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妖道画符驱邪魔，和尚摩顶止啼哭

  原来王夫人认为二老爷贾政说的有道理，小金石白天迷迷糊糊入睡，夜晚就啼哭闹夜，是生理紊乱所致，只要改变婴儿的生活规律，纠正其不良习惯，就能矫枉过正，恢复正常的生活规律，白天少睡，夜晚呼呼大睡了。结果丫头婆子们辛辛苦苦忙了一天，还是无济于事，可见她的小孙子小金石一定是着了魔中了邪了。王太太王夫人心焦意烦，就着五儿去请来了妖道替她的小孙子小金石驱魔避邪，以便医治好小金石的啼哭闹夜的怪病。

   这个道士姓苟，人称苟道士。苟道士四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瘦小。他居无定所，喜欢巡游四方，替人家画符驱邪，消灾避祸。苟道士整天面无笑容，一脸的严肃相，给人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苟道士来到怡红院，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又看看啼哭闹夜的婴儿小金石，然后诡谲地说道：“婴儿是遇到魔怪，着了邪气了，最近家中有生人来过吗？”大家听了面面相觑，宝二奶奶薛宝钗道：“来的都是自己家里的人，都是熟人。”蓝花纠正道：“那些管乐队和打十番锣鼓的，都是四面八方来的生人。”苟道士故作惊讶道：“这就是了，这些生人，来自各处各方，就带来了魔怪邪气，婴儿中了邪着了魔能不啼哭闹夜吗？”大家听了苟道士这么一说，都恍然大悟。王太太王夫人急忙问道：“苟道长，我孙子的啼哭闹夜的怪病能治好吗？”苟道士笑道：“可以，画符驱邪魔，消灾避祸呗。”王太太王夫人迫不及待地说：“那就请狗道长作法吧！”

   苟道士拿出他的香包，从里面拿出一股香点燃了，插进香炉里，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含混不清，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苟道士又从香包里取出两张绘有图案的黄表纸，就着蜡烛点燃了，待到烧成灰烬，纸烟和燃香的烟雾杂染在一起，袅袅升腾，弥漫了整个屋子。苟道人的两片薄薄的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一样颤抖着，默念着符咒。一时间怡红院里烟雾缭绕，空气中散溢着谈谈的香气。苟道人把怡红院的坏境摆弄营造得如同灵界仙境，显得神秘起来了。接着苟道士做起法来了，他用长尾云帚沿着婴儿小金石的摇篮顺转三圈，倒转三圈，又在婴儿的头顶绕了三圈，嘴里说道：“去也！’’

   苟道长的一番表演非常玄妙，也吸引了小金石的注意和好奇，小金石真的停止了啼哭。大家看的入了神，都认为苟道长在屋内焚香化符，唱经念咒，镇住了魔怪，驱散了邪气，治愈了小金石的啼哭闹夜的怪病，一个个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对苟道长深深表示谢意。苟道长得了丰厚的赏银，得意忘形地出门扬长而去了。

   苟道人领了赏银走了，小金石又开始哭闹了。苟道士的化符驱魔，消灾治病全是鬼话。看看小金石这样拼命哭闹，宝二奶奶薛宝钗慌了手脚，抱在怀里亲着疼着宠着，乖乖儿子的喊着哄着。她喂小金石吃奶，也不能止住小金石的啼哭闹腾。小金石哭累了，才迷迷糊糊睡上片刻，眨眼间他又惊醒了，接着就是大哭大闹。如此像这样哭闹下去，折腾下去，大人和小孩都会受到伤害和摧残，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这怎么办呢？王太太王夫人也跟着大家一起幸苦熬夜，饱受煎熬，她急得搓手跳脚，五也不是六也不是。在走投无路无法可想的情况下，王太太王夫人采取了病重乱投医的办法，她打发人连夜写了许多红头告示，求助那位民间医术高明的郎中揭了红头告示，前来医治她孙子婴儿啼哭闹夜的怪病，只要来了必有重赏。这样一来，告示一出，一夜间就有几个人揭了红榜来替小金石诊脉治疗啼哭闹夜的怪病了。可是一连来了好几个人经过一番折腾后，都没能医治好小金石的啼哭闹夜的怪病。其实，这些人中有的根本就不是乡村郎中，根本就不懂医术，都是些趋利的小人，他们显然是冲着赏金来的。因为红榜上说的明明白白，凡是揭了红榜来的都有赏金。王太太王夫人说出口的话，既然人家揭了红榜来了，或多或少都拿到了赏钱。

   王太太王夫人和 宝二奶奶薛宝钗正处在哭笑不得的时候，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也揭了红榜来了。那位白胡苍苍的老人，进门就道：“这孩子病得怎么样了？让我来看看，阿弥陀佛。”王太太王夫人看见是一位白胡苍苍的老人，有点喜出望外，便高兴道：“孩子病得不轻，请老先生诊断根治吧！”丫头婆子们也抱着莫大的希望，盼望着老先生能够医治好小金石的啼哭闹夜的怪病。白胡苍苍的老人笑着走到正在啼哭闹夜的小金石的摇篮前，用多皱的手轻轻摸了摸小金石的小脸蛋，也很疼爱地说道：“好宝宝别哭别闹了，”老先生哄了一会儿，逗了一会儿，也还是不管用，小金石还是不依不饶地哭闹不停。于是那位白胡苍苍的老先生道：“我不会治病。”王太太王夫人生气道：“你不会治病揭了红榜来干什么？”白胡苍苍的老先生开诚布公地笑道：“我不会治病，也不是来领取赏金的，来领取赏银的都治不了婴儿的怪病。”宝二奶奶薛宝钗不解道：“那您老来做什么呢？”白胡苍苍的老先生道：“我是来给你们提供医治婴儿啼哭闹夜的怪病的秘方的。”王太太王夫人高兴道：“什么好办法好秘方？请老先生说来听听。”

   白胡苍苍的老人，把他所了解知道的民间治疗婴儿啼哭闹夜怪病的秘方说了一遍。他语重心长地说，看病不能乱投医，花了钱医治不了孩子的病痛，还怡误了时间。那些揭红榜来的，都是冒充郎中来领赏银的，这是不道德不正派的行为，你花再多的银子，也无济于事，你们这样做会怡误婴儿治病的最佳时间的。这种婴儿啼哭闹夜的毛病，古已有之，世界这么大，也不是就你们一家的孩子得了这种怪病，世间还有一些婴儿也得了这种啼哭闹夜的怪病。这种病绝对不是如有些人说的是着了魔中了邪，而是婴儿的生物钟的紊乱所导致的，不知是在哪方面调节不当引起了这种怪病？关于这一点老人没有研究，但他知道医治这种病，历古以来人们都是写一种告示张贴出去，让过路行人阅读，读的人多了，看的人多了，这种啼哭闹夜的怪病自然就会好起来了。王太太王夫人和宝二奶奶薛宝钗听了都很高兴，他们像看到了希望，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请问写个怎样的告示呢？”白胡苍苍的老人笑道：“是一种口诀。”宝二奶奶薛宝钗兴奋道：“什么样的口诀？”白胡苍苍的老人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说：“天黄黄地黄黄，我家有个啼哭郎，过路行人看一遍，一觉睡到大天光。”宝二奶奶薛宝钗叫麝月把口诀记下来。白胡苍苍的老人最后交代要多写一些，拿到街头巷尾，四到八处张贴，这样红纸上写着黑子，非常醒目，也引人注目，看的人也就多了，这啼哭闹夜的怪病准能好起来。王太太王夫人和宝二奶奶薛宝钗听了都非常高兴，并吩咐给老人拿赏银。白胡苍苍的老人笑道；“我进门就说过了，我不是来拿赏银的，我绝对不会接受赏银的，我是来做好事的。”王太太王夫人和宝二奶奶薛宝钗以及丫头婆子们都纷纷对老人表示敬重和感谢。白胡苍苍的老人乐呵呵地出门走了。

   宝二奶奶薛宝钗要起来抄写告示，王太太王夫人急忙道：“宝钗，你身子还很虚弱，需要调养休息，小金石又要照应，你就歇着吧！这事你别烦，我叫巧姐儿去抄写，抄写好了叫板儿拿到街头巷尾去张贴。”这样王太太王夫人就在丫鬟的陪同下去潇湘馆找巧姐儿了。

   平儿奶奶就着薛蝌买来了几十张大红纸，送到潇湘馆巧姐儿处。巧姐儿将一张红纸裁成四张，摊在桌子上，挥毫泼墨，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几十张纸的“天黄黄地黄黄，我家有个啼哭郎，过路行人看一遍，一觉睡到大天光”的告示写好了。巧姐儿笔法遒劲潇洒，写的一手好字，是很能吸引人的，这就不怕没有人看了。

   下午，板儿就兴致勃勃地背了这些告示跑到京城的大街小巷，街头巷尾，刷出了红纸告示，一旦把告示刷出来，立刻就吸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群。板儿见了非常高兴，小主人小少爷有救了，小少爷的啼哭闹夜的怪病会好起来了。他想，看告示的人多了，小金石的啼哭闹夜的怪病，很快就会好起来，宝二奶奶薛宝钗就安心高兴了。

   人群中有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和尚，看了告示他笑了。老和尚看见板儿张贴好走了，人们也看过了，他上前一声“阿弥陀佛”就将告示揭了。接着老和尚跟着板儿，板儿刷出一张告示，他随后就揭了，板儿却浑然不知。板儿刷帖完告示后，怀着满意的心情回到了大观园。板儿刚坐下来休息，老和尚跟来了，要进大观园。板儿不让老和尚进大观园，老和尚偏要进，他说道：“我是来给人看病的。”板儿道：“你替谁看病？”老和尚哈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伙子健忘了，你不是在市井的街头巷尾刷帖红纸告示，求人看病是吧？”板儿眨巴着眼睛瞅着老和尚，觉得有点蹊跷奇怪，便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给人看病的？”老和尚念道：“‘天黄黄地黄黄，我家有个啼哭郎，过路行人看一遍，一觉睡到大天光’，这不是给婴儿医治啼哭闹夜的病的吗？”板儿惊问道：“你能医治这种怪病？”老和尚掏出一叠他揭来的红纸告示道：“这红榜我都揭来了，我看过了，就是特来给婴儿治病的，阿弥陀佛。”板儿虽然觉得有点蹊跷奇怪，看看老和尚拿着一叠他刷出去的红榜，心里也有点明白了，他想，说不定老和尚真的能医治好小金石的啼哭闹夜的怪病，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老和尚带到怡红院去见宝二奶奶薛宝钗。

   这时候天气已经很黑了，小金石正在声嘶力竭地大哭大闹。面对小金石如此啼哭不停，闹腾不歇，宝二奶奶薛宝钗和丫头婆子们都束手无策，十分焦急。大家见板儿带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和尚来了，而且说是来给小金石治病的，都感到一阵惊喜。板儿把老和尚介绍给宝儿奶奶薛宝钗，并把前前后后的情况一一地跟宝二奶奶薛宝钗说了。宝二奶奶薛宝钗听了有点将信将疑，但她看到老和尚尽管脏兮兮的，品貌却也不凡，仙风仙骨，气宇轩昂，便问道：“道长，你——”老和尚急忙道：“我不是道长，也不是那些只为领赏钱来混闹骗财的道长，我是僧人，是特来给婴儿治病的。”宝二奶奶薛宝钗道：“老师傅，你真能医治我儿子的啼哭闹夜的怪病？”老和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正为此事而来，出家人以普渡众生为怀。”宝二奶奶薛宝钗这才同意让老和尚给小金石治病。

   宝二奶奶薛宝钗要麝月把正在啼哭闹腾的小金石抱出来，老和尚见了笑了笑，便在小金石的头顶上轻轻摸了摸，嘴里念念有词道：“阿弥陀佛，不哭不哭，大荒山青梗峰下，······你不要哭，阿弥陀佛······”经老和尚这么一摸，一闹腾，小金石不仅止住啼哭，而且还微微笑了笑。这时候老和尚的两片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一样缠动着，嘴里念念有词，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说了声：“阿弥陀佛，不要再哭了。”宝二奶奶薛宝钗和丫头婆子们见小金石真的不哭了，一个个都非常高兴，都表示感谢老和尚。宝二奶奶薛宝钗道：“麝月快拿银子来酬谢老仙僧。”老和尚道：“我不是来领赏钱的，是来普渡众生的，阿弥陀佛。”宝二奶奶薛宝钗道：“那我们怎么感谢老仙僧呢？”老和尚道：“我还有话要说。”宝二奶奶薛宝钗道：“请老仙僧说吧！”老和尚为难地看看左右的人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还有口诀要传授与你。”宝二奶奶薛宝钗想，还有口诀密语，念了才能使儿子小金石停止啼哭闹夜，于是她就吩咐丫头婆子们一切人等都回避一下。

   大家都回避了，老和尚郑重其事地悄悄道：“这孩子是大富大贵之人，你看他的脚板心里，有隐隐约约的七颗红星。”宝二奶奶薛宝钗搬起儿子小金石的小脚一看，惊异地问老和尚道：“这是什么原因？”老和尚笑着神秘兮兮地说道：“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你们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一旦泄露了天机，就会遭到灭顶之灾！阿弥陀佛。”宝二奶奶薛宝钗听了唬了一跳，老和尚就着宝二奶奶薛宝钗的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就出门飘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