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地锦爬满砖墙——斯德哥尔摩市政厅速写》

殷红的地锦爬满砖墙，

深蓝的湖水尽披秋阳。

    高耸的塔楼刺破苍穹，

    深长的大厅映射祥光。

曙光初照酒店森林，林中倒木粗壮玲珑，绿叶掩映其间，使之若隐若现。这别样景致令我联想到墨尔本南郊断树遗干公路边的情景。澳东、北欧远隔万里，场景设置竟异曲同工，不能不让我感到西方文化基因类同，民族审美趣味神似。

  上午游览斯德哥尔摩市政厅。作为瑞典建筑扛鼎之作、诺贝尔科学奖颁发后喜庆场所，它是该国旅游必览景观。前行途中，宜家家居现身酒店附近，街心花园背依社区群落，端庄建筑坐落大道一侧，帆船桅杆挺立梅拉伦湖，使人过目不忘。

  一座方正的红楼出现在前方，两面殷红的地锦爬满其砖墙，并在朝暾下焕发出吉祥的绒光。远处，塔楼、亭柱次第呈现，其锋均指上苍；近处，两棵茂树分立两旁，其叶都染秋霜。红顶路柱并立青砖步道之上，提示此域不许车辆随意通行。

  复前行，但见秋日透过右侧园林条条树缝，往步道撒下缕缕清晖。右侧园林之中，灌木、青草都修剪得齐平，并与地上的长凳、远处的碧湖平行呈现，层次分明。

  抵达斯德哥尔摩市政厅正门，遂感景区豁然开朗。大理石条石平铺楼前，石缝细长，伸向远方，视之觉得思绪顺畅。其左侧红色砖墙，右侧青色草地，都映明媚秋光，使人悠然神往。右转拾阶而下，即入方块草地。方块草地正中，一座喷水池墙体斜缓，造型柔曼，颇显别致，此刻虽无喷水，仍引游客观赏。立此池边，北仰市政厅巍峨建筑恢宏精细，富丽堂皇，南瞰梅拉伦辽阔湖水湛蓝深邃，流光溢彩，东望纪念柱顶上将军振臂一呼，旌旗齐奋，西见植物园中心陶罐凝然不动，溜圆可爱，我想斯德哥尔摩市政厅选址该市两面临水的国王岛东南角堪称明智，而在这风景佳绝之处、气魄雄伟之楼坚持举办诺贝尔科学奖颁发后的隆庆活动——晚宴、舞会，就更适宜。

  进斯德哥尔摩市政厅，需经有三排支柱的通道。首排支柱上为红色砖墙，第二、三排支柱上为黄色墙体。通道铺着淡红、浅黄石片，其色正与墙砖、墙体协调，间有圆形、菱形图案，其中，菱形图案呈南北朝向，两个锐角无声指向，方便初来游客通行。

  在这通道之中，北看是此市政厅庭院，四栋高度相近的大楼形成方正围合，使人联想到北京四合院，但其面积之大、规模之盛，远非后者可比。南瞭是秋阳普照的石板、草地、湖水、岛屿，呈现唯美意境。当日的阳光如此明亮，不但使通道的图案清晰地显示，而且把厅顶的条格反射得明朗。这里，阳光洒道，支柱拖影，明与暗泾渭分明；这里，顶木纵横，门穹圆润，方与园相反相成……

  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庭院，南北深长，门洞对开，东西略短，门窗相对，呈现长方形围合格局。四方大楼均开纵向长条窗，所有地板都划纵向长条格，遂使院内一扇扇窗户悉与一格格地砖相互协调，并与庭院整体格局相互谐和。回想来此古都之后，多见楼宇纵向开窗，英挺、清秀集于一身，阳刚、阴柔并行不悖。欣赏之余，我不免揣摩：这是出于防御的考虑？还是顾及保暖的要求？不管给出答案如何，高开窗户易于透光、采阳，适应高纬度地区居民要求，也基于高身材北欧人种条件，是必要性与可能性的完美统一，也是实用性与审美性的理想融合。

  两根立柱凸显楼前，顶天立地，“天”是一排栅栏，“地”为七级石阶；五扇门窗凹陷楼后，上下区分，“上”是纵向长窗，“下”为高穹通道。立柱由红砖砌筑，朴拙之中却见细腻；门窗由红砖围裹，挺秀之下忽显通透。在立柱与门窗的凹凸组合中，在朝暾与红砖的珍贵契合时，一座办公大楼立体呈现，温暖正面。斯德哥尔摩市政委员会、议会均设在此办公大楼之内，使我联想到深圳市政府、市人大都置于深圳市民中心之中。深圳市民中心顶上“大鹏展翅”，可谓气势磅礴，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办公大楼门前“双柱擎天”，亦显精神抖擞。其柱开龛造像四座，礼敬诸贤，其下穿墙设门五扇，便利进出，最左那扇拱门则被定为游客入口。

  旅行团入此办公大楼后，左转前行约20米，就到一个深长明亮的大厅——蓝厅。它是诺贝尔科学奖颁发后，主办方——诺贝尔基金会举行盛大晚宴加以隆重庆祝的厅堂。

  每年12月10日，瑞典化学家、发明家诺贝尔先生逝世纪念日，在斯德哥尔摩音乐厅，瑞典国王亲自向当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化学奖、生理学或医学奖、文学奖、经济学奖获得者一一颁奖，随后与王室成员领新晋诺贝尔奖得主、各国驻瑞典大使等重要宾客，移至斯德哥尔摩市政厅蓝厅，出席庆祝晚宴。这是诺贝尔科学奖得主的至亮时刻，也是其所在国家、所归大洲、所擅领域、所属性别的光荣时分，并是瑞典人民的幸福时光。传承诺贝尔先生的至诚奉献精神，瑞典人民百年不渝其弘扬科学、造福人类的高贵初心。当此万众瞩目之际，觥筹交错之时，各国人民不能只惊羡星辰的璀璨，还应致敬那些托举明星的背光义士。

  一曲大爱长歌，唱自瑞典古都，响遏行云，声贯七洲，引无数仁人竞应和。例如，亚洲有陈嘉庚，一生财富捐献社会，“一言一动皆大公”（冯玉祥评语）。美洲有比尔·盖茨，创立比尔和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捐赠大量资金，解决全球健康、教育问题。澳洲有安德鲁·弗莱斯特，承诺将所有财富都捐给慈善机构，慈善总开支已达15亿澳元。

  蓝厅长约25米，宽约10余米，高约10余米，主宾千人同堂就餐，秩序井然，显示主办方组织有方。承接本团的华人讲解员普通话流利，她对蓝厅景物、晚宴轶事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并不时提问，引人关注。印象最深的就有两点：一是南面墙壁上刻划出一颗美丽的海星，吸引自二楼金厅步下楼梯的主宾注目，因此避免了其低头看梯摄脸不全的弊端。二是晚宴菜谱严加保密（就连厨师也仅提前三天得见，同样不准外泄），每年更新，每一道菜都要在五分钟内送至餐桌。

  游走蓝厅，我放眼四顾。全厅别无长物，唯有一架大型管风琴（后来获悉其音管共有10270支）置放在西南角，被拉线绳围护。管风琴是气鸣式键盘乐器，音量宏大，音色饱满，故被誉称“乐器之王”。如果在此举办一场音乐会，其丰富的和声响彻深长的大厅，该是何等壮丽？管风琴起源于古代希腊，兴盛于欧洲各国，是世界最古老的乐器之一，也是欧洲最重要的乐器之一。凝视它那端美的音容，游客恍若身临欧洲腹地，耳起交响波澜……

  蓝厅的精妙犹如一件工巧的艺术品，不仅可供观赏，而且待识玄奥。首先，在其西头，通过一道直角转折的平缓楼梯——爱莎台阶，把一层蓝厅、二层金厅顺畅地连通，方便颁奖当晚瑞典国王、诺奖得主、各国使节等主宾步履从容自上而下。其次，蓝厅四面砖墙一概下留罗马柱连廊，使其有限厅堂外溢出了活动空间，这在隆庆晚宴尤显珍贵。再次，蓝厅东、南、西三面砖墙顶部，一一开设玻璃窗口，高处透光、通气使得全厅敞亮，人员舒服。最后，蓝厅四面墙壁均系红砖砌筑，二楼边廊、一楼地板及其连接楼梯、支柱都呈大理石青灰色，蓝厅四面墙灯皆放金光，因此，蓝厅装饰遵循不超过三种颜色的规则，使其风格温馨而又单纯，主宾舒适而又轻松。

  “蓝厅不蓝”，到此游客均发此叹。只因设计师看到红砖砌墙美感甚佳，比在墙面贴蓝色马赛克效果更好，遂弃“蓝”取“红”。鉴于“蓝厅”之名已谕天下，仍然用之。由此造成游客一时的困惑，催生讲解人员解惑的必要。

  装饰一改初衷，在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办公大楼不只一处。议会大厅顶部设计原为船只行驶，后改船只倒扣。游客抬头仰望，即见木船骨架纵横，房顶星光璀璨，既像船不出海翻身如屋的渔民生活场景，又显议会人员议政无秘的光明磊落情怀。

  议会大厅严谨的桌椅摆放彰显庄重的议政态度，典雅的壁柜装饰蕴含丰富的文化内涵。窗帘与沙发一色，灯光与秋日同辉。壁龛塑像端正，先贤目光灼灼。像章挂在墙面，一壁熠熠生辉。凝立此处，游客都感觉到气氛庄严，议员自当忠诚履职，不辱使命。令人感佩的是，其议事决策过程竟可现场直播，其屋顶的日月星辰图案寓意政治的开放透明。如此主动接受社会监督的做法，表明作为发达国家的瑞典具有高度的政治文明，颇值发展中国家学习、借鉴！

  廊道流畅，连接端庄厅堂，呈现万种风情，是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办公大楼的独特风采。例如，有的廊道通向会议厅，廊道两壁挂上画框；有的廊道擦过休息厅，厅内地板铺着红毯；有的廊道被设计成了观光厅，廊、厅巧妙合一，实用、审美兼具。最为典型的是百拱厅，因其屋顶有100个拱而得名。它位于此市政厅办公大楼二层东部廊道，多扇纵向长条窗开在东墙之中，窗外秋光明媚，绿树繁茂，东南塔楼接天，令人神往；窗台花坛悦目，亦令人心醉；窗框男女雕像分列，展现人体魅力；窗内木柜、茶几典雅，尽显古韵遗风。

  自艳阳透窗的百拱厅右转，即入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金厅。金厅与蓝厅同是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办公大楼内的大厅，均为东西朝向，体量相当，不同在于蓝厅上设台阶，下留柱廊，砌筑砖墙，承办晚宴（仅在每年12月10日晚上），而金厅则无楼梯，亦无廊柱，颇显干净利落，深邃坦荡，四面墙壁拼贴黄金、玻璃，一排明灯悬挂半墙之上，逐渐升高秋日照亮东门地板，梅拉伦湖女神端坐西墙之上，造型丰富壁画北绘长条窗边，多扇辉煌穹门南连观光长廊。每年12月10日晚上，诺贝尔科学奖颁发后的庆祝舞会，就在这间大厅如期举行。翩翩舞姿，挥洒着冬夜豪情；支支乐曲，回荡在湖海之间……

  东亚、北欧相距万里，瑞典、芬兰、挪威、丹麦四国之旅于不少中国游客而言，一生只有一次。珍惜机会的谭丽君导游在游毕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内景之后，再次把旅行团带至厅南湖岸。在这里，远望梅拉伦湖彼岸风景，艇船、楼宇、森林、山峦清晰呈现，壮丽耀眼，与湖光水色相映生辉；近看斯德哥尔摩市政厅顶上塔楼、亭柱东西并峙，共迎秋光，与湖岸塑像遥相呼应。数个花盆排在台阶之上，群芳吐艳，众草泛青，使我回想起刚才在此市政厅庭院北角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此市政厅办公大楼右侧看到一道绿意葱茏的花槽，在此市政厅庭院北楼看到爬满墙壁的绿色地锦，在议会大厅北窗看到两盆生机盎然的绿植，在百拱厅东窗看到一盆美到极致的花篮……

  这天是2024年9月29日，斯德哥尔摩尚处深秋，其市政厅内外植物都显生气蓬勃。但到12月10日，诺贝尔科学奖颁发日，这座城市早已入冬，其市政厅将呈现怎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