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野灵芝

　丁国生那次下河洗澡，被水鬼拽住脚在水里漫游了一趟，他先吃了一惊，便骂道：“你这个孽畜，还不松手送我出水面？我阴曹地府都去过了，阎王爷都没有拿我怎么样，你能耐我何？”

    水鬼听了大吃一惊说：“你是何人？”

   丁国生哈哈哈大笑着说：“连我都不知道还能在灵异界混？我乃丁国生是也。”

   水鬼一听是丁国生，又羞又愧，都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了。它顿时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为了自己能够重新投胎成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曾经搭救过自己的恩人捉住，以便做自己的替死鬼，岂不是恩将仇报吗？水鬼拍通一声朝丁国生面前一跪，表示向恩人赔礼道歉。

   “都有得罪了，实在对不起恩人了。”水鬼吴灵芝愧疚地说。

   “你是谁？”丁国生诧异地问道。“我是吴灵芝呀。”水鬼吴灵芝流下了眼泪。

   丁国生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他知道水鬼就是那个曾经被他搭救过的被老仙狐缠磨的吴灵芝姑娘，获悉她的悲惨不幸和惨痛遭遇后，不无感慨，十分同情，也义愤填膺。临别时，水鬼吴灵芝诚心诚意哭诉着，表示一定要报答救命恩人，她痴心真情地以身相许，希望丁国生先生一心一意地等着她投胎以后，回到人间一定陪伴丁先生终生。丁国生那日与水鬼吴灵芝偶然相遇，依依不舍地话别以后，一直耿耿于怀，对水鬼吴灵芝的悲惨遭遇报以同情，对吴灵芝的惨死十分惋惜，对造成水鬼吴灵芝的悲惨境遇的忘情负义之人，心怀不满，义愤填膺，对水鬼吴灵芝的痴情以待，以身相许铭记在心，感慨万千。

   那天回来后不久的一个晚上，丁国生睡到半夜，梦见了水鬼吴灵芝。水鬼吴灵芝有着高风亮节的品格，她认为不管人还是灵异界的鬼怪都应该“高一步立身”，也就能超达；“退一步处世”就能获得安乐。她说她原来恨透了她的那个忘情负义的小人，非常自私的男人，总想寻找机会拖他下水实施报复，让他做她吴灵芝的替死鬼。后来，水鬼吴灵芝想了很多，觉得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她不想跟她的男人一般见识，大丈夫当以宽宏大量为怀。水鬼吴灵芝认为她死得冤，她不该死。她在人世间还有一段未了的真情，她应该回到人世间。不过，她不想去害人找替死鬼了，想以另一种方式名正言顺地重回到人世间。水鬼吴灵芝想幻化成一枚野灵芝，就用这枚野灵芝去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它就顺势随时借胎转世，重回人世间。水鬼吴灵芝还告诉丁国生，说她当初被老仙狐缠磨得黄皮寡瘦，体亏力薄，不成人样。恩人丁国生救了她后，她的家母疼爱她，用参汤调养滋补她，身子恢复得很快很好。后来受到她男人的羞辱抛弃，在生不如死的情况下，她痛苦郁闷投水死后，装进棺木里，她腹腔口腔里那股参汤孕育的气息，喷射出来的力度很大，渗透力也很大。这股参汤气息汩汩地喷射到棺盖上，又透过棺盖的木板，渗入土壤中，长出了一枚鲜艳赤红色的野灵芝。这枚野灵芝一般常人是看不见的，只有带有灵异之气的人才能看见。丁国生先生既带有灵异之气，也是吴灵芝的恩人，既能看得见这枚野灵芝，也能采摘到这枚野灵芝。她要丁国生千万要记住，离赵庄东边三里路外有一个小山丘，山丘上有一座坟茔，坟头上就长着一枚野灵芝，恩人可以得到这枚野灵芝。去吧，去把野灵芝采摘回来吧。

   丁国生从睡梦中惊醒了，要是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梦，也许会吃惊，不相信真有这回事。可是，丁国生是灵异界的常客，他对梦中的事是笃信无疑的。丁国生想，吴灵芝呀，吴灵芝，你真是一片痴情呀，丁国生佩服你的德行品质，丁国生也服了你啦。

   这天，天刚亮，丁国生就梳洗完毕，吃了点早饭，跟母亲打了招呼，又安排三个弟弟去地里把杂草清除掉，自己就背了母亲赵纯英给他缝制的一只蓝色布包，很自信地兴致勃勃地上了路向赵庄东边去了。

   丁国生兴高采烈地走在路道上，路道两边的稻谷一片金黄，路边的各种野花也透着浓浓的香气，稻香、花香、青蒿野草的香味杂糅在一起，飘溢在空气中，沁人肺腑，这分明是丰收在望的金秋，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欣喜和希望。金秋季节天高气爽，万里无云，蓝天爽朗开阔，令人赏心悦目，心清气爽。习习山风吹在身上略带一点寒意，但丁国生却觉得格外神清气爽，精神愉快了。

   丁国生不知不觉来到了吴家嘴村西边的一个小山丘旁，路边和小山丘上的青绿的小草的草头上饱涵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像一颗颗闪着亮光的珍珠；请晨的阳光普照着山岗大地，日晶熠煜，一片徇烂多彩的自然景观呈现在丁国生的眼前，令他情不自禁，心旷神怡。这时候，山岗上传来了“呀呀呀”的叫声。这叫声虽然有点凄厉，但丁国生并不感到惊异害怕，却很自然地抬头朝山岗上看去，见是一只乌鸦落在一座坟茔上。丁国生心里一动，就朝这座坟茔走去，那只乌鸦又“呀”的一声飞走了。丁国生走到坟茔前，坟茔上的一枚赤红色的鲜艳的野灵芝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的梦应验了。丁国生立刻意识到这座坟茔就是吴灵芝的坟茔。“死着为大”嘛，丁国生怀着极其虔诚敬重的心情，跪在吴灵芝姑娘的坟茔前，磕了三个头作了三个揖，愿吴灵芝姑娘在九泉之下安息！然后，丁国生就小心翼翼地将坟头上的野灵芝，轻轻地采摘下来，又细心地把赤红色的鲜艳的野灵芝根部的泥土剔除掉，极其珍爱地放进了他母亲给他缝制的蓝色布包里。

   丁国生又对着吴灵芝的坟茔作揖跪拜，极其虔诚地说：“灵芝呀，你安息吧！我告辞了。”

   丁国生刚刚下了山岗，那只乌鸦又飞回到吴灵芝姑娘的坟茔上“呀呀呀呀”连叫了四声。丁国生听了觉得这四声的意思是“后会有期”，于是丁国生不知不觉，情不自禁地回过头来说：“后会有期。”

   丁国生回到家中，信心满满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把他的书桌重新整理了一下，抹干净桌子上的灰尘，将蓝布包里的赤红色的鲜艳的野灵芝取了出来，极其珍爱地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放在书桌上，他左瞅右看了一会儿，心里十分满意，然后他又喜不自胜地用一块红绫子盖在上面。丁国生对着这枚十分珍贵，令他非常珍爱的野灵芝，想起了那次水鬼吴灵芝跪在他面前说的话，水鬼吴灵芝流着眼泪说，她请丁国生先生等着她，等她投了胎，重回到人世间，她什么人都不嫁，就嫁给丁国生，不了却这段人世间真情她不甘心。吴灵芝的那一片衷心珍爱之情，实在令丁国生感动；丁国生还想起了，吴灵芝托梦让他到吴家嘴西边的小山丘她的坟茔上去采摘野灵芝的事，他十分感慨。丁国生对吴灵芝对他的一片真情，表示深深的感谢，也特别思念吴灵芝姑娘。

   丁国生对这枚赤红色的鲜艳的野灵芝十分珍爱，他每天都要用一快干净的花巾将野灵芝擦拭一遍，连一点灰尘都不能沾上，否则他会不安的。他每天都非常虔诚地点燃一柱香，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表达对吴灵芝的敬慕之情。这枚野灵芝供在他的书桌上，他每天都能睹物思人，每天都能看到它，每天都能跟那个以身相许的吴灵芝早夕相处了。这枚野灵芝是水鬼吴灵芝生前喝了参汤，死后装殓在棺木里，腹腔口腔里的一股元气喷吐出来，透过棺盖而生长出来的一枚十分鲜艳的赤红色的野灵芝，实际上是水鬼吴灵芝幻化出来的灵异之物。这枚野灵芝本身就带有灵异之气。这些日子来，丁国生对野灵芝的敬重珍爱之举，以及他对吴灵芝姑娘的那种深深的惦记思念之情，吴灵芝姑娘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很感动，深受感染。吴灵芝姑娘为了表达她的感激之情怜爱之心，就每天给丁国生打来洗脸水和洗脚水，每天替丁国生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将桌椅擦拭得精光锃亮，连床上的被窝都是吴灵芝姑娘给叠得整整齐齐。丁国生是灵异界的常客，他心知肚明，他知道这枚野灵芝带有灵异之气，这些只有带有灵异之气的野灵芝，才能富有像画中人一样的灵气。这样，丁国生对这枚赤红色的鲜艳的野灵芝就更加敬重珍爱了。

   晚饭后，丁国生回到房间里，洗脸水和洗脚水早已打好放在那儿了。丁国生满意幸福地洗了脸洗了脚，他站起身来准备把水倒掉，谁料那脸盆和脚盆腾空而起，飘移到门外将脏水倒掉了，又飘回房间，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了。这种奇异的景象，要是丁国生的三个弟弟看见了，一定惊骇得大呼小叫，不敢走进房间了。然而丁国生见得多了，他不仅不以为然，而且不急不缓毫不惧怕。他知道这是以身相许的吴灵芝的杰作，可惜她就是不发声不露面，丁国生是多么希望野灵芝能够像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中的“画中人”一样显灵、发声、现身哟！丁国生给书桌上的野灵芝又上了一柱香，并跪求拜谢道：“灵芝呀，多谢你费心了，我知道这是你显灵，你别跟我演戏了，我好想你哟，你就现身吧！”

   过了好大一会儿，野灵芝还是没有反应，丁国生却抱着莫大的期望，他真的希望野灵芝也能像画中人翩翩然从画中走出来一样，也从野灵芝中翩翩然走出来，与丁国生亲热相见，表达忠贞爱意，那是多么令人开心幸福的事情啊！

   野灵芝还是端庄珍重地摆放在书桌上，灵芝姑娘并没有姗姗举步翩翩然而走出来。丁国生虽然有点扫兴，然而他还是非常敬重珍爱这枚赤红色的鲜艳的野灵芝的。他依然用一块红绫子轻轻地把野灵芝十分珍爱地盖好，然后才去睡觉。

   丁国生睡到半夜里，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水鬼吴灵芝姑娘来到了他的床前，告诉他，她还是灵异界的鬼，虽然有跟人世间的人有一样的情感，都有七情六欲，目前她是不能跟人世间的丁国生成亲的，否则，就会伤了恩人丁国生的元气，害了恩人那是不忠不义的，因此，她现在是不宜与恩人见面的，万望恩人谅解。她要求恩人丁国生要割爱，用这枚野灵芝去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只有这样，她就可以借胎转世重新投生来到人世间。十四年后，她将以杨灵芝的名号长大成人，就能与丁国生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水鬼吴灵芝进一步托梦给丁国生，告诉他离赵庄东南边五里路外有一个村子叫杨柳村，村里有一个叫杨树林的人，老夫妻两人都四十几岁了，还没有子女。杨夫人生得单薄脆弱，整年到头病篶篶的，吃什么吐什么，连喝水都吐。她让丁国生用这枚野灵芝给那个杨夫人煨汤喝，杨夫人的病准能好起来。杨夫人一旦康复了，就能怀孕，她就能投胎在杨树林家的门下，转世回到人世间。吴灵芝再三叮嘱丁国生千万要记住，不能怡误了吴灵芝的大事，辜负了吴灵芝的一片苦心啊！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