,他们几十人年年给普城财政局上交好几百万元的利税。家庭工厂制造零配件,国有工厂组装起重机,农民推销商们遍布全国各地,把这些产品推上市场,把这种机制送给社会,这种新型的企业机制牵动着普城重工业的发展,使小小的普城跃成为国内起重行业的基地,千万别小看这些农忙时是普通的农民农闲时便是所谓的推销员的农民生力军,他们有城市人不能相提并论的吃苦耐劳精神,有新时期新意识作用的表演天才和推销才干。他们像有发条的钟表,一旦上紧发条,便不停节奏地去工作,去渗向全国各个角落,哪里都有普城市县的推销生力军。他们像变戏法似的一会是某企业的供销科长,一会是某慈善机构赞助人,劝捐组织的劝捐员,伤残军人福利工厂的退役军官,文职军官,前方的战斗英雄,总之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对方乖乖地钻到自己设计好的圈套,从而在拟定好的文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这些农民推销商们同时捞够了自己所需的一切财富后,客观地推动了普城工商业的迅速腾起,从而一跃成为中原地区有名望富足之县。
阿晋便是那些出类拔萃的推销商中的一员。但他是小心翼翼的,他以不敢涉足于法外捞外快。他遵守着君子发财取之有道的千古教训,不发不义之财,他督促那些制造商学出精湛的技术,提高产品的质量,他以信誉去保持老用户,发展新客户。其实,那些推销商们大都和地方基层政法机关有密切的联系,他们是他们的保护神,是相互联系政商联体。
这一切,阿晋都不明白,也不知道,他只是在进取生意场上的竞争已使他心力交瘁,他那剩余精力业已所剩无几。他还会干什么呢?回到家里,他更多的时间钻到起重专业知识自修中,他有时看各种信息报,没有时间去看村主任和乡干部的脸色,现在似乎有时间来考虑这类事情了。月儿不知爬到啥地方了,这间牢房似乎更空虚了。他有些发闷,身上的伤痛又似一时时的警唤器一样咬着他的心,使他难以入眠,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晓丽那张娟秀的面孔。晓丽每时每刻的勤于劳作,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晓丽和自己的结合,也可以说是机缘,是两个事业型的农村大龄青年的巧合,她今年也已经二十六岁了。她长得娟美,纤秀,小巧玲珑,是阿晋较为倾心的女性,她是个理财能手,更会体贴人。她开着裁缝店,每天劳累于艰辛缝纫机前,她本是个安于现状的少妇,并不奢望有天大的转变,但她能理解到一个被抓到牢房丈夫的心情吗?也许她还以为自己马上会回去,一定等着字字翘首以待了吧?字字睡着了吧,宇宇是不是又把被子跺开了?字字从小就像阿晋一样喜动,不喜安分,就是睡着了也会手足乱动。父亲兄弟知道自己被抓吗?妈妈知道吗?她能坐住能睡安生觉吗?故事无端降到一个农家小院里,给徐村又带来许多波动吧?明天,村里人会猜
出许多猜测,猜他干了什么坏事?人们会用奇怪的白眼看他。他受了拷打,明天会继续对自己拷打吗?自己几时能出牢呢?还有,再等几天,南方一个烧碱厂要他去厂方去商谈一个起重机协议,他还能去吗?无妄灾难啊,难以想象。
一夜难熬,但终于熬出来了。天刚蒙蒙亮,监狱大院里立刻吹响了口哨,屋里立刻有人骂娘了,有人朝马桶尿小便。有叫阿晋:“新来的,别他妈的装蒜了,起来 倒尿桶。” 他起来倒了桶,他提着尿桶,迈着艰辛的步子,从 那令人窒息的房子里走出来,一股清晨凉爽的空气冲他 而走,啊,他才发现,是早晨七点钟了,太阳已爬到高 墙墙头,天好湛蓝,晴空飘着几缕白云,排排牢房排列 着,很紧凑,又很拥挤。每间牢房前,是刚刚被的冬青 树。厕所往前走去,有一队提尿桶的犯人和他一样朝尿 坑走去,不远的地方,有真枪实弹的武警战士,高高的 围墙上,拦着神秘莫测的电网,他偷眼去看那些男男女 女们,他们有的是衣冠楚楚,有的是潦倒贫困,可以来到这里,贫富的天平暂时地放平了。 倒尿桶只用五分钟时间,然后还得爬到牢房里,牢 房里采光依旧很差,但从天窗上已照来稀稀阳光。他有 幸看到了这里的几位难友。 除他外,这里住着五位同胞。两老一少就是这几位 给完成了他昨天进牢时的见面礼,也叫进门洗礼,一个 三十来岁,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是这里号长,他主持着 这里的一切,他叫米凡,但大家都称他是米饭,他命令 阿晋洗刷地板,干又重又脏的活,放风时间,他逼着阿 晋冲冷浴,而且,他让阿晋给他端饭,这是个面丑心狠 的家伙,他是个幼女强奸犯,他长着一张猴子似的瘦脸, 他指挥着别处两个小偷一个假币推销者和一个买黑车的 青年,法制健全了,使能容纳十多人的牢房里仅仅住下 六个犯人。
另外两个小偷都是上岁数的外地人,他们跑到浦城来不幸落入法网,在他们同伙一起被抓时送到西北劳改农场去度残生,那个假币制造商年仅十八岁,长得很漂亮,他是深圳人,是住了半年班房的青年,他没有钱取保假,只有待在这里度时光,买黑伏尔加车的是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推销商,不过他靠的是非法手段推销清洗剂,他花二万块钱买了一辆九成新的小轿车。他被怀疑是偷盗集团的团伙,他很同情阿晋,他们同病相怜。但牢房里没有怜悯,人与人之间就是相互摧残和争斗,各种情感同时并施,让你去想也没再想什么去接受惩罚。
他告诉阿晋,牢房里有很多整治新犯人的规矩,有看电视敲警钟,吃酒席,等等。他被米饭叫去看电视。他半蹲在一边,身边有那两个小偷。米饭坐在空地上,似乎是个审判官。“看见没有。” “看见了。 ”他略知里边规矩,但不清楚具体细节。
“看的是黑白的还是彩电?” “黑白的。”他的腿乙酸得坐立不安了,他浑身出热 汗。 “是武打的,还是爱情的。” “是武打的。”这个细节他没有多想,平时看电影电视,他总是喜欢武打功夫片。 话音未落,他又遭了一阵毒打,只打得他失去知觉, 他躺在平铺上,那个买黑车的青年用凉水给他喷醒,他 已没有半点气力了。 阿晋醒来后,米饭又让人写来推子,给阿晋推了一 个光头,然后把阿晋推到铺子上,逼着阿晋说酸故事, 若是平时,他可以给他们讲几天几夜的故事,可是今天 不行了,他连受肉体摧残,又吃了一饭食,已有些心不 支了,他的双眼睁不开,已有些骨头散架的味道,一天 一夜的时间,他从生活中的顶端跌落生活底层,让他 无论如何也难以承受这种现实。 到了半晌,看守叫阿晋,家里人来看自己了,谁来 看呢?她会不会来呢?字字呢?他仅仅离开儿子一夜, 但那急切要见儿子的心里却是那么强烈。看守所没有像 电影里描写的那种接待室,这里只有铁窗,叫阿晋,阿 晋就可以站在铁窗前和亲人们说话。来的是父亲和兄弟, 父亲一夜间苍老了十多岁,他猛然发现父亲陡增了好多 白发,他满脸忧伤,是他伤害父亲时留下的忧伤,他有些内疚,不该因为分家而去惹他生气,老父亲就好像拉 了一辈子的老牛,经久不息拉着长套,没有喘息的机会。
他是一个初生牛犊,经过父母的精心照料,逐步能养成自生能力。老父亲看着儿子大了,该歇歇脚了,他作为长子,理应为父亲分担些什么,分担些兄弟结婚时的资金,他好后悔,当听到家里人时,首先想到的是晓丽和字字,他没有想到苍发满头的父亲出现在铁窗外边,他胸口有一种挤压,想说什么,什么也说不成了,兄弟似乎没有父亲阴沉,他们说了好多的宽心话,说马上就可以出来了,晓丽去找她舅舅了,她的舅舅是桥梁工程师,他有两个同学在公安局里做事,一个在法律办公室当主任,一个是政变,还说他这案是冤案。明天不出来后天一准出来。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听不明白,本来就是不明白的事,稀里糊涂做了坐了牢,稀里糊涂地挨了揍,这一切就是在梦里呀,父亲说些什么,兄弟还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明白。他们给他带来好多好吃的,香蕉,包子,烧鸡火腿肠,他们还有好多话要说,父亲要走了,他想坦然些,给父亲个笑脸,但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反而哭了,是一个受屈的孩子见了大人时那种哭。泪水太不争气了,一个劲往下掉。他长了三十岁,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和欺辱,但昨夜和这半天,他都尝到了,他一下子明白自由象征什么,一个人一旦失去了他就意味着什么,他看到窗外的阳光,这个时间,阳光不属于他自己,他的光头被什么叮了一下,似乎在浸着血。窗子被关上了。这群人都围了过来。他一点也不想吃这东西,他们像饿狼似的吞没了那堆食物,他们重新认识了新来者的身份,他只是个过客,不像他们那样,在这里漫无天日的熬时光,也许他今天就可以告别这里的一切。
米饭口气变软了,他肯定阿晋帮自己的忙,去他家一趟,给他的爸爸捎个信:“哥们,这是真他妈的不是人 待的地方,出来给我老爹捎口信,就是栅房卖瓦也得弄 出来我。就说,要不把我神经了。 ”那位买黑车地哭着说: “老兄,说啥也得去我家跑一趟,我刚刚结婚,盖底窝没有暖热他妈妈的就让他们给弄来了。我老婆不知还等 我不等。行行好,给兄弟捎个口信,就让她耐心等几天, 再说,让我老爹费费心,在外边借债也得抓地出我,欠 多少债,我出来还。”外地的也得他给家里去封信,想办 法出牢,别当真给判了刑,当个十年八载的劳改犯,那 可犯不着,总之,后半晌这伙人都变得有情有义了,和 昨夜判若两人,这伙人坐在这里坐闷了,坐烦了,无事 生非,难怪他们出出点子治人。
到了十一点来钟,看守把他叫出来:“你可以自由 了。”他来到了看守所所长室,签了字,出门时,他看到 了那个桥梁工程师,高高的个子,戴着近视镜,很有魅 力,他有一种惭愧地心理,仿佛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事。 桥梁工程师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眉头,似乎想说什 么,但什么也没有说。院子里有辆桔红色的小轿车,那 是铁路工程局桥梁设计院的,阿晋顿时明白了什么,昨 夜妻子连夜给这个不善交际的工程师挂了长途电话,他 接电话就来了。 他找到了法律办公室主任曾田,他们是老同学了,但一分手就是十多年啊,中秋月夜,曾主任和妻子儿女 在唱团圆酒,老同学的出现,使他除了觉得意外之财, 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中国著名的桥梁专家,是一位 有成绩的桥梁设计师。他忙让老同学坐下,斟酒,叙 旧。给妻子介绍:“我的老同学,老战友,同济大学桥梁 专业的天才。” 共同坐下后,他们稍说些别的,工程师就开门见山 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现在有点麻烦来找找你。” 说吧,便把阿晋的事说了一遍,曾田有些奇怪,公安局 长新调政法委,自己代理局长职务,为什么收牢入号没 有自己签字就进行了,他有些恼火,“这个唐兴旺,二百 五,又干出什么没理智的事吧。”
当下答应天亮后就过问这件事,老同学见面不容易,又遇着八月中秋佳节,非得喝个一醉方休,工程师是不喝酒的,但无论如何曾田不放过他,好在工程师的妻子在普城某公司当职员,就勉强喝了点酒,双方互发了不少牢骚,至闹到夜间二点,才分了手。今天工程师亲自来接这个外甥女婿,见面后,他看到了这个小青年身上的血迹,心里很不满意。他把阿晋拉到车里坐下,他要让那个法律办公室主任看看,他的部下怎么对待公民的。公安局下班了。曾田刚要出门,碰见了老同学的车子,老同学让他坐车:“到艳阳春,我的外甥女婿出来了, 我得请客呀!” 曾田和阿晋坐在一块,这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 警 ,高高的身子架,有些干瘦,长长的脸上同时也戴着 近视镜,他好似很累,没有激情,他说出话来少气无力。 他是那些少有的不贪金钱的官员之一,因此,他老是得 不到重用,他不指望能做到局长和政法委书记,他是个挂 名儿的局级干部,有职无权,暂时代理是等待另一个局 长的诞生,他多次代理局长,多次新局长来时,他又回 到法律办公室去做主任,他看到阿晋的浑身伤痕,有些 不以为然地皱了皱很难有表情的眉头。 艳阳春饭店是普城盛誉很高的饭庄,他们被迎宾小 姐让到一个雅座室里。这里玉璧辉煌,挂着名人字画, 中间是个自动转动餐桌,餐桌中间放着一盆美丽的玫瑰花,曾田,阿晋,工程师,司机他们四人坐下,工程 师把烟递给曾田:“今天是为阿晋压惊的酒宴,也是为了 向曾主任表示感谢的酬谢宴会,大家都是自家人,不必 拘束,有啥话就吐出来,阿晋是我外甥女小朵的丈夫, 我们两根谈得来,曾主任是我的老同学,老战友,也别 见外,这次来普城,多亏了他帮忙,为这,阿晋啊,你 得敬曾主任和小李三杯,有什么话呀,就给曾主任吐吐, 往后啊,你曾 曾主任就会照顾你的。” 阿晋便给他们三个人一人斟了一杯。他有什么话 吗?有,要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可是他想开了,出来 了,就可以搞点事业,他可不想再和公安局打交道,他 黑黝黝的面孔上淌着泪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掉 了下来。 曾田没等阿晋说什么,端起杯就喝了起来。他夹着 一片西红柿,含在嘴里,然后边嚼边说:“阿晋遭了无 端之祸,是不公平的,但唐粉旺在我们局里是有名的二 百五,神经蛋,要不是仗着他跟局长有点亲戚,早就把 他个光杆啦,他行为粗鲁,放到哪里,哪里的百姓们意见都很大,他是局长的旧人,谁耐他们,论说,阿晋这 号事,按法律办事,不判他三年二年的,至少给他弄个 双开,现在的事不好办哪,那个庙里没有屈死鬼啊!乔 二,你和我认识,从郑州连夜赶来,我只是勉强做了我 应当做的事,不是和你老同学有这种关系,这种事我懒 得管,管也管不了,人家讨厌我管闲事,让我当了个闲 主任,我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的老百姓呢,也都有个 怕官心理,民告官,似乎天下没有这个理,其实呢,换 上我,就争争这口气,就去捅他个王八羔子。”曾田似乎 激动了,这是他少有的激动。拉住阿晋的手:“你平白无 故的被抓,平白无故的被拷打,平白无故的被关到看守 所里,你犯了什么法?什么法都没有犯,就因为你遵纪 守法,他们才抓你,打你,而你敢去告他吗?量你也不 敢,你没有那个时间,你没有那么耐心,你一个平民的 力量抗拒不了整个公安系统里的腐败现象!你出来了, 只坐了一夜牢,我本来昨天就可以让你出来,可是年轻 人,我故意等到了今天。昨天是什么日子?中秋佳节, 我让你品尝监狱里的滋味,你今天不是出来了吗?你是有熟人,你只坐了一夜,不然的话,你将坐一个月,两个 月。你们家里人得托熟人,拉关系,送钱,送礼,然后 你还得拿小车费,生活费,拉亲费, 案费,罚款,总之, 你少得三千五千的,他们就是靠这个发了,他们勒索 出来的金钱可以去巩固自己的地位,老兄,你们能看得 惯吗?可是他们谁跟谁都有千种万种的关系相连着。层 层关系,层层丝丝缕缕,上层跟下层,像连着的血脉, 相互串动着,动了一个,就会动全局!”
他动了感情了,即使发黄的长脸微微发红,长期压在心底下的话,在这里一吐为快:“你们孟庄乡派出所出现过一桩人命案吧, 所长唐粉旺把一个青年用刑活活打死。这件事却不了了 之。一条人命,小伙子是老山前线回来的战斗英雄,战 斗英雄还没有分配,就因为推错自己行车被派出所抓住 打死了,战斗英雄怎么样,他们父亲不是干部,而是个 农民,一个无职无权的农民,他去哪里告状,县局,局 长主张私了,县委书记劝他私了。是的,一个派出所所长 不能抓,一抓他会像疯一样胡咬人八捅,他们从名人的 利益出发,都来保护这个唐兴旺,他有恃无恐,才说靠到联合国都不怕狂言。执法界有几个按法律办事的?” 他用手抚了抚那缕缕发白的苍发,无限感慨地说:“我们 都老了,不如当初学你,去搞技术……” 艳阳春酒家曾主任无限感慨的言语,使阿晋的心一 沉,他在酒席上极少说话,他没有权力说话,但又觉得 胸口堵得慌,堵得慌也说不出什么,曾主任似乎全都替 他说了,他无职无权,是一介平民,别人爱抓就抓,爱 放就放,爱打就打,爱押就押,他明白,自己没有五牛 告状人那股决心,也没有那段时间去和受局长书记保护 的唐兴旺所长抗衡,他可出口气的是,唐兴旺想敲走的 八千块钱总算没有得逞,总之,出来了,出来了就好, 那地板铺,那臭霉味,那屋里的昏暗光线,那群禽兽般 的囚徒们,都想起来让他做呢,昨夜到现在,他失去三十来个小时的人身自由,现在又回到自由的空气中了。他舒了口气。回到家里,晓丽的眼珠都红肿了,她一夜间仿佛老了十来岁,往时的秀美似乎被忧愁所代替,看到他身上的血迹,他有些心痛,看到被人推广的脑袋,她有些可
笑,又可恼又可笑酸甜苦辣复杂的情感在这个年轻主妇心里像打烂了五味瓶,她的阿晋回来了,依旧是那个精神焕发的阿晋,他失去一头长发,在他的心里,似乎又读到一本在外边难以读到的书籍。夫妻俩愣着,怀里的宇宇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阿晋。
“快去换换衣服吧,待会儿来人了,叫人家看见笑 话。”她终于开了。 一夜间的分离,比平时月儿四十天都嫌长,因为他 失去了自由,尝到了失去自由的味道,并且懂得了电视 小说各种报刊上都无法看到的产量,体会到了那些身旁 警服人的利害,平时那种我不犯罪你奈我何的感受全被 抛得无踪无影了,他换上一身全新的西装,由于是光头, 他显得有些精神了,像电视剧里的蒋中正。 他马上去抱儿子,宇宇听到了他叫声,先是迟疑, 后又伸出双手来,投到他的怀抱了。儿在伸出小手在 他光光的头上乱抓,是的,他那光光的头上,记下了他 活了三十个春秋中让他痛心又让他有些刻骨铭心的一 个中秋节之夜。
他身上的伤痕似乎要好干净了,他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父亲兄弟叫到一起,一家人喝个团圆酒,补补中秋节欠下的那桌酒席。
七十八、无可奈何
一天的整洗,使阿晋觉得精神有一点的爽快,他出门时,看到了乡亲们那狐疑的目光,他有点震动,平时那种敬而远之变成侧目而视,他是被公安局抓走的人,他站在大院门口,村广播里广播的普城新闻里,他听到了一篇关于他收审的报道,播音员好似正义感非常强烈,“像这些国家蛀虫,公安机关决不能心慈手软,广大公 民应引以为戒,”诸此等等数语,弄得阿晋五雷轰顶,他 头昏昏地走到自己西式小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茫 然不知所措,自己究竟怎么啦,自己不是错案吗?为什么 么普城广播站还播出这条新闻,这对他的名誉是怎样的 一种诋毁啊,他觉得血液在沸腾,唐兴旺我跟你何仇何 冤,你逼我太极有何主意。 妻子默默地给他端上一杯茶水,“冷静点吧,鸡蛋能 碰住石头吗?广播广播顶啥用,你不是出来了吗?明天 你还去干你的事,就当没有那件事就得了。”她坐在阿晋 身上,贤惠地望着他脸上的伤疤,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 来,她伸手去轻轻地抚摸那一块块伤痕,笑着问:“阿晋,疼吗?”
阿晋摇摇头,他喝了口茶水,并不知道茶水的味道,他觉得自己被掏空了。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咽了这口气,可也真窝囊,他觉得自己挺安分的,并没有招谁惹谁,那些干部们除了没有陪他吃喝,请他们吃喝外,每年的冤枉钱他出了不少,他和妻子省吃俭用,他和妻子忙忙碌碌,难道有罪过,他越想自己挣那两钱是问心无愧的,可为啥别人看着眼红呢?他发闷地往回走,身上的伤痕又咬住了他的心,他咬着牙,眼睛里都冒出火来,忍让,怕事,但终究还是祸降头上,他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挣这点权力呢?国务院,公安部,最高人民检察院不是向全国人民发出通知了吗?说反腐败,反对警察的徇私枉法行为,引导人民有事上访,上告,他不相信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中国就治不了他。他铺纸提笔,把自己的困惑,把自己的苦冤一股脑全倾泻出来了,他奋笔书,淋漓尽致地表达了长期心理受压抑的一个普通农民的心里。妻子走过来,默默地看着丈夫在那么专注地写,是的,多年来,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抓起笔来长篇大论地去写文章了,但现在他一发不可收,痛苦,怨恨,诸此等等,使他再也无法控制。
阿晋,算了吧,我心里总不踏实。还是老老实实地待些日子,养养身体吧,你能碰住唐兴旺,他是派出所长,弄不到他,他还能放过你,君子好交,小人难防啊!咱也没个靠山,他多会儿想找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就是乡里书记乡长,听说还怕他三分呢?他手里有枪有权,你别犯傻了,安安生生过几天平安日吧,你被抓走,人家心里的滋味好受吗?我把宇宇送到他奶那儿,一个人骑车到城里,人家过中秋节,欢欢乐乐,夫妻团聚,他们那算啥,一个女人家,深更半夜的,硬顶着月色去县里,为的救丈夫出牢,路上她是又急又怕啊,万有一个歹人截她,她不更倒霉吗?阿晋理解地握住晓丽颤抖的手:“你的心我理解,安 安生生地过一段平安日子,谁也不招不惹,不是顶好吗? 可这是一厢情愿,他们随便抓人,随便打人,国法能容 吗?晓丽啊,我很想咽下这口气,但是他们太欺人了。”
他叹了口气:“为了我,让你受委屈,我过意不去。” “你看你,我们自己人还说那么多客气话干啥,我 总是想,不图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过一生就好了, 我不停地张忙,就是想过得比人强点。我在娘家长到二 十四、五,人家都说我挑门户啦,眼光高啦,我跟了你, 不看别的,就是看你有股争胜心,你是个有学问的人, 见识要比俺懂得多,咱要争口气,阿晋啊,你有精力去 告他们吗?听说梦庄的人告村支书,告到了乔石那儿, 乔石都批了条,还不是让下边拦住不办吗?阿晋,别死 心眼儿,好不好。”她收起那写好的申诉状,收了起来, 写出来心里出出气也就是了,当真去告他们,不是一句 话的事,你没听说,你被抓去时,他们都出了钱,掏出 五六千块呢? “那不是明诈人吗?”阿晋又激动了:“打了几个小 流氓,派出所这么兴师动众,反而罚老百姓五六千块钱, 他们打了人是白打。该打的不让打,不该打的他们反而 打,这叫啥法律机构,平时我什么气都消,能咽,这口 气咽不了。晓丽啊,一个人活着,得知道干啥活着。”
他痛苦地捧着头:“派出所平白无故地抓人,平白无 故地打人,这就不了了之,可一群地痞流氓,肆意扰乱 社会治安,寻衅闹事不但逍遥法外,反而能敲老百姓的 竹杠,这是共产党的天下吗?我想不通啊,想不通。不, 我不能咽下这口气,咽下了,我会憋疯的。” 人世间也许是由许多不公平组成的,谁又能去铲平 那些不公平呢,中共中央,国务院每年都要下好几个红 头文件,要减轻农民负担,可是一个文件下来,只是口 头上大力宣传,结果,农民负担以来没有减轻,不但没 有减,反而一年比一年加重了,农民都麻木了,一年年 附和着起重的负担,生产资料年年上涨,农民负担年年 加重,贫瘠的土地上,已无法承受名目繁多的杂务派款, 孟庄乡一户村民,家里老弱病残,无力负担征派款项, 结果把一个七十余岁的老汉逼得悬梁自尽,县里不但没 有心慈手软,反而以抗“皇”粮的罪名把家里唯一能够 活动的男劳力押走了,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但又是乡 村两级干部发财的捷径。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农 民都视若虎狼,不敢言语,小分队动手抓人,拉倒房子,还大力宣传口号:“喝药不夺瓶,上吊不夺绳。” “宁让 家破,不让国亡。”这种口号成了县乡级宣传标语,贴得 到处都是,这里有多少公平可言的,没有家安有国,一 个国家不就是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吗?计划生育不就是让 人口减少,人民生活水平有所提高吗?为什么要家破? 为什么要人亡啊,这是国策,但国策不能让普通的百姓 受其害而不受其利吧!由于这种立足点,计划生育的“有 钱买着生, ”“无钱跑着生”的局面就不能结束,计划生 育工作就成了一句空话。 他想了很多,他很想写篇长长的调查报告,要 那些高高在上的高级官员们知道,他们精心研究, 耐心设计,多次研究,苦心制定的许多条条文文下到基 层都成了一纸废文,顿时,他有股天降大任于斯人之神 圣感。中央和国务院不是在宣传廉政和反腐败吗?他很 想以一个普通农民的身份,给高高在上的中国决策者们 提一个衷心的建议,建议他们回到人民中间来,来体谅 人民的疾苦。他很少有这样的激情了,也许是这一次不平 凡的遭遇而造成的吧,他默默望了望妻子,伸出手来,在儿子脸上轻轻地拍了拍:“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带来 太多的麻烦的。”
他开始默默地付诸行动了。他去找那位战斗英雄的父亲,他是以某报通讯员的身份去见那位老人的,老人正在田头忙着收秋,他似乎很老了,他是卫国战争中的尖刀排长,他在家里吃着养老金。他同时又是个农民,种着责任田。他收花生,老伴已经很聋了,她茫然地打量着这个骑摩托的年轻人。老人坐到花生棵上,他胡子花白,抽着小袋香烟,脸上爬满了皱纹,他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小小的眼睛眯着,看着远方,这老共产党员对这件事触动很大,他痛苦地陈述着自己不幸的遭遇。本来他可以去找自己的首长,他当年的首长是中央军委委员,是位上将军,担任着国家重要职务,“他们不让。”他愤愤地说:“他们三 番五次地来这里,说我的儿子是中暑死的,不是他们打 死的。他们草草地埋掉了他,儿子死了,媳妇改嫁了, 他们给了媳妇二万块的抚恤,二万块就卖掉我儿子的一 条人命,他在前线九死一生,没有死到敌人炮火下,却死在那些人的皮袋下,他浑身是伤,可怜的孩子,本来 他可以到武装部当干部的,现在什么部都没有了,你看 看,就剩我们两个了,她眼花耳背,啥也干不了,人都 气神经了,做梦都想着儿子,这也是我们爷儿俩的报应, 这都是我们忠君报国的人的下场,书记县长都宠着唐兴 旺,我看哪,现在是忠良倒霉,奸臣当道啊!”老人说得 一把鼻涕一把泪,早先我们问事时,啥能脱过老百姓? 老百姓的意见就是我们的意见,当干部和老百姓同吃同 住,哪有那么多的头头是道的,我们是打骂俘虏的,可 现在,公安局想抓谁就抓谁,想打谁就打谁。打死人没 事,这是主席创的天下吗?我琢磨着,那上边的文件啦, 广播里说的啦,也是头头是道的,是向着老百姓的,可 为啥就不见下面落实! 他看了看阿晋叹了口气:“我儿子死时,市里也来了 人,说是验尸,县里也来了人,也说是验尸,我连一份 验尸单也没看,我不知他们用的啥科学方法,就是再傻, 就是三生小孩也能看出来我儿子身上的伤痕呀!”老人老 泪纵横,说得哽住了。
他又闷闷地抽了袋烟,吐了口长气:“今年我都六十六 岁了,八月十五是我的生日,实打算快快乐乐过一个六 十六岁大寿日。可现在有什么意思呢?去年呢,儿子, 媳妇还有小孙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多让人开心哪,今年 只剩下我们这对孤寡老人,望着月门底儿心里酸酸的, 说啥呢月饼也吃不到肚,我们都老了,多需要儿孙们在 眼前呢?可儿子死了,媳妇刚刚二十四、五岁,你忍心 年纪轻轻地让她熬着,看看老伴那样子,自己也顾不了自 己,我呢也老了,小孙孙才三岁,我们能养了吗?换句 话说,就是我们能养了,可怜的孩子,已经没有了爹了, 我们忍心让他又没娘吗?唉,往哪去都是活命,跟他娘 去吧!孩子走时,我的心呀,就像刀子割,我越来越想 不通,当初跟主席打天下时,不就是为了推倒那些欺负 咱平民百姓的贪官污吏吗?为啥现在却又冒出这些污里 八垢的东西,他们不是给党脸上抹黑,为啥党和政府就 不能治治他们?” “同志,你老远从北京下来调查,这才像个当年党 员的样子,我有好多苦水要往外倒,我总合计着,这二年呀,啥都好,吃得饱,穿得也整齐,我是好些当干部 的都变了样子。每年哪,还有那么一两个干部下来看看 我们这些老八路,老红军,如果在路上碰见他们,他们 也挺和气地打个招呼,咱呢,是个粗人,也不讲究那么 多穷礼节,只要人家眼里有咱这个人也算了,当年把脑 袋拴在腰带上,谁也不图什么开官发财,就是想让人人享有地种,家家有饭吃,就是让百姓当家作主,可现在变 了,我上次在路上平路,他们坐着公家的车从水里硬撞, 把污水溅我一身,当中就有那个唐兴旺,他还坐在车里拍 手笑,这不是明欺人吗?有这号人在政府里,不是在作 贱政府吗?真是创业容易保业难哪,我们这些老家伙还 没有死干死净,眼看着我们用血和命换来的江山让他们 给糟蹋,心里难受啊,我很想对江总书记说句心里话, 让他管管这些不肖子孙,可路远呀,咱又是个小老百姓, 哪有当年见毛主席那么容易,你是北京来的人,捎个信 给江主席,李强总理,把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心里话捎给他 们听听,我自己的事还是小事,国家的事是大事!”他顿 了顿:“可不能让江山像苏联那么一样给毁了啊!”
这位老共产党员,有一颗报国心,也许当年他不是负重伤回家治疗也许他现在也是将军啦,他的儿子不会被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打死,也不会积冤九泉,不能照着阿晋含着热泪告别了那位老革命老八路,他有许多话想找人聊聊,他有些同情这个老共产党员,他想到,这位老人,当年在枪林炮火中,举手宣誓入党时,他的心是多么激荡不安。岁月把青春献给年轻的共和国,当儿子够入伍年龄时,他毫不犹豫地把儿子又交给国家,他唯一的儿子入伍了,前方传来外国入侵的消息,他有充分的理由让儿子转业地方,他是老革命,又唯有一个儿子,但他又支持儿子到前方杀敌,当儿子带着军功章回来时,他高兴得像孩子一样,他们两代人,为这个年轻的共和国都立下了汗马功劳,他把国家看作自己的国家,把党看成自己的党,他爱护党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儿子转业地方,是载誉而归,他光荣啊!可是儿子却冤死在楚庄派出所的皮袋下,唐兴旺却逍遥法外,他能接受了吗?接受不了,他又奈何呢?他来了,给老人带来了并不存在的希望,他有些负疚感,自身难保,能替这位老共产党员做点什么呢?他了解了他不想了解的一些事,他闷闷不乐,夜来临时,他来到楼上,观望着东方升起的月亮,月儿很明亮,但似乎变得有些不规则了,那天已是八月二十日,月儿像蚀了的月饼一样,半边失去了光泽,八月的月亮,虽然有时不全,但依旧像洗过的美玉,晶莹美丽。晓丽抱着字字站在他背后:“阿晋,你不要老往那件 事上想,你这两天好似得了病一样神魂不宁。” 他从衣袋里摸出一根烟,手有些颤抖地点着小柴, 他兑了两次才兑到烟上。 “你抽烟了?”
晓丽有些难过地说:“你总这么阴沉沉有啥月呢?对 你的身体也没啥好处。阿晋,你别有心理压力呀,现在 被抓不是常事吗?你没听人家说,坐牢的都有本事的别 人把进牢房旅店……” “别说了!”他发怒了。 字字哇地哭了。 他回过头来,看到晓丽把着字字,他白净的面孔上淌下一行行泪水。 “对不起,我情绪不好。” 字字还在哭。 “我闷得慌,总觉得心里闷着一种气,想泄出来, 但总也泄不出来。晓丽啊,我也明白你替我着急,我不 会有什么的,过些日子,我会平静下来的,我现在很想 一个人待着,一个人抽根烟,理理那没理的头绪,”他用 右手托着字字的下巴:“对不起,儿子,原谅爸爸,爸爸 心里烦。” 夜深了,他依在席梦思床头上,还在抽烟。晓丽抱 着字睡去了,床头灯亮着,他翻看着一页页报纸,怎 么也看不进去,他睡不着,眼看着那老泪在纵横。似乎 听见他那叹息声,又似觉得唐兴旺在怪笑,那句怪叫刺 着他的心,“小子,告到联合国我都不怕。” 晓丽翻过身,睁开了那惺忪的眼睛:“睡吧!阿晋, 夜都啥时候了,你老是抽烟,不言不语,又不睡觉,你 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他给妻子盖好松在胸下的盖子,叹了口气:“你睡吧,
我睡不着,我在想,如果这次咽了下去,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呢?唐应旺县里保他,市里也保他吗?市里保他,还有省里中央,还有世界人权组织,我就不相信,公理就得不到伸张。晓丽啊,我总觉得,咱们这些年活得窝窝囊囊的,钱也没少花,气也没少受,没落个啥名堂,到头来,还是让人家以莫须有的罪名给扣了起来,国家宪法呢,也明文规定,不让诱供逼供,可他们置国家法律不顾,我咋能想能呢?我也想忍了,吃个哑巴亏,咱个平民百姓,挨顿打有啥大惊小怪的,可心里别扭啊,我咋想我徐晋也坐不了班房,可偏偏让我坐了,我和那些偷盗抢劫强奸犯一起关到那个小屋里,我也成犯人啦。” “唐兴旺凭啥打我,骂我,因为他手里有权,他上 通上级,下压百姓,他怕啥,打了你是白打,关了你活 该受罪,那些权力谁给他的,不是咱们老百姓?咱们交 这费那费,给他们上税,养活他们,原来就是为了让他 们打骂我们呀,老百姓掏钱让那些人当书记,做县长, 老百姓有了难时,他们不但不替老百姓说话,反而替那些祸害百姓的人打埋伏,是不是这里太别扭了。这些天 我都在想啊想,越想越不理解,越想越糊涂,我对谁去 说呢?晓丽啊,我也想过了,如果忍了这口气,他唐应 旺就觉得咱怕他,往后啊他更强势了。”
晓丽用肘儿支起半个身子,脸对着阿晋:“那你说咋 办?咱没权没势,不怕人家又有咋着?你没听人们说吗, 百姓(百姓)百姓(百姓),你还不是白白发脾气,生闷 气,你发脾气发到咱屋里没人知道,还没啥事,发不好 了,发到村主任眼前,小鞋给你穿上了,唐阎王还不是来 逮你,顺便定了个罪名,你还能跑过他的手心?” 她拉阿晋:“睡吧睡吧,天都凉了,支个身子着凉得 个三病两灾的,还是自个儿受罪,没人替你,白瞎想了, 我都困死了。”她硬把阿晋拉到被窝里。 屋里黑了起来,鼻子用双臂把紧了他,生怕别人抱 走他似的。“答应我,把我写的资料给我,我得试呀,告 响告不响,总不后悔吧!贵州的驴还知道动动后腿呢, 咱总不能就这么蔫了!” “不会出啥事吧!”
“不会的,这是咱的权力呀,法律上写着呢?” “我心里总不踏实,能告到呢,确实出口窝囊气, 要是告不到,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你放心,没屁事,顶多在家里坐几天,我是横下 这条心了。” 渐渐地,夫妻俩悄悄地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他到法院,到检察院,人大,监察局,政 法委,把复印好的申诉书都一一交给那些领导,领导呢, 还顶重视,这让他很受感动,以为原先那些传说只不过 是瞎传,这不还是好人多孬人少吗?后他又找到公安 局法律办,曾主任接待了他。曾主任听了他的话,叹了 口气说:“你何必大题小做呢?是不顶事的,他们表面接 了你报告,其实是相互通气的,你人也出来了,何必再 去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呢?你有那时间,还不如挂劲 去跑你的合同呢?现在的事,没有钱是解决不了事的, 你托关系,代银子,还耽误挣钱,结果会怎么着呢?你 说他们打了你,有啥证据呢?身上有伤,他不承认你咋 他,派出所的人不做证不说,做证便说没有打,黑天半夜的,关在所里,净是他们的人,谁给你当那见证呢? 查无实据,证据不确都是借口,说你 嗦群众,扰乱工作 秩序,这也是没有死规定,啥属扰乱,啥不属扰乱,弄 到后,顶多说你罪轻,处理不当,处理不当,人放出 来了,还有啥说的呢?阿晋呀,你舅舅跟我是熟人关系, 听我一句劝告,算了吧,弄到天边也会不了了之的,比 你严重十倍二十倍的事儿都三压两份,到头来屁事没 有。”
他接过阿晋一根香烟,细心地接上说:“你是做生 意的,干一件事好似做一桩买卖,对自己有利的买卖要 做,对自己没利的买卖能做吗?换句话说,唐兴旺被你 费九牛二虎之力告倒了,那少费个三年两年的功夫, 三年两年里,你能有心去推销你的起重机吗?他每时每 刻都往各级司法部门去催去上访。你的运气好,碰见一个 爱管闲事的,给你问问,他派人了解,人来到下边,先 到乡里,喝酒,送东西,先把调查的人嘴堵住,什么事 也解决不了的,如果三年里,你的运气好转,发一笔大 才,你投身另一门生意里,那件合算,那件不合算,五 牛告状告响了,可他花了整整十多年的时间,十多年的时间,正是一个人年富力强的时代,白白扔掉东奔西跑 的上诉中去了,退一万步说,告赢了,把唐兴旺杀了, 你得到了什么?你一生中有几个十年,而又是步向中年 的十年?十年里能创造多少财富啊,值吗?” 他还想说什么,曾主任挥了挥手:“别犯傻了,人得 实际点,回去吧,安心去推销起重设备吧!” 阿晋又顿时泄气了,时间证明了,曾主任的判断是 多么正确。检察院,人大,政法委的口气几乎是一样的, 好似是证据不确,你说人家打,人家不问供人,你又拉 不住证人,法律讲究的是以事实为根据,没有人证实这 事实不好成立,再说,拘留那件事,本来你的行为已构 成扰乱工作秩序,只是罪行轻微,处理不当罢了,你还 有什么话说? 阿晋的确再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南方的生意需要 他去洽谈,这是他数十次苦心争取的结果,他不愿意放 弃,他一去就得十天半日,也许还得有其他生意上的事, 他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告唐应旺呢?这口气出不好出出到 喉头,又得哽下去,这难受劲也就更别提了,他今年刚
刚三十岁,好多事要他办,事业刚刚起步,不能因为一个唐应旺,把自己余有青春光泽白白弃掉,唐应旺只得便宜你了。过几天,他又得出门,一出门也不得好些天才能回家,本来,他想和妻子在八月中秋节痛痛快快喝上几杯,一年中难得有这么一回呀,可那大酒也摆上了,菜上端上了,就出现这么回事,今夜要得补补,另外,他想请父亲和兄弟来坐坐,一家人真正团团圆,通过这件事,他很想和家里人交交心,他亲自做了菜,在院子当中摆了大元桌,摆好了,他抱着椅子,坐在椅子上喘口气,让晓丽朝北院请兄弟父亲来。这天夜很美,星光灿烂,皓月当空,也是徐徐秋风刮来,略显凉意,夜是好夜,月也是好月,只是成了残月,总觉心里欠点什么。他后字字着凉,就抱着字字回到屋里,写字台上是今天刚刚送来的报纸,他顺手交着市日报,在第四版上,一条不怎么醒目的报道使他呆住了,报上载道:“浦城县 孟庄乡派出所强化社会治安,加强综合治理,破获了一
桩故意伤害案件,主犯×××被罚五千元,勒索犯徐晋 被依法收审,以后量法。” 这是中秋节的报纸,他有些困惑了,一种自我可怜 的悲哀至他的心头,他很想放声哭一场,听见了脚步声, 他强忍痛苦,抱着字字走出堂屋门。 院内,残月挂在半空,淡淡月光把美丽的小院映得 影影绰绰,一股股秋风迎面吹来,他和宇宇同时打了个 寒战,字字哭了,他也默默地落下说不出什么滋味的眼 泪……
七十九、普城重相逢
叶秋明白阿逊所要求的是什么。他对碧波操起心来。他极力在寻找碧波的什么把柄。他深知,在普城,已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网,那就是郑氏家族的网。无论政府各个机构,还是县委各个部门,都是和郑氏沾边得力干将组成。在普城三十二个乡镇里,其中,三十二个党委书记和碧波有着这样那样的裙带关系。叶秋只是一种摆设,是碧波装在普城里的一个花瓶。碧波控制整个普城。叶秋陷坑。为了配合王慧芳的春季水利工程管理,叶秋在普城组成了一支强干的民工队,开赴黄河滩区,投入黄河灌溉工程中。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引黄工程提前半个月完成任务。普城受到了华园市委的表彰,华园日报也报道了这个事迹,这是王慧芳有意提高叶秋的名气。华园电视台,省电视台,东方时空“东方之子”专栏都对叶秋 专门采访,这些活动,无不和阿逊的金钱有关。当然, 也全不在金钱的关系,叶秋的政绩的确让好些人瞠目结 舌,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天下的事总是无巧不成书。在梦庄镇落户的阿晋受 到唐兴旺无故敲诈后,曾一度闷在家里看书,发誓;这 辈子再不做生意。这天妻子晓丽看电视,忽然叫住了他: “阿晋,你看,叶秋成了大气候了。 ”
阿普心不在焉地说:“你不是气蒙了吧,他不知早跑爪哇国去了,他能成什 么气候。”晓丽走到前去,拉着丈夫的手说:“不信你去 看看呗,他成了普城县委书记啦,刚才东方时空都报道 他。” 电视台里出演《音乐电视》,是一个时髦的女歌手唱 什么歌曲:“你咋呼什么呀,他怎么跑到这儿当书记。他 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他有政治头脑?”阿晋坐焉 ,英杰 走过来,对姐夫说:“你呀,总自以为是。这两天还处在 痛苦的回忆里了吧。报纸,电台都在坐井观天,有什么 好处。如果叶秋真的当了县委书记,咱们的仇就可以报 了,唐兴旺有几个脑袋?”晓丽听了,摇了摇头:“不见 得吧,唐兴旺和郑碧波是姑表兄弟,他在省里有一个 姑父当常务副省长,我们斗得过人家吗?再说,叶秋当 了官儿,还认不认咱们这些当百姓的还在两下。”阿晋摇头说:“叶秋可不是你想的那号人,不过,我总觉这事有 些悬乎,他怎么跑到这儿当县太爷呢?”英杰说:“真的, 你去一趟县里就知道了。”阿晋想起;来:“哎哟,你看, 我差点忘了,英杰,当初叶秋对你挺有意,现在你去找 他,准中。”
英杰的听了,满脸的不高兴:“姐夫,这就 是你的不是了,叶秋和你是朋友,是人们公认的好友, 你不去,叫我去是什么意思啊。我可不自讨没趣。”晓丽 边说:“你自己的事,又是好朋友春色应当自己去。小妹 去有什么说头呢。你去了,你买了也好,不买这个账也 好,后来,你会明白,小妹我当家他不能去。当初叶秋 就有些手段,你在区域被押,有叶秋去活动,才给放账 来,你总小看人家。事实上,人家比你要强。有一个叶 氏公司,有好几千万元的资本,都是叶秋搞的。”阿晋摆 了摆手:“不去就算了,哪有那么多的理论。”说着,竟 自抱着栩栩如生回房去了。 其实说者无意,听者都有心。这句话叫英杰听了, 正中下怀。她早先就对叶秋有层意思,只是看他破落潦 倒,家里也很穷,也就没放在心上。后来她随姐一家搬到普城便把这种心思丢下。这时又听到阿晋如此说,心 中暗暗拿定主意,决定去拜见羽记大人。她看了看阿晋 走了,又见姐姐独自坐在那儿生闷气,就对姐姐说:“姐, 晋哥的脾气就那个样,你越说他,他越坚硬。现在是咱 们知道叶秋在普城,叶秋不知道咱们。叶秋是个见义勇 为的人。以前晋哥小看他。自己不好见人家,我想我和 叶秋是熟人,有你们这层关系,把事情给捅透了,叶秋 帮不帮这个忙,往后总有个照应。就是唐应胡来。”晓丽生气地说:“他们自己的事,让他自己去整,咱姐妹懒得 跟着受连累。”英杰听了,笑着对晓丽说:“姐姐嘴这么 说,人家没有关系,还硬拉关系,咱有这个关系,何乐 而不为呢?”哓朵想了想,只是说:“也只有这样,谁让 我摊这个没出息的冤家呢。妹呢?妹妹只有麻烦你辛苦 一趟了。”英杰笑着说:“姐,这话就见外了。” 第二天,英杰特意打扮了一下。英杰本来就是 有名儿的美人儿,再穿上新衣服,着意美了美发,更显 得神采奕奕,迷人醉舞。她骑了自己那辆天蓝色彩车, 一大早就朝普城里骑去。
梦庄是个乡镇,离谱城只有十八里路。春天来了,柏油路两边的白杨吐出了嫩叶。英杰很激动,和叶秋分手好几年了,她日夜都想叶秋,只是没有机会。她来到普城新城区,来到县委大院。县委大院里有一座大楼。她到里边看那科室牌,一坐大楼,她跑个遍,就是没有看见书记室的。她泄气地坐在林楼门口的台阶上,痴痴地盯着这座神秘的大楼,她不知身为这座楼主宰的叶秋住在哪里。她去办公室去找人。办公室里一位四十来岁的秃顶男人看了看他:“找谁呀?”“叶秋。”她说。秃顶 男人用三角眼审视了她一会儿:“你说的那个叶秋。”“就 是你们的县委书记啊!”秃顶男人重新打量了这个小美 人,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问:“你是哪位?”英杰说: “我是英杰,你对他说,英杰来找他,他就会见我的。” 秃顶男人说:“那好吧,我打打电话。”秃顶男人打了电 话,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是叶书记吧?我这儿有个叫 英杰的姑娘找您。是,我领她去。 ”秃顶男人站了起来, 他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头上少有的几根长发见见。 在红光闪闪的秃顶上。“跟我来。”秃顶男人对她说。他的态度转变多了。
秃顶男人领英杰穿过办公大楼,来到后院,朝西是个月亮门。过了月亮门,是一座小花园,里边有一座装饰豪华的小洋楼。进了小洋楼,那叶秋早已站在门外等候,见了英杰,走向前去:“英杰,你从哪 里来,你怎么知我在这儿,阿晋好吗?”叶秋见了心上 人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得英杰无从回答,那秃顶见 叶秋如此亲切,更加殷勤了。叶秋回头对他说:丁主任, 这是我的一个老乡,你不必张忙了,你回去吧,我和她 单独叙叙!秃顶丁主任唯唯是诺,退了出去。“站在这里 干什么,屋里坐呀。”叶秋让英杰回到办公室里。办公室 里外两间,外边是个留长发的女秘书,里边才是书记 室。黄洁心想,一个县委书记都这么气派,何况那些大 官儿了,怪不得在普城去找县委书记比登天还难。想时, 叶秋已送来饮料,坐在她面前,仔细地打量她。“你怎么 老看人家!”叶秋笑着说:“你是越长越水灵了。”英杰脸 红了:“喂,叶秋,你别欺负我呀。人家听说你当了官儿, 跑到这里来打听你。你怎么变着法儿寒疮人家。本来晋 哥要来,他怕你不念旧情……”叶秋听了,站了起来:“什么?阿晋来普城了,他在那里,怎么不来见我,我 是那种忘旧的人吗?”
英杰叹了口气:“现在人情淡薄台 纸,我一个乡下女子跟晋哥来到这里,打算混出成就来。 晋哥在你走后,在匡城实在待不下去了。梦庄的事闹得 匡城那班人不能安生,他们抓你不着,便去找晋哥的事。 晋哥只得卷起了行李,在普城搞起重推锅了。他有这方 面的天才很快站了脚步。只是这里的当官的也不是省油 灯,前些时候,不是叫派出所的给抓了起来了吗?”叶 秋听了,忙皱起眉头说:“这么说,他又被关了起来,他 这一辈子真是监狱之处多多呀。现在他是不是还被关起 来呢?”“已经放也出来了。”叶秋听了,松了口气:“放 出来就好了。赶明儿让他来我这儿玩儿。现在的事的确 不好办。往后有什么事吭个气,大家都是好朋友,有些 事我是能帮上忙的。英杰,你听说粉英的事吗?” 英杰听了,看一眼叶秋:“她到外地去了。你出事后, 她哭得死去活来,几乎不能自已,后来,她悄悄地到外 地去了,去什么地方没人知道。外出人都说她做了妓女, 我以为是出她的洋相。她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孩,没有好工作,不缺钱,她何苦摧残自己的身体呢?” 叶秋叹了口气说:“那个粉英,可不像她们家的其他 人。我无意中伤害了她,真是心里有愧。她很要面子的, 她绝对不会走那一条路。英杰,你就在县里找份低工作 干干吧,我说实话,总是想着。” 粉英法听了,心中欢喜。叶秋便留她吃午饭,打电 话让艳阳春送来一桌酒席,随便招呼秘书小江留下作陪。
小江是书记办公室秘书,是碧波有意安排的。她是个西南大学文秘系毕业生,长得像一个古典美女,端庄清秀,个头儿中等,穿着朴素,是那些做文秘女性轻妆艳抹的形象。小江、叶秋和英杰三个人坐在书记办公室里聊天。小江的叔叔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是前组织部长。小江很想当个电影演员,但是没有机会。叶秋答应向华都影视公司推荐她,她对叶书记很崇拜。叶秋打电话给华都影视的负责人,要他们给英杰一个机会。小江的叔叔反对她去当什么影视演员,要她好好在县里待着。不一会儿,艳阳春酒家送来一桌丰富的宴席。叶秋给她们上了人头马酒。
三人正要下筷的当儿,碧波推门进来,见状,笑道:“来 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叶书记请客让我赶上了。”三人忙 站起:“郑县长来正好了,我的一位老朋友来找我,她叫 英杰,往后请郑县长多多关照。”郑碧波打量一下英杰, 心想,叶秋好神气,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追他,他愣神 的当儿,英杰已端走一杯酒敬他说:“郑县长,我叫英杰, 往后请多关照。”郑碧波说:“好说,好说。”叶秋说:“我 想替她找点活干干,郑县长看看什么地方合适。”碧波想 了想:“这件事交给碧云吧,工程处是个闲地方,又能挣 钱,英杰小姐去哪个地方合适。”英杰又端一杯酒:“多 谢郑县长关照!” 大家在一块说些别的,碧波回到了正题:“叶书记, 有一件事出了点麻烦,我不得不通知你。” 叶秋问:“什么事?” 碧波点了根烟:“是这样的,普东梦庄派出所出了点 事,可能上级要派人调查,刚才公安局的来人,想法叫 县里通融一下。”叶秋问:“出了什么事?”碧波看了看 英杰,叶秋明白怎么回事,说:“英杰是自己人,不碍事的,可以说。”
碧波说:“是我的一个表哥惹出来的。本 来他打仗有了功,转业后到梦庄当派出所所长。”英杰听了 问:“是不是那个叫唐兴旺的所长?”碧波点头说:“正 是他,他是个急性人,使枪像在部队前线一样,结果开 枪打中了一个当兵的。”听秋听了:“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接到公安部门的报告,我就来通知你。你刚来, 对普城的事情还不了解,事情出来了,我就争取大事化 小,小事化了。否则,我们都不好办。”叶秋听了,心头 一紧:“到底是怎么回事,开枪打了当兵的,部队的人会 同意吗?我就不相信,这事就不了了之。 ”碧波叹了口气: “论说,这事得按国法办,可是你知道公安厅长是谁吗? 是唐兴旺的亲姑父,他二姨是国际投资公司的董事长, 咱们那个铅厂还得通过他去运动呢?我这两个正考虑让 他当公安局副局长,出了这个乱子,只好搁搁了。现在 当官儿得有当官儿的诀窍。上面的私人利益照顾一下, 比去执行红头文件强得多。叶书记,这件事交我处理吧, 先给娃子看病,病好了,赔他几个钱算了。钱上的问题 公安局自己会解决,现在正是打假旺季,他们几天时间就凑够了。”碧波告辞,秘书去送他。英杰趁机说:“这 个唐兴旺,在普东可是一霸,在梦庄更是欺压乡邻,无 恶不作,计划生育他专门抓那些零胎妇女,那都是刚过 门的媳妇啊,抓到后他去查人家,查来查去,把人家给 糟蹋了。叶秋你得利用手里的权力,治他一下呀!”
叶秋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只是个挂名书记,一切都有郑碧波 当家,这件事又有他姑父撑腰,怕是不好办。英杰,你 趁空叫阿晋来,我想找他聊聊。我们多天不见面了,我 很想他。”英杰叹了口气说:“晋哥就是让唐兴旺抓进去 的,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讨个公道,可你一当官儿就 变了。当初你当百姓时,还去替百姓办事,那是你没权 力,没金钱,乡亲们把你当成有本事的人。”叶秋握住她 的手叹了口气:“那时我很幼稚,现在明白了许多事,政 界不像我们想得那么简单。阿晋出来了,没有什么事就 好了。我明天在艳阳春请他,人们知道我们这个关系, 就不再找他的麻烦。” 英杰叹了口气说:“我们就不高攀了。”说着,就扭 身走,叶秋忙拉住她:“英杰,我和阿晋光着屁股在一块长到现在,我能帮他不帮的吗?你回去了解一下这件事 的详细情况,借部队这股风,狠狠地敲他一下。现在只要 抓住这个机会了,英杰我是斗不过他们这一帮人的。”
叶秋望了望英杰:“你去办吧,办好了,我会把这件事情办 好的。”这时台上的电话铃响了,叶秋拿起电话,是碧云 打来的。碧云接到碧波打去的电话,她说她很高兴见到 这位助手。 过了一会儿,碧云来到这里,她一见面就拉住了英 洁的手:“好妹妹,你真是天仙一般呀,我们那儿正需要 一个帮手,你快去吧,我给你安排办公的地方。”英杰不 好意思地说:“给您添麻烦,不好意思。”碧云说:“谁跟 谁呀,叶书记和我哥是党政一把手,他们是兄弟,咱们 是姐妹,你就屈做妹妹好了。”英杰说:“我就高攀了。” 碧云转身对叶秋说:“我们办公室刚才缺一个管妇女 工作的,你就叫英杰妹妹去上班吧,反正这个机构是临 时性的,也不需要行政手续,我在工资单上写她一个名 儿就是了。这个工程结束,就会有一批人转正,英杰妹 妹那时转了,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别的了。”
叶秋很感激:“那费心了。” 英杰便跟着碧云离开县委大院,朝旧城工程处走去 她仔细打量英杰,看英杰有二十四五的年纪,大眼方脸 面皮鲜嫩,是很漂亮又朴实的姑娘,英杰也仔细打量碧 云,只见她冷艳但不威严。 二人正并肩走着,忽然有人叫碧云,碧云回头看时, 是本家一位兄弟。这位兄弟叫碧松,是县计委的一个干 部,排行老三,是个综合治理的保安员。他从乡下回来, 弄了一兜钞票后,正在得意扬扬,忽然见到碧云姐姐和 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妇人一起走,不禁动了春心,遂叫住 碧云,往前搭话,“姐,你这是朝哪儿呀,这位是哪位?” 碧云说:“是我的同事。碧松,你又下去闻吗?”碧松得 意洋洋:“这回抓这一秋大赌,一下子就搜出十多万元, 刚送到看守所。这两天可真够忙活的啊,看黄色录像的, 我们抓了好几趟,哪一起不捞个万儿八千的。这两天咋 不见大哥呢,我给他搞了两部片子,是一级的。” 碧云听了,白了他一眼:小北,你胡说什么呀。你 可得好好干,别往哥脸上抹黑,现在他正忙旧城开发。
大概快开始了,你可要争口气。碧松点头:“是,你放心好了。”说着,走到英杰面 前,自我介绍说:“喂,来介绍一下,我叫郑碧松,是完 全治理普东组组长。”英杰只好和他握手:“我叫英杰, 是叶秋的老乡。”碧松听了,笑着说:“是叶书记的老乡, 幸会幸会。姐,你们走吧,我还得给我们主任汇报工作 呢,拜拜!”碧松骑上摩托,便朝普城中心驰去。碧云看 了看他的去向,无可奈何兮说:“我这个兄弟,是闯祸大 王,我见了他的面总是责怪他,可他是很机灵,到综合 治理不到一年,就当上普东组的组长。他还算有工作能 力。”英杰听了,轻轻一笑。他很了解这个碧松。碧松和 唐兴旺在普东一带,是有名儿的法西斯式人物。有人称 碧松的综合治理是党卫军,称唐兴旺的派出所是实击队。 平时所作所为,可想而知。英杰见了这个人,心中很不 舒服,但他毕竟有根基,她暗暗叫苦。 叶秋送二位女性走后,心里很乱。他万万没想到在 普城重新再见到英杰这个漂亮的姑娘。当年在匡城叶村, 自己曾对她一见钟情,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他缺少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去追求她。
他只是在自己内心深处去爱她。他以为,英杰是个纯洁的好姑娘,她是一个很正派人家的女儿,门庭也比较清高。自己一个步入江湖的浪子,只配和小玉之类的女性来往。她投身于梦庄事变后,便躲难在外。他有很多艳丽的女子。普城相见,使他旧情重发,他决定再不失去这种机会了,他要抓住他的爱情,他想真正地爱一场。他很想把英杰安排到县委,安排到自己的身边,可惜郑碧波曲解其意,把英杰安排到一个不在编制的工程处办公室里。他有点恼火,他不满碧波的独断专行。下午三点钟,县委一班人上班的时间到了。叶秋给下边安排了些什么,正想转身走,手边的电话响了。他顺手拿起电话,是阿晋打来的:“老伙计,你也蹿到普城 当父母官儿了。我叫英杰找你,你给她找了份工作,我 得谢谢你啦。我现在在梦庄,这是个集镇,是工业城镇。 对,刚刚被人敲了一下,不过没关系。”叶秋一手拿着电 话,一手握笔在纸上划什么:“噢,是这么回事。往后这 件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我可以介绍你去参加华都集团,是的,这是个很有前途的企业。另外,我听说你们梦庄 又出现一桩案子,什么事情?你不明白?是你们梦庄镇 上的吧!” 阿晋不能给叶秋提供什么,但是,他敏锐的头脑告 诉他,这里肯定发生了一件大事,是一件叫郑碧波无法 收场的大事。真是天公不作美,阿逊千方百计地去打倒 碧波,但是他的权势,他的根深蒂固,决不能动摇郑氏 家族的一根汗毛。郑氏家族,从浦城县到省里,形成一 种看不见的网,把这一切一切都罩住了,叫你无法去挣 破它。 他拨动了华都公司总裁的仳乎,他要告诉他,机会 来了,机会供给你一个翻天覆地的时间!
八十、寻机行动
碧云叹了口气,望一眼英杰:“我这个兄弟,从小就 很淘气,想不到现在竟成了大气综合治理上,他是一员 干将。”英杰点了点头。英杰随碧云到了开发处,在那里 找到了工作地方,心里很高兴,便回到了梦庄。林庄幕 村阿晋家,英杰回到了家里,高兴地对阿晋说出了原因, 阿晋听了很高兴,马上给叶秋去了电话,二人约定找官 儿在一块吃饭,重叙旧情。 阿逊接到了叶秋的报告,立刻兴奋起来。唐兴旺是 碧波的心腹,是铁哥儿们,是郑家的姑爷。只因为在局 里犯了错,才放到下面当所长。他这个所长是天王老子 都不怕。他这回捅了大娄子,我看碧波怎么去平息这件 事。 阿逊亲自回去调查这件事,他兴奋地到医院看望了 那个伤兵。他决定朝这个青年投资了,也许用了几十万 元,就可以把郑氏家族给摧残。他仔细地去村里调查情 况,决心把这件事搞个水落石出,然后再不失时机地干 一通。
他在一家饭庄会见了叶秋:“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借 刀杀人,这是老天爷长了眼睛。” 他决定去北京区,去集团军去找将军处理这个问题。 这是件让人兴奋不已的事情。 碧波不知道,这乱子足可以使自己倒台。 碧松刚见到了英杰,他的心跳动起来。回到政府,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闭目回忆英杰那双漂亮的眼睛。 也许,这里是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了不起的美女。她是个 乡下丫头,但她的气质,秀丽的面孔远远地超出乡下丫 头,她是个天仙。她有肤如白雪的皮肤,有一张像芙蓉 花一样的面孔。他打电话给碧云他想约英杰一起出来到 歌舞厅。碧云来电话说,英杰回家了,他心里一阵空落。
叶秋送走了她们,心里有些茫然。他回到办公室,就接到阿逊的电话,他对阿逊说了以上的事,然后扔下电话机,和阿晋一起吃饭。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留下的是一片空白。碧云离开工程处就回自己的房间。她现在正忙着处理一件事,那就是发贝贝名誉出卖小青楼。她想忘掉那一切,尽管贝贝是个可爱的女孩,但她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明天是假日,是五一劳动节。照例工程处放一天假。她想去找律师,去处理一下这件事。可律师事务所也放假了,她忽然想看看净空大师。好久没有和她谈话了,忽然,她有点想他。工程处里配了一辆奥迪,是周世民海生公司送来的。这辆小车平时由碧波坐,有时碧云也坐上一两次。更多时候,她骑当年阿逊买的那辆飞鸽自行车。她和阿逊似乎已画了句号,虽然已经分离,但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离开他。他存在她的梦里,心里和脑海里。阿逊已腐化在她的血液里。实际上,她也明白。馒头卷里的净空早已跳出五界之外,每日里看佛经。她在写有关佛经的著作。馒头卷里香火很好,净空也看签。净空的签很灵验。好多人都去看签。年轻人大都图个稀罕,都知道那儿有个年轻漂亮的小尼姑。但她似乎有一身正气,她在练气功。有人说,净空看病很神,好多大医院看不好的杂病,来到净空这儿都能看好。碧云不信,她也看过净空练功,发功,她只觉得对方好笑,关不以为什么。
馒头卷里的小尼姑,师傅去远方讲道了,她算出碧云施主要来,只需在这儿待上一两个小时净空就可来到。碧云惊奇:“她几时走的?”小尼姑说:“已有半月?” “师傅知道我几时来?”小尼姑说:“师傅并不知道,她 只说郑施主来时,不让您走,等一两小时,她就来到。” 碧云惊奇,心里想:“这个净空,果真是仙女下凡吗?” 但她不大相信,便坐在禅房信手拿一卷古佛经看。看了 几页,很觉心烦意乱,又放下来和小尼姑搭讪。小尼姑 年龄约大约十五六,长得也眉清目秀。心想,她的父 母竟如此狠心,让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坠入空门。言谈 中,才知这女子自幼父母双亡,是净空大师在乡野间捡 回来,养大成人。净空有心给自己找个接班人,便悉心 孜寺。这小尼姑天资聪慧,悟性很高,很快就把佛家经 典背个滚瓜烂熟。 两人大概谈了一个多小时,那小尼便说:“师傅回来 了。”说话不及,净空已一脚踹在门里:“郑施主久等了。 我去蓬莱学道回来,知道你会来这里,便急着赶来。”碧云笑道:“果然是神算,你快来坐下,说说你是怎么算出 来的。”净空把那玉佛扬了扬,笑着说:“你是俗人,天 机不可泄露。咱们僧俗二人,坐下快聊一番。听说郑教 师这些天很不安静,是不是想我这世外之地。”
碧云叹了口气:“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你是个清白 女子,而我是个什么呀?千万不敢有入佛门的想法。只 是心里闷得慌,又听说大师的签很录,就想抽一签。” 净空不相信:“你相信。伯母不是信基督教吗?” 碧云笑着说:“她是她,我是我” 净空笑着说:“你好似悟了。可惜太晚了,当初如果 有些领悟,怎么到今天这地步。郑施主,世上可没卖后 悔药的啊!” “我没啥后悔的。” 净空叹了口气:“心诚则灵,施主这么糊弄佛祖,就 是向了也白搭。我和施主,虽是脚踏两重天,但以我的 心思,咱们比亲姐妹还亲,施主的心事,我还不知道?”
碧云摇了摇头:“你也别猜了。反正后悔张不后悔, 都是一回事,我现在啥也不想了,只想过一天少三晌。”
净空听了,不以为然地说:“这么说来,何不跳出九界外, 来我这入门。我们四大皆空,什么都不会存在的了。”碧 云叹了口气:“我现在啥都不信,也就不到心里去。信与 不信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净空摇摇头:“不见得吧,这 将空两字你尚不了解。你功名之心依旧存在。唉,人在 迷途不知返,我劝你无用。我怕何不对弈,徒弟弹琴助 兴。” 碧云听了,点头说:“说得也是。快让她弹个曲子, 近些日子,我没有听她弹琴,挺想的。” “那好吧,她是世外人,她的琴声也是空的。” 英杰第二天去旧城工程处上班。她去得很早。碧云 尚未来到。碧云把门钥匙交给一个办事员。英杰进了办 公室,她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环境,这里很静,也很干 净。里边放了一张老板台,那是碧云办公的地方,她在 写字台放在另一个窗前。窗外是牡丹花园。她的写字台 上,有个电话机和几张报纸,是什么市级报纸。她坐下 来,翻了翻,看到有关叶秋的报道。
中午,叶秋打电话,约她到新城酒家订了3 号房间,他说在那里为她定下洗尘宴席:“就我们两个,你一定 来。” 她的心跳得好快,不知所措,是的,她一定去。现 在的叶秋早不是前几年的叶秋。他已是一县之长,一县 的党一把手,全普城的七十万人员都在他的掌握中,英 洁心里暗暗高兴,为自己的一面之缘深感有幸。她终于 找到了可以荣耀自己的对象了。现在,她庆幸自己的眼 光。等到下班,她收拾自己的行包,碧云向她:“你去哪 里,没地方住,住到我那儿,咱姐俩两位一块吃住。”英杰 笑着说:“谢谢郑大姐,叶书记给我打电话。”叶书记三 个字足以使碧玉吃惊了,这丫头来头不小啊。她是叶秋 的什么? 英杰收拾好,便朝碧云礼貌性地笑了笑,就出门走 了,正好遇到了碧松。碧松热情地迎了上来:“啊,英杰 姑娘,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英杰无奈地说:“叶书 记请我。”碧松愣了愣:“那好,明天,明天有时间吗?” 英杰说:“明天再说吧!”说吧,就朝叶秋约好的地方去。
新城饭店里普城大的饭店,也是普城档次高的饭店。
英杰走到门口,早有迎宾小姐把她领到约定好的地方去那是单间雅座,里边布置得舒适、清静。立在窗前,可看到普城拳城全景。里边没有音响,放有轻音。有录像机放在一边,她放开电视机里边演的是一级黄色录像,这是华都音像的一部分。这个饭店也是华都公司办的。里边有各种饮料,里边掺有兴奋剂。英杰喝了,春心荡漾起来,英杰已是二十六岁怀春少女,是开花的好时节,看了录像,喝了兴奋剂,昂奋不已。这时叶秋推门而进。她扑向他:“叶秋,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叶秋抱住了英杰,这是渴盼已久的身体,今天能够拥抱, 使他觉得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我刚刚送走一批干部,我 也很想你。你怎么了,好似有什么不舒服。等一会儿, 我们的菜就会上来的。你喜欢吃什么东西,喝点什么! 我要尽情地招待你一番。” “叶秋,真想不到,你会当上县委书记。如果你早 是县委书记,还能受那么多的苦呢?你总算熬出来了。 我真感激你,你身为县委书记,还没有忘记我。”叶秋把 手伸向她的胸部:“我哪能呢?第一眼看到你,我的魂就被你勾去了。我在想你,可是总没有机会。你终于来了。 我看到你,我的心都跳出来了。 ”
英杰闪动着迷人的眼睛:“我的身子是属于你的,也是留给你的。你要了我吧, 我再也不失去这次机会了。” 叶秋吻她:“英杰,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对我来说算 什么,我不在乎这些。普城只是个小世界,我拥有的, 远远不止普城。英杰,你跟着我,我会使你永远地幸福 的。你必须学会官场上的一切规矩,我教你怎么去付上 流社会。你应当去上贵族学校。我爱你,尊重你才这么 说。说真的,这世界上漂亮女人有千千万万,她们都乐意 和我睡觉,可是我并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你是我的贫贱之交,你长得是那么漂亮。我一生爱过两 次,一次是依云,她离开了我,跟了另外一个男人。她 自我感觉还不错吧,可她做梦也想不到我会走向政界。 她的全家人都是小官僚,一个鼠目寸光的小官僚家族, 他们不接纳我。他们买通法院的人打我,逼我离婚,我 还真他妈的傻,一封连一封地写什么哀求信,也许这些 信都扔到什么角落里了,我把自己的爱都给她了,结果,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她们给我造谣,说我生殖器不顶用。 我有口难言。这一切都过去了,有一天,我对她哥哥说, 小子,将来,我要比你强十倍。上次风波中,我彻底 地摧毁了他。”他把嘴放在她的耳边,一手握着半杯白兰 地,他喝一口,把杯子放在她的嘴边,另一只轻轻去抚 摸她的身体:“你真美啊,你是一块未以雕塑的碧玉,你 是为我生的。”
英杰闪动着美丽的大眼睛:“你要想法把 唐兴旺搞掉,把他赶下台,把他送到监狱。你真爱我的 话,我求你办了这件事。”叶秋把她放在沙发上,这时菜 已送上了,他招呼英杰坐下,给英杰斟上一杯人头马酒: “亲爱的,搞政治不能感情用事,不能把感情带进自己 的工作中去。这是流氓们干的事情。会有人把他搞掉的。 他是一条并不灵便的看家狗,会有人收拾他的,我们何 必管他呢?他往后知道你是我的情人,给他一个豹子胆 也不敢胡来,我们吃饭,好吗?” 普城发生了枪击现役军人事件,这消息是叶秋转给 阿逊的,他明白怎么利用这个机会。他立刻去北京联系 了一个私人侦探,你私人侦探事务所是北京首家私人侦探,这些人都是高级警校的高材生。受理这个案件的是 高级侦探孙梦。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长得精明 能干,一米八多的个头,长发,留着短须,很像歌星刘 晓龙。他刚刚从警省学校毕业,没有到国营公安部门工 作。却在侦探事务所当了一名私人侦探。在寻访第三者 不足问题上,他是个老手。
他来到普城华都公司来见老板。阿逊很欣赏地接见了他:“喂,你要把这件事弄一个 轩然大波,好把普城搞一个底朝天。我会双倍给你付 钱的。出事的是我的一个朋友,你明白自己应当去调查 什么,什么不应当调查。我是你的当事人,你明白怎么 去为佣金服务。”录梦说:“我明白。” 孙梦穿便服,穿米黄色的西服,好似一个阔气的港 商少爷。他坐出租车从省城来普城。他提着一个漂亮的 密码箱,他走在普城的大街上引得行人都朝他这个方向 看来。 他的对手是职业警官,他的目标是普城的实权人物, 他要想法把他们用可法的程序推下台。他知道他应当先 找谁。去沈村去找那个沈成。在一座红色民房里,在充满皮革味的房间里,他找到那秃顶男人。家里很乱,他 的女人也很脏。孙梦说明来意:“我是私家侦探,受人委 托来调查你们这件事的,说到底,就是为你儿子出气的。”
沈成打量着这个北京小伙子,看样子有二十来岁,他有本事吗?事实上,他胸有成竹,很简单地问事情的经过。他去了出事地点。那是个丁字胡同,沈剑就被击伤在一旁。经过三天周密的侦察,孙梦很快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沈剑是去年入伍的中士,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士兵,是部队准备培养的尖子。他是来家订婚的。事情出在元旦节,几个青年去乡一中看文艺节目。沈剑被拉去。结果到了乡中,校警不让去。沈剑自报姓名,想去结果校警拒绝。另外四个青年便跳墙去了,沈剑回村。结果,在夜间子时,女生宿舍发生了骚动。有女生在夜幕中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便骚动起来。那天夜里没有电,女生没看清是谁。邻居杨老师去找校警,说明这件事,校警听了,便想那个沈剑,便对唐兴旺报警。唐兴旺听说此事,便率干警出动,在沈村一家里找到沈剑。
他一见这个青年,正是去年自己让推汽车不推的那个青年,便恼羞成怒,令干警对沈剑拳打脚踢,沈剑将机逃走,唐兴旺便在街里朝沈剑开枪。孙梦了解了底细,便找她证据,结完证词,交了差事。阿逊接到这个案子,不禁有些深思,这件事发生了近半年时间,为什么拖到现在没有解决呢?这里边一定有鬼。他又找了一个私人侦探,对这件事进行了调查。原来,这件事关系到郑氏家族的权力稳定性。碧波暗中做了手脚。碧波下令制造伪证,对付部队调查,利用磨泡功夫,来削弱部队的耐性。部队里来人,他们坚持不接头,不对口,顺其发展。有碧波从中作梗,上边郑成金、郑成先都在注意这件事。这样,上下相互照应,上到国防部,公安部,下到省公安厅,市公安局形成了一个保护伞,使这件事压到下面。公安局花点钱,悄悄地压住了孙成的口气。阿逊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精神一振,决定去插手这件事。阿逊从沈村出来,坐标致汽车,到普城去。在路上,他遇见了叶秋和一个漂亮的姑娘并排骑车。这姑娘他不认识,觉得奇怪,便前去搭讪:“叶秋。” “阿逊总。”叶秋把车停在轿车前:“您去哪里?” 阿逊依在轿车上,目光打量着英杰:“喂,叶书记, 普城出现过一起枪击现役军人事件,你知道不?” 叶秋笑了:“别客气了,阿逊。这是英杰,我的女朋 友,自己人。英杰,你没认出来吧,这位就是大明星, 企业办和演艺界的明星阿逊先生。他是上流社会的骄 子。” 阿逊打住:“叶秋,你别给我打滑头,我跟你说话呢? 我的老家出现了这件事,我能放手不管吗?你们县里怎 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叶秋苦笑着说:“这些事情都碧波一手操持,我怎么 了解啊。唐兴旺是碧波的铁哥们,他们有亲戚,省厅和 中央里都有他们的人。王书记知道有这件事,可也插不 上手。你呀,注意点上面的事。” 英杰说:“阿逊,你应当注意这件事,我们要把唐兴旺打下去大家都恨他。他是梦庄镇一霸。” 阿逊把孙梦写的《军衣被鲜血染红》交给叶秋:“我 阿逊把这件事一定要搞出电视剧,现在我已经去找剧作 家去搞剧本。我会使唐兴旺落下法网的。我另外给新闻 界的朋友打了电话,这件事情会打一个天翻地覆。叶秋, 我不想让碧波成为普城划市后的第一任市长。我讨厌他, 你要想法搞掉他。” “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会 知道怎么办的。” 英杰:“你要尽心。”
阿逊想了想:“有一个郑碧松,这个人和唐兴旺关系 很微妙,他是普东组组长,和唐兴旺狼狈为奸。你要想 个办法去搞他一下。” 叶秋说:“郑碧松是郑碧波的堂弟,他的根很深。” “那又怎么样。要扳倒郑碧松,给郑碧波一个颜色 看看,不怕他不胆战心惊。叶秋,我对你寄的希望很大, 你打到哪里,我都支持你。我们要合作好啊,你不要怕 他的势力,我们就是要把他的势力摧毁。”英杰点头说:“碧松不怀好意,他这些天老助我。我怕出什么事。他 在下边干坏事多,叶秋,你这个县委书记当得这么松 呀!” 叶秋望了望他们:“要斗他们,要有个策略,要一炮 打响,让全国都震惊,支倒碧松,没有真凭实据,我也 没办法。什么事要常委里去定,可常委还不是碧波控制 着?我没有实权。我只有一步步地把权力争到手里,才 能把碧波扳倒。”他回过头来:“要想斗倒他们,我只 能步步为营,才能够全面进攻。” 沈逊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的才干,支持你的方案。 我在上面打通关节,你在下面去梳理好这种关系,才能 有条不紊去解决这件事。” 英杰挽住了叶秋的胳膊:“你答应人家呗,以阿逊的 关系,还怕什么碧波碧松。” 阿逊加重语气:“要伺机行动!”
八十一、集团军司令
阿逊去北方参加一个会议,这里几家跨国公司的老板在争吵地盘时,忽然想起的好办法。这与欧洲联盟和环太平洋公约组织一样,各国在商业争夺战中,都想使自己的连有利于自己。这种争夺战发展到各集团公司内部,更有一番火药味。世界各国的黑社会发民兵自己的势力。华都集团在世界上已经是很有名气的集团组织。他们在非洲各国都建立了自己的分公司。跨国老板们更知道怎么把对方吃掉来保存自己的实力。他们早在文学界听说过华都老板的威望。决定在中国开一个和谈会议。这个会议由小玉任秘书长,会议将形成一个议程,他们将推出一个盟主,就像北方一样,形成一个经济壁垒,阿逊使用了机器人,让机器人去代替自己参加这个会议。自己则回到总部去总揽全局。他把自己的意识和表情全部地输给传感机器人。他信心百倍地坐在机关大楼里,一边陪女人睡觉,一边控制着华都的企业运转。他明白,他在指责一个个经济战役,要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会不择手段地去战斗,去组织一切人力和财力的。他注视着各种信号显示屏,注视着各国老板们的姿态。跨国公司联盟会变色镜是在北方公司总部里召开。
小玉显示了自己的才干。她是叶氏公司的总经理,她是华都公司的主要职员。她早已和国际社会有了来往。不倦她媳妇的容颜,她往往立于不败之地。这个北方城市依旧处在雪景之中,小玉披着雪白的披风,在一幢白色大楼安排了这次会议的议程。小玉是个绝美的北方美人,身材依旧像朵雪莲花那么诱人。她是叶秋的情妇,由此爬上了叶氏集团的高级领导者。她以自己性感的身材和华都老板眉来眼去。叶秋离开后,她很快地赢得华都老板的欢心。她明白,这位神人缺少的不是女人。他可能挥手即来很多美女。如果要使他在华都动心,她必须使用另外一种手段,她在华都集团中,成为领导集团中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同时,她和集团司令有一种亲密的关系。这个集团军司令是赵卫军,年龄五十三岁,是个中将。是某军区的机械化部队。赵卫军是当代年轻的将军,是国防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是个文质彬彬的陆军中将,是个很有前途的少壮将军。他时常戴着眼镜,不留胡子,穿上将军服,活像一个中年将领。他是这个城市的最高军事长官,他领导着一万多名军人。沈剑就是他的部率。这天早上,他接到了一封信,那是一封由地方转来的信件。信件是装的正是那个打印件《军衣被血染红》。他仔细地看了几眼,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地方上如此无法无天,使他震惊,愤怒。他立刻给坦克旅打了电话,要旅长萧克少将立即到军部来一趟。全军的事务很多,他事必躬亲是不可能的。这件事他需要严肃处理。新兵马上要分到连部,他还得去师团参观。政委休假去了,留下的几位副军长都司其职。
他心头有些烦。司令地对面,是叶氏集团的总部,那里边住着让他动心的一个女人。尚小玉,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握着一个集团公司的经营大权,她每年都挣几十倍于将军的工资的钱。在一次省里领军举行的一个什么节目舞会上,他们相识了。她很健谈,政治文学艺术她都能谈几句,她唱流行歌曲,拉一手很美的小拉琴。她谈吐文雅,像每一个上流社会的妇女那样,她多情而含蓄。她称他将军,他喜欢别人这么称呼自己,特别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朝自己飘来的时候。赵将军在三年前失去爱妻。他太爱那位女画家。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儿子,今年刚刚二十岁,但大学将要毕业,赵将军很希望把儿子送到美国去深造,可惜他付不起那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
夫人去世后,他没有再娶,他很寂寞。他的部下和同事都很乐意给他再找一位合适。但始终没有找到。无奈,他总是望着之妻的照片发呆。他去军区开会时不带女秘书。他有两个参谋随自己左右。回到司令部,他便坐在办公室里,独自发呆。有一天,那位美丽的天使来到他身旁。这位漂亮的女企业家来到他的家。她了解将军很喜欢看书。将军的书从历史地理,军事天文,数学物理,科幻,还有言情小说。他那里放着《字波合传》《毛泽东传》和其他传记文学,那些都是世界著名的战神和将帅。让尚小吃惊的是,她发现了那里还有言情小说,其中有阿逊的小说。将军的阅历真丰富。她拿出阿逊写的小说:“这 是我老板的小说,是以艳情小说而著称的。”那是那年的 夏天,尚小玉穿着雪白的裙子,那白色的裙子把她衬得更美丽,她从来不搽粉面如施粉,她从来不用香水她身 上却有一股天然香味。那卧室是美的,里边四壁挂满当 代著名画家的珍品画,那都是他妻子生前的藏品,红色 沙发放在绿色地毯上,分外引人注目。
赵将军穿一身将军服,他刚刚从军部回到家里,戎装尚未卸下,他显得英武,漂亮。“尚小姐,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呀!”赵将军送茶时, 尚小玉伸出葱根一般的手,一阵阵香波直冲将军。 “怎么,不欢迎吗?”她含媚不露,半袒的胸部闪 着白光,将军的心跳了起来:“那里,那里,我怎么敢不 欢迎呀。像尚小姐这么漂亮的小姐。走到那里,那里就 会带来春天一样的气息,我怎么不盼望您来呢?只是怕 尚小姐不赏脸了。 ”尚小玉笑吟吟地喝下将军给自己倒的 茶:“这茶真是好茶,将军福分不浅啊。”赵卫国笑了笑: “这是我的警卫员从才家捎来的,他们老家产这种东西, 并不稀奇,沿小姐喜欢,我送给你一包。 ”尚小玉笑着说: “那好呀,我收了,却之不恭呀!”两人当下坐了。赵卫 军想了想:“尚小姐,你可是大忙人,有什么事吗?”
尚小玉也斜眼看他一眼:“没有事就不能拜访了 吗?” 赵卫军忙说:“说那里的话,我是看尚小姐一个人撑 那么大的公司,平时一定很忙的,我想是不会有机会来 这里来了。” 尚 小玉笑了笑:“上次见面,你给我的印象很深。 我这个人喜欢有为的人,赵将军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人。赵将军,我来到你家一看,你真不愧是个儒雅之将 啊。你看看,这里简直是艺术家里,一点也不像将军的 卧室。” 赵卫军听了,情绪忽然低下:“噢,是这样,对这些, 我一点也没有欣赏能力。我只是个军人,我懂得只是怎 么练兵和打仗,决不懂艺术上的东西。我的之妻,她生 前是个画家,与她交往的人也只是艺术界。这些世界名 画,都是她与别人互赠的珍藏画,我把这些挂在这里, 只为了纪念她。” 尚小玉听了,忙说:“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惹 你伤心了。”
赵卫边说“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尚小玉动情地望着赵将军:“你很爱她才这么挂着, 为的想念她。她很美吗?” 赵卫军说:“是的,我们都是大学生,我是军事大学, 她是艺术院校。你跟我来。”他领着尚小玉,趄一间漂亮 的客厅走去。这栋房子的小客厅,平常很少有人到这 里。这里很像工作室,来到这里,立刻就有一股油墨味。 工作桌上有个画架,上面有一张未完成的画。后壁有个 绿色大幔拉着,上边吊着个大灯。他把灯不打开,拉开 大幔,一个卧着的女人巨幅人体画展现在面前。那俨然 是一个静卧的女人的活体,色彩配合得和真人一样,她 丰满的双乳正在勃起,身上线条十分优美,大腿分布得 很均匀。尚小玉看呆了,这是多么逼真的女人的胴体啊, 她依旧活在人世。她躺在画布上,她身上依旧散发出诱 人的香气。她那美丽的大眼依旧那么奕奕动人。她文静 地笑。她的笑里含着一种叫人深思的东西。她有阴毛依 旧那么黑亮迷人,尚小玉马上明白:“这里任何人都不会 进来的,这幅画支撑着这位刚强将军的感情。”他深沉地说:“这是她给我画的自画像,也是她画的唯一的一幅 裸体画,你看,她很美吧,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她美。 你看,她的身体好似碧玉,洁白无瑕。你看,那线条, 那含着希望的一切。我每次来到这里,就看到她又回到 我的身边,她没有死。她送给我的结婚礼物,我十分 珍惜地收藏着。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遵照她的遗嘱, 要让他到美国留学。可是,我不知道往哪里弄这么一笔 钱。你看看,我给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
赵将军苦笑了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然后恋恋不舍地拉上幔。他转身时,发现身旁那位小美人眼里含着泪:“你一直在 想着她,所以就决定不再结婚了。” “我老了。没人要我了。”赵将军叹了口气。他转身 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兼书房。那里有一张办公桌,上边放 着电话机。尚小玉跟着出来,坐在沙发上。 赵卫军问:“你吃点什么,我叫厨师做,今天就别走 了,我们好好谈谈。”说着,就打电话通知厨师。尚小玉 说了句随便,赵卫军笑了笑:“其实我们军部有规定,我 是按客人的规矩加了两菜一汤的。”
“谢谢你。赵将军,听说令即赴美留学,我们华都 公司正好去美国派些职员。我可以想法让他以华都职员 的身份去美国,那样,他可以领一人的工资,可以去安 心求学。” 赵卫边听了摇头:“不行,不行。我不会那样做的。 那叫什么呀,既然没有工作,就不得领工资。我是讲原 则的。” 尚小玉淡淡地一笑:“我们华都这样包养了好几位高 干的子女出国留学,你不必在意。” 赵卫国果断地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不会同 意这么干的。尚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会同意这 么做的。” 尚小玉无奈,叹了口气:“将军真是原则性很强的啊, 那好吧,公司里的钱咱们不花用我的钱去。将来将军有 钱了可以还,令郎发财了也可以还,行不行。”赵卫国听 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那有什么。我有的是钱,把钱花到有用的地方, 不是很好吗?”她喝了口茶:“将军不也送我一包好茶吗?”看着,瞟了赵卫国一眼。看到赵卫国正朝自己看。 故意把裙子拉开,雪白的大腿露出来 ,丰满的臀部诱人 的迷人。她只穿了条卫生带,隐约可以看到她的阴毛。
赵卫国三年尚未动过女人,看到尚小玉这么美的女人,也还是第一次。其实,每看到之妻裸体像,他都有一阵冲动,但他都压抑了,今天他尚在对妻子裸体像地冲动和亢奋中,尚小玉正好朝他卖弄风情。他的心狂跳起来:“尚小姐,我……”他走向尚小玉…… 赵卫军从尚小玉身上,找到了失去的那种在妻子身 上的满足。同时,他为儿子也准备了留学的费用。尚小 玉给了他许多,但从没有向他索取什么。他不理解,尚 小玉图的什么。他原先有戒心的和尚小玉交往,后来那 仅有的一点戒心也没有了,只剩下的是对她的依恋。逐 渐地,他把对妻子的爱全部移到尚小玉身上。妻子身上 有的,尚小玉都具备了,妻子身上没有的,尚小玉身上 具备了,孩子身上没有的,尚小玉身上都有了。 赵卫国的儿子赵冬,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他是学理 工的,他的英武像父亲一样,他的漂亮却像母亲一样迷人。
在华北理工学院里,他是标准的美男子,是女大学生们追求的偶像。他身材修长,显得风流儒雅。一米八的个头更显出他的潇洒。他的成绩仅仅算得上一般,仅仅可以说能维持大学毕业。他有军籍,但他不像军人,更像一位艺术家。华北理工学院都没在这个北方城市里,这个学院曾接受了叶氏集团公司的奖学金赞助,在每年期终年会上,这个年轻貌美的女经理总要给大学生们讲一席话。她迷人风采,她热情洋溢的言辞撼动了每一个男大学生的心。她的财富和美貌同样吸引年轻人,赵冬同样被她醉倒了。他暗恋上了那个女经理,只是无缘拜会,他悄悄地给这个女人写了好多信。但一封回信都没有,因为这些信都被尚小玉像张废纸一样扔掉了,她每天都要收到那些大学生们的求助信。他们相识还是在赵冬的家里。那天是礼拜天。尚小玉去找将军游泳。将军因为有重要的军事会议不在。赵冬一个人在家里。他在报纸上剪下尚小玉的照片,正捧着照片发愣,尚小玉推门进来了。(尚小玉早已是将军的家的熟客,进门不再由警通凛。)
尚小玉以为有个姑娘坐在那里,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她看到对方正愣愣地看什么,便悄悄地来到他身后,她发现对方看的是自己的报纸上的照片,这才仔细观察,原来这是个男孩子。这孩子长得漂亮极了。那雪白的皮肤正透出红潮,那双美丽的大眼透出一丝忧伤。尚小玉好笑:“喂,干吗对着一 张照片独自忧伤。” 赵冬吓了一跳,抬头望去,立刻呆住了,他被眼前 这位绝美的女子吸引住了——尚小玉从天而降,这不是 做梦吧? 尚小玉用纤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喂,智障者,是不是 对镜空叹。你对我这么痴情,我连你是谁还不知道呢?”
赵冬忙说:“我是赵冬,华北理工学院的学生,我的 信你收到没有?” 尚小玉笑着说:“我没有见你的信呀。我一天收好多 你这样的信,还有那么多的事等我去处理,我哪有 空儿去看那些无聊的东西呀。大学生,我可没有你们想 象得那么浪漫。你爸爸不在家?” 赵冬才知道,她是来找爸爸的,忙从梦里醒来,便给她拿水果,倒茶,拿烟。 尚小玉坐下,笑着说:“我说你别忙活了。你真的对 我那么痴情吗?赵冬?” 赵冬说:“我日夜都想你,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是那 么一两分钟都可以。” 尚小玉笑起来:“我在你的心里有那么重要吗?如果 你今天没事,我可以陪你一天。不辜负你对我的痴情, 让你看个够,将来你害了相思病,我可吃罪不起呀,你 可是将军的命根子。” 赵冬握住她的手:“你真好。” 于是两个人坐在一起尽情地谈了起来。午饭是让人 送来的。尚小玉很健谈,赵冬听在心里,喜在脸上,他 时而痴痴地看着尚小玉的面孔发呆,时而端详她的每一 个部位。尚小玉觉得他很好玩,这是她一生见到的漂 亮的男孩子,一见到他,她的春心便控制不住了。有时 她还在忌讳这是赵卫军的儿子,自己和赵卫军的那种关 系,但越看赵冬,她心里越按不住地喜欢。这是令她 失望的男子。虽然他还有一股孩子气,但调情玩乐足够。
于是她开始挑逗他:“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交了好 多女孩子吧!”赵冬叹了口气:“我才看不上那些女孩子 呢?小玉,一看到你,我的心就定了,这一辈子我就是 为你活的,只怕我没有这个福分。” 尚小玉握住他的手:“你应当把精力放到学业上。你 知道你爸爸把你寄托多大的希望啊,他准备让你出国深 造。我现在就是想和你爸谈这件事的。女人是祸水。” “小玉,我不离开你,我是爱你的。”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赵冬,你明 白,只有有出息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你这么没出息, 我不喜欢的。你那么对我痴情,我明白,我也爱你。” “真的吗?小玉,你不是骗我吧·!”赵冬欣喜若狂。
“男女之间的情爱总有个高峰。高峰就是性爱。有 了那种关系后,你的好奇心就没有了。今天,我要完成 一次恋爱。” 尚小玉的目的终于得手,她和赵冬发生了关系。赵 冬更加热恋尚小玉了。他紧抱着她的身体,去吻这个雪 人一般的女人:“我爱你,没有比现在更爱你了。小玉,你给我了我一切,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我现在才明白, 像你这样的女人对我多么重要。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了。” 尚小玉穿上了衣服,望着赵冬的傻样:“喂,你不觉 得我并不是第一次和男人睡觉吗?” 赵冬愣了愣:“我才不管呢。我爱你这就够了。” 她给他理顺头发:“那好吧,那就爱我吧,你想干什 么就干什么。你妈妈让你去留学,你应当去留学。我会 去美国看你的。你应当当一个好博士,在科学上有建树,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赵冬惊讶:“你把我当成孩子?太不可思议。” “你不就是个孩子吗?看你那淘气的样子,真叫人 喜欢呢,好了,你要做一个乖孩子,听话的孩子。从国 外回来,你会变成一个男子汉了,那时,你不再会理我 了。我现在要照顾你,让你好好去读书。”她温柔地把头 依在他怀里:“我也明白,如果我有你这样一个男孩做丈 夫,我就很满足了。可是我不能。你也不会要我的。你 现在是爱我的容颜和身体,将来你成熟了,了解我了, 就会像扔手纸一样扔了我。”
赵冬用嘴堵住她的嘴,然后用舌头伸到她的嘴里,去添她的唾沫。他紧紧抱住她,“不,我不要听这些话, 我会爱你一辈子的。我永远不会再爱另外的女人。现在, 你勾去我的灵魂,也许是偷走我的灵魂。小玉,你第一 次出现在我面前时,虽然你在礼堂的远方,我一下子 就怔住了,天啊,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女郎吗?从那时 起,我就开始爱上你的。真是苍天有眼,是它把你送到 我的身边,爱你身上每一个部位,甚至是一根汗毛。现 在我得到你的一切——灵魂和肉体,你全部拿到我面 前……” 尚小玉怜爱地去理他的长发,他的头发上散出阵阵 清香,她叹息道:“啊,我好似在听你唱赞美诗。你看你 多么幼稚啊,一般男人去追求一个女孩时,总是把世界 上好听的话讲给她听,让她去心软,让她脱掉自己的 裤子,她满足他以后,他多会重新打量一下她的身体, 就索然无味地离去,他心里会这么想:唉,女人不过如 此。你却不是这样,坐在这里发傻,给一个不过如此的 女人说些傻话。你离开吧,安心求你的学吧。也许社会对你来说,还是一面没有打开的镜子。” 这样,尚小玉和赵卫军父子俩中间生存下来,她巧 妙地利用自己富有的魅力和身子,去勾引他们父子俩,使 他们两个都为她的神魂颠倒。其实尚小玉又怎么满足在 他们父子中间呢,她还和其他男人调情,以满足自己越 来越强烈的性欲。 远在海滨的阿逊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看到机会到了, 给将军邮去了那份资料,让这个将军了解一下那件事的 始末。然后,他用电脑向机器人发出指令,让他立即和 尚小玉取得联系,并且利用赵卫军这层关系,给唐兴旺 一个致命打击。
接受指令的机器人便以阿逊的面孔来参加北方会议,他亲自来到北方公司,受到了尚小玉的热情招待。尚小玉为了讨好阿逊,把肉体早已献给了对方,她一方面满足了自己,另一方面,她想控制华都公司,让这位老板听自己的指使。特别听说老板和仲秋分居后,便热情地和老板接触。 “沈总,好久不见了,你是不是出国了?为什么不到北方公司来呢?我好想你。”她热情地要扑上去。 机器人面带笑容:“尚小姐,我一直都很忙,其实我 也很想你。现在终于见到你,我很高兴。我把会议召到 这里开,是想和你多玩几天。” 尚小玉热情地说:“那好极了。我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天 呢?” 机器人收住了笑容:“你和赵家父子的关系我早了如 指掌,那是你的私事,我不想干涉,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任务,你可以让赵卫国出点力。”
八十二、计谋背后
尚小玉一听,脸都吓白了,她没想到,老板会把自己看得那么紧。她心里发慌,但又看到老板的面孔很平稳,稍安。机器人果断地说:“我们集团里和军界尚未有 什么联系,至少连一个中将都没有。刘卫国是个陆军中 将,而且前途光明,他刚好独身,你可以尽量接近他, 好能和他结婚,如果成功了,华都的股份里会给你记 下一大股份的。”机器人给她倒啤酒:“喂,亲爱的,你 安心去干吧,我们在等你的好消息。赵冬固然漂亮,但 作为生意人,你明白什么叫价值而言。”机器人坐在沙发 上,他在翻看尚小玉写字台上的东西,他对那里一份文 件很感兴趣:“现在有一件事情,总部给你二十万元的经 费,让你去和赵将军合作,把普城一个派出所所长关进牢 房里,让军事法庭出面,把他判成无期徒刑。这是我对 你的期望,去干吧小姐,华都从来不各惜金钱去赏自己 的职员的。”说着,他礼节性地朝尚小子玉吻了一下,“这 里的事情我亲自来处理,我知道怎么对付那些外国佬 的。”是的,这个高智能机器人安有三十多种语言辨别器,同时他能用十多种语言去和洋鬼子打交道,那些外国人 只能佩服这位中国老板超人的技艺和才华,尚小玉理 解这位超人的老板那么适应感情上的挫折——她以为, 当他看到自己和别的男人睡觉时,他会恼怒地把自己杀 死,看来他并不这样,他只是个商人,他是从商业的角 度去看待自己。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酸溜溜的,她用多情的目光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我怎么爱你吗?但 是为了我们的事业,你不是已经付出了吗?”他说完, 便转身走了,案子上,留下的是 20 万人民币的支票。 尚小玉无可奈何地用手指夹着这张支票,暗想,他 不知又泡上哪个妞儿了,她想到这里,决定朝这个将军 下点诱饵,这件事是不难解决的。她打电话给赵冬,她 很喜欢这个男孩的天真样,她听到了接电话的声音,“是 阿冬吗?我好想你哟,你下课到我这儿来下吗?我们好 久没在一起玩了,我们要玩个痛快,好不好。”赵小冬在 电话里受宠若惊地说:“太谢谢你了,这两天我做梦都在 想和你一起玩。我马上就去,你等着好吗?”她故意撒 娇:“忍耐一点吧,晚上见,我等你,我请你吃夜宵,你快点来啊,现在不行,现在我得准备和顾客谈生意,就 这样吧,亲爱的。” 她刚放下电话,赵卫国就走了进来:“跟谁打电话, 那口气我都吃醋了。”
她马上热情迎了上去:“是将军哪,你来了,我想死 你啦,快过来,让我吻一下。”她吻了一下赵卫国“你干 抹去了,让人家守房,这滋味真叫人难受啊。”赵卫国用 手托了托她漂亮的脸蛋:“你这么漂亮的小姐还怕找不到 漂亮的小伙子吗?”她听了,佯嗔:“你呀,人家说真心 话,你却说这么浑的事,我不理你啦。” “是我不好,今天布置这么好,有男人要来吗?” “不是你要来吗?你知道,我是会算的呀!”她不高 兴地说:“人家真心跟你好,你总拿人家开心。” 赵卫国便在梳妆台上翻几本杂志,翻着翻着,他忽 然对台上一张照片有了兴趣:这个小伙子好帅,男朋友 吗? 尚小玉夺回照片,“胡说什么呀,是我表弟,在你部 队里当兵。”
“我的部队,哪个师团的?” “坦克族,在后勤部四连三班当班长,名字叫沈剑, 你要照顾他呀!” 赵卫冬听了,一愣:“叫什么名字?” “沈剑,你认识他?”尚小玉观察赵卫国的脸色, 他没发现什么,马上说:“那好吧,往后你要多多照顾他 啊。” 赵卫冬叹了口气:“可能你还不知道吧,那沈剑被普 城县派出所的人给干了,现在身体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啊,你不是开玩笑吧将军,剑弟出事姑姑会对我 说的,我怎么就没有听过呀。” 赵卫冬:“地方保护主义一直干扰我们的调查工作, 我们军党委,军部研究了几次了,我朝大军区,军委转 向好几份材料,都没有听到有什么消息,半年了,这件 事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刚才我还去接见受害者家属呢, 我是尽到职责。公安部似乎都有他们的人,是你的表弟, 我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谈过呀。” 尚小玉听了,眼圈都红了,“看样子是真的了,将军,
你可要为剑弟报仇啊。”
她边说便流着泪水:“我姑姑只 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后半辈子谁 来照料呀,赵将军,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剑弟既然当 了兵,就是你部队上的人了,你曾在自卫反击战中,立 下赫赤战功,对自己的士兵都枪击好似无动于衷,你手 下不是有根杆子吗,你不会调去部队,把他们抓起来, 我可知道那些地方官在百姓面前的模样,山高皇帝远, 老天爷是老大,他就是老二,是些欺下瞒上的家伙,赵 军长,平时我也不求你办一件事,这件事无论如何要给 我们出出气啊,钱我不怕花,你亲自去北京找军委主席, 去找国防部长,你们都是当大官儿的,见了面好说话的 啊。”尚小玉说罢,又哭了起来了,只哭得那双大眼红肿 起来,赵卫国马上说:“唉,怪我多嘴,我不说对你说这 些。” 尚小玉听了,把茶杯摔在地上:“咋啦,难道说剑弟 让人家打死,你们部队也不管事,我说你们这些当兵的 也够松的了,特别你,人模人样地挂着中将军衔,连一 个小派出所所长都治不了,是治不了呢,还是不经心呢,鬼知道,现在明明知道是我表弟,你又要搁下不管。我 看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有心肝肺的,你把身心全部给了 他,他全不把你当成这么回事,好了好了,算我瞎了眼,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就是把这公司都 搭上,也要为我的剑弟报仇。”说吧,又哭了起来。 赵卫军听了,吃惊不小,他看到尚小玉生气的样子 很好看,但又不敢说什么,只好说:“原先不知道是你表 弟嘛,这件事是保卫处亲自负责处理的,现在我亲自抓 一下不行吗?钱我是不要的,这是原则。”
尚小玉不满:“钱不要,是原则,你原则,别人原则 吗?现在干什么不都得钱,这些钱你拿去,去找找你的 老上级,老同事,让他们都想法了,要弄个典行,把 姓唐的送到阎王爷那里去,也太无法无天了。”赵卫国苦 笑着说:“什么事情能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就好了,官场 上比商界更复杂,谁不知挨着谁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就是了。我一定给你办好,让你 满意。” 尚小玉破涕为笑:“这才像赵大将军说的话。”她吻了他的额头:“今年元月一日赔偿法都实行了,你要去争 取利用赔偿法呀!” 赵卫军说:“那是冤假错案起的,沈剑也犯了错误, 他在地方上和社会青年酬酒,看黄色录像,按照年纪, 他是应当受到处分的,小玉,事情是很复杂的呀!”
尚小玉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轻轻吐向天花板:“我不听,剑弟是没错的,那都是那群王八蛋胡编乱造 出来的,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们问问百姓 们,老百姓都爱憎分明的,谁是谁非,一问便知,唐兴 旺是什么玩意?你呀,不想操心就算了,别光找借口!” 赵卫军:“好了,我的公主,我一切听从命令好不好, 明天我就去上军区军事法庭去,明天我去北京,见我的 老首长,让他亲自批示处理这件事,保你满意。”赵卫军 说着,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放在鼻子上:“哎,我后半 生是为你生的,现在遇到你真是我的福分,我一定要尽 心尽力。说着,便伸到她胸口去摸她的奶头,她索性解 开怀,把一对雪白的丰乳露出来,”你还充剩呢,来,不 怕羞吃一口吧,“尚小玉双手托着一双雪白的奶子,把赵
卫国看得流出口水,他再也忍不住,用力托起她的身子,把脸埋在香扑扑热乎乎的乳峰间,”
“我要死了!” 尚小玉故意逗他:“才不呢,你大将军的尸体躺在我 床上,我不成了谋杀犯吗?赵卫国便把她放到床上,便 迫不及待去脱她的裤子,即使那样,我心满意足,咱们 到了阴曹地府,再做夫妻。”说话间已把个尚小玉脱得一 丝不挂,他急切地把她放在床上,忙趴在她身上动作, 尚小玉很会配合,二人疾忙中做了好事。正在飞鱼走雾 时,大哥大响了,尚小玉伸出酥手,拿过来大哥大,一 边动作,一边问:“谁呀?啊,军部的,找赵军长,他不 在啊!” 赵卫国了,忙把阳物抽出,尚小玉紧抱不放:“我不, 我不要你走。” 赵卫国说:“上头说来人看操,想来了,我得去应付 啊!” 尚小玉很无趣:“原来你赵将军也有人来管你呀,真 没劲。”她把双腿一松,让赵卫国拿出那阳物,却把她如 雪似玉的大腿带出一片沾物。尚小玉鬼眼一转:“你把人家这么好地弄脏了,你给添了。”赵卫国忙拿出一张纸去 擦那遍物,那漆黑的毛已分两旁,红里带紫的阳物张开 着口,尚小玉半闭凤目,把个赵卫国痒的欲罢不能,欲 舍不得,适好,外有人脚步声,他们才住了游戏,匆忙 穿上衣服了事,开门时,才知是警卫来找说是县委来了 负责人看操,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尚小玉忙用眼色瞟 赵卫国,赵卫国听了,忙说:“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给 你办了。”说罢,匆忙跟警卫员走了。
尚小玉送走那赵卫国,已是下午五点。太阳也已挂在树梢上,她忙去卫间去洗了身子,每到这时,这女子总要仔细打量自己的身体,这是造物主赐给自己的,她用心擦身上每一个部位,好似要擦掉赵卫国身上的气味,抹去赵卫国留在自己身上的影子。她绝不喜欢赵卫国,而是看上了他的权势,她不像别的女人那么表露的那么多,而是用心良苦地欲擒故纵,一步步地设,迫使赵卫国就范,而她真心喜欢的,还是那个华华公子赵冬,她现在觉得,自己悄悄地爱上了那个小白脸。这个长得神似林志颖的男孩挑起她内心的情怀,激发她青春当女真的情恋。
她每每工作暇余,都会去回忆那个小伙子的音容笑貌,她明白,自己绝不会同他结婚的,他只是一个谈恋爱的对象,不可能是自己终身的伴侣。尚小玉从洗澡间走出来,用浴巾把自己裹起来,来到自己的房间,这是华都公司的华丽的写字楼,这个写字楼里,住的大都是外省来的大老板,他们在北方都有自己的公司。尚小玉占领了一个单元,这个宽敞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住着,她可以任意地去干任何事情。她刚走出浴室,电话铃就响了,她拿起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打动了她,这个声音消失好久了,她曾为这个声音痛苦过,思念过。她的一切都是为这个声音活着:“小玉吗?我是叶秋,我明白,你们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明白,现在你要帮我,也就是阿逊要你办的那件事。 小玉,你要尽力去办。” “是秋哥,我好想你,你回到我的身边吧,我累得 很,累得很,你来了,一切都好起来的。你来了,我们 退了出去,你说过的,我们退了出去,一起过平民的生 活。”
“别说傻话了,好好干,为了我们的未来,小玉, 我爱你。” “我也爱你。”尚小玉真心地说:“可是,我们谁也 爱不了谁,我们已经够了,不要那么多了,把公司交给 阿逊吧!我们不需要那么费心思地去干了。我有了你, 我什么都不在乎。” 尚小玉对叶秋是真诚的,只要她看到他的身影,听 到他的声音,她就会把别的男人忘掉,她满脑子里装的 都是叶秋了,她是爱叶秋的,这种爱远远超过了她对其 他男人的感情。她会把生命献给他,她的一切都是为了 他,他是向小玉心里的一个永不倒的偶像,她听到他的 声音,心情就变得单纯的,那就是完全的思念。 “千万别那样,小玉,我们有个够吗?世界上的人 有个够吗?现在我不但拥有金钱,而且还拥有了政治权 力,我是一个政治家,你要帮助我做一个好政治家,帮 助我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的手在颤抖,泪水流在她光洁大理石般的面孔上。 “不,不,我不要这些,我只要你自己……”
“我的好宝贝,我今年夏天就有可能去你那里去, 我名义上去参加会议,实际上去参观我们的公司,好了, 别那样,你可以来,我在这里见到你。” “这种牛郎织女式的生活我受不了,我快要疯了, 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我离不开这里,我是这里的头儿, 这些事真烦人呀,我多么盼着早一日从这里挣脱出啊, 我们如果出手60%的股份,我们就自由了。” “千万别犯傻啊,我明白你会怎么办的,再见吧, 我的宝贝,小玉,再见,忍一下,我求你了,知道吗?”
“我明白。” 她放下电话机时,泪水已洗满了自己的面孔,她太 爱叶秋了,他是她人生的老师,他是她生命的支撑点。 这时赵冬推门进来,看见尚小玉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眼泪汪汪,他走到她面前,关切地问:“小玉,你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绝不饶他!” “你走开。”她看也不看,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你约我来啊,我一下午都是看着手 表达的,我的心都熬焦了,你怎么这么样呢?我得罪你了吗?我有什么错你应当告诉我呀!” 她才看清是赵冬来了,她看到了对方清秀的面孔上 挂满了委屈,她觉得他这样很好玩,她的心情好转了, 叶秋毕竟是远在千里,不能和自己共度良辰美景,更不 能帮助她满足越来越强烈的性欲,赵氏父子作为自己的 领头人,可以满足自己的一时性要求,何况,他们都有 一定的特点,她看见赵冬来到才想起自己约他来,马上 转为笑脸:“是阿冬呀,我心情不好,对不起,是生意的 一次挫折。我总是这样,唉,没办法,谢谢你来陪我, 我累了,想会一会儿,你不责怪我吧!” 赵冬看见她情绪好转,马上笑着说:“那里,何必为 生意的事去费脑筋呢?你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刚 才好怕人,一脸的忧感,好似一个失恋的少女,我以为 别人欺负你呢?”
八十三、父子俩儿的情怀
“哪能啊!”她笑了笑:“我有你做男朋友,谁敢欺 负我呢?你坐下,功课紧张吗?”她把他按在床上,勉 强地笑了笑。赵冬不高兴了:“我不喜欢你这样,你好像 我的妈妈,叫人受不了,我现在是你的情人,你不是约 我玩吧,咱们玩玩,我这些天差点对追我的女孩子动手 的,那些女孩都乐意给我解腰带的,不过,一想起你, 我都忍不住了。”他拈住她的手吻起来,她坐在他身边: “我现在没有兴趣啊,我很烦,那椿生意使我烦得很。” “那好呀,我来给你解烦。”他揽住她的细腰,她的浴 巾轻动了,那雪白的胸脯裸露在他面前,他忍不住地去 拉浴巾,浴巾脱落下来,雪白的肌体发着诱人的光亮, 她是那么细腻,线条分明,就是艺术家苦心挑选的模特, 也没有她那么绝美,她闭上眼睛,把双手放在胸前,浴 巾掉在地上,她的双眼似乎被点了红,那么自然地发着 山香。啊,他发现这女人是香精做成的,是白雪塑成的, 但她的感情却是一团红。一个绝美的长吻在配色的细嫩 大腿紧紧靠拢,把女人隐秘的部位紧合住。赵冬从来没有机会这么充裕地去欣赏她:“你在等我……你为我做 好了一切。”
他万分感谢地说,她一言不发,闭着眼睛,怪怪地躺在床上,这是用纯白玉做成的天神,赵冬呆住了,尚小玉把双腿叉开,那东西的毛已被剃去,那里显得很干净,很像一个娇美少女的嘴唇。“来吧,你不是想 玩吗?上来吧。” 尚小玉很会去玩弄他,让他吸乳,让他去添自己的 阴道旁的脏物,她以此为乐,但今天全没有兴致,任赵 冬在身上动作,她好像是一具皮人,赵冬一会儿便没了 兴致,“你今天是怎么了,小玉,我看你情绪不正常,他 坐在她身旁,她依旧光着身子躺在那里,她忽然呕了起 来,咳得浑身颤抖,那美丽的乳房也颤抖起来。她趴在 床上,把背部留给赵冬,雪白的背更加迷人,她把双腿 叉开,丰满的屁股更加性感,来吧,赵冬,原始人都这 样干。” 赵冬一下子俯了上去,果然情趣不同,但他的精力 已消去,他把浴巾给她披上:“你今天怎么了?” 尚小玉苦笑:“你不是想玩吗?现在完事了,你可以走了。” 赵冬抓住她的双眉:“不,我不问皂白,我决不走。” 尚小玉叹了口气:“不关你的事,是我的家事,我的 一个表弟让人给打伤了,是用枪打的,他是你爸部队里 一个中士,现在都半年了,打枪的人还逍遥法外。刚刚 接到家里的电报,你想想,我还有心跟你玩吗?你既然 来了,我又不好拉你的兴,只好配合你让你满足满足。” 说着,又苦笑起来。 赵冬听了,激动起来了:“有这种事,我爸知道吗?”
尚小玉叹了口气:“知道不知道有什么用呢?他是将 军,军团司令,而他只是一个士兵,根本不挂在心上,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现在的社会,谁管谁呀。” 赵冬说:“不是这样的,我爸常说,不爱士兵的将军 不是好将军,我去找他,让他去办这件事,你表弟叫什 么名字?” 尚小玉摇了摇头:“你是个学生,怎好让你去管这件 事呢,沈剑只有任天有命了。” 赵冬拉她的手:“别这样小玉,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件事我怎能不管。看到你伤心,我很难过,能为你解 除痛苦我愿意肝胆涂地,我认识爸爸的一个首长,他在 军委工作,他是个上将军衔,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他 和公安部的政委是儿女亲家。而且,我常到他们家玩, 我去一趟北京,就把这件事办了,别推辞了,小玉,否 则,我是很难受的,我是为你活的,你需要什么,我应当 勇往直前。”
尚小玉破涕为笑:“真谢谢你啦,你快去吧,剑弟的 生命尚未脱离危险,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 ”她转过身去, 在写字台里拿出一沓钱。“我不知你们的关系有多好,但 是现在办事是离不了钱的,你是个穷学生,不要推辞, 你了解这位将军,他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买点什么。”赵 冬推辞说:“他是很疼我的,你别再花钱了,你的事,我 还会再花什么?”尚小玉亲昵地说:“对人情世故上,你 不懂你应当住钱,然后再能办事,剑弟的事已经半年了, 我一点也不想耽误,我给你们学校请假,你好好去吧, 另外,你的担保人我找到了,是我在美国的一个亲戚, 你只管放心好了。”
赵冬感激地说:“小玉,你是世界上完美的女子, 我今生今世找到你,完全是我的造化,我马上去北京。” 尚小玉把一杯酒送上:“我这里有去北京的飞机票, 你可以立刻到机场去,亲爱的,为了你顺利进关,我敬 一杯。”赵冬接过杯,一扬而进,尚小玉吻了他的面颊: “赵冬,我是真心真意爱你的,因为你,我能做到什么就 做到什么,我是个农村姑娘,有今天这个场面,有你这 么帅的男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个人又抱在一起,赵冬用嘴吻去她脸上的泪,她 笑了,笑得那么开朗,笑得那么迷人。她确像爱神那么 有魅力,不光是赵冬所有的男人见到她都会神魂颠倒的, 她没有歌星那么张狂,也没有影星那么娇艳,她是实实 存在的美,任何一个男人,如果见到她,就会忘掉她多 么浪荡,即使是个婊子,谁也在乎不了那么多,所有的 男人都能得到她温柔的一笑而开心,赵冬是当代大学生 们的骄子,他有显赫的身世,有平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门梯,他的父亲是中国现代化部队的高级将领,有人 预料,这支强悍的军队是未来海军陆战队的前身。这次部队有强悍的战斗力,曾在国外出色地完成了总攻任务, 赵卫国是备受当代领导人青睐的英武将领,他治军严厉, 他练军英武在整个解放军阵营里赫赫有名,他的母亲是 个艺术家,是唯一登上巴黎艺术宝殿的中国女人,她的 写意手法使西洋画家们瞠目结舌,他又多才多艺,他已 录制了三首歌曲,他英武的身姿,多才多艺的才干,引 起了校园女花们的青睐,他被她们当成了偶像,许多女 孩子都朝他暗送秋波,他从来没有陶醉过,动心过,有 的女孩子故意用雪白的乳房去勾引他,他显出做爱的样 子,曾多少红颜流泪,少女伤怀啊!可是,他现在当真 被这位女人迷住了。他平时那种白马王子的气派不见了, 她想当她的仆人,为她做一切。他能为她帮上一点忙而 高兴,自从认识她——不,自从见到她第一眼时,他就 完全神魂颠倒了。他时时刻刻地都想念她,他给她写了 一封又一封的信,她表白自己的感情,可她却置之不理, 他伤心,以为她看不上自己,在他心里,尚小玉是世界 上完美,纯洁的女子,他爱小玉,是真心的,那么 纯真,他是把尚小玉当成了爱神,他以为,尚小玉是爱自己的,如果不爱,她不会把什么都交给自己。
现在,小玉为表弟的事愁眉不展,他怎么坐视不问呢,他和尚小玉吻别,小玉拉着他的手脉脉含情:“阿冬,你能帮上 我的忙,我很感激,我只有一个姑姑,也只有这么一个 表弟。” “说什么呀,你给了我那么多,我一点也帮不上你 的忙,我一直都惶恐不安。现在机会来了,我乐意这么 干,你明白,我是爱你的,我明白你也是爱我的,你是 我的,我也是你的,咱们已分不清你我。” 尚小玉依在他怀里:“是的,我是爱你的,作为一个 女人,只有献给那些,才能表达怎么爱你,现在我什么 都不说了,我是属于你的。我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 的。”尚小玉把手伸进他的腿前:“还有兴致吗?”赵冬 立刻兴奋起来:“啊,你又活了起来。”尚小玉把浴巾脱 掉,扔到一边,那阳物旁边早已是湿津津的一片,两条 雪白大腿来回锉动,那被剃了毛的东西一张一弛,她 满脸绯红,轻声呻吟起来。整个身体像刚刚造过的莲荷, 那么细嫩,光滑,雪白的肌体偶尔散着香气,满头的乌黑发亮长发像瀑布似的散在粉红色的床单上。“妈妈如果 活着,一定会做出创世杰作的,其实,你就是创世杰作。” 赵冬府了上去,“乖儿子,你吃奶吧!”她双手抱着阳部, “你吃我的,我吃你的,来吧!” 两人忽忽做了好事,赵冬便要离去,尚小玉赤条条 地送到他们房门口:“门外有车停着,你快去吧!”赵冬 真是依依不舍,还朝她的身体看。“我等着你。”她朝他 嫣然一笑,便转身回去了,她回到屋里,吃了一惊,才 看到里边站了一个男子,她此时怎么也找不到衣服,整 得脸红到脖根:“你怎么进来的,你来干什么。” 这男人本是她的办公室主任。他却不慌不忙,把衣 服给她拿上:“我不是故意的,有件重要的事情我要对你 说。”她马上穿上衣服,“这件事你要给我保密,从现在 起,你的工资上浮二百元,如果有什么风声,我会辞退 你的,另外,你明白黑道也不是吃闲饭的。” 办公室主任道:“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有重要的业务 必须请你签个字。”办公室主任拿出公文包,找到合纸, 她顺便朝上面签了字,办公室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退去了。
尚小玉觉到什么不对,马上打电话:“喂, 是阿标吗?我的办公室主任他活得太没意思,你要帮他 点忙,好不好?好,谢谢你,事成之后,你可以得到 7 万美金。我知道你会送他到什么地方。再见!”她松了口 气,坐在沙发上,点着一根烟,朝天花板呆望,她又想 起叶秋,她想哭。 事隔三天,他的办公室主任因车祸而死去,据说, 他是打麻将喝多酒才出事的,肇事司机早已逃之夭夭, 据目击者证实,那辆车是个半旧的天津大发车,没有牌照, 而且褪掉好多漆,司机是个半个子老头,警方怀颖是谋 杀,经过全市的调查,所有的天津大发车都有牌照,而 且没有发现有哪个苍发人,这个案子只有不了了之。 军委是由两个上将来集团军参观的,这两个上将一 个是军委委员,一个是副秘书长,随同有参谋部副秘书 长,陆海空的作战部长,一共有十多个人。他们是坐专 机来某集团军的。集团军司令赵卫国亲自带领警卫连到 机场去迎接,其实大家都是熟人,他们主要去看坦克旅, 坦克旅是全部现代机械化部队,里边有四个团,一个独立营,一个空军大队,坦克旅的装甲车大都水陆两用, 这支部队去攻占某战略目标,能迅速地占领要地,素以 旋风铁旅著称。
这是赵卫国的拿和部队,也是这支劲旅的全部得力所在。军区,军委都对其非常重视,这次三军要员到这里参观,主要是决策未来陆战队的筹建工作。赵卫国作为这次活动的主角,心里是十分高兴的。参观到坦克旅,由旅长陆少夫作陪,尚小玉事先知道,在华都大酒店里为这些高级将领们定了耗资上万元的午宴。华都酒店这天是封闭式营业,这是叶氏公司独营的豪华酒店,是本市唯一的五星饭店,这些领导人住在里边。特警连开进作保卫工作,酒间,赵卫国对于诸将说:“这场盛宴是一位企业家赠送的,这是一位爱国的个 体经营者,我们军的诸多文化娱乐产品都是她捐助的,她 还成立了奖学金基金会,为华北大学贫困学生提供奖学 金。” 军委委员说:“像这样的好人现在真是不多了,你应 当把他引见引见,让我们认识认识他。” 副总长说:“这件事不好吧,军界好不要和企业界来往。” 军委委员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当年我们打天 下时,是和老百姓紧密地在一起的,他这么重视拥军助重, 作为军队领导人,我们应当见见他,赵军长,你请他进 来。” 赵卫国对警卫说:“去请尚经理。”
不一会儿,尚小玉轻飘飘地来到诸将面前,大家都瞠目结舌了,大家以为这个企业家是个英雄的男子汉,谁也没料想是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尚小玉今天着意打扮了一番,她身着一床粉红色的沙被,一对丰乳被雪白的乳罩罩住。她身材苗条,步履轻盈,面含春风,眼若流水。“诸位将军,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我们照顾不周, 还请原谅。 ”赵卫国做了一个介绍,然后,尚小玉便陪酒, 尚小玉口一抿便喝去一杯杯好酒,赢得诸位喝彩。 酒到三巡,尚小玉忽然哭起来,众将不解其意,赵 卫国叹了口气说:“她的表弟在坦克旅服役,回家探亲, 被普城派出所打成重伤,现在生死未卜,而犯罪分子唐 兴旺却逍遥法外,尚经理一见诸位,想起这件事了吧。”
军委委员问陆少夫:“陆旅长,事情出在你们旅,你 说说情况。” 陆少夫气愤地说:“什么事儿,全是地方保护主义做 主,光天化日,在村里竟对现役军人开枪,理由是听人 说他有犯罪行为。在一无调查,二无证实的情况下,他 们便去抓人,开枪打人,这是很好解决的事情,地方不配 合,我们去普城多次,耗去好几万的经费,现在还无结 果。我们问军区,军委和公安部去了材料,也无结果, 连回间也没有。说实在的,这件事不解决,我的心有亏 呀,如果那家伙真的逍遥法外,我这旅长不干了,回家 种田去。” 赵卫国说:“再不解决,我就派人去,他妈的把他们 都毙了。” 副总参听了,气愤地说:“我回去立刻去公安部要 人。” 尚小玉把印好的材料送到上面,大家看了材料,更 加气愤,都说:“这太不把我们看眼里了,我们在保护他 们的安全,他们在危害我们的安全,公安部有什么理由不交人。” 尚小玉看到火候一到,便退到一边去了,下午一班人继续去参观军队操练,路上,军委委员对赵卫国说:“那个尚小玉很有意思。她是个很有本事的女人。”他说 的意味三呆长,“人漂亮,办事也漂亮,”他回头对三军 领导人说:“公安部的同志知道这件事吗?”陆少夫说: “我们已发去电报和信件,但没有得到答复,得将军您 亲自去过问。”军委委员说:“军委没有收到这类信,这 件事我负责,两个副主席忙别的事,主席还有政务和党 务。常委里只有我负责过问这件事,我回去一定要查查 谁扣了这个东西,解放军报应当去问一问,让他们派记 者去一下,然后发出来。”他对身边的秘书说:“和公安 部交涉一下,太不像话了,什么执法部门,简直无法无 天了。”他看了看手表:“我们要把这件事当成一件事办, 大家以为如何。”因为在宴会上,这些军中要员都受了赵 卫国的红包,他们都知道赵卫国一直独身,现在和这么 漂亮的女人走在一起,一定有什么缘故,赵军长虽是个 中将,可来头并不小,他是新军人的佼佼者,备受一号领导人的青睐,他前途无量,谁也何不卖他一个人情呢,所以委员和他的随员们,都同意都有意给赵卫国一面子,随即商定,由秘书草拟,这么多人签字的调查报告,向军委,中共中央纪委,中央纪委,中央政法委联合上书,要求严惩唐兴旺,并且,以法惩治对这个案件重重设障的不法人员。
这拨人马在此市待了三天,尚小玉施展了做生意的手腕,把这些军队武夫逗得神魂不定,特别军委委员,对赵卫国说,他要亲自会见这个女孩子,赵卫国当然心情不好,但是为了讨好上司,也就不在乎一个女人了。便亲自跑到尚小玉处,对小玉说:“这回你可要出风头了, 老头子很欣赏你的才干,对你拥军助军很感兴趣,决定 单独会见你。”尚小玉一听,心里暗暗高兴,因为她有机 会去接近军方要人,可以在他们面前吹吹叶秋,使他官 运亨通。另外,她可以跻身上流女社会,成为将军们的 女神,但她明白,赵卫国是极不情愿让自己去办这件事, 尚小玉深知赵卫国此时的心情,便故意 着脸:“你们男 人都是什么东西,不拿女人当人看。我一看那个什么委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卫国嘘了一声:“你可不敢胡说,他是军委委员, 副秘书长,是军事委员会里的常委,是红人,他的权力 可大了,我们当高级将领的,都望着他的脸说话。我是 为沈剑的事才这么说的,要想替沈剑报仇,你得亲自会 会这个罗老头。” 尚小玉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权力大得没人管呢?谁 知上头还有那么多的头头。可话又说回来了,他们吃了 我那么多的礼,这些东西,就是送给狗,也知摆摆尾, 他们如果不把这件事办了,那还有良心?” 赵卫国笑起来,用手托起他的下颜:“你呀,真是除 了赚钱,啥事不知呀,你看那些眉上挂着将印的将军们, 那一个如果讲良心,也不会熬到这个地位上了,现在的 事,大都是轰雷大,雨点小是不顶用的,小玉我想他一 个堂堂的上将军,不会对你一个普通女子有什么想法, 为了沈剑,应当去一下,就算我求你了行不行。”说着, 赵卫国便弯腰作揖,被她拦住:“你们这些男人呀,满口 的仁义道德,一肚的男盗女娼,好了,按你说的,为了我的剑弟,我去。”
赵卫国走后,尚小玉便坐在写字台前,仔细打量自已经过淡淡化的粉面,她觉得自己已经变了,她素雅的美丽,已加上了点点妩媚,岁月使她或早地踏上一个陌生的生活途径。这对她来说,也许是福祸来小。她更料不定自己的前程在哪里?但是,对这种纵欲,豪的生活,她已经习惯,她已像一个欠在人际中滚爬的风尘女子,远远失去了她这个年龄上应有的天真无邪,她似乎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她怎么也爬不出来了。电话机响了,是阿逊打来的电话,这个电话以普城打来:“小玉 ,你做得很好,你会成功的,我听着你的 好消息。唐兴旺蹦不了几天了,我要叫他是郑氏家族破 灭的一个警钟。现在碧波的日子不好过了,真有趣呀! 你的叶秋要成为市长,省长,国家主席的,他会的,你 看他的才华在发光。” 尚小玉一愣:“是沈逊吗?你多时回去的,会开得怎 么样?怎么没吭一声?” “啊,是这样的,我不想去打扰你的计划,会谈破裂了,未来世界经济大战要开始了,你不是要去会罗笑 吗?快去吧!”
八十四、罗笑将军和风尘女郎
罗笑是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的副秘书长。他是反间谍老手。他一度曾担任过公安部的侦察司长,是自卫反击战的一个参谋长。他曾在异国他乡,出色地完成了几次侦察任务,他由上校提升到了现在的上将委员,完全是靠他的治军严谨和雷厉风行有关的,他是平民的儿子,老家是江西老区,他的父亲曾是老红军,但现在依旧在农田里耕作,因为老头子做了逃兵,儿子并不是孬种,是个出色的男子汉,他像所有的矮个子那么精悍,更像所有的南方人有一张精明的黑脸膛,他精力充沛,健谈,而且善于表现自己,在许多问题上,他往往与众不同而一鸣惊人。他很忠于自己的妻子,那是海军医院的一个护士长,他今年五十六岁,长着硬茬茬的胡子,小眼,说普通话夹着瑞金方言,他并没有被女人动过心,他的秘书和办公室主任,他的专人医生,他的厨师,他的生活勤务兵都是男的,他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儿子一个是某师的作战室主任,另一个儿子是个飞行大队长,她的女儿是个电视演员,在南方有一家电影公司。他的家庭是美满的,妻子是一护大学毕业的漂亮女人,虽然年过五十,但风韵犹存,完全像一个三十多岁女人那么迷人。罗笑对这个女人是满意的,并不再有外遇的打算,在将军们中间,生活作风上,他是个楷模。
赵卫国同意尚小玉去见罗笑,是认为罗笑不会对尚小玉起什么反意的。而女人的观察力是非常纤细的。尚小玉一眼就看出罗笑对自己有那种意思,尚小玉当然更喜欢和赵冬这样的男人有那种关系,但是为了达到目的,她满不在乎去和上了年纪的,象罗笑赵卫国这样有权势的男人接触。她是有目的,何况,这些男人更老练更富有经验,她喜欢冒险,又喜欢去干一番事业,况且,她是叶秋去做这一切的,到了傍晚,她着意化了妆,化妆的更显妩媚多姿,她穿上秀明的真丝礼服,高挽发髻,显得既迷人又有丰姿。她在大酒店的高级房间里点上了香烟,在思考着将要发生什么事。的确要发生什么事,她的心在跳,她从来没有侍奉过如此高贵的官员。这个显赫的将军将给她什么好处?她不敢相信,但她只是满足他一时的欲望,这就是男人的占有欲,其实那只是观念上的一种定义,是把性作为女性特有的权利。事实上,她并没有失去什么。晚上七点钟将军的秘书来请尚小玉,一见到尚小玉,这年轻的军官愣住了,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艳的女子。她穿一身雪白的长礼服,漂亮的脸蛋上浮着勾人心魂的微笑。她苗条婀娜,性感迷人,透过礼服,你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那绣着白色莲花的粉红乳罩。把两对丰乳定在胸前,但胸上部依旧可以看到她那迷人的乳沟。她的脐眼隐约可见,是涂了膏红的,往下是一个三点式裤头,把丰满的屁股完全蒙在一种白色雾沙里。她站在那里,飘来阵阵香气,年轻军官不知所措,尚小玉亲切地问:“请问,有什么事?” “将军有请,将军现在正看新闻联播。”他语无伦次 了。 尚小玉点了点头,走向他,他的心都跳出来,尚小 玉走到他面前,用胸部对着他,他几乎停止了呼吸,尚 小玉用含情的口气说:“你怎么了,我很怕人吗?很丑吗?” “不,我简直被你的美惊呆了,你绝不是凡人。” “你的将军不是请我吗?” “他正在看新闻联播。然后他喝茶,喝茶之后,他 会在阳台上看几分钟的月,再思考一下军中要事,你去 的时间只有八点钟以后,他开始吃夜宵了,这时,他会 见他想会见的人,他会回答你提出的问题,也会解决你 的问题。” “啊,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可以坐下聊聊, 你喝点什么,咖啡,还是饮料?” 他说:“我喝矿泉水。” “那好吧,请坐,来到我这儿,你不要客气,随便 坐坐。”他给她倒了杯矿泉水,给他加了点什么:“你跟 罗将军多少年了?”说着,坐到他面前。 秘书不敢抬头看她,气息有些粗:“我跟他已有七、 八年了。我一直在他身边工作,罗将军可好了,平易近 人,而且是个清官,有前途。”他喝了矿泉水,觉得心里 一阵阵兴奋,他被她的香气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听我的话,信任我。”说着,他低眼去瞄尚小玉,被她迷人的大 腿吸引住了,三点式的大腿根边,露出美丽的阴毛。“你 怎么不敢抬头啊,你抽烟吗?”“不,你太美了,美的 让人受不了。” “你言过其实了,抬起头,才像个男子汉。”
他抬起头,看到火辣辣的目光,他忽然跟在她面前:“答应我吧,我受不了啦,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干,你要 什么我都给你。” “别这样,这会失去一个军人威严的形象。你这么 奉承一个女孩儿,她自然喜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 我来求罗将军,是因为我的一个当兵的表弟被老家派出 所打伤,他到现在问题还没有解决,我的姑姑只有这么 一个儿子,也全指这个儿子,现在生死未卜,前途也有 危险啊,你要在罗将军那美言几句,我们会记住你一辈 的恩德的。” 秘书说道:“只要能替尚小姐解除烦恼,一切问题就是 我都要帮的。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替你效力。” 尚小玉温柔地扶起他:“柴秘书,别这样,你不就是
想和我睡觉吗?这有什么关系呢?只是罗将军那儿,你千万要美言几句,再说,赵将军长你能不能得罪得起呀,他可是追我的,你们犯不着为我动刀动枪的。” 秘书说:“赵将军都那么大的岁数了,我不相信你会 跟他。” “他那么有权有势,我能不答应吗?像你这年轻有 为的男子汉,我是不敢想的,我一个女人家,扛着这么 一个大公司,没有个后台是不行的,赵军长虽然上了年 纪,但他心眼是好的,而且肯给我帮忙,柴秘书如果你 不嫌我丑,我一定会伺候你的,你来呀,难道还用我亲 自动手吗?” 尚小玉和柴秘书在房间里玩了许多花样,不觉时间 已到,尚小玉便到卫生间洗身体。她让柴秘书给她捶背, 柴秘书又对她的身子陶醉了一番,自然不在话下,尚小 玉是情场老手,色情专家,把柴秘书逗得魂不附体,两 个人在一块又干的柔情万般的恩爱,尚小玉总是要男人 去添她那外阴,她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他们尝够了女人的一切,才算对得起她,她和男人睡觉,既不图金钱,又不图地位,只是图一时快乐。
尚小玉收拾停当,便由秘书领着,一同去见罗笑将军。罗笑将军看过新闻联播,便喝了茶,看了月儿,今天他不准备吃夜宵,坐在房内沉思,他前面放着尚小玉穿泳装的衣服,赵看越喜欢,他是高级将领,俗话说英雄配美人儿,如果尚小玉能到手,他一生足矣,他向来不曾对女人有什么兴趣,总以为自己的妻子是人间美的女人,今天一见尚小玉,他才明白,天外还有天,尚小玉强妻子万倍,她年轻,漂亮,可以说是天姿国色,人间绝伦,他罗笑出生入死,在官场上滚爬了这么多年,美女见过不少,但像尚小玉这么绝艳的女人仅仅一人,是的,仅仅一个尚小玉,曾使多少男儿掉魂,使多少像他这样的老年人唤回青春的回忆,尚小玉有求于人,对他罗笑来说,这件事是小事,是极容易办理的,只需他罗秘书长一张纸条,一个电话,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只是中国太大,事情太多,他管得了那么多,十多亿人口的国家,也不能一一地由他这个副秘书长一一亲自过问呢,全军那么多士兵,这些士兵和老百姓们在一起,和许多地方官员接触,能会不发生冲突了,他是那种积年堆在公事堆里的人,这些人都是些满脑子得过且过的好干部,这些无所作为的官员远比那些想法捞钱的人们强上万倍。
他从北京到这个城市来,看许多将军和他们谈了许多事情。他和赵卫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他们都是著名的团指挥官,他在老山待了几年,在国际军事观察团里,他去某国负责权力移交工作,而后,他去西部边防把任集团军司令,负责象征性军事演习,在这次演习中,他平了西藏又一次叛乱,他由中将升到了上将,调到军委工作,他只是军委里的一名普通的将军,北京动乱时,他成功地指挥了镇压暴乱的行动,从而一跃成为军委的常委,副秘书长,他了解老同事的苦衷,这次来此,有意排拔赵卫国。八点过几分,尚小玉跟着秘书来到门口:“请您单独 进去和将军谈谈。” 尚小玉不好意思:“这个,还是请你一起进去。” “将军会客,从来不许我们进去,去吧,亲爱的, 他不会伤害你的,他是个好人,平易近人,你去了,他 会听你的话的。”秘书吻了一下尚小玉,自己退回自己房 间去了,尚小玉嘴角上挂了一丝笑意,她轻轻地敲了敲 门。 门开了,将军亲自给她开门,他很沉着,那满的黑 发可能是刚刚染过,有些发着药香味,他穿着将军服, 身子很挺直,他保养得很好,面部发着红光,他望了望 尚小玉:“是尚经理,欢迎欢迎,里边坐,里边坐。”他 站在门口,斜着身子,尚小玉点了点头,从他前面斜身 过去,过去时,故意碰了他的肚子,他吃惊地发觉,这 女子像磁铁一样吸引人。 他们回到房里,尚小玉多情地看了罗笑一眼:“罗将 军,来到我们叶氏集团小地方,我不能满足你的意愿, 真是不好意思。” 罗笑朗声笑起来,他矮的个头儿有些让人看起来有 些精悍,他站在尚小玉面前,大约在她肩下。但他有军 人的威严,他回去看了看门,发现门很好,便坐下,捧杯茶品着,他的普通话里夹着江西口音,让人听起来好 似伤风:“尚小姐,听说你对我们部队的工作很支持,我 特约你谈谈。”尚小玉笑灿灿地说:“这有什么好谈的, 我们能有和平的环境去做生意,还不是军人的功劳,老 百姓谁不喜欢军人,只是现在那些基层干部,什么都不 怕,什么法都不在乎,就拿我表弟这件事来说吧,明摆 着的事,就是不给处理,当兵,一分钱不拿,在社 会上一点地位都没有,太没劲了!” “像这件事情,毕竟是少数,我们的国家多数是好 的,相信军队,相信党,你不要泄气!”
尚小玉坐在他的对面点着一根香烟递了过去,罗笑接烟时,正看到她那雪白雪白的一对奶子,只痒得他哽唾沫,待他稳住情绪后,尚小玉又叹了口气说:“罗将军, 小女子虽然是个做生意的,可中国的商人能和官场隔 绝?你们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别给我拿官腔了。你们这 些当大官儿的,大都是半开门戴面纱——假正经,其实 呀,一见钱,都眼开了!” 罗笑听了,心里不是味道:“那是个别人,我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中国的官十个有九个都是坏的,只有罗将 军是好人,所以我才来求你,来这里找你给我办了这件 事。” “这件事不好办。我们写一个条,也不管什么用!” “你只要和中央里说一声,给普城县委书记点权力, 他一定办好这件事。” “什么人,你说说看。” “普城有个正经人,是县委书记叶秋,你去那里, 就会明白,郑氏家族统治着浦城县,现在那里,成了国 中国了,而他却没有一点权力,县长郑碧波手下有八大 金刚,这个唐兴旺就是其中一位,另外的几位,遍布普 城全县,他们是郑碧波的死党,而且都根根相连,县委 书是个空架子。” 罗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把叶秋的名字记上: “这件事情我会全力办的。” 尚小玉听了,满心欢喜:“罗将军不以生活作风正派 出名,给你钱你绝对不要的,但作为一个女人,我明白罗将军的心思,我是一个乡下丫头,混到今天这一步, 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你明白,我的公司为什么叫叶民 公司吧,是叶秋帮我走出农村,是他指出我的才能,为 了反驳他,我把我的公司叫叶氏公司,虽然叶氏和华都 合并,但我依旧觉得,叶秋是我见到的一位好官儿。” 罗笑点了点头:“这是件小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会 派人处理好这件事。”
尚小玉用热辣辣的目光望着罗笑:“我要罗将军亲自 出兵,你不答应我?你回去后,立即去找主席,让他亲 自签字,我要唐兴旺死,你听见了没有。”说着,便坐到 罗笑怀里,把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纤体塞给了罗笑, 把一个软乎乎的屁股坐在他的衣物上,罗笑再也控制不 住自己了…… 罗笑从来没有这么享受过女人的乐趣。一次做完, 他觉得心情格外舒畅,这女子床上功夫十分了得,更何 况她周身洁白无瑕,更让罗笑惊喜,尚小玉年轻,活泼, 有弹力,是妻子远远比不上的,她把柔情和热情,情欲 和情爱真真假假地用到了极点。罗笑享受了一生中快乐的之恋。 尚小玉陪罗笑一夜,直到罗笑回北京,还恋恋不舍, 罗笑要带小玉去北京,无奈小玉尚有事业,只得含恨离 别。
八十五、巧妙周旋
尚小玉巧妙周旋,办成了这件事,有电传给总部阿逊,阿逊听后非常满意,随即奖尚小玉十万元美金,电汇华北某城尚小玉处不提,阿逊一切都安排停当,便回到海滨市,普城之事,托那叶秋仔细对付,他回到海滨市,亲对郑志娜,这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是郑碧波心爱的养女,他决定利用一切手段,要把志娜搞到手。
春天过去,便是炎热的夏季,美丽的海滨城市来来往往的海风,华都总部的白色大楼上飘着彩旗,这是总部为纪念华都诞生八周年而举行的隆重典礼。三十六岁的董事会主席,总经理沈逊和华都全体高级职员,总部工作人员坐在一起,为华都事业蓬勃发展而干杯。分居两地的仲秋没有在会议上露面,据沈总介绍,这位三十岁的夫人因为有小病耽在旧金山。据说,她开始长期住院,她每天靠一种名贵的药去维持生命,这次会议没有女主角,使会议开得有点压抑,人们都不知道这个商业帝国将公布什么变故。
郑志娜作为华都出版公司的业务主办出席这次会议,她在华都集团里,只能算是一个中层职员,她是没有资格出席这次会议的,但出版公司安在总部内,她像其他职员一样,同样有幸聚集在这高级职员中间。她是不出眼的小女孩,她虽然长得漂亮,可在今天的盛会上,她的美貌并不能引起许多人的注意,这里的美女如云,多得使人目不暇接,志娜衣着朴素,谁也不会相信,郑氏家族成员会出现在华都公司里。
照例是总经理先生做短暂简洁的讲话,这次讲话会使人们坚信,华都前程似锦,兴旺发达!会议进行到高潮时,沈逊做出让人吃惊的人事变动:“朋友们,同仁们,今天是我们华都人值得庆幸的事情, 也是我们十分幸运的事情,因为太平洋文化公司在东京 正式成立,华都作为他的支持者,成为公司的重要成员, 该公司主要联系环太平洋国家的出版业务和各家出版公 司联出版新畅销书。我决定,派叶少民先生出任华都 公司全权代理,处理华都在海外出版问题。”他说吧,开 始鼓掌,大家热烈鼓掌,沈逊说:“叶少民先生一直担任 华都出版公司副总经理,主编,他为我们华都出版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我宣布,奖给叶少民先生十万人民币 资金,另外,华都出版公司总编辑和主编二职,很有相 似之处,我决定撤 总编辑一职,保留主编一职,华都 出版公司总经理仲秋女士,由于长期在海外工作,近期 又有病不能到任,对出版公司正常工作不能亲自领导, 所以我决定,换去她总经理一职, 病情好转后,再主 持其他事务,依旧保留华都集团副总经理之职。”
这一重大人事变动,是华都成立八年来最大的人事调整,在这次会议,他撤了一部分人的职,提升了一部分人,又选拔了一群人。人们在揪着心听着,郑志娜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她看阿逊的沉稳不乱的大将风度,后,她看到阿逊手拿酒杯,走到自己跟前,朝众位说:“现在我介绍一 位新职员,也是我公司新的同事,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郑志娜小姐。” 志娜立刻站了起来,朝众位致谢。 阿逊说:“大家明白,我们华都的基业是出版业,无 论音像,还是书刊,他是我们的发源地,我们华都有今 天,华都出版公司的贡献毋庸置疑,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出版公司需要一个杰出的领导人,这个人要有较高的 文化鉴赏力。现在,我宣布,郑志娜小姐将是华都出版 公司的主笔,总经理。往后,华都同仁,要共同合作, 齐心协力,共同把华都办好!” 全场立刻爆炸了。这的确是个爆炸性的新闻,华都 的高级职员们不得不重新去打量这个重要的同事。这女 孩子只有二十多岁呀,她年轻,漂亮,胸有成竹,但总 还带着天真,她担任了出版公司第一把交情,将意味着 什么。她是唯一的郑氏姓氏跨入华都公司的女人,她的 确说得上漂亮,但绝不是倾国之貌,在华都集团里,她 只能算得上中上等人才。为什么她有幸从一个普通职员一 跃成为高级职员呢,连郑志娜自己也不相信。可是老华 多人都明白,这个职位一直由老板娘占着,是天然总经 理夫的座位,她,这个默默无闻的女孩,难道会取代仲 秋吗? 她有什么来头? 但她年轻漂亮,前途无量,众人不得不对她刮目 相看了。
志娜坐在华都出版公司经理的办公室里。这个办公室里同时挂着集团公司副总经理的科室牌。阿逊让人用纸把这个科室牌贴住。这是仲秋的办公室,里边收拾得干净,豪华。办公室同时是卧室,连接着洗澡间,里边装饰豪华,有许多世界名画真迹。地上铺着地毯,她配有一辆夏利轿车,开车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司机,她以前是给仲秋开车的,仲秋走后,她一直闲着,几乎要失业了,现在来了新的上级,她重新派上了用场,办公室里配有两部电话机,一个大哥大,还有对讲机,里边放着许多大书橱,这里专门审大的出版物使用的,有个七十二寸的大彩电放在旁边,一边有发相机,这是专门审阅发生前的电视剧的,两排沙发是真牛皮做成。有个冰箱,里边装着各种饮料供经理口渴时饮用,多维电视机放在另一头,它是放在卧室门口的文件柜上,这里包括传真机和打字机,郑志娜第一次来到这里,她才发现,做一个经理多么气派,她一到任,集团公司便送来两身礼服,是专门应付各种生意场合的,另外,像其他经理一样,给她配有各方面的生活用品。
郑志娜一步登天,在华都集团里引起很大的波澜,她本人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子拿到上千元月薪的工资来。她知道,论资历,她在华都远远是排不上号的,华都也不乏大学生和硕士博士生,她怎么上去不到半年,就当上了出版公司的经理呢?会后,阿逊约她海边散步,阳光明媚,海浪滔滔,他们在柔和的沙滩上慢走:“怎么样,小娜。” “我不明白,你怎么这么信任我,相信我会领导好 一个出版公司,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不明白,小娜,好好干吧,我有直 觉,觉得你行,你能担当此事重任。啊,多好的大海呀, 多天不到这里散步了。”他回头望着志娜:“以后你就会 明白,这里有两个业务经理,一切由他们去安排,而公 司里不能没有经理,慢慢地,你就会了。” “我想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姑姑?” “她?这不关她的事。你好好干吧!公司里的事是 由董事会决定的,我自己也没有什么权力,小娜,是大 家看中了你的才华,公司需要后继有人,需要年轻人担任
重要职位。你不过是赶上了节骨眼,这是机遇,机遇对一个人来说是很少的,你要善于把握机遇,才能成功。” 他拾起一个五彩贝壳,仔细端详起来:“多好的贝壳啊, 这是大自然的杰作,我们许多事情得谢谢大自然。” 志娜沉思,海吹散了他的披眉长发,她那美丽的大 眼含着灼人的智慧,她眼望着碧蓝色的大海,她觉得是 生活的幸运者,在处理许多生活问题上,她都起了时代 潮,她再把一个个梦幻变成现实。她觉得,自己不愧是 郑氏家族中的一员,二十岁的她生机勃勃,奋发向上, 是难得的人才,她看沈逊,他身穿钻灰色西服,系着桔 红领结,一头乌黑发亮的头梳在后边,金丝边眼镜闪着 暗光,漂亮的国字脸显得刚毅,胸有成竹,那美丽的小 胡子梳理得整整齐齐,他是一个具有魅力,富有魅力的 男子汉,志娜不明白,郑氏家族为什么会抛弃他,他是 个金人,所经手的生意,总会上百万,上千万地赚,他 的事业蓬勃发达,华都集团已挤进世界十个私人企业里, 他得过联合国世界经济经营奖,是英国皇家经济学院的 名誉院士,是瑞士银行唯一的华人董事,同时是世界银行
行的名誉职员,他是优秀青年企业家,全国人大代表对外交学会的会员,是民间福利协会的干事,而他竟是从农村走出来,他当过菜贩,做过苦力,任过代教,算过命,干过三流推销员,他曾身无分文,甚至债务累累。
他被人看不起,让人以白眼相待,他曾为自己能糊口而到处奔波,郑氏家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把他赶出了大门外,奶奶曾断言,他养活不了姑姑,爸爸曾预言,他没有一点生活能力,而现在的他以铁的事实回答郑氏家族的偏见,志娜亲眼看见了沈逊的风光,如果让姑姑,爸爸和奶奶听到,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一切的,他们只相信自己错误的信念,他们不相信现实。“小娜,你在想什么?” 太阳落下西边的山麓,西天抹上了一层暗红,海风 有点冷意,沈逊关切地扶住了志娜,用爱怜的口气问: “你冷了吧,我们回去。” 星星开始露了出来,残日挂在东方,海滩上逐渐没 有了人,他们无言地往回走,志娜心里忽然想起什么, 她站住脚步:“沈总,听说你和仲秋分居快一年了,你们的关系破裂了?” 沈逊那平静的脸上刮上了一层阴云,他无言地朝前 走了几步,志娜紧跟几步,他才开了腔:“怎么对你说呢, 我和仲秋是一场误会,等误会解除的日子,也是我们分手 的日子。小娜,你还没有谈过恋爱,对爱情这件事,你 还不懂。感情这东西是身不由己的,它不能像去做某一 桩生意那么随便,那么随着意志,有时候你想得到的, 偏偏得不到,你不想得到的,它又偏偏来到你的身边, 给你精神安慰,给产生一种误会,让你去走进感情误区, 从误区里走出来,回头一看,一切都是显得很慌乱。”
志娜点了点头“你还很爱我姑姑?其实,她也很苦, 一个人守着肖肖的女儿,熬着活寡,她自好似把自己 到 一个可怕怪圈里,谁也无法走进她的心头里,我们一家 人都在为她担心,不知结局是什么,有时,我觉得她好 可怜,她孤独,孤寂的去找一小尼姑去谈法,她是不幸 的,在我们郑氏家族里,她是个不幸者,不知道为什么, 命运把她逼到一个角落里,她是爱你的,可又是恨你的, 也许现在,只有恨自己了。”她说着,用脚去踢一个小石
子,她似乎漫不经心地回忆:“她性格内向,对生活抱有 幻想,而且喜欢一个人独坐。她的天地里,不容别人去 涉足。” 沈逊望着天,他们一同走到柏油马路上,这里到市 区约有二里路,到了这里,已有海滨市那整齐的街面, 路灯开始亮了,路车还在运行,也许是某班车吧。市民 们大都开始出来散步,这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市,八 年前还是一个小海滨县城,是华都公司的威望使它聒噪 海内外,那座白色大楼把海滨小城的经济翻了好几番, 海滨市是个发达的工业城市,机电业务几乎和无锡同比 并论,而这些企业的支柱就是华都公司,华都的职员分着 全国企业最高的工资,华都的产品在全世界盛明,这 个商帝国的主宰人物,就是这个阿逊,就是一个仅有三 十六周岁的豪杰,这一切,志娜以及别的职员嘴里或多或 少地听说过,她在以前,也在各种新闻上报道过,现在, 她终于耳闻目睹这些事,世界在变,人们的观念也在变, 他们从中国几千年的土地上走了出来,时代给他们创造 了机遇,历史给他们提供了方便,他们可以在瞬间改变自己的命运。
街里时而有华都人走过,经过他们身边,要多少打了个招呼,海滨是华都人的天下。志娜现在觉察到一个神人的成功,沈逊在她眼里,已不同凡夫俗子,已是一个化石点金的神人。他们走到一家夜宵店,来到一张桌子旁,夜宵店里灯火通明,在中间,有位老评书正说《三国演义》。这位老艺人银须铺胸,面若重,凤眉虎眼,坐在那里,气宇非凡,他正说关羽温酒斩华雄,说得字字板板,有条不紊,两人坐下,老板娘马上端来夜点,“我喜欢吃甜食, 你呢?”“我也喜欢吃甜食,不过,我劝你少吃点。”她 看了他一眼,阿逊心一沉,叹了口气说:“是啊,人到中 年了,青年时代已经是一场梦幻,一去不复返了,我的 青年时代充满了痛苦和求索,我好怕。” 她深有同感:“姑姑不但伤害了你,而且也伤害了她 自己,你们的青春在扯皮中混完了。青春 花,一去难返, 她不应这么苦自己。” 一会儿,晚点送来,是四个甜点心,做得晶莹好看,老远便闻着香气,志娜忍不住吃了一块:“好吃。” 好似评书说完,换成歌曲。沈逊伸手弹了个啡,叫 服务员,服务员来到面前,他放到托盘上两千元钱:“请 张小姐唱一曲《沁园春》,这是我的名片。”服务员一看 是阿逊,立刻满面春风地走了。 一会儿,中间便出现了一个穿着袒胸女郎,拿着麦 克风,唱古曲《沁园春》这曲古曲,唱得委婉多情,让 人听了伤心。
一曲唱完,二个同时退出夜宵店,他们都有些怅然:“那曲子好让人伤心,听起来似乎在梦里。”志娜说,来 到门时,那位张小姐已立在一辆轿车前。看到他们走来, 便向前伸手:“我叫张曼玉,是市歌舞团的。”阿逊忙介 绍说:“啊,这是我们出版公司的新经理兼主编,张小姐, 往后你会常和她合作的。”张小姐上下打量志娜:“好呀, 人好俊呀,想不到你搞得这么快呀,请客吧沈总。” 他微微一笑:“不要胡说,她是我内侄,你往后会得 到她的帮助的,出版的事,找她好了。”
八十六愁是寂寞苦是恨
碧云把肖贝送到小学。她已进入小学二年级了。碧云明白,旧城开发已经接近尾声,浦城县马上化成普城市,她有可能转到市政局当副局长。夏季选举如期进行,哥哥以微弱多票当选县长。他也许是浦城县后一任县长,不管怎么样,郑氏家族在普城没有倒下,依然站住了脚步。选举成功,并不会有什么大的人事变动,一般原马照旧,老子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他们就觉得不错了,实际上,这次较量,碧波又胜了。选举是在节骨眼上进行的,是碧波选在阿逊庆祝华都成立8 周年大会之际进 行的。
可以说给阿逊弃了个措手不及吧。碧波成了合法的县长。他立刻抵制上面的压力。把唐兴旺从普东派出所调到县公安局,当上了抓治安的副局长。唐兴旺在选举过程中,给他立了汗马功劳,他不能忘记他。碧云自己满不在乎自己去做什么,她干什么都无所谓。她每天都会去尽力地做好每一件事情。她自己有一个家,一个很朴素的家。她沉醉于书海之中。她不关心普城有发生什么变化,这些变化似乎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看书,什么书都喜欢看。现代小说她看,古代小说也看。
市政局就在新城区里,她去当副局长,不知能干什么事,她是搞教育出身的,郑氏家族在普城已有显赫的权威,她作为郑氏中的一员,当然不能再去教学了。二哥在交警大队里担任队长,三哥成了教委主任。本家哥哥到了文化局当局长,她的几个妹妹,都有重要的职位可做。郑家在普城权倾整个普城,势力可抵半边天。碧云的办公室在二层一个房间里,站在那里,可看到窗外新开发的华垣路。这条路完全是按照城市规划方案建造的,让人看了,十分壮观。窗外是冬青树,路面上的车马水龙依稀可见,使碧云可以消除心中的烦恼,碧云原先信了哥哥之言,说新来县委书记尚单身,让碧云去接近他,碧云明知阿逊那头已无望,只盼找一个合适的,了了大家心愿。谁知叶秋身边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英杰,冲了她一时的兴致。她觉得自己好没趣。便整日地看报看书,除了公事外,不再和外人接触。 好几次,她在梦中梦见肖肖。肖肖音容依故,面容姣好,身材单薄。
总是泪水涟涟。说自己害了郑姐,也害了自己。就是做了鬼魂,也是不干不净的。肖肖死去多年,哪有什么阴魂,就是有阴魂也该去找阿逊。决不会来找她碧云。她和沈氏一事,和碧云无关。碧云以为,自己是思虑过多,所以便去馒头巷里找净空说佛。两个人天南海北,四大皆空,倒给碧云解了不少闷。碧波当选县长后,馒头巷被称为历史名迹,重新修筑一番,把馒头巷的匾也换了。另请高手题了一个“凌虚观”。这 座庙修得真是奇特无比,听说海生公司拿了不少钱。 凌虚观重修,一时名气大噪,四方看破乱尘之秀女,都 来这里想找块净土,被净空拒绝。净空总是对众人说: “仙缘佛规,不是心血来潮而已定,未来世界不能浊物 染指。”她所说的浊物,无人知道详细。
碧云常到凌虚观里去,也帮观里净空做些田里活儿。净空和徒弟,种四亩沙地,但种的功夫。间或平时善男信女去进贡,倒也有些消化。师徒二人,过得清净自在。净空对八卦颇为精通,八八六十四卦,尽在手掌之上。
碧云很想去学卦,学了半天,总是看不清什么,倒也糊糊涂涂听说什么五行生克原理,什么天地人三才,什么休闲情景壮。死生开之门出吉,什么青龙白腾蛇朱雀勾陈玄武。这些东西弄得她头晕目眩,更何况外加什么日建月建,月破白空儿那些玩意,更叫碧云摸不着头脑。易是变也,世界在运动,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净空说:碧云想:这和辩证法有什么区别呢?变化中的一切都存在两点之中,这两点便是阴阳。阳中有阴,阴中有阳,纯阳不生纯阴不长。净空说。碧云想:这袖手旁观。但净空又说。世界产生宇宙,宇宙受别!!卦,卦源于四象,四象生于两易,两易之母太极,太极之祖则于佛祖创造。佛祖通太极,宇宙听命于佛。只有信了佛,才能大彻大悟。碧云想,放屁去吧!净空穿着皂色长袍,手里拿着讲座,飘飘欲仙。她今年刚刚二十六岁。风韵犹在,姿色犹存。碧怎么也难相信,她会色空。但事实上,当只有两人在时,净空使脱去衣服。让碧云看自己的阴物,说自己是处女,贞操留给佛。但佛在哪里?谁信那东。不过碧云也惊异,这女子生得天然优美,身段婀娜,皮肤嫩白,竟真的还没破过身。她说的失主是不是和尚,碧云想到这里,忙收回这个念头,念罪过罪过。净空如果是个俗人。是个绝身美女子,可惜尼衣穿上,把一个好好的身子庶去了,碧云为净空可惜,自怀未曾生一身冰彻如天,倒显得自己怜香惜玉了。
凌虚巷新修一番,在那片大塘王坑一边,后来是个个林。修后的巷内,大约十多亩,里边有佛水桥,显清净可观。在观中,有莲池数坑,显得有很多气势。碧云来找净家,便坐在莲池的中间凉亭里,和净空下棋。净空小弟子坐在一边,吹笛子,那声音凄婉婉动人心弦,叫人惊叹不已。净空持向守,碧云用黑子。她们一下子一个子地往棋盘上放:“郑姐,听说你又升官儿了。你身在官场, 却和我一样独对青灯看佛经,每每坐在空账中啊。”碧云 小心地放下椅子:“什么空不空,官场不官场,不过是熬 数月,混日子而已。”净空叹了口气说:“这么说,郑姐 是万念俱灰了。可是你却为别人活着。你只是郑氏中的
一员。你没有给郑氏家族丢脸罢了。活着生如死去,死去还在极乐。郑家,我看,还是佛门清净。”说着,趁碧 云不妨,吃掉碧云数子。碧云吃惊不小,很是寒心。 草草中了一局下来,碧云一反常态,今天败得好惨。 净空尘佛一场,朗声说:“你的侄女,现在去了南方,在 华都集团里,当了一名要员,她就在沈逊先生身边,你 如果有心回转,还为时不晚!” “他已和仲秋结婚,黄河水焉能够有回头之浪。他 不解我一片苦心。我们今生今世无缘。师傅,我命苦, 一生造就,没有怨言,当初走了这一步,只是为了郑家。 便沈郑两家结怨。现在虽说我哥暂时胜利,但沈逊怎能 善罢甘休。他现在有钱有势,就省长还让他三分。他不 好就此罢休。谁知道,他以现方回来,会有什么好结果 呢?”净空听了,不以为然:“你侄女志娜,也是你们家 族一员,他尚能重用,这说明他对郑家并没有什么反意, 只是你们自己太多心了。”碧云叹了口气:“大师有所不 知,那沈逊生就的刚强烈性,要办的事是不择手段的。 实不相瞒,志娜并不是郑氏骨肉。 ”净空听了,吃了一惊,“我话咋说。”碧云看了看四周:“说出来千万保密。”净 空笑道:“郑姐放心,出家人素与尘事无缘,更不会多嘴 无去报弃是非。”碧云轻声说:“她是哥的养女。和郑家 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净空问:“这有什么关系?”碧 云叹口气说:“大师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沈逊明知 她并非郑家骨血,却来用她,表明他的大度。等他把志 寻之心夺去后,便会离间志娜和兄嫂的关系,那样,志 娜便会和郑家决裂,投到沈逊怀抱里。”净空笑了:“郑 姐真是言重了。其实志娜是小将,年龄相差十多岁,怎 么会那样。”碧云叹了口气:“这就是你世外人不理解的 了。” 这时小尼捧来茶水,让二人对饮。两人喝了口茶。 净空叹了口气说:“荣一时,厚一时,这是大干的规律, 不要过去强求。郑姐,或去空门,或坠尘世,你要三思。” 从凌虚观回来,碧云心情不好。她想去学校看肖贝。 可学校有规定,每月只能看她两次。这是封闭式教学。 她无可奈何。只好一个人回到了家里。这栋楼住了五十 四家人,都是县委党政机关的家属。虽然同在一个楼里住,但是都是隔墙如同隔山,是两个世界里的。碧云房 间装饰倒也可以,客厅里装有沙发茶几,套间是高低柜, 上面摆着花瓶。四周挂着各种仿制画。她的卧室拾得很 干净。里边体现了一个独身女人那种洁净清闲气氛。靠 窗是写字台,上面放着书。有个小镜子,镜里有张她自 己的照片。局里给她安了电话。床头柜上放着一台电视机, 地板是打了蜡的。 夜深了,她坐在写字台前。月儿透过窗钻到她面前 。 房间里安上了空调,虽然空气很热,这里却凉如秋天。 她回想起净空和自己说的话。 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呼吸声,她吓了一跳,回头 看时,她的魂似乎被吓跑了。立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 正是肖肖。肖肖含着热泪。看到肖肖,天气预报云以类 梦中,但室内灯光很明,看肖肖,却无人影。碧云平时 是无神论者,可肖肖死了,她从何来?肖肖分明就在眼 前:“碧云姐,我想去看看贝贝,又害怕她怕我,只有来 问姐姐她好吗?懂吗?你是好人,多谢你来养她。你是 我纯母女的大恩人。”
碧云叹了口气:“你已经死去,可为什么还能看见你 的身影?你若是在天有灵,何不去找姓沈的去算账。你 来吓我又有什么用呢?我与他已经分离多年。他花天酒 地,美成群,我却孤寂凄凉,难以诉说的痛苦常常索在 我的心怀。” 肖肖苦笑:“他曾对你痴情,是你背叛了他。我爱他, 九泉之下,我也应保佑他事业昌盛。郑姐姐,你辜负 得太多,太多。我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厉鬼,而是一个 漂泊不定的魂魄。我来到这里,不是要吓姐姐而是向姐 姐致谢。姐姐在官运亨通,是沾了郑氏家族的光。郑氏 名倾一时,是无人敢惹,可事后树倒猢狲散,姐姐没想 到去路,总不能像我一样,到了九泉下,成了无人收留 的孤魂。”碧云听了,毛骨悚然:“人命在天随其自然, 我能顶那么多呀!”肖肖猛然荡泪:“姐姐生性懦弱,唯 对阿逊刻克,全辜负了一片情义。才让上帝惩罚了你, 让受到了这么多的凄苦。姐姐现在若能回头,去服侍阿 逊,劝其悬崖勒马,也许能够消除好多苦恼。 ”碧云听了, 苦笑:“妹妹并不了解阿逊。他身边不缺少年轻貌美的女子,那些时髦女青年都崇拜他。我人老珠黄,对他已失 去了吸引力。他对我的一点留恋,只过去一点点回忆 而已,真的回到他身边,不见得怎么样。仲秋比我漂亮, 依旧被他抛弃,何况我呢?他与郑家已结怨已深。回去 只能讨没趣!”
肖肖听了,苦笑:“姐姐这么多的思虑, 是推辞罢了。姐姐一意孤行,我看后果难以自负,劝姐 姐三思,三思……”肖肖说毕,便隐形于墙壁之中,窗 外阴风萧萧,月色凄婉,房内石英钟报点午夜,碧云出 了一身冷汗。 等两天一早,碧云起床,发现了写字台上有一白纸, 等她去字时,那白纸自成灰尘。碧云平时绝不信鬼神, 到现在方知不是梦幻,仍是肖肖阴魂不散,来到这里。 碧云默念,肖肖妹妹,你我都是苦命女子,何苦相挠, 等我去凌虚观里,让净空为你念上一百遍三生经,助你 起脱就是。至于贝贝,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养,让 她长大成人,做一个好姑娘。 碧云吃过早饭,依旧神魂不安。她又去上班,才悟 出是礼拜天。今天应当去接贝贝。她忙穿着完毕,骑上自行车,朝新城小学去了。 来到学校门口,这里站了许多人。其中也有认识碧 云的。打了招呼。学校大门打开,学生们都跑了出来。 肖贝已长了老高,看见碧云便跑出来:“妈妈!”碧云拉 了她的手,上下打量肖贝,这孩子出落得越发漂亮,让 人越看起喜。肖贝长得酷似肖肖,又和沈逊相似。她问: “妈妈,想我吗?”
碧云拉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穿梭。“怎么不想,贝贝,想妈妈吗?”肖贝说:“咋不想。同 学们都想妈妈,可大家都在努力功课。” 肖贝坐在自行车后边,两人一起朝柏油路上走。一 辆漂亮的轿车停在面前,里边下来一位戴着太阳镜的女 郎,时髦,漂亮。碧云一愣:“姑姑!”志娜叫起来。碧 云惊喜:“是志娜。 ”“姐姐。”肖贝跳了下来。志娜抱起 肖贝:“啊,小家伙长大了,告诉我,想姐姐吗?”贝贝: “老想,姐姐去哪儿呢?”志娜:“姐姐老干大事业了。 ” 肖贝:“我也要干大事业。”志娜托 了托她的下颚:“好 妹妹,快长大,将来一定会干大事业的。”她放下肖贝: “姑,坐车回家吧!”碧云说:“我骑着自行车呢?”志娜打开后厢盖:“放到这里边。” 他们放好自行车。碧云和肖贝一起坐在车里。志娜 坐在他们身边:“姑,听说爸爸竞选成功了,他这回可把 心放在肚里去了。”碧云听了,看了看志娜:“你爸爸成 功了,是值得庆幸的事,可你却跑到沈家,让你爸伤心。”
志娜不解地说:“华都集团是我国第一大民办企业,有很 多经验让中国企业界学习。我去他们那里,是实现自我价 值。这一点家里不理解,太不应该了。我不理解,为什么 么你们老是把人家看成自己的对立面呢?我看沈逊不 错,他能不拘一格选拔人才。这是难能可贵的。”碧云叹 了口气:“他的不拘一格,就是把你提到出版公司当经理。 小娜呀,你不想出版那么多的老人,老同事,他们论资 历,比你深得多,论经验,比你多得多,论管理才能, 比你强得多。为什么他们不能被选中,为什么偏偏选中 了你呀。这是个阴谋,你还蒙在鼓里。 ” “这有什么阴谋, 我不懂。我自信自己有超人的才能,管理好这个公司, 他们也相信我,才让我当经理。况且,华都公司的人事 安排,并不是他沈逊一个人说了算,还有董事委员会呢?企业集团,江不像你们官场那么多的道道,只要是有才 能,能使企业增长效益,人家都用。无论再亲再厚,你 没有才能,你上去不能使企业赚钱,你就得靠边站。我 给他们当经理,有一套经营方案。”碧云听了,苦笑道: “你知道华都的底细吗?华都公司的出版公司,自从成 立以来,都是老板娘担任。现在仲秋被开,而你却上 了去,有什么意思。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大学生,阿 逊的花花肠,你不能不防啊! ”“你想到哪里去了,虽说 你们已经离婚,他总是我姑夫呀,这一点我不明白,况 且他总以长辈的口气和我说话。我们相处时都很尊重对 方。他身边比我有学问长得比我好得多得多呢?他怎么 会对我用心呀。如果那么用心,他怎么舍得把一个公司 搭进去啊。他可是生意人。姑,生意人的首要条件是赚 钱,一笔没有利润的买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
车停在了楼门口。她们把自行车放在楼下,便拉着肖贝地回到碧云的房间:“喝点什么?”碧云问坐在沙发 上的志娜。志娜随便翻一本书:“什么都可以。爸爸在家 吗?”碧云看了看她,给她拿出两瓶健力宝:“你呀!好别急着看见他。他现在正对你生气呀?他说要和你断 绝父女关系。”志娜听了,满不在乎地说:“呀,有这么 严重吗?越是这样,我越去见他。”碧云叹了口气:“我 的姑奶奶,你别去惹是生非。这两天你老子当了县长, 正是高兴的份,你冷不丁地去找他。他又生气了。现在 你爸是休息的时候,旧城开发圆满成功,新城已形成规 模,我们请示县化市的报告已递到国务院了,你一去不 正冲了他的光头。小娜,听姑的话,回普城吧,还少不 了你的一官半职,再不去你省里你爷爷那儿,也是有的 好工作。你去华都公司穷搅和的啥?”志娜拉着肖贝的 手:“我才不去浪费自己的年华呢?去政府机关是熬青 春,不干实事,一点劲也没有。我现百经理,级别比我 爸还高,他汉县长,我汉经理,咱们老郑家是福星高照。 姑呀,你们就别那么多心了。现在是经济社会,美国人 都是有钱的社会呢?”碧云白了她一眼:“胡说什么?”
志娜捧着肖贝的脸亲:“好贝贝,姐姐才不和你妈吵 呢?她是我姑姑呀。”说毕,回头又坐在碧云身边:“姑 姑,现在有个机会,看你的了。仲秋和阿逊分居,在旧金山疗养,其实她在华都已经失势了,你应当去和阿逊 和好,华都公司就掌握在郑氏手里了。我求你去吧,他 爱你,回忆过去的一切。你干吗想那么多,干吗那么顾 虑重重。我求你为了郑氏家族,去和他和好。”碧云理了 理长发:“在孩子面前,别说这些。”肖贝问:“妈妈,你 们说的是谁,是不是爸爸?我好想他,他在哪里呀?” 碧云搂住肖贝:“你爸爸早死了去,小孩子家别管那么 多。”肖贝不高兴:“刚才志娜姐姐还说我长大了。我是 大人,应该知道我该知道的事。”碧云理着肖贝的头发: “好贝贝,该知道的妈妈会告诉你,不该知道的,记得 等你该知道的时候告诉你。你爸爸死了,我早就告诉你 了。但你的妈妈还活着,贝贝不是和妈妈一起生活。”
肖贝不高兴:“别人的爸爸为什么不死。他们都去接自己的 小宝宝,我也盼着爸爸接我,你说爸爸死了。爸爸为什么死呀?”碧云叹了口气:“不是告诉你了吗?你爸得了 一种急性病。 ”“为什么别人的爸不生病呢?”志娜叹了 口气:“贝贝好好上学,将来学问大了,不问就知道了, 书上会告诉你的。”贝贝高兴了:“书上会告诉我所有的问题吗?”志娜说:“会的,只要好好上学,上个大学生, 你会明白许多问题的。”贝贝乖乖地说:“那我一定会好 好读书,我上了大学,就会明白许多问题。” 她们一同来洗手间,把贝贝留在客厅。志娜激动地 说:“你不该欺骗孩子,这样对她不好。”碧云回头看一 侄女,痛心地说:“你明白什么呀,成娜,连你也是个不 懂事的孩子。你让我怎么说,让我对她说你是私生女, 你的爸爸是谁,那样对她的打击更大。现在我喜欢她, 爱她,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我不能失去她,一辈子也不 能失去她。志娜,你到了我这年龄后,你应该得明白 一切了。孩子是我的,是我把她从襁褓里抱过来养大的。 我不能失去她。另外告诉你志娜,你不要听信别人的谣 言,去隔离你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你要知道,人间险恶 啊!”
八十七、人间情爱多是非
碧云留志娜吃了午饭。志娜说她是往北京参加书稿拍卖会的,既然爸爸不想见她,他只好不和家里打着招呼走了。郑志娜那风风火火的样子,给碧云心里留下阴影。下午,肖贝得去学校她只得送女儿上学。回来路上,正好碰见英杰。英杰已和碧云分开,分到团委工作。她和呼秋在五一那天结了婚。婚礼办得很朴素,只请了两桌同事,倒是碧波做的主婚人。在选举中,叶秋似乎很合作碧波,这使两家关系走近了一步。到了夏天,似乎对沈剑一事,早已忘怀了。但到了麦收后,上级忽然来了四个人。其中有两个大校职位,有两个公安部的。这四人来得忽然,使碧波措手不及。使叶秋也不知所措。这就是沈剑一案联合调查组,针对实质问题进行调查。调查小组住在普城宾馆,只和县委,政府打了个照面,单独行动起来,调查组组长则是中央军委的一个林校参谋。
副组长是公安部的军警司一个科长。他们雷厉风行,不吃清,不和地方官员单独会面。调查三天后,便请群众代表两人,政府代表两人,组成四方代表,要对普城问题做一个全面调查。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也派来调查组,对普城问题进行全面调查。这些方面大员,对叶秋是无所谓的,他是新调来的县委书记,单对碧波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他不得不召集自己的心腹,进行商议。后,他不得不去找叶秋商量。但他不好意思直接去县委找他。在一次会议后,他走到叶秋跟前,轻声说:“老叶,晚上到我家里去。咱 们俩说说知心话。你看去上头来头不小啊,咱们都有一 个统一方案啊!” 叶秋说:“许多情况我都不了解,你自己拿主意,到 时候通知我一声好了。”
碧波拍了拍他的肩:“你说这种 活就外气了,咱们党政一把手,你是一把,我是二把, 虽说我是老普城,现在问题出发,我们咋着也得合计合 计呀!”他看了看身边无人:“咱们要患难与共呀!”他又 叹了口气:“他们来得突然,上面也没给个口风,叫人摸 不准大头小脑呀!”呈秋说:“谁说不是呢?” 叶秋便和碧波分后,回到自己住处。英杰尚未回来。
他便坐在电话机前,给普城宾馆服务部打电话。普城宾馆也是华都公司办的。里边人员都和叶秋熟悉。但服务部主任说,调查组很严密,他们不谈一句调中的事。叶秋听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什么消息阿逊也该给他透透口风。中纪委调查组是在上面联合调查组来后三天到的。他们来到普城,点名要叶秋做配合工作,并给叶秋相当权力。
叶秋明白,这是尚小玉的努力。但这个调查组也雷厉风行,他们虽说住在政府招待所,但除了县委书记,他们对普城旧干部一概回绝口随后,省里来了电话,讲话的是郑成金:“叶书记吗?听说中央派人到你们普城 ——有什么问题你要和碧波商量一下嘛。我已经了解到, 事情是唐兴旺一人引起的。唐兴旺太无法无天了。普城 一班子为什么要保护这样一个蠢货呢?对这个问题,你 们县委和县政府要积极配合上级领导的调查,要实事求 是地去解决新局面的问题,不要冤枉好同志,不要把问题 扩大化。有人在后边做了手脚,一个唐兴旺把普城毁了, 也把中原省毁了。你们要记住这次教训。”
英杰这时进来,坐到他身边:“出了什么塥,上边来 了两个调查组。”叶秋放下电话,叹了口气说:“这里暴 风雨的前奏,现在他们要丢车保帅,唐兴旺我看是要倒 楣。公安局局长也要受处分。历来下来调查,都是呼雷大, 雨点小。大都是虎头蛇尾。我看这回有点反常。他们一 不吃请,二不收红包,看样子是动真格的。 ”英杰接着说: “听说他们告到老帅那儿,老帅找到主席,主席下了道 死命令,如果这件事再能陨灭,那他们下来的人头都不 想要了。”叶秋坐了下来:“今天碧波要请我到家家去看 样子是坐不住台了。这下方寸乱了。我看他是热锅上的 蚂蚁。中纪委的人来了,也要调查普城以往的事。听说 老百姓联名上告,看样子真有那么一回事。 ”英杰说:“他 刚刚当上县长,正春风得意呢?愣不妨来了这么一桩子 事,真叫他心里好受得了。他呀,我看死想拉个捶背的。 你呀,千万小心,别上他那当。” 叶秋听了,点了点头:“不去也不好,我们是党政搭 档,看样子一下子他倒不了,省里有人替他说话,就是 中央也有姓郑的人,我看只要他见风使舵,自己会过关的。况且京里都是穷官儿,好不容易下来去查人,给他 们几个钱化,也就打扮了事。中央里的人也拿发他不少 好处。
中纪委的人只是应付一下调查的事。我看结果只是唐兴旺倒霉,大家达成一个暂时协定,碧波只能再做一任县长。你没想想,碧波如果下去,市里省里,乃至中央,会牵连多少人。”英杰高兴地说“分析得真透彻。 我现在才明白,你真是名不虚传的小诸葛叶秋呀!” 吃过晚饭,叶秋领着英杰,便散步赶往碧波家。来 到郑家单门独院,按了一下门铃,门开了,是碧波亲自 开门:“啊,英杰也来了。玉真呀,快和英杰到里边闲聊, 我和叶叶书记有要事相商。”玉真听见叫声,忙领着英杰 到隔壁房间去玩,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吃点什么。” 叶秋说:“不用客气,我们刚刚吃过饭。这不,一早就 来了。你们喝烫了吧?”碧波送给对方一根烟:“坐下, 咱们好好聊聊。自从你调来,我就一直穷忙,除了会上 见上一两面,没有一点时间单独谈谈。本来吗?你是一 把手,县里的工作你应当定盘做主,无奈你新来乍到, 对这里情况不了解,我一直忙着办厂子和旧城开发。现在总算缓过气来,却又出现了唐兴旺这回事。现在我们 不望洋兴叹不行了。你是书记,我是秘书长,我们得保 持一致的意见啊!”叶秋点了点头,接过来对方送过来的 茶,吹了吹吸浮在上面的茶叶,呷一口,一 碧波说,一边思考着什么,直到碧波说完,才开了 腔:“刚才郑省长来打个电话,你也收到了吧。对沈剑的 事,我不了解,那都是你们一时主办的。唐兴旺平时是 什么样的人,你怎么那么信任他呀,现在可好了,天给 捅漏了,你说咋办。他出了那么大事,你不办他,还提 他当副局长,上面知道了,能轻饶我们吗?现在只有一 条路,把唐兴旺先抓起来,停止公安局局长的职务,由检 察院立刻处理这件事。老郑呀,枪击现役军人,胆子不 小呀。这个问题不解决,你看看,问题就多起来。中纪 委来了那么多人,我看先把他们打发走。然后去处理唐 兴旺这件事。”
碧波叹了口气说:“老唐是拿着省里的介绍信来报支 的,他是个退役军官,人是不傻,就是有点怪脾气,平 时干工作是把好手,我真舍不得让他去蹲大牢。”他叹了口气说:“事情弄到这一步上,只有听听上面的口气。” 叶秋说:“这种事,我看非得办唐兴旺,才能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 他们在郑家商量问题时,普城宾馆二一二房间里, 邵玉锋正抽着香烟,看一页页案牍。现在场没有了, 许多证词都是含糊的而被害人已奄奄一息。他是个办案 老手,许多重大案件经他手一点,便会眉目清晰。他是 侦察科长,是公安部军警司的老侦察员。他平时喜欢打 台球,一个散步。他是请假和妻去北戴河疗养期间, 被公安部的特别调令调来的。他来到北京,立刻随联合 调查组来到这里。来之前,他被老帅召到家中。这是唯 一活着的大元帅。他步履蹒跚,但头脑清晰:“他要严肃 查处这件事。我听说普城是个大染缸,进去的人一定会 变变颜色,我就不相信。我去普城,要搞个水落石出。 你们有当即处理的权力,要速战速决。中央领导给你们 亲笔批示,我不相信,一个公安局派出所所长的后台那么 硬。”当时,他就向老帅保证:“我一定不辜负老帅的希 望。”邵玉峰是个中等个头,年龄在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他长得精明,干练,有一身好武功。他和吴参谋同是武 功人员,他们能一跌数丈,落在房顶,片瓦不碎。吴参 谋是受罗笑的亲自派遣而来的。他是个精明的高级侦察 员,他们来到这里,就是全力解决这个案件的。他们握 着军委主席的批示,“问题查清,该抓抓,该查查。哪个 领导阻拦,抓起来再说。”有这个尚方宝剑,两个人雷厉 风行,并不把普城的党政机关放在眼里。他们来到医院, 看到沈剑已奄奄一息,便去找唐兴旺,唐兴旺不见他们。
唐兴旺当上了公安局副局长,心里很高兴。虽然他枪击了沈剑,总算被县里压了下去,他调离了普东,来到县里,又升了一级。半年过去无事,他心里正在高兴,挡住来了四个人,组成所谓的调查组。他并不在乎,依旧去上他的班,抓他的案。三天过后,唐兴旺坐在办公室里正在看报纸。叶秋领人来敲门。他开门后,见是叶秋,便让:“叶书记,快 到里边坐。”叶秋身后,跟着两位检察院的,唐兴旺看是 自己人,也没在意。待三人走过来后,那两位检察官的 速闪走向前去,一人站在一旁,架住了唐兴旺,马上下了他的枪。
唐兴旺自知情况不妙,叫起来:“你们开什么 玩笑,你们干什么呀,我是老唐呀!”叶秋正色地说:“我 知道你是唐兴旺。唐兴旺你看着,你身为公安员,执法 犯法,在光天化日下,竟敢开枪打伤现役军人。你的行 为已构成犯罪。蒲城县委全体会议决定,开除你中共 共产党党籍。普城人大常委会全体会议决定,开除你的一 切公职,普城人民检察院审查通过,对你依法逮捕。” 随后,进来一个人,把逮捕令放在他面前:“叶秋, 这是你搞的鬼,郑县长绝不会知道,我要见郑县长,”“我 不服,”随后,有人拿着他的手安了手印。他跳起来!“我 不服,你们这里阴谋,我要找郑县长。”这时,公安局局长 进来:“别叫了老唐,这是郑县长的决定,因为你,我的 公安局局长职务也被换去了,你只好伏法吧!” “不,我不服。大家都这么干,凭什么让我去当替 罪羊。我放心哪,我要去找郑县长评评这个理儿。” 公安局局长轻声地说:“老唐啊,你放明白点,现在都 到了这个分上了,郑县长也是迫不得已呀。” 唐兴旺被警车押走了。叶秋望着公司局长,冷冷地说:“你听了处分,不要胡乱走动。”说完,便背手走开 了。
公安局局长心里扑通一声。唐兴旺被抓的消息不胫而走,普城立刻传遍了大街小巷。唐兴旺的女儿唐玉儿听说后,更是吃惊不小。这个唐玉儿已是唐兴旺的妻子带来的女儿。唐兴旺命里克妻,妻子娶来十五六年,便得病死去。因为唐兴旺为人不好,没人再给他介绍。唐兴旺呢?平时拈花惹草,也就不提理家一事。唐玉儿这时已是十五六岁,在乡里上初中。唐玉儿的姿态一般,早熟的身体早已长大成人。平时学习上不去,光看言情小说,便和男生勾搭在一起。教师因为她是所长女儿,把这件事告诉给唐兴旺。唐兴旺便把男生抓到派出所,一顿毒打,还罚男生的钱。逐渐,男生都不敢和她来往。唐玉儿便对爸爸恼恨在心,但又不敢怎么着他。只好闷在家里看小说,逃学不去。唐兴旺看唐玉儿上学无有前途,和乡里说说,让她跟在计划生育小分队里去跑。唐玉儿年龄不大,计划生育又需要女人去摸那玩意儿她虽是个闺女,去看了不少女人的玩意,每每小分队下去,总是她下去挤人家奶子,看看不是计划外生育。她胡作非为,把普东乡的青年人都恼得非常恨,一次,她看电影去,被一个青年拍了拍肩头。她自恃是所长女儿。人家不敢咋她,便满不在乎地跟人家去电影场外边,那时正是夏天。来到背人影处,身后便有把硬东西顶住背。隐约有些生疼:“你们干人”领他的那青年说: “别吭气,咋呼了,给你放血。”她吓得不敢大声:“你 们要干什么。”我们想跟你玩玩。“不行,我爸是派出所 长,你们不怕他抓你们。”
后边的人说:“少啰唆,快把 裙子脱掉,不然把你放到这儿。”唐玉儿无奈,只得脱 下衣服,那两人命令她躺下,把双腿叉开,她闭上眼睛, 一一照办,只觉大腿间有软乎乎热乎乎的东西乱动,硬 梆梆的信她的那里顶。刚挨阴毛,只听那家伙哄笑一声, 便倒在一边。分一个见势不妙跑到外边。她还没反映过 来,只觉两腿的猛地被一条硬梆间开,顿时,阴道好似 被撕破一般,她吱哟一声,便昏过去当她再醒来时,发 现自己躺在床上,那里也不再疼痛,只觉有一阵阵奇痒, 自己身上爬了一个男人,来回动作。她不看则已,一看又差点昏了过去,原来是唐兴旺和女儿做那种事。原来, 看电影时,唐兴旺看见几个小青年对女儿不怀好意思, 便径自盯着,等到了前影地方,他看到女儿被迫脱衣服, 依旧看着女儿的身体发呆,他从来没有正视过女儿的身 体。今天却使他大开眼界。正在愣神功夫,那歹徒要强 奸女儿,他上去一脚踢倒歹徒,歹徒索命逃走,他扬手 一枪,打到了歹徒胳膊。待回头看女儿,他原想是乱伦, 但又一想她和他既非亲生,有何关系,遂做了天下无耻之事。他向唐玉儿讲了她的身世,求她爱他。唐玉儿听了一切,方才明白,事到如此,也无可奈何。外边是父女,内里是夫妻。好在唐玉儿在乡计划生育工作队里,有的是避孕药,这件事情竟无人知道。这天她从乡下回来。听到父亲被抓,心里打了个咯噔。他们两人同锅饮食,同床共眠,虽说外为父女,其实已成夫妻,这样便有了感情。唐玉儿把唐兴旺当成心上之人。这天听了这消息,立刻骑自行车去公安局,公安局局长也被免职,她问了一个副局长,才如果有此事,问明父亲已被赶进看守所,便亲自去那里。平时看守所长和她挺熟,可是这天却装作不认识一般。尽她叫了那么多叔叔,还是不让她去看父亲,怕去串供。无奈,她打电话求郑碧波,碧波说:“我在这件事上已犯了错误,你去找叶书记吧, 他主管这件事。”
唐玉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叶书记的老婆和父亲有仇。唐玉儿才明白问树倒有人推的滋味。她无奈硬着头皮,去打电话,给叶书,叫了半天,并无人接。她苦笑地看了看看守所长:“王叔叔,看在平时和 爸爸同事的份上,我得去看看他,放我去看看他。”王所 长说:“孩子,不是我不放,没有叶书记的指示,我敢让 你去吗?这次不比往常,往常只要你来,什么方便不给 你?现在中央都来人了,弄不好大家都要丢饭碗呢?你 去找叶书记,有他一句话,我何苦为难你呢?都是自己 人。”唐玉儿哭着说:“我打电话没人接。王叔叔,只要 你放我进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王所长叹了口气说: “玉儿,你说的哪里话呀,要能放你去,我何苦去为难 你呢?我和你父亲,我也不会乘人之危呀。这件事叶书 记说了算,郑县长说一声也可以。你打电话郑县长不是在家吗?你去找他。” 唐玉儿无奈,只得再次给碧波打电话:“郑叔叔,我 求你了,我要和你当面谈谈。到我家里去,我等着你, 我不明白,你要告诉我这一切为什么。求求你了。你答 应我了,到我家去,等我十分钟好吗?一定!”唐玉儿朝 王所长苦笑地点了点头:“谢谢王叔叔指点一二。”王所 长叹了口气:“祝你走好运。”
等到她走后,王所长叹了口气说:“可怜一个孤女, 往后可咋过呀。” 碧波有心不去见玉儿,又怕过于害了其他部下的心, 便吃了晚饭,骑着自行车,翰公安局大院走去。他所以 骑着自行车,故以掩人耳目,朝后街走了一圈,才来到 公安局宿舍大楼。他把自行车放在外边,一个人悄悄地 无能为力敲唐兴旺家的门。一想,他家有门铃,何不按 一下门铃。门铃响后,听到里边应声。唐玉儿拉开门, 里边有些黑,看样子是玉儿自己摸黑坐着。碧波觉得她 好可怜,随即进了门。玉儿关上了门,领碧波进里边, 碧波心想:这女子好精明,怕别人看见,一直未开灯。
等他们进了家里,关上门,玉儿按亮电灯。碧波发现,玉儿赤条条地站在自己面前。玉儿长得好美,虽然只有十九岁,但身体已发育成熟,身上洁白无瑕,身体线条分明整个身子都很性感。碧波忙回头:“玉儿,你这是干什 么,这是干什么呀,有什么事我就真说了吧,何必这么 着。”玉儿拉住他的手:“郑县长,我只有这个身子了, 你要了我,救救我爸,行不行。” “玉儿,这件事的你爸犯了事,我替他压了一段时 间,现在人家告到中央,上面派人抓了起来,是叶书记 有亲自主抓。玉儿,我能帮忙,是要帮忙的,用不着这 样啊!” 玉儿跪在他面前 :“你要了我,我求你办一件事, 我要见见人,我要见见人。” “这件事我不能再插手了。”他去扶她手扶住奶上, 他确实被玉儿的美吸引住了。但这样的关头,他不得不 强压欲火。 “郑县长,你如果不答应,我就叫起来,你就是跳 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中纪委的人也都在这儿,你落一个什么名气,你自己想吧,我不强求你。你答应了我, 我也不白你,你可以和我睡觉。我知道,你喜欢这个, 周世民的老婆你不是睡了吗?你的保姆不是睡了吗?”
碧波吃惊:“好,我答应你,答应你,你明天就去见 人,好不好。我给你写个条子,好不好。”碧波忙拿出笔, 走到写字台上,写了个条子。玉儿立在他身边。碧波写 完,回头再看玉儿,再也忍不住了…… 碧波和玉儿在床上玩乐。原来这玉儿和唐兴旺每天 玩乐,是不能隔夜的。玉儿今夜找到碧波,既解决了性 的饥渴,又达到去看唐兴旺的目的,真是一举两得。平 时唐兴旺本是粗鲁之人,玉儿却嫌碧波不带劲。碧波这 几天许多烦心事缠着,尚未与女人同床,今日得了玉儿, 兴至大起,两人霎时什么都忘却了。
八十八、昔日霸王今日囚
唐玉儿拿了县长碧波纸条看守所,交给那所长。王所长说:“这不妥了,我有了这个条儿。你可以去看你老 爸了。他在隔离房间,你看你老爸了。他在隔离房间, 你去了好和他单独叙谈,这个我可以做主。”唐玉儿朝王 所长点头致谢。王所长说:“你给他买点好吃的,他进去 已经三天了,又没人看他。先进去,他吃不少亏,后来 是我以重犯,关进了隔离房间,才救了他。”唐玉儿忙朝 他致谢。到门口的小店买了些好吃的,便朝里边走去。 按照所长指点,看守领他去里边看人。唐玉儿跟在所长 身后,一排排牢房在身后过去。 来到一个又低又矮的房间,王所长打开门,推开门 口:“老唐,你看谁来了。”又转身:“你们父女好好唠唠, 我回去了,玉儿,回去后别忘了带上门。”说罢,他拉了 一下外边的灯线开关。玉儿才看清唐兴旺在水泥地板上, 满脸伤恨,正闭着眼。三天不见,唐兴旺的头已被剃光, 穿着一件沾满血污的衣服。
唐玉儿忙关上门,流着泪给他擦脸上的血:“他们打你了吧,他们也打你呀。你怎么成了这样的呀,难道说他们一点旧情也不念了吗?”唐 兴旺一见玉儿,忙长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玉儿”便 流泪不说了。玉儿看了看这间八平方米的房子,里边只 有一把稻草,一条破被子放到上面。这条破被子还是王 所长送来的。他指了指,让玉儿坐在自己身边。这里很 潮湿,破被子好似被水泡过。玉儿只好坐在上面。唐兴 旺重问:“你去找郑县长了吗?这件事情肯定他不知道, 都是姓叶的小子手操办的。”唐玉儿哭着说:“是叶秋一 手管着,郑县长也不当家,就是来看你,也费了不少周 折。公安局局长也被撤了,看样子郑县长也不好自保了。 他让我对你说,让你挺住,他要托人给上面打关节,要 救你出去。让你先委屈几天。”唐兴旺听了,心里放宽了 心,拉着玉儿的手:“我在这里你要多操心,勤往郑县 长家跑跑。”
唐玉儿泪水汪汪:“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 没。现在不是你当权的时候,人家谁理你啊。我昨天来 看你,苦苦求了所长半天,都不让进门,横竖要叶书记 和郑县长的纸条。无奈,我去求姓郑的,姓郑的死活不 答应;你在这里受苦了,看来他们把你给卖了。”唐兴旺
听了,咬牙切齿:“他妈的,他该把我卖了,我把我知道 的全部倒出来,他是县长还能坐几天。玉儿,你出去后 就去找你表叔,让他来救我。 ”玉儿听了,泪水落了下来: “我一定记在心上。你在这里,我再也不能来看你了, 我再陪你玩一盘哩。”玉儿说着,便脱了衣服,又光着身 子和唐兴旺在这里做了一次爱。两人生离死别。说不尽 的柔情蜜语。
唐玉儿含泪离了牢房,把衣服和食物留给唐兴旺。唐玉儿回到家里时,看到门早已被查封,是法院封的封条。她呆住了,又跑到政府去找郑碧波,郑碧波听了,便打电话给法院。法院回话:“叶书记说唐兴旺 在职期间,多次贪污受贿,更有勒索民财的劣迹,他的 家产要查封。 ”家属于玉儿在旧城老县委里有一间房子可 暂时留居。唐玉儿听了,又哭了起来。她本想安顿好才 说,早有大官的人领她到了老县委大院里,有一间破房 子,给她打开,里边蜘蛛网满布,已是好久无人居住了。 里边只有一张床了,一把椅子和桌子。有人给她送来了 两条被子和铺底单子,说是郑县长托人送来的,唐玉儿 只得含泪收下。 她字顿好,便去银行去取钱,要打点一下各方面, 去救唐兴旺。谁知所有钱都被冻结,准备退赃和赔沈剑。
唐玉儿哭天无泪,求地无门。正是唐兴旺一倒,犹如倒了关坐江山。她刚刚喘了口气,普东乡的秘书送来通知,说往后她不必去普东乡上班了。唐玉儿头脑一阵昏晕,真是墙倒众人推呀。她无望躲在这个破旧的大院里。这是老县委的遗留地,现在科委留在这里。一到晚上,人们都离去,只留下她自己。房里只留下一盏灯,灯光恍惚,耗子留留的目光看她。她用被子裹住身体,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她忽然起生活无着,明天,明天自己吃什么。她是富生富长的,从来没为柴米油盐操过心,现在不同了,她怎么也想不起生活的沟通了。更加到了晚上,每天都有唐兴旺陪着,使她在生理上得到满足。其实这两性需要,她好似吸鸦片一样,越来越有瘾。她一个人在这里,奇痒难受,只用手往里塞,毕竟太硬,又太细,解决不了问题,这个时候,她多么需要个男人啊。她再也坐不住了,一个人穿上裙子,走出那间小屋,星空天灰,院里刮来阵阵凉风。唐玉儿才感到有些饥饿,
这是生理上的饥饿。街里的人不多了,但路灯还亮着,各家的门面都关着。她一个人低头无目地走着。她不知道明天自己到哪里去生活。她明白,过去的生活已经划了个句号。往后的生活,他得重新开始,重新去自己为自己找一条生活道路。今天,她去看望唐兴旺,把身上仅有几十块钱都买东西了,现右侧有几角钱了。她有些困惑地走到政府前,宣传栏上,有家酒店招收女服务员。工作没有了,她决定去试一试。任她的条件和相貌,她觉得自己很合适。但去伺候人,她还没有干过。她只要别人伺候。生活转瞬改变,使唐玉儿坚强起来。
她朝那家酒店走去,酒店老板是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她直接去找老板,老板不在,酒店的经理在值班。她问人家还要不要人,酒店看了看她的条件,觉得可以,当她填好简介,经理透过眼睛看了看她:“你是唐兴旺的 女儿,这个问题不好办吧!”唐玉儿几乎可怜地问:“你 是要服务员,还是要谁的女儿。不错,他是我爸爸。可 是他不是我亲父亲,现在因为他我的工作没有了,家里 的一切没有了。过去的叔叔现在都成了陌生人。他们硬送礼现在都又成了受害者。你们要求的条件我都答应, 只要有个职业就行。”经理无可奈何地说:“你的心情我 们可以理解,可是我们开酒店是为了赚钱。唐兴旺在全 县已经臭名昭著,你如果来了,会影响我们的生意。真 对不起唐小姐,你可以去找别的饭店去。” 唐玉儿无奈,正要离去,一个黑脸汉子走来:“别慌, 我来想想。 ”这个男子三十六七,嘴咬着烟斗,经理见了, 忙让座。“总经理,这位的女儿,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好, 但是考虑咱们企业的效益,我正在犯愁呢?”总经理是 阿晋。他已转行饮食行业。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唐玉儿,觉 得条件还差不多,便说:“只要自然条件好,可以培训吗? 像她这么好的条件,我们打灯笼也找不到呢?你可以让 她先培训再说。 ”纵横驰骋理答应,对唐玉儿说:“总 经理格外开恩,破格利用你,你还不谢?总经理。”
唐玉儿忙点头致谢。退了出去。望着唐玉儿的背影。阿晋冷笑着说:“是唐兴旺的女儿,来得好,我可以帮她赚大笔 钱。她是唐家的女儿,大家都来指使她,玩弄她,把唐 家的那种气焰给打下去。”经理忙说:“还是沈总高明。” 唐玉儿走后,唐兴旺已经是绝望到家。他多么依恋 玉儿那雪肌玉体啊,但身在囚室他能有什么办法啊。玉 儿生活无着,不知投到哪个男人怀抱,肯定会从普城上 流社会一下跌去。再不会成为娇小姐,美千金了。他深 恨郑碧波太不给自己一知生路,太不讲交情了。普城保 住他们。他才想起他们为什么让自己当局长,哪里为了 他们良心上能说过去啊。夏夜真难熬啊,在这间又潮湿 的小屋里,没有灯光只有房顶有一扇小窗,月儿透过窗 门,照进这里有一线光明。蚊子成群结队地朝自己上挤。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艰难的牢狱之苦。 他的四肢生痛,那是一进来号里的犯人所干的好事。 他被执法人员带到了看守所,是叶秋亲自交给了老王。 老王把他带进一号牢房,那是刚刚下午吧,老王对号里 的人吩咐:“这是普东派出所所长,大家不要胡来。” 老王走后,唐兴旺才看清这里的一干人犯。有一个 胖子,走了过来,他是号长,是专门收拾犯人的老犯人: “喂,唐所长,怎么你也他妈的也有今天啊。小子,当 初是你把爷们弄到这里来了。有理的坐牢,封锁理的逍遥,他妈的只要钱来,天王老爷你都敢抓。怎么,你的 所长或风哪里去了?”
唐兴旺问:“你要干什么?”胖子 说:“唐所长,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所长,难道说号里的规 矩你也不懂来,你初来乍到,我们都是你的长辈,咋着 也不给你弄个见面礼呀。小子们,你们刚才听咱们老王 头说,要我们照顾照顾他,咱们何必跟他客气。”说完, 朝唐兴旺胸口就是一拳,把唐兴旺打倒在水泥地上,后 脑勺嗑咚咚响。屋里的七八个人一齐下手,朝屁股乱打, 脑袋上,腰上,胳膊上都挨了几脚,直到打得他鬼哭 狼嚎,鼻口出血,才算罢休,一顿毒打,早把唐兴旺打 得肿眼囊鼻苦不堪言。 原来普城看护所有个规矩,新来的犯人要问看护所 长孝敬以上进牢税,多则三五百,少则百儿八十,钱交 上后,所长会操你孝敬的多少给你分房间。孝敬的多, 可以少挨打,或都不挨打,孝敬的少,便可以少挨打, 或都轻挨打。进了看守所林门,得给看守孝敬一张钱, 钱多少根据案大小而定。看守得了钱你进到号里,他就 可以照顾你,吃饭放风都给你方便。进了号里,得有向同室犯人进账入伙费。这也许分些好吃的也可。那些老 惯犯,进了这里,提前对家里人说,让家里人一一打点, 进了这里,虽说没有旅社方便,但也不会受那么多罪。 但是,如果你一窍不通,所长会对里边说照顾一下,看 守听见打声充耳不闻,里边人便可以借以发发私愤。唐 兴旺平时在普东是一霸,横打乡里,无恶不作,他都是 把别人送到号里,号里的规矩,他哪里知道。他是在百 里被抓,心里说看守所里,都是熟人,一定会对自己照 顾一二,谁知,那王所长极学规矩,表面对他亲热,背 地里动了手脚,唐氏一顿拳打脚踢,却也没法躲过。
唐兴旺被犯人一阵毒打,早已失去知觉,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里边一个灯泡开着。看守送饭,胖子号长叫他:“唐兴旺,去给爷们端饭。”唐兴旺说了句不拿, 早有人左右开弓地打了他的耳光。他无奈,只得一一 侍奉这一群老爷们。等论到他那份,早被一旁一个青年 夺去,散与大伙吃了。唐兴旺偷眼看去,这次扫黄抓进 去的,唐兴旺要他出五千元钱,他说没有,就排在号里, 真的冤家路窄,恰恰与他分在一个号里。刚才一阵毒打,现在又夺去饭碗,看守却视而不见。到了睡觉时,虽然 是大铺房,七八个人挤到一块,没有唐兴旺的地方,他 只好拾了几根稻草,想和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又被一阵 恶骂了回去。他只好朝背影地睡去,那里正好放着便桶。 便桶里发出臊臭味直刺他的鼻梁。唐兴旺不呼吸,又闷 得慌,呼吸,又吃得慌。
月儿钻进了这间牢房,里边犯人开始打呼噜,有人开始说梦话。他身上开始被蚊子叮。刚刚被打伤的伤口,蚊子趴在上边叮血。他浑身一阵阵针扎似的,潮湿的水泥地上浸出水来,他开始腰痛,这是他骨关节炎病犯了。半夜,有犯人去撒尿,尿撒到桶沿上,溅他满脸,有几滴还溅到他的嘴里,他一声也不敢吭气。他躲在那儿想啊想,想当初自己何等的威风,想那些普东的故乡百姓见了自己如何地笑脸相迎,如何地害怕,现在,手中的权力没有了,他做了一名普通的犯人,再受着非人道的践踏。他实在没有想自己把别人平白无故送到这里,别人同时也受过他正在受的一切。正在他想起绯绯时,那撒尿故意朝他的脚上踏了一下阵阵愁的痛便大叫起来了。随着他地大叫,灯被拉亮了。几个彪形大汉像饿虎似的朝自己扑来,有人来扇他的耳光,他现在已经麻木了。他回想自己当年在派出所去整别人,去整那些无帮故的人,整过之后,再投到号里,现在轮着别人整自己了。
他现在好后悔啊,当初要不是为了几个过年钱,自己怎么能去捕风捉影地去抓人呢?怎么就开始开枪打人呢?他只说,打伤一个当兵的算球事,谁知中间为什么出现这么多的枝节啊。也许他不再喊了,也许是别人打累了,打他的人停手了。他才觉两眼发呆,他困极了。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有人在扯自己的耳朵:“喂, 起来,起来,这不是你当所上局长的时候,起来扫地。” 几个犯人都在打扑克,他去扫地,把那些乱草扫到 一声,然后再把草拾起来,土扫到房角。打扑克的打烦, 说要表演节目,有人提议让新来的表演,胖子号长决定 让他表演节目,便有人提来便桶,让他咬住便桶,在房 内来回转圈,不能撒,不能流,否则,又要造成一顿毒 打。他口咬住便桶,觉得五脏都在翻滚。他开始呕起来, 他的头上又挨了一拳,有人怕脏了屋内,便把桶放下,让他看电视。看电视,他略知一二,又是牢内变相整人, 让你关蹲着,做一个坐椅子的架势,向你看什么电话, 是彩色的还是黑白的,是武打的还是言情的,如果说不 懂说错是武打的,带彩的,那么一顿毒打,非得把你打 出彩不可。唐兴旺知道这个规矩,便说看到言情的。胖 子便问:“看到什么?”于是他开始讲起来,他讲起他的 唐玉儿,讲起他和玉儿如何热烈,如何紧抱住自己。他 的故事吸引了这个知命徒,他们大都有半年多没沾女人 边了,听到唐兴旺这么讲故事,都叫起来:“够味。”有 人叫起来:“我受不了啦,当即有人一踢他给踢倒了,有 人把他的裤子给扒掉了,几个人争着要下手,他的手被 两脚踏着,两条腿被按住,他脸朝下被他们强奸了。” 唐兴旺曾做过军人,曾当过派出所所长,曾在一乡之 隅叱咤风云。他哪里受过人间奇耻啊。他叫着,骂着, 肛门被撕破似的难受。男子汉的尊严被完全摧毁了。他 哭了,自己奋斗半世,自己曾汗马沙场,不想落到如此 的地步。 好似没人对他发生兴趣了,他才找到裤子,用仇恨的目光盯着那些人们。他发疯地朝犯人扑去,抓住那胖 子,甩倒在地,用力朝水泥地上砸。刚才那些人都吓呆 了,叫起来:“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直到看守跑过来,他还打那胖子的脸,他要杀了他。他被看守铐上手铐,他的背上挨了看守的皮带,他被带了出来,关到眼下的房间里来。这里只有他自己,连空气几乎都没有了。他绝望地想自杀,可是连腰带也被看守抽走了。他现在成了一具活尸,欲活不得,欲死不能。
玉儿昨天来看了他。玉儿是用身子作为代价来看他的。玉儿的身子原先是属于自己的,妈的郑碧波,过河拆桥,老子刚刚下了牢,就开始玩我妻女。如果有朝一日真能出来,我不把你的祖坟扒了才怪。可是能出来吗?他有些茫然。自己能判几年?三年,五年?三年五年后自己出来能去干什么呢?表哥知道不知道这件事,玉儿去找不找表哥?他多么想玉儿呀,在这里,如果有玉儿陪着,他也不太寂寞。好容易熬到天亮。门打开了,他看见了郑碧波。郑碧波黑碧着脸,朝他看了大约十多分钟,才叹了说:“这都是无法无天的结果,我们普城的天能有多大,我顶只 能顶这么一片。你不知道上面下来一个命令,我们不都 得完蛋。你们做事总没有分寸,才走到现在这个分寸上。 我尽力而为吧。你在里边好好想想,该说的说,不该说 的别胡说八道。如果你认趣点,我虽不能保你无事,就 是判个三年两年的,出来还是我的人。不然的话,我也 顾全不了你了。”唐兴旺听了,心里稍宽一点心:“能不 能让玉儿常来看我?”碧波瞪他一眼:“你别再胡思乱想 了,她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是你女儿呀,你们 在这里干的事,叫人看见了,玉儿恨透了你,是你害了 自己,也害了玉儿。趁她还年轻,别再去耽误她了。”
碧波回头对王所长说:“老王,都是自己人,让他住这里未 免太寒碜了吧,有没有好一点的地方。我们看住他,是 迫不得已,是做给别人看的,你们怎么当真那么干呢? 给他收拾一间干净的房间,这件事交给老王办了。别太 迟缓了。”王所长答应一声,便说:“早给老唐找好了地 方,只是他昨晚上打死一人,才把他关在这里。”碧波听 了,用责备口气说:“老唐呀老唐,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样莽呢?”他看到唐兴旺想说什么,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打死的人就按病重无效处理吧,老唐,千 万别再给我惹麻烦了。”说罢,不作壮举地走了。 碧波走后,王所长给他安盘了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 这是专门给那些经济案犯备的,因为他们都是些有钱的 人,住一天这样的房间,要拿出上百元的房租,也是看 护所长的格外收入,今天给唐兴旺这样的房子,是迫于 碧波的压力,才忍痛给他的。碧波为了捂住唐兴旺的嘴, 叮嘱里边给他住像样的房,吃像样的饭,正好唐兴旺打 死了胖子,横竖又找了个借口,让他抵命了事。就是他 远门表兄知道了,也只是看着他死掉,不关他什么事了。 现在的唐兴旺已被剃了光头,虽然挨了房间,也不再吃 那么大的亏,但毕竟是被打掉的鹰,再没有先前那种威 风了。他说话也知道和气。普东派出所也准许人们来 看他了,他看到人们对自己宽松,远不是刚进来那么凶 恶,心想也许是做个样对上级看看,等这阵风过去,官 复原职也未尝不可。 过了几天,北京来的人提审他。四个人是公安部两个,中央军委两个,都说一口京话,又好听又和气,不 像平时自己训别人,他觉得没什么大事。
北京来的人问了问细节,他原乱说了一气,只见一个戴眼镜的人说:“我们是要你主动交代为好,因为你是执法人员,当然 知道作伪证有什么后果。”他后来见人家不带恶意,便一 五一十地说了许多,只是有关此案的事,另外他一概不 知,一个人小声说了些什么,也就让他回去,往后再没 有提他了。 八十九、人事炎凉古今在 唐玉儿在新开的亚都大酒店当了一名陪酒女郎,经 过培训,很快就上岗了。唐玉儿真是风月天资,加上长 得又是天仙一般,她负责的包厢生意果然不错。人走到 那一步说那一步,早先干计划生育工作,是何等的威风, 半夜里到下边抓计划外怀孕,可真是威风得不得了,不 光女人,就是普东乡的男人们,也被她整得魂不附体, 都说她可是个俏夜叉。如今她倒了楣,普东乡把她的事 也吹了,她只好来到酒店,去当陪酒女郎。那些在普东 乡被她整过的老爷们,都宁愿化上百儿八十的,也都来 出出这个气。大家都争着来她的包厢,少不得动手动脚 去摸她的身子,唐玉儿都咽了唾沫,什么都忍了,倒是 几个大款,看她生得标致,多给了不少小费。
唐玉儿在酒店原先直觉委屈,并且有时都是接的普东熟人,很多的仇人,现在她得去笑脸相迎,不能有半点差错,真是人世间太淡凉了。听着唐玉儿做了陪酒女郎,倒也惊动了一个年轻人,这人在南方做买卖有了赚头,便想回老家风光风光。他手里着实也有几文钱。他不是别人,正是唐玉儿初中的同学,当年对唐玉儿很好感偷偷给她写情书被唐兴旺抓起来罚了几千块钱的那个青年。当时他从派出所出来,学校也不再要他。他无奈回到家里,为让他出牢,家里东挪西借,欠下了不少债务。他发誓一定在破了唐玉儿的身不可。那天他和几个小青年看电影,发现玉儿一个人站在那儿,便差人把她勾出。玉儿被他们哄到无人地方,正在下手,也就是他要塞进玉儿里边,正好唐兴旺赶来,打了他要枪。他胳膊中了一枪,到什么地方去看,人家都不看,只得咬着牙把子弹头自己用刀剜出来。唐兴旺把玉儿糟蹋以后,抱玉儿回家,他怕唐兴旺再来抓自己,便逃向南方。在南方,他打工,换破烂,在黑帮里当打手,好容易弄出几个钱,又搞了几次房地产,手里确实握有十万八百的,虽说在南方尚不足奇,可在北方,也是个小有才华的人了。他回家是想威风,不想回家时,正是唐兴旺遇难时。唐兴旺被抓,唐玉儿去当陪酒女郎,他听着就新鲜。他决定先去亚都大酒店去会会唐玉儿,去看看过去的公主现在什么样。
这天,这小子西装革履,打扮得很时髦,专门包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亚都酒店。他怕别人包了唐玉儿,自己先约了她的包厢。一早,他就手捧鲜花,风尘仆仆地来到亚都大酒店。亚都酒店门口有迎宾小姐,有车引小姐。导外小姐把他领到一间十分豪华的包厢里,说是包厢,其实是个单间,里边红毯铺地蓝顶吊板,四壁装饰都是裸女像,有个圆桌,四把小椅子,双人沙了前,放着茶几。上面是莲花灯,一个大窗由天到地,一个碧纱窗帘另在那里。虽是三伏天,空调把这里调得凉台金秋,暖如阳春。早有服务员把菜单交给唐玉儿,让唐玉儿结账。唐玉儿今天穿上葱绿裙子,上面穿着水红色小褂,那样子正如一朵芙蓉,娇艳无比。“先生,你吃点什么, 用点什么,请吩咐。”菜单放到你面前,一根玉臂发着幽 香。 他点了十多个菜,玉儿把菜单交给侍者,回来给他 倒了杯可口可乐:“先生,您请耐心等一会儿,您抽烟 吗?”她甜甜地微笑,使他再也忍不住了:“玉儿,你难 道没有认出我是谁吗?”唐玉儿笑着说:“你是我的客人,在这里,所有的客人我都是一样的,只要给我捧场,我 都会为您服务。先生,如果我有不周之处,请多多原谅。” 他痛苦地说:“玉儿,我是刘茂啊,是追你的刘茂啊,你 忘了吗?是当年有点傻气十足,性格有点内向的刘茂, 我给你写情书,你让爸抓我,虽然是那样,我还是深深 地爱着你。这是我送给你的花,今天是我请你,不是你 来陪酒。玉儿,我知道了一切,我听说你来到这种地方, 我很为你伤心。玉儿,你如果不嫌我,跟我离开这里吧, 我有的是钱。”
玉儿愣住了,泪也流出来:“我一眼都认出是你,是 我们父女得罪人太多,老天报应我让我干了这一行。刘 茂,我不配你,以前还觉得你不配我,你是那么不起眼, 我看不上你。现在是我不配你,我已不是原来的唐玉儿 了,不光地位变了,而且我不干净了。我不值得你爱。” 刘茂拉住她的手:“别原说玉儿,在我心里,你还是 我的玉儿,你还是那么纯洁,满不在乎地位,是地位的 优越感使你看不起我,现在,你那圣光消失了,你依旧 是玉儿,不再是派出所的女儿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你每天给每一个客人赔笑,陪他们吃酒,当他们的玩物, 我心里难受啊!”唐玉儿叹口气说:“人走到那一步,过 去我太不知深浅了,得罪了那么多人,现在他们都来找 我算账,我认了。刘茂,你的心我明白,我们也许没有 缘,是你解开了我少女的衣裙,是你给唐兴旺创造了霸 占我的机会。 ”“刘茂看上完了菜,唐玉儿要给他斟酒, 他用手挡住。玉儿,今天你是客人,我是东道主,你别 客气。你不知道,这么些年,我走南闯北,吃了多少苦, 给人当孙子,就是想混出个人模人样来,我心思老是想 着你,我要你看看,刘茂不是孬种,刘茂照样是条汉子。” 唐玉儿喝下那杯酒,叹了口气:“命运使我看到了, 刘茂你真傻,如果唐兴旺不出事我会去欣赏你的一切的, 他霸占了我,他要和我那么过一辈子。刘茂,你不觉得 你的真情太傻吗?”她倒下一杯酒又喝,又吃了些菜: “你拿我当人看,把我当成过去的玉儿,那不是自己骗 自己吗?事实毕竟是事实,你虽然不承认,毕竟是事实。 刘茂,我不想使你后悔。今天的生活,我虽然不喜欢, 可是自己养活自己。我过去依附的是唐兴旺,现在不能再去依附另一个男人。”
刘茂看唐玉儿,看到她那姣好的脸上,闪现出一点刚强:“世道人情吗?他被抓到牢里,没有一个人去看他, 他的上级、同事、朋友全没有了。我的叔叔们,过去他 的铁哥们都公事公办起来。他们封了我们家的门;冻结 了我们的存款,把我赤条条地赶出了我生活了二十年的 家。他们把我的工作也开除了,我成了一个丧家之犬。 为了去看他一眼,我求人家,给人家跪下磕头,他们一 点同情心都没有,后,还是以陪他们睡觉为条件,去 和他们做那种事为代价,见了他一面。他被打得不成人 样。我和他在那里又干一次,那是最后一次。”他看了看 刘茂,苦笑:“我是个破鞋,和好多男人都睡过觉。如果 你想来,我也和你睡,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了生存, 他们喜欢我的身子,喜欢我的脸蛋,我就给他们,他们 给我钱,公平交易,这不是市场经济吗?” “别说了,你说这些,只能说你太可悲了。我更不 允许你这么干。” “你有什么权力?”
“我爱你。” “你爱我,好多男人对我都这样说,在那儿干上以 后,随便扔几个钱,就扯淡了。你爱的只是这张脸蛋, 这个身子,除了这一切,你爱我什么?”唐玉儿冷笑起 来。 刘茂握住她的手:“玉儿,你不能这样,你还年轻, 早得很……” “我不在乎了。这里的人都认识我了,都明白我是 干这一行的了。他们来到这儿,就是为了发泄。刘茂, 我承认,你是好心的,但我不能辜负了你,我不能让你 去顶着一顶绿帽去做人。” 刘茂流着泪说:“不,玉儿,什么我也不在乎,我这 些年吃那么多苦,挨了那么多骂,为的啥,就是因为娶 你,为了讨你的欢心。我们一起到南方去,到我们公司 去做事。我会好好地待你。别认死理了,逃出这个火坑 吧。唐兴旺是条狗,是条咬人的狗,你千万别再为他去 费神思了。他和你乱伦,已丧失了做父亲神圣的权力。 他没有什么道德观念。玉儿,好玉儿,别再这样了,好吗?我接你回去。” 唐玉儿笑了起来:“刘茂,难得你这么待我,你既然 这样,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都不嫌我,我给你做一 辈子牛马,也是心甘情愿的,我不再说什么了。我请几 天假,陪你好好在普城玩玩。” “干脆把工作辞了。” “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不行吗?” 刘茂无可奈何,我等你。但我是真心的,你千万别 再为我想什么,你应当想你自己。我现在有的是钱,我 可以使你生活得比以前还好,你没有理由拒绝我。 唐玉儿含泪说:“我明白,你是真诚的,我也明白, 我不应当有啥想法了。可是我被眼前的事弄糊涂了,我 自己也不知怎么了,我很乱。” 刘茂说:“你应当和她断绝父女关系,我领你到法院 去办手续,然后我们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 会忘记这里的不愉快,会去干别的事,去生活一辈子的。” “我答应你了,行不行。” 他们吃了饭,一起去柜台上交了账。他们找到经理,
她提出辞职。经理惊讶:“你干得很好呀,这是份收入可 观的工作,你不要一时冲动啊。”唐玉儿态度坚决地说: “我不喜欢这样的工作,我的未婚夫也不喜欢我这么干 下去。”经理叹了口气:“唐小姐,如果你嫌工资低的话, 我可以给你加薪。”刘茂不耐烦:“先生,我如果把这个 饭店买下来,你肯让自己妻子干这种工作吗?她只是贵 店的试用人员,她有权力不干,不要多说了。 ”经理听了, 白了他一眼:“如果这样的话,我很遗憾,这月的工 资……,刘茂不耐烦了。”告诉你先生,我不在乎钱,而 在乎我未婚妻的人格。我现在不喜欢她再干这件事。听 懂没有,经理只得说:“悉听尊便。”唐玉儿便和刘茂一 起离开酒店。 阿晋知道后,把经理臭骂了一顿,唐玉儿在这儿干 了一个多月,让酒店挣下十多万元的钱。她走了,将是 任何陪酒女郎不可代替的。经理后悔不迭,但也无可奈 何了。 刘茂把唐玉儿的工作辞掉以后,便到民事法庭,办 理了和唐兴旺脱离父女关系的手续。
办理完毕,刘茂握着她的手说:“这回你自由了。”唐玉儿伏在刘茂身上痛 哭一场。 唐兴旺在看护所换了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里边有 张小床,床上也铺了凉席,还安了个电扇。里边有灭害 灵药打过,也没有蚊子。还可以看看报纸,《人民日报》、 光明报和解放军报上都登了这件事。碧波让他看报,是 不是有意给他透个风,报纸上措辞很激烈,让人看了, 心惊肉跳的。这两天碧波并不来看他。闷的时候,便和 里边一个姓徐的老头下象棋。徐老头在这里关了十多年 了,成了里边的老熟人。他是奸杀幼女犯,因为儿子们 都很有钱,便给他买了终身监禁的罪名,儿子们有钱, 有好多雪花银,每日里便喝着酒,找人来下象棋。两个 人走到一块,话又多了起来。说到底,徐老头的案子, 还是当年唐兴旺抓的呢,是唐兴旺在卷里稍动手是,才 免老头一死。今天见到唐兴旺,老头格外感激,随即要 了四盘菜一壶酒,在一块下象棋。老头在下棋时大骂儿 子们不孝。不用钱把他买出来。
唐兴旺不言不语,但总下不住徐老头。徐老头秃顶,瘦刮刮的脸,说话带着唾沫,唐兴旺只觉恶心,但老头有的是钱,下完棋,硬塞给唐二百块钱。徐老头说:“他们有的是钱,有钱让老爹 坐牢,我就变着法儿扔钱。” 两个下了到黑,唐兴旺便有些困,倒在床上睡觉, 梦见唐玉儿来找他。好多天不梦这件事了,今夜梦见玉 儿赤条条地在自己床上,他抱住玉儿,却是一场空。这 夜玉儿老是缠着自己,他推也推不完。便再也睡不着。 拉开电灯,看报纸,是美国和艾迪德发生什么冲突,中 国复关谈判。看看,心里烦,便披衣起来,来到大院里, 高墙有一丈八九上面还有电网,看军拿着手灯,在各个 门口来回驱动,院里传来蛐蛐的叫声,所长办公室里也 许正看什么电视。风轻轻吹来,在闷热的大院里,他似 乎透了点凉气。月儿恬静地挂在高壁上边,像一块美玉, 又似玉儿的脸,唐兴旺看了一眼又一眼,依依不舍。 看守吹起口哨,那口哨似乎吹的是什么流行歌曲。 后排传来女人的笑声,那是关女犯人的地方。前天,听 人说一个漂亮的姑娘杀死了人,被关了进来,看守都不 忍给他戴手铐。他只看到了那女人的背影,很像玉儿,是玉儿吗?又好像不是。玉儿现在在哪里,玉儿不能没 有自己,没有自己,他想象不起来她怎么活下去。 他忽然听那老头在和看守说什么:“反正她也是快死 的人啦,不在乎这那,我有的是钱,你能办成这件事, 我 给你钱。”徐老头说:“反正是要死的人啦,在乎个球。 ” 后来没听到他说什么,人好似走了,他看到的是两个模 糊的人影。他吐了口唾沫,更加想他的玉儿,千万别是 玉儿。他去看个究竟,看守呵斥他,不让他出门。 他闷闷不乐,坐在门前的石灰台上,去看月儿。月 儿好美,却好寂寞。他觉得自己善良起来,忽然想起, 自己干了许多坏事。他听到一个生命快要结束时,忽然 想到自己,自己的生命能活多久呢。
东方发亮了,天很快明了。他坐在那里,头发上下满了露珠。啊,清晨多美呀,院里的桃树是那么翠绿,我多么希望自由啊,一堵大墙,把他与世界隔绝了,大墙外边是什么样的社会啊,人们在干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又想起自己往日的威风,每天这个时间,他会骑上三轮警车,到各乡村去巡逻,他穿警察服装,好气派啊。
警笛拉响,大盖帽一戴,多么威风啊!他想起当年自己军营生活,他领着尖刀排,在异国他乡,出生入死。和敌人美妙周旋,他想起自己带领战士们冲到无名高地,把赤身裸体的敌方女兵用刺刀刺死,要知道,那些女魔鬼利用这种手段杀害了多少兄弟战友啊!他是个老虎。是冲锋陷阵的英雄。可现在,他却成了囚徒。他又想起,自己在乡里霸占民女,计划生育中强奸多少良家妇女。他抓了多少人,吃了多少赊,当时,他是何等的得意啊!
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战争和生命都成了零。如果是罪过和功劳能顶消多好啊!他会重新做人。他又想到唐玉儿,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她的母亲。他不该夺去她的贞操,失去了一个做父亲的人格。他对她犯下了罪过,他不该蹂躏她那么多年,他现在能见到玉儿,一定会请她原谅,请她息怒。可玉儿在哪里了。这些天来,这么多人却来看自己。自己的同事,自己的下级,上级都来看自己,为什么玉儿不来呢?玉儿是不是出事了。王所长从那里走来,他走向前去,肯求他说:我想见见玉儿,我想她。你们为什么不让她来
见我?我只有这一个亲人,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啊。王所长白他一眼:“你还能说出口,你配吗!”
他低下了头,泪水流到发红的脸上。他无话可说。当他和玉儿在这里干那种事时这个王所长肯定在偷看,伪君子。他恨这位往日的朋友。吃早饭的时间到了,他去领自己的伙食,徐老头招呼他:“唐所长,这边来。唐兴旺走去看到老徐头在饭桌 上有几个菜。”坐下吃,坐下吃。“唐兴旺坐下,叹了口 气。徐老头又叹了口气。”真他妈的闷得慌。昨天,去找 个人解解闷吧,他妈的,假正经,等几天花生籽一吃,不 是白搭吗?唐兴旺知道指的什么,明白昨晚上没有得 逞。 吃过饭,唐兴旺便回到自己屋里去,看看今天送来 什么报纸没有。却什么也没有看到,那几张报纸已是看 俗了,心里不由烦了起来。 到十点多钟,他有点困了,倒在床上打了个盹。一 会,有人推他,他才坐起,发现王所长领着法院里两个 法官,他不由心里扑通跳了起来:“怎么啦,是不是要判刑,能有这么快吗?” 法官站在那儿,他不由也站了起来。一个高个儿的 法官开始和他说:“唐兴旺,你是不是有亡妻带来的—— 他女儿。”唐兴旺不解其意顺口答:“有的。”“叫什么名 字?”“唐玉儿。”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只觉两眼黑,心 里说,玉儿别出什么事吧,昨天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她, 她平时任性怪了,她不会去杀人吧,千万别是她,可他 们问这些又干什么呢。只听法官说:“唐兴旺,唐玉儿已 向本院申请和你脱离父女关系,本法院依据民法通则, 准予申请,裁决你和唐玉儿脱离父女关系。 ”
唐兴旺听了,如同五雷轰顶,他什么都想了,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点上。他觉得这是阴谋,是他们策划的阴谋:“不,这不是真的, 我要见玉儿,我要亲自听她说。”法官冷冷地说:“唐兴 旺,你叫什么。这是她的申请报告,这是她的手印,签 名。她现在不想见你。她让我转告你,这是她的合法权 益,因为你们本来就不是父女。” “不,什么我都不信,只有见到玉儿后,我才肯相 信。否则,一切都是圈套,玉儿绝不会这么干。” 法官们丢下裁决书走了。留下王所长可怜巴巴地望 着唐兴旺号啕大哭。这是他出事以来伤心的日子,他 被打成那样,被那群人轮奸,都没有流过泪,可现在, 当他真正知道玉儿抛弃他时,他才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以前,他什么都不在乎,职位、金钱、财物、都失去, 他不在乎,因为他觉得还有玉儿,玉儿是自己的无价之 宝。玉儿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现在,他连玉儿也没 有了,他怎么不痛苦呢! 王所长同情地说:“你就放声哭一场吧,也许好受点。 你可不能全怪玉儿,她离开你,得生活啊,家产没有了, 工作丢了,她去哪里,因为是你的女儿,都不要她。她 连吃的都混不上。一个青年收留了她条件是要她和你断 绝父女关系。” 他忽然不哭了,才恨恨地说:“玉儿,是我对不起你。”
九十、法外施恩别有意
唐兴旺三天没有吃东西了。王所长给碧波打电话。碧波听了,十分吃惊。生怕他绝食而死。而此案更进一步深究,那么,对自己便会十分不利。现在他是个挡箭牌,节骨眼上,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因此便亲自到看护所去看他。另外,把县里好的医生叫来,专门给他治病。唐兴旺见碧波来到,拉着他的手,流着泪:“郑县长, 我也知道自己犯了错,是罪不容赦的。可是玉儿没有错 呀,为什么那么对她啊。我想玉儿,你想一切方法,让 她来见我一面,就一面不行吗?”碧波安慰他:“老唐, 你放宽心,过这一阵就好的,别胡思乱想,我去找玉儿, 说服她来见一面,行不行。”
劝了半天,唐兴旺才吃了半碗饭。碧波离开,王所长跟在后边,来到所长办公室。“要好好待他,不要让他 胡说。”王所长叹了口气:“他想玉儿,不过是想女人。 我现在有个办法,倒可以移花接木。他如果把什么都承 担了,我们可以叫一个死囚犯陪他,事后做做手脚,让 她免死,她是愿意的,也算我们没有亏待他,让他死了也不遗憾。 ” “碧波听了,对他说,这件事你去办吧。”王 所长说:“这种事,我有天大的胆量,那女子也不信我, 还得郑县长亲自劝他,她才相信。”
郑碧波还要迟疑。王所长说:“现在唐兴旺正犹豫,千万不能迟疑了。”碧波 想了想,对他说:“你把她送到我家。 ” “什么时间?”“今 晚十点钟后,你敲笛号。”“王所长会意:说定了。” 碧波随即回到家里,派玉贞去市里拿文件。玉贞不 知底细,便坐车去了华阴市。碧波叫了一桌菜,单等那 女犯人来到,他要做一次法外施恩。 到了十点钟,碧波听到门外有汽笛响,知道人已来 到,便去开门。门前果站一辆汽车,是看守所里的。车 门打开,一个女子走进门来,他关上大门,车旋回看守 所,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碧波并不打量这女子, 领到屋内,才回头看她,不看则已,一看吃了一惊,原 来碧波和她有过一面之交。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原先 的馒头巷主净空大师,原来,这净空大师和碧云素有往 来,曾和那碧波有一面之交。普城修整交之观便是有此 番缘分。净空素以跳出王界之外,不向俗世而著称,不知为啥犯了杀人罪,使碧波不动,即净空,碧波不得 不应付一下:“啊,原来是大师!”净空苦笑说:“什么大 师,到头来还不是噩梦一场。现在我算看到了,活到世 界上,哪有干净的去处,就是巷之为内,也难免那!”
碧波给她倒了杯茶水:“那么大师现在?”净空叹道:“我 早已脱离佛门,十戒都隔了。不算什么佛家弟子,我和 佛门无缘,现在和俗人一样。可惜俗缘也未多时了。”碧 波不解其意,想想其所以然,她闭口不言。后,她漂 亮的大眼一闪:“郑县长,我是离死期不远的人了。我以 前跟碧云姐姐在一块说法讲道,很合得来。我不想托你 开什么后门,只希望看她一面,再说上一通话,也不枉 我们姐妹一场。”碧波心里一惊:“大师。”净空说:“我 是有俗名儿的,他们叫我晴雪。但不知我姓啥。”碧波叹 道:“晴雪,像一个日本名字。好了,我就叫你晴雪好了, 我是不信佛,也不赞成佛教的清规戒律。我有一句话, 人活一时,要懂吃喝享乐。你晴雪刚刚二十多岁,正是 鲜花怒放的好时光。现在别想得那么惨,或许还有办法。” 晴雪叹道:“有什么办法,杀人要偿命,这是国法,我已犯到国法上了,已无话可讲。”
碧波笑道:“俗话说,好 死不如赖活着,两眼一闭,这花花世界上的一切都看不 见了。现在有一条生路,我想指给你,我可以法外开恩。 法律是人定的,也是人执行的,如果说头脑活了,杀人 犯可以说成见义勇为的英雄。我可以说你杀了杨笑山, 也可以说你自卫误杀了杨笑山。”晴空叹了口气说:“是 他存心不良,才有一死,我只是个小尼姑,杨家权力冲 天,杨笑山的老爹就是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普城的官儿都向他, 法院的人都怕他。我有苦诉不出,杀了他,才泄心头之 恨。” 碧波拍手:“杀得好。杨普的儿子在普城是霸,抢人 妻女,无恶不作。他竟敢来庵内胡作非为,玷污了你冰 身玉体。你杀了他,杀得好。普城不是杨家的天下,普 城的官司听罢另外一个人的,才能论到他杨普。” 晴雪听了,忙问:“谁?” 碧波说:“我。郑碧波在普城独一无二,谁敢和我交 锋。杨普要你死。我要你活,他说你图财害命,我说你 是正当防卫。杨普想当官儿,他就别得罪我。懂吗?全县的党政法机关,都听我一个人的。”
晴雪惊喜:“你要救我?” 碧波点头:“不错。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事在 人为,看你的选择,你想要活。普城要平安,主要是一 个关键人物的死——唐兴旺,我要他死。他死了,普城 平安无事。” 晴雪听了,脸唰地白了:“你要我去杀唐兴旺,不, 不,我再也不敢杀人了。” 碧波摆了摆手,“你不要慌,坐下。像你这样年轻漂 亮,有作为,真的吃一颗子弹也真可惜。我不会让你再 去杀人,我要你活,只要你去侍候一个人。” “谁?” “唐兴旺。” 碧波看到她哆嗦了一下。 “我情愿去死。” “晴雪。一个人去死,是很容易的。如果死去再活, 是很不容易的。你帮我,我帮你。在今天的社会里,等价 交换,公平交易。”晴雪看了看叶秋:“生无所谓,死也无所谓。不过,郑县长如果需要我帮你,看在碧云姐面 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听说你对卦娴熟,面相也精通,你可看我一生运 程。” “啊,我不敢。” “只管说来,我不在乎。” “郑县长贵不可言,苦不可语。” “此话怎讲?” “讲了你自己明白。说到贵处尊一人,说到贪时千 夫指。” 郑碧波听了,心里一凉。他依旧求晴雪说明白,无 耐晴雪只说:“这种事只需自悟,我有一劝,郑县长不知 听否?”碧波说:“请指教。”晴雪叹口气说:“得回头来 且回头,事到利处莫贪酒。郑县长,我不再是佛门人, 对易学也精通了。郑县长一生可叱咤风云。也可环境 不利。”
碧波笑道:“其实我不在乎这些,眼下你的事我 有一计,可以使你死里逃生。将来我得志时,定会来报 答你。”晴雪听了,不以为然:“你的报答,我不在乎,只要事后你放我到深山老林里,不食人间烟火,用自己 的实际行动,来洗清我的罪过,我就求之不得了。”碧波 给她倒了杯水:“你去哄些唐兴旺,我满足你的一切要 求。”晴雪一愣,叹口气说:“我明白,你要他死。”碧波 点了点头:“用他的命换回你的命。我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给他找了个住所,他的时间不会很多了。” 他们正说着,愣不丁地从门外进来一个人:“你们好 主意啊。”这人拍着巴掌,碧波吃了一惊,忙抬头去看, 看见是叶秋,便舒了口气:“原来是自己人。这女子是小 妹的一个朋友,馒头巷主,法号净空,俗名晴雪。”
叶秋点头:知道。在普城十六美女中,晴雪可称一绝,又是以持斋念佛,出家修行而著称,素衣雪美人而在普城者的,是当代的女性。后来,听说巷内出现了桃花新闻。杨主任的公子首先破了晴雪小姐的童贞,使晴雪恼羞成怒,杀死杨子,是我普城一大案。我这当县委书记的,怎能不知道。原先只是听说,现在见面,果真一绝。郑县长约晴雪来,是不是在研究唐兴旺一事:碧波听了,大吃一惊,想不到叶秋如此神妙。那晴雪却不慌不忙。
“喂,早听说普城有个叶书记,果然不凡。唐兴旺之事, 非我不能解决,你明白。” 叶秋笑道:“没什么,这事一切由郑县长安排。我是 来找素贞,有件事需要查查文件。”碧波说:“她去市里 汇报工作,事先没有对你说?”叶秋想了想:“这两天我 到下面去了,有我不在家。有什么事,你们只管谈,我 还得去人大,去看看则会开不开。”碧波还要让叶秋,叶 秋不留,径自去了。晴雪对碧波说:“这个人不是等闲之 辈,不可轻看,将来他发达时,会直冲九霄,你可是望 尘莫及啊!”碧波听了,忙去问详细,晴雪摇头不语,后 来经不住碧波再三央求,便说:“他可以做到国家主席的 职务。”碧波一笑了之,并不计较那么多。他只认为这些 人大都故弄玄虚,并没有什么依据。他说:“刚才说好的 一起搞唐兴旺,事成后我可以让你做你想做的事,我会 安排好一切的。”晴雪叹道:“我命该如此,听你的就是 了。”碧波听了,大喜,“事成之后,我一定满足你的一 切要求。”碧波便又倒了杯饮料:“为了我们合作成功, 请干杯。”晴雪喝了,叹了口气。“我半生修行,毁于一旦。说毕,眼色便有些异样,知道碧波在里边搞了鬼。 碧波看了,心中暗忖。”你先去洗洗澡,我自会安排。晴 雪叹了口气:“郑县长,你怎么这样?”碧波用手扶着 她的肩:“去吧,人活一世,当享天伦之乐,你做了这么 多年尼姑,吃尽了不应吃的苦头,这件事你做好了,我 会加倍报答你的。”
晴雪被碧波拥到洗澡间。晴雪不安地说:“你让我吃了什么,我的心跳得好厉害。郑县长,我 需要你,不然我就活不成了。不,还是让我死了吧。她 乱撕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撕掉,一会儿便把白光光的 身体露在碧波身前。他贪婪地去欣赏睛雪,这是保养极 好的女性身体,远比阿红的身段好。”晴空扑向他:“快 点吧,我都受不了,我需要你。”她的胸扑到他身上,他 的手碰到她的那双雪白的乳房上,他再也沉不住气了。 两人在地板上做了好事。事毕,晴雪猛地发现自己 大腿间有黑乎乎的阴物抽出,才如梦初醒:“天哪,我是 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我又做了什么呀。你干吗不让 我去死啊,我死了是干净的,活着却是肮脏的。”碧波用 手去抚摸她富有曲线的身体:哎哟,说那些傻话有什么用处呀。你要知道,人活在世上就得懂得享乐。那么干 巴巴活着,有什么意思。什么十八层地狱,那都是骗人 的鬼话。你活着,去修行,长着这么好个身体放着不是 白搭了,晴雪啊,上帝创造男和女,就是让做这事的, 不然干嘛男的长这么个东西,专门给女的长那么个东西 呢?碧波说着,就去用手抚摸她的阴蒂。雪白丰满的 两条大腿又不安分起来。
夏夜已有些清凉,这件事已经是有半年有余了。这天夜里,碧波亲自坐车到看守所去找唐兴旺谈话。他们两个人在那间特殊的牢房里进行了外人不知道的谈话,也许唐兴旺得到什么许诺,他似乎轻松了许多。他自己也明白,自己这次冒失行为,给这位沉着的县长带来了多大的打击。他在碧波面前有一种负罪感。普城马上就要划市了,有口风说,国家地持勘探队探明,普城县内,有大量丰富的石油资源和天然气资源。这里又是棉花产地。国家有可能开发这个城市,浦城县有可能划成集石油轻纺和电子起重工业为中心的地级市。也就是说,碧波如果一帆风顺,将有可能升为市长,成为中级干部。普城市便有可能地和花园市分出来,兼管附近几个县市。在紧要关头,是唐兴旺捅出了漏子。他和碧波是远门亲戚,是表弟在省里的虚火,才使他爬到了现在的位置。说实在的,他从派出所所长调到局里当副局长是个不祥的信号。几分钟后,他被带到一个清静所在。这是县农中所在地。这两年来,这里业已荒芜,前边做了普城劳教场的专用地。后边这座小院早已荒芜。不知什么时间,碧波派人把这里打扫得一干二净。
现在,这里倒显得清静,没有一点外界干扰。里边的水果全部由前边武警供应。这里家具齐全,是原先一位老校长的院落。汽车把他送到这里,叮嘱他不许乱走,可以看天,听黄河水咆哮,他是个特殊的人物。碧波向他许愿,如果他独自担责任,他在这里平安过上一段时间后,浦城市的公安局局长的宝座由他去做,唐兴旺感激流涕。人们走后,唐兴旺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这时他又想起自己的玉儿,如果玉儿能来,该多好呀。这时,他身边飘来一阵阵香气,手边一双细腻漂亮的手捧着茶放在他身边。他抬头一看,啊,玉儿正微笑着望着他:“玉儿……”他忙站起来,去抱那女人。女人往后撒了 撒:“你的玉儿早已和别人走了。我现在侍候你。”唐兴 旺一听,女人的声音竟然不是玉儿。看时,这女人比玉 儿更有一番风姿。她的皮肤更细腻,两道弯眉比玉儿更 含有几分娇气。唐兴旺才知不是玉儿,想起玉儿已投向 他人怀抱,不禁悲从心来,落了两滴老泪。才敢细看这 女人,乍看她有些似玉儿,但比玉儿多几分媚气,多几 分柔情。女人穿着贴白纱,把女人值得炫耀的全都露 给他。他好些天已不和玉儿沾边,对女人已是如饥似渴, 呆呆地问:“你是谁?” 晴雪笑道:“我是晴雪,是郑县长让我来陪你的。” 她给他倒了杯酒:“你在这儿啥也别想,只管吃喝。说起 来,郑县长对你也真够哥儿们的。啥事都想得周到,所 以找女人。”唐兴旺叹了口气:“他对待下司,向来是宽 厚的。我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次我给他闯了祸, 弄得上边派来了调查组,揽得他是浑身不自在。我越看 你越像玉儿,我喜欢玉儿。可是玉儿水性杨花,跟了个小白脸跑了,我是白养了她,可她在节骨眼把我给甩了, 我是想说也没法说。当初我当局长那阵,多少人和我套 近乎呀,现在都跑得没影儿了,是郑县长还没有忘记姓 唐的。喂,姑娘,看你长得水葱一般,怎么干这种事呀! ”
晴雪叹了口气说:“我就是人们所说的红颜命薄。我是个 杀人犯,也是郑县长为了抬举我,才到这里来。我从小 儿被父母扔了,被馒头巷里的老尼姑收养成人。从小就 吃斋念佛,本想修成正果,不想现在是邪恶压世,良善 倒霉,就连馒头巷那片清净之处,也被玷污,是我不忍 背叛佛规,才谱杀色狼,却犯下这座做事之罪过。”唐兴旺 听了,刚才蠢蠢欲动之心全然消去,变得肃然起敬了。 忙给晴雪倒下水酒:“啊,原来是净空大师。原先只听说 你是观音转世,有经天纬地之术,会算三生之妙用。我 虽然不忘郑县长恩典,俗话说得好,胳膊别不住大腿, 他一个普城县长,能抵住中央里的压力吗?我的前程如 何,生死如何,大师当救我。”唐兴旺跪倒在地,求晴雪 给他指教。看着唐兴旺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晴雪心里真 有些发软,但一想起这家伙在普城所作所为,便觉得他有今天,也是罪有应得。他不久便当碧波手下的一个牺 牲品,被送到刑场。她原想实言相告,但转而一思,叹 道:“唐局长是有希望的,只可惜平时做罪太多,阴府里 也饶不了你。你和玉儿是父女,你却霸占了她,和她乱 伦,天理早已不容。”唐兴旺听了,热泪淋淋,给晴雪连 连磕头:“大师名签,大师名签。你会八卦三法,业于奇 门遁甲术,救你给我突破。”她叹道:“俗话说,事在人 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时不晚。只要你诚心去洗 自己的罪过,又有郑县长方妙的给你周旋,这杀身之祸 是不至于来得那么快。唐局长,郑县长希望你平安渡过 这一关,将来普城划市,常委里还有你的名字呢。”唐兴 旺听了,心里一惊,想想自己平时胡作非为,追悔莫及。 现在他暂时可不指望能当什么官儿,只要求得不死就好。 他原来对晴雪怀着不良之心,现在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他平时听说净空大师会掐会算,想不到她也有今日。 唐兴旺被碧波偷偷地弄到黄河滩里一个僻静处,又 把晴雪弄到那儿,因为他下决心杀掉唐兴旺,唐兴旺平 时也给自己出了不少力,他是用了法外施恩的办法,让唐兴旺死前过几天好日子。
这个小院,夜里只听到黄河水的涛声,看到满天的星星闪动。院里栽了几棵垂杨柳树,他坐在椅子上,听晴雪说法。晴雪虽然长得极似玉儿,无奈他听了晴雪之话,不可造次,每日里坐下念经吃斋,回想过去自己罪行,不由长叹不已。如果给他机会出任,他决心做个好官儿,不再胡作非为,好好替百姓们做些好事。他每日里看看报纸,和晴雪下下象棋,打扮着无聊日子。住在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沙滩,黄河水拍打着,间或听到武警士兵们的早操声。他一个人背手望天,不禁悲从心来,觉得对玉儿太不近人情。玉儿离了自己,不知现在何处,生活上能否自理,想到伤心处,不禁落下两行老泪。时间长了,他对晴雪身世,也略知一二,不禁同情之心升起。白天有人送来吃的东西,高墙外边不知夏去秋来。他在这里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是他早已忘了这个世界,世界也早已忘了他。晴雪叹了口气,人将死,其言也善,唐兴旺快死了,他的善心回归,可惜业已唤已。
碧波可渡此难关了。晴雪每天和唐兴旺说起佛国之事,那些事情好似信口雌黄,但又觉得是实事。唐兴旺听了,心中不禁悲中苦来,这是何年何月之事,唉,难以启口。好一个昔日魔王,今日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一日,唐兴旺忽然觉得:“晴雪, 我觉得心里坦然了。我不久就要离开人世,这是郑县长 对我不忍心,让我死前再享乐一段,我知道他这一番心 情就是了。你明天去找县长了却他一番好心就是了。” 晴雪听了,不禁一阵心酸,想唐兴旺平时胡作非为, 乡部人人痛恨,自己和他相处这些天来,变得如此好, 她望着他活着不久将死。 晴雪望着他:“唐局长,实不相瞒,你的死刑早已给 定了,我早已知道。只是怕你伤心,才如此奉迎你。你 现在都知道了,千万别辜负他一番好心。” 唐兴旺点头:“我明白一切,一定会让郑县长放心好” 说罢,抬头望着星光,不禁有些黯然。
九十一、唐死郑氏更悲愁
郑碧波不想杀唐兴旺,高级法院来人,要人犯,郑碧波不禁泪身上。他出任以来,在普城逐步形成了以他为中心的小集团。从乡里到县里,有相当一批自己的铁哥儿们,他们和自己生死与共,自己的手段,自己的一些计谋都是他们共同执行的。说实在的,他还指望他们在今后的事业上为自己出力。浦城旧城开发完毕,新城已形成中等城市规模,电子工业和起重工业已形成相当的规模,他们的雄心已得到实施。是的,郑氏为首的普城集团业已形成。唐兴旺是他集团中的一个得力干将。他敢闯敢干,在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中,他为碧波立下了汗马功劳。出现了沈剑一事,惊动了上级首脑机关,惊动了军方领导,上面派了联合调查组,浩浩荡荡地来到普城,去找百姓们了解情况,
普城之事将暴露无遗。在这个节骨眼上,普城划市的批示已下到了城里。中原省委来了人,叶秋顺理成章地成了普城市委书记,兼市长。他郑碧波只做了普城市委委员,兼城建局长,副市长,依旧代理普城县委书记县长。他的权力没有受到什么侵害,但绝对来说,他的权力没有什么。普城市长非他莫居,但出现了这个问题,他是担了个挂名儿的副市长,城建局局长。他依旧是普城县长,是浦城县的头儿,出了浦城县,他什么权力也没有。而叶秋,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是六县二市的总领导。他可以用命令的口气对碧波说话。他怎么不迁怒唐兴旺啊!唐兴旺尽管给他立下汗马功劳,但又给他惹下滔天大祸,他又怎能轻易放过他呢?他在别人弹冠相庆的节骨眼上,立即召见了浦城县人民法院院长,让他把那个宣判送给唐兴旺。他对唐兴旺已经够意思了,绝不会再迁就下去。他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心情极为不安。在普城市内,他这个一县之长算什么呢?只能算一个地头蛇。他不安分地对着新建的普市委普城市政府大楼,这些工程没有海生公司的人去办,而是被华都公司的人全部垄断了。他觉得,在和阿逊的这次交流中,自己几乎被挫败了。目前,首都正在召开两委,阿逊作为政协委员,出席在政协全体会议,他春风得意,在比手画脚。
他是个爱国者,企业家,艺术家和文学家。他不忍去看,看了头发昏。普城市有专门的委员会去处理了。整个普城市划成了四个区,他被迫把县政府迁到另外的地方去。老县府成了普中区的党政办公地址。浦城县的行政范围被缩小了,他觉得,自己的权力被削掉。碧波明白,如果不是叔父在省里撑着,自己便有可能在这次风浪中翻船。他闷闷不乐地去省里打电话,叔父参加人大例会去了。叔父不在家,是雪红接的电话,雪一阵好埋怨,他才想起和雪红好段艳史。他觉得这女子好聪明,在暗中帮了自己。是雪红让自己有幸在市政府里占一席之位。有一种可怕阴影又罩过来,那个风流书记王慧芳,终于如愿以偿地调到省政府当市委书记了,他成了省委常委。叔父将要退二线的当儿,王慧芳进入省委常委,这不是什么好征兆。王和沈是旧情人,他们会联手来搞自己的。转眼秋天来了,他站在阳台上,对月沉思,不觉有些凉意。有人给自己披上衣服,回头看去,是素贞站在身旁。唐兴旺是素贞的表哥,素贞求他保唐,现在,他觉得有愧。回身望素贞,看到他头上已有霜发——四十 多岁的人啦,老了。他想起刚和素贞相识时,他们都是 中学教师,素贞那时长得清秀,温柔,是远近闻名的贤 德女子。他们也曾有花好月圆时,也曾在一块儿谈心散 步。生活也曾把他们紧紧连在一起。他们同甘共苦。她 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现在,她依旧关心自己,虽然人 到中年,她依旧有她这个年龄妇女的风韵。郑碧波回头 来,紧握妻子的手:“素贞,有件事我对不住你。”素贞 善良地说:“都老夫老妻的了,还那么客气干吗?”郑碧 波动感情地说:“说真的,我无能为力了,兴旺的事,我 无能为力。”素贞听了,鼻子一酸:“我不怪你,你不是 想办法了吗?现在是你顶不住的时候。听说玉儿也走了, 真可怜这一家人。” 唐兴旺早上和往常一样,在院里披衣散步。这天, 他穿上了警服。他喜欢穿警服,穿警服,他觉得他能给 人一种威慑,他把大盖帽戴在头上,对着天井看。天上 有片云,是白色的,在蔚蓝的天空里轻轻地飘动,飘到那太阳下面,天便暗了,那么一瞬间随即又明媚起来。 有云雀在飞舞,冲向云端,一架喷气式飞机在海蓝色的 天空上飞行,太阳照在机翼上闪闪发光。晴雪披着风衣, 留着长发,从屋里端出一碗茶。她来到唐兴旺跟前:“唐 局长,你在看什么。”唐兴旺叹了口气:“想在脑海里留 下一点希望。”他喃喃自语:“玉儿不知去了哪里,我很 想再看她一眼,我会忏悔的。”睛雪苦笑:“那种忏悔对 你们都没有好处。唐局长,普城划成市了,叶书记兼市 长,郑县长是副市长,抓什么,不明白。”唐兴旺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早晚有这么一天。叶秋来头不小,他是 来搞清算的。我当了头炮,他们也好不了几天。郑县长, 辛辛苦苦地干,千方百计地护我们,全让叶秋给黄了。” 晴雪弥茫地说:“这个人,不可等闲视之。他将来会成大 气候,如果不小心,当心被他踢了。”唐兴旺:“我一定 是他踢了。中央里来人,郑县长回避,他主抓这件事。 中央来了两拨人,肯定有人搞鬼。我明白了,我不是目 标,现在我成了替死鬼。说实在的,我罪有应得。”唐兴 旺接过茶杯,喝了口茶,“表妹心里一定很难受。她是个好人,对县长很忠诚。”唐兴旺有些悲伤:“他将来,也 一定深受其害。”晴雪听了,心里颤:“那么,碧云呢?” 唐兴旺也叹口气说:“她是祸根,要不是她,郑县长决不 会有这件事。这也是你所说的天命吧。” 两人同时有些伤感,相对无言。这时,听到门外有 汽车声。大门开时,碧波披着黑色斗篷,走到他们跟前: “怎么样,这些日子,过得快活吧。”唐兴旺低下头:“郑 县长的苦心我领了,我从她那里,学到了后半辈子学不 到的东西。我明白了我以前不明白的道理,郑县长,我 们都是凡人,她是神仙。我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了。”碧 波心里一惊,回头来,朝门外叫道:“拿好酒来,今天我 和老唐喝上一顿。” 立刻有人送来了一桌酒席。有人在院中安了桌椅: “在院里,我们痛饮几杯,岂不痛快。”唐兴旺坐下,亲 自把壶“晴雪,你也坐下,我现在才明白,应当怎么做 人,可惜已经晚了。我唐兴旺为人一世,做了不少坏事, 在普东区一带,得罪了那么多农民。他们恨我恨到骨子 里。这次枪击沈剑,是老天爷长了眼睛,该我栽到里边。”
他边倒酒,边说:“郑县长对我也够意思了,给我安排了 这么些东西,还给找了个女人。可我不能害她啊,晴雪 才是表里如一的女人。今生今世无缘了,如果有来世, 你郑县长作证,我一定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你啊,郑 县长也别费那苦心了,是福跑不掉,是祸逃不过。我唐 兴旺犯的是啥事,我不知道?我死了,一点也不可惜。 放着一个晴雪,如花似玉的一个漂亮女人,杀了可惜。 她写了半世的清白,是姓杨的倚仗权势,夺了她的贞操。 对她,也就夺了她的命。郑县长,说良心话,你也别护 我们这几个人了,他们犯法,就按条条办吧,省得将来 连累你。”碧波听了,很受感动。他喝了一杯酒,叹了口 气说:“论说,你们没少给我出力,我心里装着你们。我 呢,平时忙得很,忙罢新城忙旧城,全没工夫去操心你 们干了些什么,说良心话,你们干了些无法无天的事情。 办你们都是回事,弟兄,朋友,能放下脸。我总希望大 事化小,小事化了,给咱普城落一个好名气,能划上个 县级市就不孬了。划是划成了,还划一个地级市,可咱 爷们白白忙了一回,都是你们太不争气。我们的地也让人家给瓜分了,我成了挂名儿的县长。外边调回来那么 多的官,谁买咱们的账。”碧波又喝了一口酒:“
沈剑一案,是连着阿逊。阿逊和我是死对头,他拼着老本想把我赶下来。他是大红大紫的名人,我们不能是他的对手。他有的是钱,我们能压住人家。我只说咱们好好做官,安安分分别出乱子,可你们就是胡来。”唐兴旺叹了口气 说:“不胡来行吗?我那二十来个人,十六七个都是花一 万六千元买上的,一月工资 100 元,连一点保障也没有, 不下去抓人,哪里有经费和工资。县局里收钱,我们这 儿接受你叫我咋办?”碧波听了,生气地说:那也得有 个分寸呢,连起码的常识都不要了,后果不堪设想。老 唐,我想你也明白,军委和公安部联合调查组,把你们 的事全部查出来了。军委秘书长签字承办人。我是顶也 顶不住了。唐兴旺喝了一杯酒:“我是一人有事一人担, 不管旁人。郑县长我先走一步,尽力没啥说的。只是我 提醒你,防着点姓叶的那小子。有一点,晴雪是个好女 子,是我活了五十年见到的好的女子,是她使我明白 我是死有余辜的,你要想法留她一命。她是那么纯洁。
你不要伤害她。”碧波看了看睛雪,朝她点了点头。心里 想:“这女子果然不凡。” 他们又说了别的话,碧波告辞。他走到大门口,又 回头对晴雪说:“你可以回去了,你先去市政协佛协会 去。”
晴雪叹了口气:“我不再出家了,我去找一个男人, 组成一个家好了,我要好好过一辈子。”唐兴旺说:“你 跟他走吧,如果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秋明寒节,给 烧个纸,我在阴曹地府也会感恩怀德的。 ”晴雪流着泪说: “我记下了,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唐兴旺如梦初醒: “这也如你们说的定数吧!”“定数?”晴雪冷笑起来: “定数也是人操纵的。” 他们含泪告别,晴雪跟碧波走了,留下唐兴旺自己, 他在院里呆呆地坐着。望着院里的残席冷宴,他似乎失 去什么?他觉得自己应当去向沈剑谢罪,去向他害过的 许多人谢罪,可是他没有这个权力。他明白了,这里就 是一座牢房,是专门对付他的牢房。过了半个小时,普 城县人民法院的法警来带他了。他被戴上手铐,关到囚 车里。囚车放出警笛声,朝普城驰去。
浦城县人法院公开对唐兴旺一案进行审理。浦城县人民检察院对唐兴旺起诉。整个审判庭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普东迁百姓们都来了,都来听听对唐兴旺的净理情况。军方代表也都来了。审判很顺利,一切罪行都成立,唐兴旺都供认不讳。后,判唐兴旺死刑,允许他上诉普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他放弃上诉权力,但依照法律程序,依旧给他十五天的时间。唐兴旺要求立刻行刑。法律依旧是法律,它决不会依照个人意愿随便更改的。法律在这个时候,往往显得非常公正,不容徇私。在法律上,该给唐兴旺的都给了,碧波绝不欠他。这天,碧波,素贞,叶秋,还有晴雪都坐在旁听席上。玉儿也来了,她打扮得很素气,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席位上。她和唐兴旺在法律上已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唐兴旺给她的,使她永远也忘不了。她来看他被审判的样子。她哭了,偷偷地哭了。唐兴旺被押到院里时,碧波走向前去,握住他的手:“我对不起你,唐大哥。”唐兴旺:“早晚这一天会来的, 来得快点反而更好,我明白。”碧波叹了口气:“玉儿来了,她托我问你好。”唐兴旺苦笑说:“父女关系都没了, 亏她还托你问我一句好。她在哪里,过得好吗?”碧波 点了点头:“她现在一家合资企业当职员,和当年同学结 了婚。他很爱她,过得也不错,你就放心走吧。”唐兴旺 遗憾地说:“多想再见她一面呀。”
碧波叹了口气说:“她 已长大成人了,不想去见你了。老唐,如果有可能,我 给你找律师,法律给你的权力,你应当利用一下。律师 费用我掏私人腰包。”唐兴旺长叹一口气说:“郑县长, 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权力给我的太多了,我利用它执 法,也利用它犯法。我不想多说什么。”他挥了挥手:“去 吧,见到玉儿,让他好好生活。我不配当她的父亲。” 碧波看着他进了囚车。囚车开走了,人们都散去了, 他依旧呆呆立在法院大院里。这时,叶秋走到他身边, 轻声地说:“怎么啦,郑县长,你已经尽到自己的职责了。 市政府在开会,准备起草一份文件,向全市通报这件事。 我作为原普城县委书记,要例行检讨。”碧波听了,忽然 省悟,他望着叶秋:“这件事到此罢休吧。”叶秋叹口气 说:“我也不想再多事,可上边不答应啊。中央有可能下达一个文件,对这件事要通报。中央要通报,我们原先 对这件事配合不力,我们不先下手为强。郑县长,在唐 兴旺这件事上,你不要陷得太深。否则,我也不好交代。 说实在的,在这件事上,上面对你很不满。普城划市, 我们两个本该一起提起来,可你在唐案的错误是无法掩 盖的,是我争了半天,才把你组到班子里。唐的案子, 影响大,原普城县委一班人马,都自我负责任。我们要面对 现实,有错就承认。”
碧波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但叶秋说的毕竟是实话,他不得已地说:“在这个案上,我确实有点姑息他,是我 的错误。在这个案例我应负主要责任。 ”叶秋想了想:“我 觉得你的检讨在党委会上承认一下。浦城县基本上已经 取消。我觉得浦城县应当撤掉,你应当抓城建。”碧波听 了,不觉有点不安:“浦城县不是还存在吗?”叶秋拉着 他一只胳膊,一边走,一边说:“普城已划成五个区,普 中区是整个普城县城你可以担任普中纪委书记。昨天, 几个常委在一起研究了一下,这个提案今天在市城讨论, 你是老普城县长,你可以发表发表自己的看法。”碧波时白,新调来的普场市委常委都是由叶秋物色好的帮手, 这就像当年在普城县委里一样,叶秋派占了绝对优势。 原普城县委一班人马将改成普中区委。级别是一样的, 但权力被削弱了。碧波才觉得,自己遇上一个强有力的 对手。这个中等个头儿的中年汉子,用锥子般的眼睛看 透了他的心里。叶秋说:“作为市副市长,你当然是市委 委员。明天召开党委扩大会议,你能否争取当秘书长?” 碧波不解了,他要踢掉自己,为什么还要送给自己一个 枕头。他真弄不清这个神秘的人物。 他们上了各自的轿车。 唐兴旺被关到了特别的囚室,每一天按照碧波的吩 咐,送给他报纸和电视看。在电视节目里,他看到碧波 在向委员们作检讨,承认自己在这次枪击案件中犯了姑 息错误,他恳请市纪监委对自己进行审查。市委书记兼 市长叶秋随发言:这件事我应当负主要责任,我是原县 委书记,但我太官僚主义,没有发现在浦城县还有这么 严重的事,我自己太脱离群众了。普城市委将走遍全市, 责任区有关负责人作出检讨。新出版的普城日报全文登载了普城市委关于原普城县普东镇出现的枪击事件。后 来,中原日报,《人民日报》解放军,都全文载文,对此事 做了报道。唐兴旺长叹:“我成了名人了。” 半月间,律师前来征求意见。看起来,郑碧波并没 有失去诺言,对他进行例行事务的律师辩护。他拒绝回 答律师任何言语:什么事情是真的,我不上诉,也不请 人辩护,对县院判决,我口服心服。他拒绝了,他想死, 对他来说,现在结束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但是他被严格 看守,防止他发生什么意外。他不明,横竖都是一个死, 死的方式为什么不由自己决定。他现在明白,自己的生 命权力已被剥夺,是别人强制性的。即使他现在活着, 他已丧失了生存权。他只盼望这一天尽快地来临。十五 天的时间好长啊,好似过去了十五年。他在牢房里画着 道道,道道地画出来,是那么痛苦。也许这是意志的折 磨。 他通过天窗,去看外面的太阳,外面的空气,是相 当的自由。他没有权力去吸收那自由的空气。也许他失 去了另一种权力。他现在才觉得,自己是一无所有的人,精神财富,物质财富早已被洗劫一空。
他茫然地走向一个空洞的王国,这个王国没有自由,没有家庭,没有爱情。他又想到玉儿,想玉儿的一切。他现在后悔在农中时的仁慈了,他干吗放过晴雪呢,现在想都没有机会了。他看电视时,对女明星们痴痴发呆。半月时间很快过去了。他将被执行枪决。他平时的坦然全没了。想到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他好怕。富有的伙食是丰盛的,他想不吃白不吃,但怎么也吃不下去。他的手在颤抖。他拼命想使自己稳定,但怎么也稳定不住。他想再见见玉儿,再见见碧波,见见晴雪,可没人去见他。他求看守,看守不理他,他完全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行刑的前天夜里,他几乎绝望了。他躺在床上,去想自己当年在异国他乡英雄奋战的气势。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啊,也许那样,被历史所赞扬。他想起了妻子,想起了玉儿,他又觉得,对不起她们。第二天行刑。他打算充充英雄,他看到别人这个场合狗熊,笑他们,他觉得应当做一副样子给他们看看。在刑车上,他看到好多人都在看他,身边还有好多犯人,他想高呼,“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但怎么也喊不 出来,有人朝他扔烟头,有人骂他。玉儿啊,他看到了 玉儿,玉儿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那男人好俊俏。玉儿 在哭,为什么?他不明白,他朝玉儿胸前看,想再看看 玉儿的奶子,他看到她的奶子在颤抖。对,为了玉儿, 也要装一条好汉。 刑车在大堤旁停下,堤上好多杨柳,上面长满青草, 他被人架着下了车。他被架着往前走,他很想喊一下, 喊什么,他无心思了,他的腿已经软得不能迈步了,那 个架他的人朝人拖着他走。 “……”枪响。 他觉一震,顿时失去知觉。 唐兴旺被依法枪决,他的尸体没人领,几条疯狗争 着扯开了他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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