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抗日便衣队》二十一

  茅山村传来了一个消息，都说茅柳香和几个被日本鬼子抓去的几个姑娘，还关押在水天镇。大家都说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是茅山村的陈冬娃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陈冬娃今年三十多岁，为人憨厚老实，肯苦肯累，除了种庄稼，还种一些蔬菜经常挑出去卖了，换些油盐酱醋钱。那天一大早，陈冬娃挑了一担新鲜粉嫩的蔬菜上水天镇去卖。小鬼子把他拦了下来，经过一番检查后，就要陈冬娃挑着送到小鬼子的伙房去，说是他们伙房全买了。陈冬娃挑着一担蔬菜从一间厢房旁边经过时，听到里面有女人尖叫哭闹的声音。陈冬娃细心一听：有的女人尖声怪叫；有的女人死哭蛮闹；有的女人“畜生，畜生”地駡个不停······陈冬娃听着那些声嘶力竭的哭闹声，估猜猜也是小鬼子从茅山村抓去的那几个姑娘呀，真是活受罪，怪可怜的。听听那惊呼叫骂和凄惨的哭闹声，就知道这几个姑娘被鬼子遭塌得够苦够惨的了。

　　茅山村被鬼子抓走的几个姑娘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后，像万箭钻心一样疼痛难忍。他们都一致要求茅山抗日便衣队，想天方设地法，也要把这几个受苦受难的，遭受卑鄙龌龊的日本鬼子的玷污残害的可怜巴巴的姑娘们搭救回来。

　　钱行队长、茅柳芳和茅春木三人商量研究后，认为这个消息不一定可靠，得派人去打探清楚，顺便摸摸小鬼子的虚实，再作决定和安排。派谁去打探消息，摸清虚实呢？杨仁和秃顶江保山主动请缨，要求担当这一重任。开始钱行队长不同意，因为小鬼子正在到处抓捕杨仁和秃顶江保山，特别是秃顶江保山，他有特别的标记，就是脱发谢顶，只要一出现，就会被鬼子抓去了。

　　秃顶江保山把帽子一脱说：“你看我还是那个秃顶吗？”

　　大家一看，江保山秃顶上的乌黑的头发，长得跟原来的一模一样，不差分毫，都感到很惊奇。有人感到奇怪，不解地问道：“江保山，你吃了什么仙丹妙药，让头发又长出来了？”

　　江保山笑着说：“就吃饭喝水呗！”

“是浇的大粪！”虎将茅大树窃窃地笑着说。

“去你吧！”秃顶江保山没好气地说，“我是把我老婆的头发剪了一绺下来，用胶水粘上去的，你们看逼真吧？”

“江保山，你把你老婆的头发剪了，你老婆不成了尼姑啦！”孙明道哈哈笑着说。

“你给我闭嘴！”秃顶江保山也不饶人，他说，“你小子，只能说些占便利的话！”

“伪装也不行！”钱行队长极其严肃地说，“小鬼子查得很细很严，会把你的假发拽下来的。”

“水天镇也不算小，又没有城墙，四通八达，我会避开小鬼子的关卡的，从僻径小巷暗暗进去，不会有问题的！”秃顶江保山信心百倍地说。

　　钱行队长听了也无话可说了，就答应了杨仁和秃顶江保山两人的请求，并再三交代他们两人，一定要小心谨慎，不折不扣地完成好这一次的侦探任务。

　　杨仁和秃顶江保山两人，非常高兴开心地接受了任务后，作了一些化装，装扮成农夫来到了水天镇。他们两人避开了小鬼子的关卡哨站，沿着水天镇的外围转了一个框框，经过勘察后，他们两人选定了一处偏僻寂静，很少有行人的小巷子进了水天集镇。此时，集镇上的人还不多，出来活动的大多数都是本镇人，他们是出来吃早点的。杨仁和秃顶江保山两人，也来到一家小吃店，要了两腕面条和四个菜包子，就坐下来慢慢品尝起来。杨仁和秃顶江保山两人，听到邻桌的几个吃面条的人在议论，说是昨日日本鬼子又在西岗头一带的几个村子里，抓来了几个小姑娘，野兽一样的日本鬼子，将几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糟蹋了一夜，一大早就装上军用汽车送走了，不知送到那个鬼地方去充当慰安妇了。

“什么慰安妇？说得好听！”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愤然说，“简直是糟蹋人！”

“小女孩都不大，就被小鬼子糟蹋了，作孽呀！”另一个男人也愤愤地说，“小鬼子畜生都不如，可恨可恶极了！”

“听说今天上午还要当众审判什么秃顶呢？”一个顾客说得有点神秘。

　　秃顶江保山听了心里一惊，杨仁用胳膊捣了捣秃顶江保山嘻嘻闷笑。

“谢顶脱发的人都遭了殃了。”那个男顾客摇着头说，“日本鬼子抓不到杀死村木四郎少佐的那个秃顶，就到处抓秃顶，就把凡是秃顶的人都抓来了。”

“这不是瞎折腾吗？”另一个顾客不无同情地说，“小鬼子残忍歹毒，把这些秃顶之人打得皮开肉绽，苦不堪言。”

　　秃顶江保山听了，心里感到很愧疚，这些秃顶都是因为他江保山受的苦，都是在替他饱受皮肉之苦。秃顶江保山懊悔当初在溧水杨仁的理发铺，没有想起来装上假发。那时，要是装上了假发，就不会演绎出这一台令人啼笑皆非的戏了。日本鬼子总不能把所有长着头发的人都统统抓起来吧？秃顶江保山深深感到对不起这些无辜的秃顶弟兄们了。

　　上午九点，日本鬼子要求水天镇上所有住户和店铺关门，不管大人小人，男女老少，统统被驱赶到水天镇小学校的操场上参加审判秃顶的大会。周边村庄里的老百姓也被押着驱赶到水天镇小学校的操场上。杨仁和秃顶江保山两人，也同街上的人一同被驱赶到了小学校的操场上。

　　杨仁和秃顶江保山两人站在人群中。人们在操场上围成一个半园。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如临大敌似的，他们端着上着闪着寒光的雪亮的刺刀的枪，虎视眈眈地站在老百姓面前，大有防范茅山抗日便衣队来劫法场的架势。高台上架着两挺重机枪，戒备十分森严。可怜八个秃顶之人被五花大绑着站在台前，每个秃顶都有两个鬼子押着。

　　台上坐着从溧水来的鬼子的大佐和少佐，盘踞在水天镇的鬼子的森本二太君也坐在上面。森本二太君不到四十岁，圆脸上的兜腮胡子刮掉了，脸颊和嘴框框都显出了淡淡的青色，满脸的横肉还不时地抽搐着，既像笑又像哭。他是想用这个动作来改变他的丧门脸。森本二太君会讲中国话，他摆出一付像笑又像哭，其实比死了娘老子伤心地哭时还要难看的脸说：“村民们，我们大日本皇军，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是为了大东亚共荣，建设王道乐土来的，可是那些茅山抗日便衣队，要跟皇军作对，杀害了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将士。他们在溧水理发铺，杀了大日本皇军的村木四郎少佐和村木四郎少佐的贴身护卫。这都是茅山抗日便衣队的杨仁和秃顶干的。这个杨仁，大日本皇军正在抓捕他，现在还没有抓到，不过，我们已经抓到了秃顶，把秃顶统统押上来！”

　　杨仁和秃顶江保山在人群中暗笑。杨仁想，我杨仁就在这里，小鬼子怎么不来抓我老子啦？秃顶江保山也想，杀小鬼子的村木四郎少佐的秃顶江保山就在这里，你们小鬼子抓不到，抓这么多秃顶来顶个屁用，有本事你们就来抓我，别耍无癞！

　　这时候，两个日本鬼子押一个秃顶，把八个秃顶押上了台。八个秃顶莫名其妙地被五花大绑着站在台前。

“这么多秃顶呀？八个人杀一个少佐用得着吗？”有群众窃窃地说。

“我们村那个秃顶要不是躲得块，跑得块，恐怕也难逃一劫！”群众中有人轻声说。

“这是瞎折腾。”

“这就是小鬼子的所谓的王道乐土。”

“小鬼子在南京杀了三十万中国人，在这里杀几个秃顶，小鬼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场地上的群众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也满怀着对日本鬼子满腔愤恨。

　　日本鬼子的森本二太君走下座位，来到八个秃顶之人的面前，眯着他那透着凶光杀气的小眼睛瞅了瞅八个被五花大绑着的秃顶，阴险歹毒地说：“你们的，谁是杀死村木四郎少佐和村木四郎少佐的贴身护卫的凶手?”

　　八个秃顶莫不作声地站着一动不动。

“你们的，谁是杀害村木四郎少佐和村木四郎少佐的贴身护卫的凶手？说出来的好！否则，统统的死啦死啦的！”森本二太君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做出割颈的手势。

　　八个秃顶有苦无处说，有冤无处申，跟野蛮凶残的日本鬼子又讲不出理来，反正都是一死，大家只有对小鬼子的仇和恨，谁都没有吭声。

　　森本二太君走到排头的一个秃顶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怒吼道：“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村木四郎少佐和村木四郎少佐的护卫是你杀的！”

　　这个排头的秃顶，生的方头大脸，原来还比较富态的脸，几天来被日本鬼子折磨得已经消瘦了许多。他大声反驳了两句：“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少佐！”

　　森本二太君凶相毕露，那狰狞的面目令人可怖。森本二太君竟然玩起杀一儆百的把戏来了。森本二太君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手枪“噹”的一枪，可怜那个排头的无辜的秃顶就倒在血泊中了。

　　那个方头大脸的秃顶，无原无故被小鬼子的森本二太君给杀了。秃顶江保山看了愤怒不已，他有点沉不住气了，要站出来跟日本鬼子的森本二太君理论，也恨不得跟小鬼子的森本二太君拼了。杨仁一把拽住他，阻止了他。

　　日本鬼子的森本二太君又对着另外七个秃顶兄弟恶狠狠地大声说：“是你们杀死村木四郎少佐和村木四郎少佐的护卫的？”

　　秃顶兄弟们一个个愤怒地瞪着眼睛瞅着森本二太君，他们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谁还怕日本鬼子呢？他们谁也不开口。

“你们说还是不说？”森本二太君咆哮着。

　　七个秃顶兄弟只是怒目而视，仍然不作声。

“我的，喊十声，数到十，再不说的，就统统的枪毙！”森本二太君要下毒手了。

　　小鬼子们立刻拉动枪栓像凶神恶煞一样对准了秃顶兄弟们。

　　森本二太君阴险地开始数数了，他直着嗓子喊道：“一——二——三——”

“我是杀死村木四郎少佐的！”

“是我杀的！”

“是我杀死了少佐！”

“村木是我杀的！”

“是我杀死了村木和他的护卫！”

“是我杀死了村木！”

“我杀死了村木又杀了他的护卫！”

　　七个秃顶兄弟都争先恐后地争着承认是自己杀了村木四郎和他的护卫。他们都想，死我一个救下六个秃顶弟兄，不如认了吧。七个秃顶兄弟都争先恐后，大义凛然地以死抗争，以便救下其他的秃顶兄弟。这样一来，鬼子的森本二太君也傻了眼了，竟然愣在那里好大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个杨仁在哪儿？”

“你不是洋人吗？”一个秃顶兄弟说。

“八格，八格！”森本二太君气急败坏地打了那个秃顶兄弟一个嘴巴吼道，“杨仁的在哪里？”

　　杨仁在人群中想，鬼子的森本二太君，老子在这儿，你们日本鬼子想得美呢，我杨仁这条命要留着杀小鬼子，多杀小鬼子，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呢！

“杨仁呢？”森本二太君想从秃顶们的口里打探到杨仁的下落。

“我们中国人，称外国人都叫洋人。”秃顶们异口同声地说。

“狡猾狡猾的！”森本二太君气得嗷嗷怪叫着：“统统的枪毙！”

“慢！”秃顶江保山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拨开众人威武地走了出来，大声对小鬼子说，“小鬼子，你们把这七个秃顶兄弟放了，不管他们的事，我才是你们小鬼子要抓的那个秃顶！”

　　这时候，日本鬼子的大佐、少佐都站立起来了，包括那些荷枪实弹的鬼子，都用凶恶且惊惧的眼睛定定地瞅着这个顶天立地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铁骨铮铮的汉子。

“你的，就是杀死村木四郎少佐的秃顶？”森本二太君眯着小眼睛瞅了瞅秃顶江保山，似乎有点不相信。

“没错，我便是你们日本鬼子要抓的秃顶江保山！”秃顶江保山把帽子一脱，一把揪下用她老婆的黑发做的假发，显露出闪亮的光秃秃的脑门秃顶。秃顶江保山身材魁梧，体格健壮得像一条牛，迈着矫健的步伐，从容不迫，雄赳赳气昂昂地蹬上台。

　　有两个鬼子，是大佐和少佐从溧水带过来，指认杀死村木四郎少佐和村木四郎少佐的护卫的秃顶的。这两个鬼子曾经在杨仁的理发铺里理过发，秃顶还跟他们洗过头。他们两人一眼见到秃顶江保山，就指着秃顶江保山“叽哩哇啦”地惊呼怪叫起来。他们认定这个秃顶就是杀死村木四郎少佐和村木四郎少佐的护卫的秃顶。

“我就是杀死小鬼子的少佐村木四郎的秃顶。”秃顶江保山指着那七个秃顶兄弟说，“他们是无辜的，你们放了他们！”

　　日本鬼子的大佐确认了秃顶江保山后，就示意森本二太君把那七个秃顶放了。几个鬼子立刻就给七个秃顶松了绑。那七个秃顶兄弟伸了伸胳膊弯了弯腿，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秃顶江保山慌忙笑着说：“请诸位秃顶兄弟留步。”

　　七个秃顶兄弟就停留下来没有急着走。他们明白了秃顶江保山的意思，便走到秃顶江保山兄弟的身边，同秃顶江保山站成一排，向躺在血泊中的被鬼子的太君森本二枪杀的秃顶兄弟，深情虔诚地行礼，黙黙地表示深切的哀悼！秃顶江保山又用手替死者整理了一下衣领，轻轻地在死者眼皮上抹了一下，深情地说：“兄弟，你冤屈了，你走好吧，安息吧！”

　　七个秃顶兄弟也极其虔诚伤心地齐声说：“兄弟，你走好，安心吧，安息吧！”

　　秃顶江保山又从自己身上掏出几块大洋，交给七个秃顶兄弟，拜托他们把被小鬼子杀害的这位秃顶兄弟抬走，好好地安葬超度一下，让他在九泉之下安心安息！

　　七个秃顶兄弟伤感悲泣地抬着被小鬼子的森本二太君无端杀害的那个秃顶兄弟的尸体，满怀着对日本鬼子的无比仇恨，离开了这个魔鬼横行的地方。

　　秃顶江保山深情地目送着几个秃顶兄弟走远以后，才放心释怀地站着，理了理自己秃顶四周的头发，又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杨仁站在群众当中，虽然有点着急，但他也和群众有一样的感受，认为秃顶江保山深明大义，毅然决然地以他一人的生命去营救七个秃顶兄弟的性命，只有顶天立地的英雄才会有这样的胆色和义举。秃顶江保山是一个大大的民族英雄，中国人民会永远记住他的！

“你就是那个杀死村木四郎少佐和村木四郎少佐的贴身护卫的秃顶？”森本二太君用小眼睛瞅着秃顶江保山问道。

“没错，杀死小鬼子村木四郎的就是我。”秃顶江保山昂着头，挺着胸，威武不屈地供认不讳。

“你们茅山抗日便衣队的在哪里？”森本二太君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秃顶江保山哈哈大笑说：“你说我们茅山抗日便衣队？茅山抗日便衣队多着呢！”

“便衣队的，现在在哪里？”森本二太君迫不及待追问道。

　　秃顶江保山越说越来劲了。秃顶江保山说，茅山抗日便衣队到处都有：在溧阳小鬼子追捕茅山抗日便衣队时，被老虎咬死几个小鬼子；在金坛的汤包店里茅山抗日便衣队，杀死了八个嘴馋贪吃的日本鬼子，在金坛到句容的路道上，茅山抗日便衣队缴了你们日本鬼子的走狗伪军的枪支弹药；在江宁茅山抗日便衣队杀了路道关卡上的鬼子；在茅山登山的石阶路道上茅山抗日便衣队杀了八个鬼子；句容守城门的两个鬼子也是茅山抗日便衣队杀的；溧水县城的大汉奸水鬼和村木四郎都是茅山抗日便衣队杀的，我秃顶江保山参加了这次的行动。还有······

　　秃顶江保山还想说下去，森本二太君脸红脖子粗，气得嗷嗷叫着不让秃顶江保山说下去了。

　　这时候，日本鬼子的大佐站起来要说话了。他撅着人丹胡子，干咳了两声，阴险地笑着说：“我们大日本皇军，是来你们中国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的，我们大日本皇军是来帮助你们中国建设王道乐土的。可是那个茅山什么的便衣队的，要跟大日本皇军作对，就是跟你们老百姓作对，你们老百姓发现便衣队的，要向大日本皇军报告的！

　　江保山威武不屈地站在台上振振有辞地大声说：“父老乡亲们，同胞们，什么大东亚共荣？什么王道乐土？是彻头彻尾的侵略，是残忍暴戾的血腥！中国人民活着要有骨气；死也要有节气！你们别看日本鬼子现在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其实日本鬼子是兔子的尾巴——

“长——不——了！”群情激愤地齐声呼喊着。

　　这激越的呼喊声，汇成了一股巨大的气流，排山倒海，震憾着大地，震慑着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惶恐惊惧地速速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