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抗日便衣队》四

　这天是星期天，钱行老师回到学校，不见茅柳芳老师，也没往心里去。茅春木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看见一家人哭得像黄河溃了坝，长江决了堤一样，他娘虽然也眼睛汪汪，但不像他爹那样伤心痛苦。茅春木从大人的哭诉中，知道他姐姐茅柳芳被土匪当人质绑架去了。

　　那天，他们一家人正在吃中饭时，家里突然闯进来了十几个荷枪的土匪。一个土匪头子拎着合子枪，沿着饭桌绕了一个圈圈，阴阳怪气地说：“茅老爷子，你是花钱消灾呢，还是怎么着？”

　　茅高山看看这些吹胡子瞪眼睛的土匪，一个个拿着枪凶神恶煞似的站立着。他不敢怠慢，就打发账房先生拿了些大洋来，打算打发土匪们走路。茅高山把大洋放在桌子上说：“这年头，世道不好，田里又歉收，请你高抬贵手。”

　　土匪头子眯着眼睛瞅瞅大洋轻蔑地说：“我们是来讨饭的？”

“这年头，我们也有困难呀。”茅高山陪着笑说，“你就包涵点吧。”

　　土匪头子打量了一下茅柳芳姑娘诡秘地说：“要不，就这样吧！”

“怎么样？”茅高山吃惊地问道。

“那就——”土匪头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那就怎样？”茅高山追问道。

　　土匪头子用眼睛朝茅柳芳姑娘又瞅了瞅，大言不惭地说：“你把这位漂亮的小姐给我做压寨夫人，我一分钱都不要你的！”

　　茅柳芳瞪着眼睛气愤地大声说：“没门，想得美！”

　　茅高山心里一惊，慌忙说：“那哪能行呢？”

“不行你就给钱！”土匪头子火冒三丈地怒吼着道，“十担稻子，一粒不能少！”

　　茅高山先不作声，想了一会儿说：“能少点吗？”

“不行！”土匪头子把合子枪插进枪盒子里说：“是你自己送去，还是我们自己动手？”

“送送送！”茅高山连忙说着，他想，看这伙人来势凶凶的，跟这些人有理也说不清，要他们让步是不可能的。为了茅柳芳和家人的安全，于是就答应过天把准备好了就送去。

　　土匪头子诡秘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大洋，捡起一快用嘴吹了一下，又放到耳边听了听，得意的奸笑着收进口袋里，又用眼睛暗示他的弟兄们把茅柳芳小姐带走。

　　四个土匪架起茅柳芳小姐就要走。茅柳芳执意反抗，她也跟钱行老师学过两招武功，她一挥拳踢腿，就把四个小土匪打倒了。其他土匪立刻拉开枪栓，推上了膛，齐声凶狠地叫道：“再动，就打死你们全家人！”

　　土匪头子把手枪掏出来重重地朝桌子上一搁，指着手枪说：“你们认识它，就认识我！”

　　茅高山一家人都吓得簌簌发抖，不敢多言。茅柳芳气鼓鼓地瞅着土匪头子，恨不得一拳捶死他。茅柳芳想，这些人心狠手辣，说得到做得到，他们有那么多人和枪，好汉不吃眼前亏，硬斗是要吃亏的。她打算跟土匪头子走一趟，看他们能拿我茅柳芳怎么样？于是，为了家人的安全，她说：“我跟你们去！”

“茅柳芳，你不能去！”茅高山急了。

“你别管，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茅柳芳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土匪们立刻就一窝蜂地笑着闹着跟了上去。

　　土匪头子暗笑着回过头来对茅高山大声说：“过两天，把十担稻子送去赎人！”

　　土匪带着茅柳芳姑娘走了。茅高山一家人既担心受怕，又痛苦着急，他们一家人都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伙土匪是吴家寨的。吴家寨地势险要，背靠大山，易守难攻，万一守不住，就立刻撤退到大山深处，一个人影你都见不着，不提防，一不小心你就中他们的圈套，遭他们的埋伏，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给灭了。真个是有来无回，一般人是不会上这个当的！吴家寨的寨主是个女的，人称双枪老太婆。双枪老太婆持双枪，左右开弓，枪法打得准，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弹无虚发。双枪老太婆坐阵山寨，一般不轻易下山，整日里套着个黑布头套，你是看不到她的尊容的。万不得宜时，她也偶然下山，但她主张劫富济贫，不得骚扰坑害贫民百姓，否则，别怪她不客气，手下不留情。吴家寨的土匪们都慑服于她，就连二当家的吴三爽也怕她三分。

　　吴家寨的土匪下乡干活，都是二当家的吴三爽出面，但必须根据双枪老太婆的指令办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这个鬼舞三道的吴三爽，也背着双枪老太婆干一些坏事。小弟兄们哪敢多管闲事呢，叫干就干，谁也不敢多嘴多舌。

　　二当家的吴三爽五十多岁，人生得身高马大，骠悍有力，从脸模子和形态上看上去并不丑。可是，他头上这个“匪”字的称号，有点令人讨厌生畏。没有看到过吴三爽的人，都以为他是一个五大三粗，青面獠牙的人；也有人认为，双枪老太婆配土匪吴三爽，绝对不是金光配银光，而是西葫芦配南瓜。双枪老太婆整天套着个黑布头套不肯见人，其实是羞于见人。双枪老太婆不是塌鼻子，就是抠葫芦洼眼睛，或者是个麻脸歪嘴，双枪老太婆跟土匪配绝了，是田鸡配蛤蟆。其实他们两人并不丑，双枪老太婆的标志漂亮的尊容，就连吴三爽也见不着，从外界到土匪窝子里的其他人，永远也见不着双枪老太婆的尊容，她的这一瘾私你是不会知道，也不会理解的。

　　双枪老太婆一点也不老，也只有四十多岁，因为一年到头套着个黑布头套，装扮得像个老太婆，又使用着双枪，所以人们都称她双枪老太婆。

　　双枪老太婆虽不是吴三爽的压寨夫人，但也是吴三爽的老婆娘。他们虽然没有公开这层关系，但实际上就是那么一回事，众弟兄们私下里都说，二当家的吴三爽是大当家的双枪老太婆的压寨丈夫。

　　二十年前，二当家的吴三爽才三十多岁，人生得骠悍有力。他蹬山赶路特别快，像一阵风似的，能跑得将头发竖起来，眨眼之间就上到了上顶。那时候，吴三爽在吴家寨能呼风唤雨，威望很高，是个一呼百应的人物，这样他就成了吴家寨的土匪头子。

　　茅山是一座闻名遐迩的名山福地，历年来，人们都慕名而来，特别是春天，远道来茅山的人络绎不绝，人们都怀着虔诚笃信的心情，上山来烧香拜佛，默求上苍菩萨保佑。

　　一天，吴三爽穿着马褂，腰间挂着一把合子枪，枪上的红缨绿须随风飘蕩，显得非常萧洒自如。吴三爽带着几个弟兄上茅山来烧香拜佛了。吴三爽“噔噔噔”的刚踏上山顶，就见一个女子跪在那里，头上套着个黑布头套子，只露出一双黑亮有神的水灵灵的眼睛，看上去听语音年龄并不大。吴三爽虽说是土匪，但他也是寒门出身，他大发恻隐之心，随手从身上掏出二块大洋，递给这个蒙面女人。谁知这个蒙面女人没有接受他的大洋，却说：“我要当土匪！”

“啊！你也要当土匪？”吴三爽惊奇地说，“我不是土匪。”

“那你背着枪干什么？”蒙面女人认识吴三爽，早就知道他是个土匪。

“背枪的就一定是土匪？”吴三爽哈哈大笑说。

“你这身打扮，还有你走路的架势，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土匪，而且是土匪头子！”蒙面女人敏锐地推断说，“我愿跟你当土匪！”

　　吴三爽听了蒙面女人的一番话后，吃惊地打量着这个蒙面女人想，给她大洋她不要，硬要当土匪，很有些怪气，不知有何来历，不如答应了她，看她玩什么鬼花样？于是吴三爽笑着说：“等我烧完香，拜过佛，就来带你下山！”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蒙面女人说。

“驷马难追！”吴三爽也说。

“一言为定！”蒙面女人又缀了一句。

“一言为定！”吴三爽肯定地说。

　　后来，蒙面女人到了吴家寨真的当了土匪。她每天都到靶场上去打枪练习枪法。不多日，蒙面女人就能使用双枪，而且百发百中，弹无虚发，加之她又认识一些字，吴三爽是个大老粗，扁担长的一字不识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就向吴家寨的弟兄们宣布蒙面女人为吴家寨的寨主，弟兄们的老大。他吴三爽甘居老二。今后一切都听老大安排，他吴三爽也不例外，都得听老大的，这是山寨的铁的规矩。吴三爽大声说：“弟兄们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弟兄们一条声地回答道。

“老大使双枪，她的对外的名号就叫双枪老太婆！”吴三爽掷地有声地说。

　　吴家寨的弟兄们没有见过老大双枪老太婆的样子，大家一致要求双枪老太婆摘下头套，让弟兄们一睹老大的尊容。

“我叫双枪老太婆。”双枪老太婆厉声说，“外人和弟兄们谁都别想见到我的尊容！”

　　从那个时候起，蒙面女人就得了双枪老太婆的名号。这个名号传出以后，当方的有钱人都有点担心害怕。从今以后，吴家寨的弟兄们都听双枪老太婆的指令，就连吴三爽也是言听计从，当着双枪老太婆的面他是不敢造次的。

　　双枪老太婆威风凛凛地坐在第一把交椅上，左边站着二当家的吴三爽；右边站着三当家的吴三七。双枪老太婆操着银铃般的柔声说：“弟兄们，我们这个土匪的名声不好听，可我们的心地要善良。从今往后，我们要‘义’字当头，我们不是打家劫舍，我们干的是劫富济贫，任何人不允许袭扰危害老百姓，违者家法伺候。大家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弟兄们一条声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