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抗日便衣队》五
晚上,茅春木跑到茅山村小学找到钱行老师,把他姐姐茅柳芳被土匪绑架去当人质一事说了。钱行老师听了大吃一惊。钱行老师答应和茅春木一道去吴家寨和土匪去交涉,想办法把茅柳芳赎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茅春木家准备了两辆独轮车,各装了五百斤稻谷,由四个家人推车的推车,拉纤的在前面拉车,茅春木和钱行老师两人就跟在独轮车后面向吴家寨去了。
茅春木的父亲茅高山站在大门口翘首大声交代说:“你们俩要多加小心啊!”
“茅春木呀,你要小心呀!”茅春木的母亲刘香茗十分担心自己的儿子。
“娘,你放心,没事的。”茅春木大声回答说。
钱行老师和茅春木一边往吴家寨赶路,一边研究对策。钱行老师分析说,吴家寨的土匪,如果光是吴三爽一人,事情就难办了。据了解,吴家寨有个大当家的是个女流之辈,叫双枪老太婆。这个双枪老太婆的来历目前还不清楚,但她的心地并不坏。双枪老太婆只主张劫富济贫,不准吴家寨的弟兄们瞎来,不准做坏事,不准损害老百姓的利益,就连二当家的吴三爽也怕她三分,也得听她的。我们只要找到这个双枪老太婆,她也是一个女人,或许能同情你的姐姐茅柳芳,做主放了你姐姐茅柳芳。
“万一不管用,怎么办呢?”茅春木觉得把握不大,十分担心。
“我们把道理跟她讲清楚吗!”钱行老师进一步说,“他们不是劫富济贫吗,稻子如数送到了,就不该捉弄人了!”
“土匪还会跟你讲道理?”茅春木还是有点担心。
“这个双枪老太婆当土匪一定有隐情,她跟别的土匪不同。”钱行老师这样推断说。
“也只有这样去试试看了。”茅春木无可奈何地说。
钱行老师和茅春木两人一路商量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吴家寨的山寨前。这个村寨真不一般,要是组织一支抗日队伍隐蔽在这个村寨里,倒是个很好的去处,既好守,也好退,险要极了。虽然茅山村也很险要,但跟这个吴家寨比起来就逊色多了。
吴家寨地处山岰中,村寨后横亘着绵延不绝的大山,东西南三面又被山丘坡地包围着,只有南面有一个通道,进村必须经过这一唯一的通道。这里有一道紧闭的村寨铁门,门楼上架着机关枪,门边有人把守,东南西三面的山丘坡地上都有防守的工事,隔不多远就有荷枪实弹的土匪守望着,一有敌情,他们就鸣枪示警,真个是戒备森严,毫不虚漏。钱行老师看了这样的地形情景,赞不绝口。他想,如果把这里的土匪动员说转了,让他们以国家人民为重,以中华民族的事业为重,行动起来参加抗日救国,其力量是不可低估的,其作用是非同小可的。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干什么?”守寨的土匪大声盘问道。
“我们是送稻谷来的。”钱行老师笑嘻嘻地说,“请你通报一下!”
守门的土匪看了一下独轮车上的稻谷,瞅了瞅钱行和茅春木,就大声朝门内吆喝了一声说:“喂!送稻谷来了,去通报一下!”
“好喽!”门里的土匪回应道。
过了一会儿,铁门“吱嘎”一声开了,里面也是戒备森严。
一个土匪走过来说:“你们把稻谷推进大门,就放在这儿,让我们检查一下。对不起还要委屈你们一下,这是我们吴家寨的寨规!”
这时候,上来两个土匪,把钱行和茅春木两人的眼睛用黑色布条蒙起来,带着他们两人左弯右弯,七折八拐来到了大厅。蒙面黑布取下后,钱行和茅春木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大厅里的情况。这个大厅能容纳几百号人,一只虎皮太师椅子高高地放在大厅的后排,前台两边各放着一张木椅子,这大概是二当家吴三爽和三当家吴三七的坐椅。二当家吴三爽叉着腰站在台前,身上背着飘着红绿缨须的合子枪,显得威风凛凛,两边都站着他的保镖。大厅里站着许多荷枪实弹的土匪,他们如临大敌一样,一个个瞪着眼睛瞅着钱行和茅春木。见到这样的场面,这种架势,钱行老师是见过世面的人,倒也无动于衷,毫不畏惧,可是对于初出茅庐的茅春木来说,倒觉得有点不寒而栗了。
“你们两人是来干什么的?”二当家的吴三爽明知故问地说,“请报上名来!”
“我叫钱行,茅山村小学的教师,是茅柳芳老师的同仁。”钱行老师自我介绍说。
“好!是茅柳芳小姐的同仁,是朋友,自己人。”吴三爽奸笑着又转脸问茅春木说,“你呢?”
“我叫茅春木,是茅柳芳的亲弟弟。”茅春木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送稻子来的。”
“是小舅子,好,好,好!更是自己人,是贵客!”吴三爽哈哈大笑起来。
钱行老师和茅春木两人听了对视了一下,都觉得吴三爽话中有话,这事有点棘手,得想办法见到双枪老太婆再说。
“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小学的同仁,一个是亲属,一个是朋友。”吴三爽笑着对众土匪们说,“都是贵客。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贵客,没错!”土匪门异口同声地说。
钱行老师想,今天到这里来是来接人的,谁跟你认亲交朋友来了?于是说:“我们是送你要的稻谷来的,一粒不少,请你把茅柳芳老师给我们带回去!”
“请你把我姐姐茅柳芳给我们带回去!”茅春木要求道。
“茅柳芳小姐在我这里玩得开心得很,你们放心吧!”吴三爽故作笑态地说。
“稻谷如数送来了,我们要见我姐姐茅柳芳!”茅春木急不可耐地说。
“可以,可以,你别急!”吴三爽转脸对众弟兄说,“你们要好好招待二位贵客,不可怠慢!”
“是!”土匪们一条声地大声回答
“一个是舅大爷,一个是同仁,谁敢怠慢?”有一个土匪轻声说。
钱行老师见情况不妙,又听小土匪这么说,觉得问题很严重,吴三爽的态度又轻狂傲慢,眼看事情很难办,就向吴三爽提出要见大当家的双枪老太婆。
“有事,你们就跟我说,一样的!”吴三爽阴阳怪气地说,“大当家的,一般是不见人的!”
“我们来了,看不见我姐姐茅柳芳,到底是怎么回事?”茅春木有点生气了。
“你要见你姐姐茅柳芳小姐,可以,可以。”吴三爽交代他的贴身护卫说,“你们去把茅柳芳小姐请来!”
不一会,茅柳芳小姐被带来了。一夜间茅柳芳老师似乎消瘦了许多。她见到钱行老师和弟弟茅春木非常高兴。茅柳芳先跟钱行老师握了手,又同她弟弟茅春木相拥片刻,两人都流下了眼泪。
茅柳芳大义凛然地说:“吴三爽,你说让我们家拿稻谷来赎人,今天稻子一粒不少,如数给你送来了,你说话不能不算数!”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望二当家的不要反悔!”钱行老师掷地有声地激吴三爽说。
“对,你应当放我姐姐茅柳芳回去!”茅春木这样要求说。
“别闹了!”吴三爽把手一挥说,“做我的压寨夫人,有什么不好?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好,一百个好!”土匪们哈哈哈地笑着闹着。
“谁做你的压寨夫人?别做梦!”茅柳芳气愤地说。
“大当家的到了!”这时候传来了喊叫通报声。
大厅里立刻鸦雀无声,一个个直挺挺地站着恭候大当家的双枪老太婆的到来。
大当家的双枪老太婆,在两个女护卫的簇拥下,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来到了大厅。大当家的双枪老太婆走上台阶,走到虎皮太师椅子边缓缓坐下。她把手上拎着的合子枪,分别插进左右的枪盒子里,理了理黑色头套,然后透过头套的眼洞朝四下里扫视了一遍,以金声玉韵的柔声说:“弟兄们好!”
“大当家的好!”声浪冲击到屋梁上,在大厅里回旋震蕩。
“在大厅上站着的是什么客人?”双枪老太婆冲着钱行、茅柳芳和茅春木三人问道。
“报告大当家的,这二位男士是送稻谷来的。”二当家的吴三爽指着茅柳芳小姐说,“这位漂亮的姑娘,是我请来当压寨夫人的。”
“好啊!这稻谷嘛,我们山寨不要,给寨子里的贫苦百姓分了。”双枪老太婆笑着说,“这位漂亮水灵的姑娘,做老二的压寨夫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钱行老师慌忙说:“大当家的,千万不可,那样我们茅山村小学的孩子们,读书上学就没人教了。”
“你们是茅山村来的?”双枪老太婆有点惊异。
“钱行老师是我们茅山村的小学老师。”茅春木介绍说。
“既然是茅山村的小学老师,我倒要问问清楚!”双枪老太婆对吴三爽说,“二当家的,你不能背着我瞎来呀!”
“哪敢呢?”二当家的吴三爽有点怕大当家的双枪老太婆,便怯生生地说。
“这位漂亮秀气的姑娘,姓甚名谁?贵庚几何?”双枪老太婆认识一些字,说话有点文绉绉的。
茅柳芳姑娘想,你这个土匪头子,是来盘根问底,追宗查祖的?但看看这个双枪老太婆,又不像吴三爽那个土匪头子那样毒害,不像是一个坏女人,或许能获得她的同情宽恕,高抬贵手,放我一码呢!于是,茅柳芳很和气地说:“我今年二十岁,叫茅柳芳!”
“你叫茅柳芳?”双枪老太婆大为吃惊,但她很快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说,“是柳树的柳,芳香的芳?”
“正是,你怎么知道的?”茅柳芳感到很奇怪。
“猜猜也应该是这样吧!”双枪老太婆故作镇静地说,“人们起名字都寄托着美好的愿望,初春之时,遍地柳树萌发嫩芽时,散溢出一股青香气息,当然取名柳芳呀!总不会取留住芳香的‘留芳’这么个俗气不雅观的名字吧?”
“你猜得一点不错,我听我娘说,我就是在柳树返青吐新芽时生的。”茅柳芳姑娘有点佩服双枪老太婆了,她不假思索地说。
“你娘是谁?”双枪老太婆惊异地追问道。
“我娘叫刘香茗。”茅柳芳姑娘一口报出了她娘的名字。
“啊!”双枪老太婆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随即又问道,“你爸爸是——”
“我爸爸是茅高山。”茅柳芳姑娘打断双枪老太婆的话说。
“茅高山?”双枪老太婆惊问道。
“不错,是茅高山,你认识?”茅柳芳姑娘有点喜出望外了。
“不认识。”双枪老太婆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和苦痛,摇着头说。
“我还以为你认识我爸爸呢!”茅柳芳姑娘似乎有点扫兴了。
这时侯,二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在双枪老太婆的眼前浮动闪现,在双枪老太婆的脑际中翻腾鲜活起来了。二十年前,双枪老太婆也只有二十多岁。她的真名字叫欧阳慧珠。欧阳慧珠认识一些字,人也显得活泼可爱,长长瓜子脸,杏字眼乌黑发亮,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那年春季,正是杨柳返青吐新芽的季节,她生了一个可爱活泼,讨人喜爱的女儿。欧阳慧珠就给女儿起了这个时兴响亮,雅致好听的名字叫茅柳芳。当时小柳芳才三个月大,长得人见人爱,都说是上苍菩萨恩赐给他们的小仙女。欧阳慧珠就琢磨着要上茅山去烧香拜佛。那时侯,吴家寨有两伙土匪,一股以吴三爽为匪首,一股以胡捣毛为匪首,他们互相争斗,抢占地盘。后来,他们两派打睹,谁要是抢先拥抱亲吻了茅高山的漂亮水灵的老婆,吴家寨这快地盘就归谁,另一伙土匪就扫地出门,到别处去发展。一天,茅高山带着他的漂亮的夫人欧阳慧珠一班人上了茅山,虔诚笃信地去烧香拜佛。山上突然来了一伙土匪,为首的就是吴三爽。吴三爽身强力壮,年方三十,又背着合子枪,见到美丽动人的欧阳慧珠在烧香拜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拥抱了并亲吻了欧阳慧珠,引得满佛厅的人哄堂大笑。茅高山的夫人欧阳慧珠,遭到土匪当众侮辱后,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要不是疼爱舍不下自己亲爱的女儿茅柳芳,她真想一死了之。可是,狠心歹毒,自私无情的茅高山,不但不同情不给与安抚宽慰,竟然认为欧阳慧珠在大厅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他茅高山的人,抹黑了他茅高山的脸,就一纸休书,休了他老婆——年轻漂亮的欧阳慧珠。那时侯,被休的女子既回不了婆家,也回不了娘家,真是生也无路,死也无葬身之地。可怜欧阳慧珠哭天喊地,丢下才三个月大的活泼可爱的女儿茅柳芳离开了茅家。欧阳慧珠离开茅家后,欲死不能,想活又没脸面。她经历着难以忍耐的极其痛苦的精神折磨和煎熬后,她觉得如此就这么含着深冤,怀着大恨而死去,还不如癞活着。她被辱又被休,是羞于见人的。她就用黑布做了一个头套,把自己的颜面遮掩起来,使任何人都不能认出她,也见不到她的尊容。欧阳慧珠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当了土匪。
欧阳慧珠成了今日的匪首。眼下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自己可怜的亲生女儿茅柳芳,做娘的怎么不心疼呢?可是又不便相认,目前也不能相认,她内心里有说不出的痛苦酸楚。这个吴三爽那年的一拥一吻,直害得老娘走投无路,逼得老娘当了土匪。过去他占了老娘的便宜,现在他竟然又想霸站老娘的宝贝女儿茅柳芳,简直是个畜生。双枪老太婆深深知道,她跟茅柳芳姑娘的这层关系是不宜轻易暴露的,但必须要设法稳住二当家的吴三爽,堵了他的邪路,打消他的歪招邪念。双枪老太婆强装出笑容,对二当家的吴三爽说:“二当家的找个压寨夫人,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们吴家寨的规矩是劫富济贫,不得做损害老百姓的事,这是谁也不能违背的,包括你我。这个茅柳芳姑娘是茅山村小学的教师,如果她做了你吴三爽的压寨夫人,茅山村那些老百姓的孩子谁去教?这事恐怕不合适,也不能行!”
“对,老百姓的孩子的学习,不能耽误!”钱行老师顺势说。
“做我的压寨夫人,还是可以继续去教书的。”吴三爽不死心地辩解道。
双枪老太婆咯咯咯地大笑了一会说:“二当家的,你一点不自知自明,你我头上都有个‘匪’字,谁不知道?你让茅柳芳姑娘做了你的压寨夫人,就是做土匪头子的老婆,她还有脸面站在讲台上给孩子们上课吗?孩子们都用鄙夷的目光瞅着她,用手指指点点羞辱她,还能听她讲课吗?”
二当家的吴三爽听了只得傻乎乎地笑着,站在那里捞耳挠腮了。
钱行老师看看火侯已到,就说:“稻谷一粒不少,都给你们送来了,你们就放了茅柳芳老师吧!”
“放!一定放!”双枪老太婆爽气坚定地说,“二当家的,你看呢?”
“放就放吧。”吴三爽极不愿意地有气无力地说。
“不过——”双枪老太婆吞吞吐吐地说。
“不过什么?”茅柳芳姑娘生怕双枪老太婆反悔,急忙追问了一句。
“茅柳芳姑娘,你要知恩图报噢!”双枪老太婆愣了一下笑着说,“我想认你做义女。”
“那我就要认你为义娘啰?”茅柳芳姑娘似乎有点不愿意。
“没错。”双枪老太婆想,其实义娘就是你的亲生娘,认做义娘也不亏你,就笑盈盈地说,“认我做义娘不好吗?”
茅柳芳姑娘此时此刻哪里知道双枪老太婆此时此刻的心情呢?茅柳芳姑娘想,认个土匪头子当仁义之娘,土匪哪能讲仁义?如果不问青红皂白,认了这个义娘,人家不说我认賊作父,就要说我认贼作娘了。茅柳芳想着,竟然愣起神来不说话。
钱行老师用手轻轻地碰了碰她,茅柳芳这才回过神来。茅柳芳看看钱行老师的眼神,从中得到了暗示,她才心灵神会,觉得这个双枪老太婆并不坏,我们就将计就计,将来找机会说服动员他们参加抗日,这倒也是个极好的机会,就说:“那行,我就认你做——”
“做什么?”双枪老太婆兴奋地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茅柳芳的话问道。
“义娘呀!”茅柳芳姑娘回答说。
双枪老太婆“哎”了一声,高兴开心地大声说:“送客!”
茅柳芳、钱行和茅春木起身立刻向双枪老太婆拱拱手以表示谢意。
双枪老太婆立刻起身走下台阶,握住茅柳芳姑娘的手,把他们送出吴家寨的大门,这还是第一次高规格的送客。双枪老太婆看着茅柳芳姑娘他们走远的身影,把两手放在嘴上高声说:“茅柳芳姑娘,回去好好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将来报效国家,服务人民!”
“好啰!”茅柳芳姑娘也大声回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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