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板儿留守大观园，贾环装鬼乱人心

  王夫人、平儿奶奶和宝二奶奶薛宝钗正为袭人嫁得好郎君，夫妻恩爱，怀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感到高兴，并祝愿她早生贵子，幸福安康时，巧姐儿打发丫头来说，刘姥姥带着板儿来要见平儿奶奶。王夫人道：“刘姥姥这会儿要见平儿奶奶，是不是为巧姐儿的婚事来的？”袭人高兴道：“巧姐儿说了婆家啦？”王夫人道：“那倒没有。”袭人道：“刘姥姥是来做媒的？”平儿奶奶道：“那次刘姥姥倒是提起过她们周刘庄的周家。”王夫人道：“那可不行，周家是一户种田种地的人家，巧姐儿不能嫁到周家去当农妇！巧姐儿是京城长大的，是贾府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嫁到乡村去呢？”宝二奶奶薛宝钗道：“刘姥姥不见得是为巧姐儿的事来的，她还带着板儿呢！”平儿奶奶道；“也许是为板儿的事来的。”王夫人问道：“板儿的什么事？”平儿奶奶想了想道：“大观园里管园子的包勇跟着他的老爷甑应喜走了，刘姥姥想让板儿来补这个缺，提过这件事。”王夫人惊问道：“板儿要守大观园？”平儿奶奶道：“有这个意思。”王夫人道：“要看守大观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初包勇看守大观园，夜间遇到盗贼，他可是有武功的，一个箭步就上了房顶，叮叮当当跟盗贼打斗起来，他一个人敌几个盗贼，几个盗贼都近不了包勇的身，盗贼只得逃之夭夭，板儿能行吗？不过，刘姥姥和板儿跟我们荣国府宁国府有缘分，为咱们做了不少事，立了不少功，让板儿来大观园管管花草树木也行，板儿这孩子还不错。”平儿奶奶道：“板儿也练过武功的。”王夫人兴奋道：“板儿练过武功？走，我们去问问他。”说着就告别了袭人，在平儿奶奶的带领下走出了怡红院。

   平儿奶奶带着王夫人来到家中，刘姥姥跟以往一样跪地请安道：“给王太太和平儿奶奶请安。”板儿也给王太太和平儿奶奶请了安。王夫人扶起刘姥姥，让刘姥姥坐着歇着说话。平儿奶奶道：“刘姥姥今天来有事吗？”刘姥姥吞吞吐吐有点不好意思，难以启口，只是笑道：“也没有多大的事。”王夫人道：“有事你就说吧，不必拘束。”刘姥姥这才红着脸说：“平儿奶奶你看板儿的事，怎么样啊？”平儿奶奶道：“是板儿看守大观园的事？”刘姥姥憨笑道：“是的。”王夫人道：“看守园子要会武功的。”刘姥姥道：“板儿练过。”

   板儿十六岁，身大力不亏，小伙子聪明睿智，也有点豪气。他在周刘庄跟几个小伙子一起拜了师学了艺，平时习练武功。板儿的武功比其他几个小伙子出色，他能飞檐走壁，一个箭步就能上到房顶，打斗擒拿都非常犀利。他柔中带刚，刚柔结合，以巧取胜，几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既然板儿有这般功夫，管看大观园是不成问题的。平儿奶奶和王夫人商量后，就收留了板儿，让板儿看守大观园，接替了包勇的工作。板儿和刘姥姥都非常高兴，并深深地表示谢意。

   王夫人想了一会儿，交代板儿道：“板儿呀，看守大观园，不仅要武艺功夫好，能斗得过歹人，还要用智谋。遇到盗贼歹人，与盗贼歹人打斗，要打的过，斗得过他们，但不能伤了人的性命。那次包勇遇到盗贼歹人，几个盗贼在屋顶上跟包勇打斗，他们打不过包勇就灰溜溜地走了，那个周瑞家的侄子也是盗贼一伙的，谁知一紧张，周瑞家的侄子自己从屋顶上滚落到院子里摔死了。如果是包勇把他打死了，那是要吃官司的。在这方面你可得要小心啊！”板儿听了笑道：“王太太，板儿知道，我要是遇到盗贼歹人，打斗中只是擒拿制服他们，只要抓住一个，制服一个就不怕制服不了他们了。”王夫人道：“板儿说的对极了，是这么个道理。”这样板儿就被留在了荣国府看守大观园了。

   板儿小时候，跟着刘姥姥在大观园里玩过游览过，但印象都不深了，对于大观园并不熟悉。巧姐儿跟平儿奶奶说，她带板儿到大观园去走走看看，熟悉一下大观园的环境，也好好地观赏一番。对于巧姐儿在大观园里失踪的事，平儿奶奶还心有余悸，有点不放心，交代巧姐儿要小心，要注意安全，要防范坏人。巧姐儿道：“平儿奶奶，没事的。”板儿道：“有我板儿在巧姐儿身边，谁也不敢动巧姐儿一跟毫毛。”平儿奶奶听了笑道：“板儿说的也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巧姐儿带着青儿和板儿一道去游览大观园了。巧姐儿既是向导，也是解说员。他们一路走过，巧姐儿一一地解释说明。巧姐儿一路回味着描绘着大观园过去多么繁华热闹的景象。巧姐儿说，那时姑娘姐妹们，还有宝二爷，他们互相串门子，经常聚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说笑话，猜谜语；在一起吟诗作赋；在一起作画对弈，个个都是满腹经文，就像那些才高八斗的文人墨客，多才多艺的才女。姑娘们个个都有雅致好听的别号，什么稻香老农、蕉下客呀，什么潇湘妃子、蘅芜君呀，还有藕榭、菱州的，真是应有尽有。这些典雅的名号实在美丽好听极了。他们的那种意趣情味跃然纸上，令人神往。可是现在大观园里冷清得多了。巧姐儿走到潇湘馆前，看到潇湘馆的大门上着一把锈蚀的铁锁，门边墙边长满了野草，一年一年枯了又长，长了又枯，显得一片荒凉。林黛玉走了，真是人走镂空，留下了一堆遗憾，一片凄凉，巧姐儿面对这样的景象，颇有些感触，便吟诵了一首诗：疾风凛冽百草衰，木末纷飞红叶稀。香魂离去空楼在，人间留下一片凄。巧姐儿借用这首诗表达了她当时的冷清凄婉的心情。

   巧姐儿作为东道主的身份，带着青儿和板儿过了蜂腰桥，进了牡丹亭，一步步爬上了石梯，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踏上朱栏折带板桥，来到了大金山，登临了大观楼。大观楼居高临下，俯瞰大观园的全景，饱览了大观园的美丽壮观的景致，他们都感到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一个个都流连忘返了。

   青儿和板儿跟随着巧姐儿游览观赏着大观园的美景，大开眼界，玩得非常开心。巧姐儿又带着他们去大观园的其他景点，尽情尽兴地游览观赏了一番，就把板儿送进了该班房，安排好后，就同青儿一道回去了。

   板儿终于成了大观园的看守人，他每天一早一晚都习练武功。板儿的拳术拳路娴熟，刀枪棍棒玩得虎虎生风；飞檐走壁，攀缘上屋轻如飞燕，就是几个盗贼一拥而上，也近不了他的身。园子里丫头婆子们看了都啧啧称赞，拍手叫绝。

   大观园幅员广大，里面有山有水，有亭台楼阁，花园很大，当年老太太贾母有四个丫头抬着游园观赏，都困累得不得了，何况这每天要满园巡逻查访呢？看来要看好大观园，还真的需要像包勇和板儿这样的习练武功的人。这巡逻查访园子的人，不光要有高强过硬的武功，人生的还要像板儿一样精明强干。巡逻查访园子要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生有一双能够洞察秋毫的眼睛。大观园里人员众多，也很庞杂，人心隔肚皮嘛，不仅要防外贼，还得防内鬼。园子里就出现过像邢大舅、王仁、贾环这样的劫持绑架巧姐儿的内鬼，也出现过像周瑞家的侄子这样的内贼。只有像包勇和板儿这样的武功高强的人，才能胜任看守园子的重任，才能游刃有余地不折不扣地看好管好大观园。

   板儿听丫头婆子说，大观园里过去倒是非常繁华热闹，处处都显示出一派生机勃勃，阳光明亮，气氛祥和的景象，可是近年来荣国府和宁国府运气不佳，老爷犯事，家庭被查抄，自从元妃离世，老太太贾母归天，凤姐儿王熙凤早逝，姑娘丫头们死的死亡的亡，走的走散的散，就像树倒猢狲散一样，园子里冷清萧条得多了，而且还常常闹鬼，还有人听到鬼叫鬼哭。一到晚上，谁都不敢出门走动，人心慌慌的，早早的就关门闭户，园子里显得一片寂静，森然可怕极了，就是大白天走在园子里，也是心慌意乱，汗毛紧竖，冷汗渗渗，恐惧担心遇到鬼。板儿听了笑道：“我不怕鬼，我是乡下人，常常半夜三更起来打鱼摸虾，什么坟场小鬼滩都走得，从来没有遇见过鬼怪，就是躺在坟茔上过夜，也不觉得可怕。世上哪来的鬼啊？听我们周刘庄的教书先生说，《菜梗谭》上这样写道"降魔者，先降自心’"。这就是说，你心里没有鬼，哪来的鬼呢？你心里有鬼，就会产生幻觉，就觉得有魔鬼，还看见鬼听到鬼叫鬼哭。人死了死了，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根本就不会变成鬼。如果世上有鬼的话，你们想想看，从古到今，战场上战死的，因天灾人祸死的，生灾害病死的，自然老死的，已经死了多少人了，该有多少鬼了，恐怕世界上到处都有鬼，恐怕要一步一鬼了，你们看看你们身边这会儿有鬼没有？”丫头婆子们自觉不自觉的回头看看自己身边，紧张恐惧地说：“板儿，你可不能这样吓唬我们呀？”板儿哈哈大笑道：“事实本来就如此吗，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你们别自己吓唬自己，捉弄自己了。”

   过了几天，一个婆子说她看见鬼了。一天傍晚天快黑的时候，她在沁芳亭桥上看见一个毛茸茸的鬼，站在桥头上。她当时吓得惊呼大叫起来，那个鬼听到她的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就向潇湘馆的方向去了。一个丫头道：“毛茸茸的别是一只豺狼哟。”板儿道：“那倒不是，大观园里是没有豺狼的，要是有豺狼那还得了？如果说是一只狐狸，这倒是有可能的。”那个婆子辩解道：“不是狐狸，站在青芳亭桥上的那个毛茸茸的鬼，身上披着林姑娘在世时常常穿的那件雍容华贵的披风。”张婆子惊异道：“那是林黛玉的鬼魂，她的灵柩虽然已经送到了江南的苏州，可是她的英魂不散，常常出现在潇湘馆。”一个丫头道：“我就不信，南方的苏州离京城千里迢迢，隔着万水千山，林姑娘哪能来去这等自由随便？”张婆子笑道：“这一点你就不知道了，人走路是一步一步走，鬼魂走路是一阵风，眨眼之间就到了。”大家听了顿觉毛骨悚然，显露出来紧张害怕的神色，一时间大观园里闹鬼的事情，又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这样一来。大观园的人晚上不敢出门走动，就是白天走在大观园里也是怀着担惊受怕的心理，一步一回头，好像有鬼跟着似的，往往把自己走动的脚步声，当成是跟踪他的鬼魂的脚步声，紧张恐惧极了。面对这样的情况，作为看守大观园的板儿心里着急，他有责任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消除大家的紧张心理，恢复大观园里的宁静安详。板儿想，这个毛茸茸的东西，要么就是狐狸，要么就是有人装神弄鬼来吓唬人的恶作剧。原来板儿在大观园里巡查，每天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自此以后，他整天在大观园里转悠，有时天黑了他还在大观园里转悠，他什么情况也没有遇到，什么鬼怪也没有看见。

   板儿认真地想了又想，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奇怪，好像躲着他板儿似的。有时候板儿巡逻查访到大观园的东边，大观园的西边就有人看见鬼了；板儿巡逻查访到大观园的西边，大观园的东边就有人看见鬼了。这个鬼还真鬼得很，好像跟板儿捉迷藏一样，这分明是有意避开板儿装鬼作怪，这一定是人装神弄鬼来蛊惑人心，制造混乱，做给看守大观园的板儿看的，也就是给板儿找点麻烦。

   板儿猜的一点没错，这个鬼确实是一个装神弄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不学正道的贾环。贾环非常恨板儿，他跟邢大舅和王仁哄骗拐卖巧姐儿，是板儿扮土匪拦路劫持救走了巧姐儿坏了他们的好事，破灭了他们的美梦。他们哄骗拐卖巧姐儿的事情败露后，又是板儿带着几个人明查暗访把他找到了，带着交给了二老爷贾政。贾环被打得皮开肉绽，几天不能下地走路。贾环恨死了这个乡巴佬的板儿，恨不得揍板儿一顿才解气消恨。可是板儿武功高强，三五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贾环打不过板儿，毫无办法，于是就别出心裁，想出装神弄鬼的办法来捉弄板儿，使板儿看守的大观园乱象横生，弄得人心惶惶，板儿也讨不到彩头；再者那些丫头婆子们，也不是好东西，平时瞧不起贾环，贾环也给点苦头给她们尝尝，让她们整天到晚提心吊胆，寝食难安，这可是贾环笑不动的事，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板儿也是一个聪明人，他早有感觉，认为这个装神弄鬼的人，十有八九是那个翻天空的猴子，不学正道的贾环。二老爷贾政和王太太王夫人也很敏感，根据板儿的反映，也觉得贾环的心术不正，鬼舞三道，歪点子多，就把贾环叫来盘问。贾环当然不肯承认，也不敢承认，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了。自此以后，大观园里再没有闹过鬼，出现过鬼。大观园里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