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乡村风云录》八

 胡启坤的老婆方翠玉哭了一会儿，丢下小姑子胡云霞，向门外走去；老公公京胡大师胡老四生怕闹出人命来，立刻叫女儿胡云霞追出去，陪着她嫂子，安慰她嫂子。小姑子胡云霞陪着嫂子方翠玉，肩并肩地把嫂子一直送到方塘村方家的家里，才转身回徐庄自己家里。

 方翠玉回到娘家，在父母面前嚎啕大哭一阵以后，又抽抽噎噎流淌着伤心痛苦的眼泪。她的母亲也陪着流下了伤心怜爱的眼泪。

 父亲方春海是个典型的忠厚诚实的农民。他毕竟是个男士，虽也怜爱女儿方翠玉，但他没有流眼泪。

 女儿方翠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跌跌滚滚一味地流淌着，流淌着······女儿不说话，但父亲方春海早已猜着了八九分。人们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关于徐庄京胡大师胡老四家发生的事，早已在外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也传到了他方春海的耳朵里。于是方春海对女儿方翠玉说：“翠玉啊，你别哭了，这事我早有耳闻。”

 方翠玉哭着问他爸爸说：“爸爸你说我该怎么办？”

 父亲方春海无可奈何地说：“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

 女儿方翠玉心急如焚地说：“这不羞煞人啦？我要离婚。”

 “离婚？谈何容易？”父亲方春海说，“我们一个乡村农户，无钱、无权、无势，怎么打得了这等官司？谁肯帮我们说话？”

 女儿方翠玉听了心都碎了，伏在母亲的肩膀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父亲方春海愤然说：“翠玉啊，我们所处的是个男尊女婢的封建社会，这个社会要求女人要讲什么三从四德，一个女人出了嫁，只能是嫁鸡跟鸡，嫁狗跟狗，哪有一点自由和权利哟？都是男人说了算，男人想休你，一份修书，就把你修掉了；男人想卖女人，一句话就把老婆给卖了，你到哪儿去讲理？”

 方翠玉的母亲说：“那也太不公平啦！”

 “不公平的事情多着呢！”方春海说着举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例子：他说，你们知道在我们苏南秦淮河畔有个集镇，每年的四月份都有一次集市贸易日，这一天很多生意人都来赶集，四面八方的农民也赶来购买他们所需的物品，非常热闹。在这个集市上，有买卖女人的习俗，他们把女人装在麻袋里出售，不准打开袋子看。麻袋里装的是年轻女子还是老年妇女你根本就不知道。真是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你有你的办法，我有的妙招。购买的人，身上暗暗带一根缝被子的大针，暗暗隔着麻袋朝里面的女人的屁股上猛扎一针，麻袋中的女人疼得惊叫起来，凭她的叫声就能判断麻袋里的女人是青年女子，还是老妇人了。否则，你可能买回一个老妇人，只好带回去当老娘了。

 父亲方春海的这个故事，逗得女儿方翠玉破涕为笑了。

 父亲方春海顺势说：“闺女啊，在中国自古至今，休妻的，出卖老婆的案例时有发生，你就认了吧！”

 女儿方翠玉委屈地说：“这说出来不好听，羞煞我也！”

 父亲方春海安慰女儿方翠玉说：“不丑，不丑。要说羞耻，只能说那个不孝之子胡启坤自取其辱，是他自己羞辱他自己，一个堂堂的男人，抽大烟、赌钱，自己把自己搞得一屁股纰漏，结果自己走投无路，出卖自己的老婆，这还能算人吗？”

 方翠玉愤愤地说：“胡启坤不是他娘老子生的，他不是人！”

 “他就是一个畜生！”方春海也愤然说，“翠玉，我的好女儿啊，你就忍着点认了吧！”

 方翠玉懊恼地说：“我真后悔当初不该嫁给这个赌棍，大烟鬼。”

 父亲方春海也非常愧疚地说：“爸爸也很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地了解，竟然把胡启坤当个人，就糊里糊涂把你许配给了他。”

“爸爸，我后悔的屎都吃得下去呢！”方翠玉又“汩汩汩”地流下了眼泪。

 “女儿呀，世上哪有后悔药吃呢？”父亲方春海说，“翠玉，我的女儿啊，你就认了吧！胡启坤那个畜生，又不是把你买到妓院去，据说，他把你卖给李老六了。”

 “是徐家珍家的长工李老六？”女儿方翠玉惊问道。

 “没错，就是他。”父亲方春海解释说，“李老六是种田能手，为人身强力壮，刚三十岁，人挺忠厚善良的。”

 方翠玉说：“这个人倒是忠厚诚实，听徐家珍徐老爷跟我家公公京胡大师胡老四说起过。”

 父亲方春海说：“女儿啊，你打嫁给胡启坤那孽子，受死了他的欺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没有幸福可言，你跟了李老六说不定你能重新找回幸福，你就认了吧！”

 方翠玉摖干了眼泪，吃了两碗饭，自己又回到徐庄的家里。

 李老六听说京胡大师的儿子胡启坤要卖老婆，就动了心。他想买，又疑疑惑惑，因为胡启坤成亲两年了，没有生儿子，卖个老婆回来，就是想能够传宗接代，使得李家能够有人继承香火，李家的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啊！这没有生育能力，他李老六买回来干什么？但他已经接近三十岁了，又是一个做长工的，谁能看得起，所以至今还是光棍一条，又怕错过这个好机会。从胡启坤的老婆的人品相貌来看，哪一点都配得过他李老六。

 李老六是徐老爷徐家珍家的长工，田里的生活，样样拿得起来，而且件件精通，是个种田的好把式，徐老爷徐家珍非常看好他器重他。李老六对徐老爷也信得过，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徐老爷徐家珍。徐家珍徐老爷听了“哈哈哈”大笑了一会儿说：“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抓住，不要错过啊！”

 李老六吞吞吐吐说：“我怕，我怕——”

 徐家珍老爷替他着急地说：“你怕，你怕什么？你是应该找个老婆了，人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啊！”

 李老六羞答答地说：“我怕把方翠玉买回来没有的生养。”

 徐家珍徐老爷反问道：“怎么没得生养？”

 李老六笑笑说：“她跟了胡启坤两年了，就没有生养过。”

 “啊哟喂，我说李老六呀，各家人家门前一块天。”徐老爷徐家珍说，“方翠玉在胡启坤家门前那片天地没有生养，你把她娶回来，到了你李家门前的这片天地，说不定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呢！”

 李老六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用一只手拍着自己脑门，没有做声。

 徐老爷徐家珍催促李老六说：“你要抓紧时间，别过了初一，就没有十五啦！”

 “我这就去，这就去。”李老六说着就急吼吼地去找胡启坤交涉去了。

 李老六花了十担稻谷，就把胡启坤的老婆方翠玉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