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一夜难眠情绵绵，两家约定结干亲

 游乐活动一直进行到晚上十二点，大家才纷纷散去。正当巧姐儿和青儿两人收拾场子时，板儿来了。板儿套了圈，得了画，钓了鱼，吃了糖。板儿把蒋玉涵接到他哪儿去睡觉；袭人留在怡红院就跟宝二奶奶薛宝钗住在一起。怡红院是袭人待了多年的去处，她对这里的环境熟悉，也习惯了。这次游乐后，袭人留下来跟宝二奶奶薛宝钗通腿过夜，虽然是第一次，但她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过去她一直伺候宝二爷，宝二爷的衣食起居，都是她一手料理安排的。宝二爷把她袭人当姐姐一样看待，可以说是亲密无间。宝二爷娶亲成家后，薛宝钗进门了，袭人就伺候宝二爷和宝二奶奶薛宝钗两人，既心甘情愿，也感到很高兴。袭人盼着有这么一天，被纳作宝二爷的小妾，终身伺候宝二爷和宝二奶奶，不仅能兑现老祖宗贾母的存诺，也能遂了她的心愿。谁知宝二爷在高魁第七，将要功成名就的时候，却突然离家出走，遁入空门，永不回来了。袭人的愿望破灭了，受到命运的捉弄，她不甘心。她心灰意冷，在极度悲伤痛苦绝望的时候，真想一死了之。不过，袭人觉得，有时候命运会捉弄人，有时候命运也会成全人，这全在她袭人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了。起初，袭人死心塌地伺候宝二爷，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做宝二爷的小妾。然而从宝二爷平时的行为举止，出言吐语，大家早就看出来了，宝二爷并不疯傻，最终会离家出走的。袭人根本就不可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这倒是真正的痴傻，真正地被命运捉弄了。袭人自己在痛苦万分，绝望之极，准备以死殉情时，她又遇到了蒋玉涵，看到了蒋玉涵腰间系着她送给宝二爷的那条松花绿的汗巾，而且那次她追问宝二爷，她送给他的松花绿的汗巾到那里去了？宝二爷没有作答，只把一条十分鲜艳的猩红色的汗巾转增给了她，这条猩红色的汗巾还收藏在她袭人的箱子里。现在看来，原来宝二爷把她袭人的松花绿的汗巾赠送给了蒋玉涵，蒋玉涵把自己的猩红色的鲜艳的汗巾送给了宝二爷，宝二爷又把这条猩红色的汗巾转送给了她袭人，这难道是一种缘分？却也是天意也！老天爷成全了袭人，成全了袭人和蒋玉涵的姻缘，促成了这门亲事。袭人和蒋玉涵和和美美，恩恩爱爱成了一对夫妻，而且她已经有了身孕，她感到特别幸运，也特别高兴。

   袭人想，她很幸运，因为她经受了一番痛苦而又获得了幸福，是谓先苦后甜。可是宝二奶奶薛宝钗却是先甜后苦。当初宝二爷一心向着林黛玉姑娘，姑娘们，奶奶们在言谈欢笑中，都这么认为，说宝二爷同林姑娘林黛玉是天生一对，地长一双，林姑娘心里也只有宝二爷。可是老太太贾母和王夫人却不看好林姑娘，总觉得林姑娘整天愁容满面，体虚气弱。老祖宗贾母和王夫人暗地里看中了薛宝钗姑娘。她们崇尚的是金玉良缘，宝二爷和薛宝钗姑娘两人，一个戴着通灵宝玉，一个佩挂着金钗宝锁。最终薛宝钗姑娘和宝二爷在老祖宗贾母和王夫人的一手操控下，喜结良缘，结成了一对夫妻，袭人也跟着欢喜了一场。薛宝钗姑娘获得了幸福；林黛玉姑娘失去了支撑点，大病不起，悲伤至极，流着眼泪含恨而去。然而好景不长，在宝二爷高魁第七，正待荣宗耀祖之际，却选择了离家出走，遁入空门，致使宝二奶奶薛宝钗怀上宝二爷的龙种，苦守空房，这是人生最大的不幸，也是无法挽回的痛苦。

   袭人和宝二奶奶薛宝钗两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怀着一样的心思，始终睡不着。她们或是驴子打滚一样的胡思乱想；或是水牛大汪一样的想东想西。她们越想越是睡不着，身上像着了芒刺一样难受，躺在床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恶心烦躁地翻过来，翻过去地动荡不歇。袭人先开了口道：“宝二奶奶，你没有睡着？”宝二奶奶薛宝钗道：“你不也没有睡着吗？”袭人道：“不知怎么的，就是谁不着。”宝二奶奶道：“玩的开心，兴奋过头了。”袭人道：“可不是吗，像这样的活动，大家开开心心，欢欢乐乐聚在一起玩玩，找回了老祖宗贾母在世时的那种热闹快乐的感觉，真是好极了。这样大观园里不会显得阴森恐怖，寂寞凄凉了。”宝二奶奶薛宝钗道：“还是巧姐儿说的对，房子不住人不行，房子有人住，就有了人气，有了人气，就有了生气。”袭人道：“巧姐儿人小，却很聪明，脑子灵活。”宝二奶奶薛宝钗突然叹了口气道：“自从宝二爷出走了，我经常睡不好觉。”袭人劝解道：“那可不行，这样会拖垮身子的，你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要保重身子。”宝二奶奶薛宝钗想想自己的 命运不好，感慨道：“命苦啊！哎！”袭人听了动情伤感起来道：“我和宝二奶奶都是结在一根藤上的苦瓜。”袭人说出这种话是有深意的，她生在花家的平民百姓家，但她幸运地出落的俊俏漂亮，冰清玉润，老太太贾母见她生得娇柔妩媚，肌肤莹润，俊俏出众，十分喜爱，就把她送到宝玉身边，内中就有那层意思。她看得非常清楚，将来把她纳作宝二爷的小妾，她已经在宝二爷梦呓后的强力要求下，偷吃了禁果。宝二爷待她很好，她只比宝二爷大两岁，宝二爷总是称她姐姐；袭人对宝二爷也非常好，处处宠着他迁就他，这些她心知肚明，但她不便说，也不能说。宝二爷出走了失踪了，她的美梦彻底破灭了，带给她的打击和痛苦是难以想象的。虽然蒋玉涵将她从绝望中拯救回来了，但失去宝二爷的痛也不亚于宝二奶奶薛宝钗，一辈子忘怀不了。失去宝二爷，她和宝二奶奶薛宝钗一样苦不堪言，这才说出“一根藤上结的两个苦瓜”的话。

   宝二奶奶薛宝钗知道袭人话中的意函，袭人是说她百般顺着老祖宗贾母的意思贴心伺候宝二爷，将来就做宝二爷的小妾，这是老祖母对她的关心疼爱，她心满意足，便一心一意地伺候宝二爷了。袭人精心培育了多少年，苦思冥想了多少个月日，到头来还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宝二爷出走失踪了，她的美梦破灭了。袭人心里的痛苦难以磨灭，才说出“一根藤上结的两个苦瓜”的身同感受的话的。于是宝二奶奶薛宝钗对袭人说：“你我不同，你是主藤上的一个枝蔓，自由自在地伸展出去，长出根须，扎根土壤，经受月日沐浴，吸取月日精华，饱受雨露滋润，自然生长，结出来的是甜瓜；而我薛宝钗这根主藤，再怎么经风沐雨，再怎么生长，结出来的始终是苦瓜。’’宝二奶奶薛宝钗的话说的袭人流下了伤心痛苦的眼泪。两个女人就这样短叹长吁地叹了一会儿气，感慨万千地说了一会儿话，在暗夜里，各自都流下了懊恼伤心，悲伤痛苦的眼泪。宝二奶奶薛宝钗和袭人两人睡在床上说了一会儿话，在暗夜里各自都流下了痛苦的伤心的眼泪。

   他们觉得天不早了，该借着沉默稍稍休息一下，睡上一觉。这时候宝二奶奶薛宝钗感觉自己肚子里的胎儿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抚摸着肚子，胎儿又连续动弹起来，致使她恶心烦躁起来，于是她跟袭人说：“袭人啊，我肚子里的胎儿动得不歇，不知何故？”袭人笑道：“还不是我们两人的说话声， 把胎儿吵醒了，我肚子的胎儿也动弹不停呢！”宝二奶奶薛宝钗道：“肚子里的胎儿能听到我们的说话声？”袭人道：“怎么听不到？我们人隔着墙都能听到别人的说话声，婴儿隔着一层肚皮，能听不到吗？”宝二奶奶道：“你肚子里的胎儿也在动？”袭人道：“这会儿还在动呢！”

   宝二奶奶薛宝钗没有做声，她触景生情，心里像翻江倒海倾吴蜀一样，又像水牛打汪一样，胡思乱想开了。她觉得袭人肚子里的胎儿是幸运的，将来出娘胎问世了，有爹有娘，一家三口，温馨和睦，幸福美好极了，可是她薛宝钗肚子里的胎儿，是个大大的不幸儿，将来出世了，只有一个孤苦伶仃的娘，要是孩子跟她要起爹来，她怎么回答呢？宝二奶奶薛宝钗想，家庭家庭，孩子有爹有娘才叫家庭，有娘无爹还成什么家庭呢？薛宝钗越想心里越苦，越想越伤心，但也无可奈何。宝二奶奶薛宝钗用脚蹬了一下袭人道：“袭人呀，你睡觉吗？”袭人道：“这会儿还没有睡着呢！”宝二奶奶薛宝钗深有感触地说：“我说啊，你的孩子是个幸运儿，我的孩子可是个苦鬼，出世后有娘无爹多么遗憾啊！”袭人劝告安慰宝二奶奶薛宝钗道：“宝二奶奶，可不能这么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千万要想开点啊！”宝二奶奶薛宝钗道：“袭人姑娘，过去我和你一个是主人，一个丫鬟，现在我要称你袭人姑娘了，我想跟你们攀亲，你看行吗？”袭人笑道：“我是你这儿走出去的丫头，我们本来就情同手足。”宝二奶奶薛宝钗道：“等我的孩子生下来，我想让孩子认你做干娘。”袭人慌忙道：“这可使不得，本来我就是一个下人，怎敢高攀呢？”宝二奶奶道：“你嫁给了一表人才的蒋玉涵，你是他的太太，这样我的孩子生下来，虽然没有了亲爹，有个干爹也不错啊！”袭人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说：“既然宝二奶奶不嫌弃，那就这样定了。不过——”宝二奶奶问道：“不过什么？”袭人笑道：“我也有个要求。”宝二奶奶道：“你尽管说。”袭人道：“当我的孩子生下来了，我也想让孩子认你做干娘。”宝二奶奶道：“那可不行，我是个半边人，不合适，不合适。”袭人道：“不管事，宝二爷不过是离家出走。这你必须答应，否则——”“好吧，我答应就是了。”宝二奶奶薛宝钗道，“这样我们就亲上加亲，好极了。”袭人笑道：‘一言为定。’’宝二奶奶薛宝钗也笑道：“驷马难追。”

   宝二奶奶薛宝钗和袭人两人就这样口头约定两家结为干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