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归（第六章）

         文／唐万清

              第六章

（十七）牧鹅女再动文廷情    翡翠玉深搅为师心

             五月二十四日

            没办法，太累了。只好提前提笔，记下今天有一点点零散的影子。蟋蟀比前几天写日记时叫嚣得欢多了。田野的蛙也起劲的鼓噪，给这温馨的初夏之夜奏响了和谐的乐章。

      正值十点三十四分，我的神经末梢开始延伸到白天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可记的影子不多。

         指甲花，可怜极了。中午给上了尿灰，以为有肥会生长得更好些。同时也拔掉了衬托她的部分青翠绿叶，以为更能显示她的美质。那曾想到我又错了，大错特错了。殊不知，红花还需绿叶衬呢，没有绿叶哪有红花呢？殊不知，过多的肥料，反而害了她。

于是，指甲花不顾主人的溺爱，忧戚，为了她的绿叶而渐趋萎缩了。

          眼睁睁看着指甲花仙逝么？眼泪扑簌簌地滴落在她的身上。我是想用眼泪来浇灌她么？还是想以泪来感召她，挽救她，医治她创伤的心么？

           又，错了，又错了！心病还需心药除啊！

          于是，我还她的绿叶，还她的清贫！

是呀，她是植物中的花，而不是树。怎能与污秽的尿灰在一起呢？指甲花又是花中之柔里含刚的女子，并非水性杨花之流，岂能给她那么多养分，岂不是要淹其刚性，溺其柔德么？

         于是，我给她新土，给她瘠土，給她干土。换了土，浇上一点点儿清水；撑起过柔的腰肢。心里长嘘一口气，该好好长了吧！

         下午，依旧上山坡去续觅诗情，继续体验青春的萌发和躁动——去看那位伊人。

          身旁是绿色的树枝，绿色的树叶，脚下是绿色的小草，满眼是绿色的世界。于是，在绿色的拥抱下，在绿色的亲吻下，在绿色的撩拨下，我醉在绿色的怀抱中，做着绿色的柔软的梦。

       一觉醒来，头上蓝天白云，脚下连枷声响。周围各色的小虫在眼前翻飞，其中一只红色的蜻蜓把她的诗句洒在一片片绿叶之上，洒在一颗颗小草之尖。我痴痴迷迷，心中直祈祷着上帝万岁！

         突然，一星红色从绿色中渗出，红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是一位小姑娘，十一二岁漂亮的小姑娘。她手中挥着赶鹅竿，吆喝着一群白鹅，白鹅振翅欲飞蓝天。我突然觉得那分明是朵朵白云，流动在蔚蓝色的海洋。

         红衣牧鹅女，两只小辫在脑后跳荡着，如蝴蝶蹁跹，仿佛雪后红梅，俏丽迎春，给人极醒目，极诗意的感觉。

         于是，一首《牧鹅女》的诗歌便诞生了。

这里不是小溪

也不是荷池

没有欢跳的浪花

也没有莹莹的荷露

可你，牧鹅女，竹竿一挥

摇飞蓝天白云

扑腾扑腾

于是，这绿色镶边的飘带上

便升腾起片片银白色的黎明

         夜幕降临，我正准备下山去，又一个蓦然，传来一串欢快的女孩儿的笑声。喔，她？我心跳加快！然而昙花一现，没有影子了。好像一点滴的音符，又似掠水而过的蜻蜓儿……

          瞬间，一位打草女郎的形象浮出记忆的水面……于是，满脑里盛满了蓝云托起养猪专业户的梦幻，梦幻里有一位美丽的村姑正挥舞着银镰割着茂生生，翠绿绿，水蓬蓬的猪草……

                   五月二十五日

            太夜深了，虽作文未改，课也未备完，但日记不能不写。今晚伊始还月色融融，可这会儿无论如何也见不着她的倩影了。只有好像永远起劲的蛙声伴我度过这段回忆的时光。

         成了习惯，每每这时，就要在脑海中搜寻属于我独特发现的白天的见闻。时值十一点二十三分了。

          我的指甲花是无望的了，是被我溺死的！除了三篇给她的祭文和一个植物学教师竟不能养活一盘花的耻辱之外，还能有什么？只好沉默！

          沉默是忏悔，沉默是哀悼，沉默是怀想。

          如有机会的话。我是会给她烧一把纸钱的，告慰她那在天之灵。

          下午，依旧是下午。好像属于我的多半是下午。上午属于课堂，中午属于睡神和批阅作业。

         我依旧来到山岗，卧成一棵树，青松从我身体穿过，凝成遥远的呼唤和山岗的灵魂以及山冈上小草的爱情。

         仰读蓝天流动的白云，心里想着美丽天鹅的白绒羽。俯瞰《诗刊》上跳荡的文字，这些神奇的文字仿佛化着股股清香沁入心脾，叩响沉睡的春情。于是心胸盈满了软软的柔情，波浪线似的。

        失望了。《诗刊》上的诗句，不知怎么的，始终跳跃着，如夏夜漫天的繁星，东闪烁西闪烁，要细细静静领会才能明畅其中内在的构成整体性的繁星的联系，才能揣摩其辉煌儿悠远的意境。在这原本给我激越的情感的文字，瞬间成了苍白的墨痕而已。因为很久很久了，未听她的笑声，未见她的容颜。于是一切便失去诱人的色彩。

         我仰望天空，天空无限高远，给人空荡荡的嘲笑！

          蓦然，从遥远的天际，遥远的童话里传来那已久违了的声音，神经一紧，眼中顿生了无限的光亮，如乞丐发现闪光的元宝，如天鹅展翅发现自己的伴侣。

          依旧青蓝一身，如蓝天碧玉，发辫依旧如初，只是，只是跳的更欢；脸颊依旧如初，只是，只是添了几分红晕几分娇羞；笑声依旧如初，只是，只是添了几分天真，几分迷人扣弦的脆笑。

         蹦跳着，似乎要跳个优美而能抒发自己初恋的欢愉心情的迷人舞姿。然而，却只跳了个乡村姑娘谁也跳得来的踢毽动作：幼稚然又十分可爱，十分好看。

         仍旧喜欢甩秀发，黑色发亮，油光水滑的秀发，尤其在男人面前。就那么一甩，仿佛传来悠悠的销魂香，让人心里痒痒的、酥酥的、想发狂又止乎礼仪。

          她许是注意到了这孤独的山冈上的卧成了一棵树的孤独者！

        好奇？羡慕？讨厌？好笑？

         一个思想者？一个神经病？

       几次的回首，频频的回眸，一瞬瞬，极短，极短，极快，极快，极频极频……

        吃过晚饭，我和小李并卧山冈，同仰星空。我说：“世界是无数的圆圈构成，或大或小或圆或椭。”小李说：“我不同意这观点，世界是无规则运动的……”

          我说：“每每在这儿仰望夜空时，都感到人的渺小，所以这山冈应属于沉思，不属于喧哗。”小李说：“农民好像很冷漠，麻木！”

         我说：“那是因为太过的超负荷量的劳动这把刻刀把他们磨冷漠了，把麻木和沧桑刻进了那呆痴的皱纹里的缘故。当然，对农民这种对人的冷漠现象应作具体分析。他们对不劳而获，游手好闲者鄙视冷漠，以沉默表示反抗，这，我们应予以理解——无可厚非。其实，农民之间，由于劳动尤须感情的慰藉。他们是很珍重感情的，农民之间其实相处是很好的、融洽的。”

         小李说：“我在这边还没有听见过农民大吵大闹的现象。”

        我说：“这不能说没有，只是比较少吧，因为我们生活的范围限制了我们。”

      小李说：“或许是吧，我最讨厌因别人摘了自己一个南瓜，就要跑到山坡上大骂特骂的人，他们太斤斤计较了，不厚道！”

        我说：“这比较好理解。农民由于处于最底层，一切都是自己的血汗。他们所处的地位和环境决定了他们对一切小小的东西都看得很重的性格。这点，我们是没有权利去过分指责的。农民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自己讨厌的、憎恶的人，半分钱也不会给；而对自己喜欢的人则可以慷慨解囊，倾全力而助之！这也是其地位造就的，我们有何权利指责他们呢？”

         至于因失去了一个南瓜而大骂者，也好理解。处于落后山区的农民，在没有更好地发泄方式之前，骂个痛快淋漓，既使自己发泄了恶气，也使心情得到了种种快意，还使偷者顿感惭愧之余明白偷是不对的的基本道德观念。或许农村就是用这“骂”的方式维护着极其简单的道德观念的吧！尽管他们知道骂也没用。这点充分显示了农民坦率、裸露的质朴的性格。比起来，我们读书人，为了顾及面子或“文明”便忍住，让恶气在内心攻击，自我折腾，却不肯骂出声，这便是其虚伪的一面。

        小李说：“然！”

        夜幕降临，四周暗下来，只有头上一点白色。月亮移，蛙声鸣，蟋蟀唱，我们也下山了。

         十二点半了，眼睛发胀，欲落泪。哦，又该睡了，为了迎来一个更有精神的黎明。

                五月二十六日

           十点四十九分了，今日无绪。请给我一双理清头绪的手吧！中午刻题，下午设计《嫩芽》刊头，傍晚去寻诗，寻回来无限的惆怅。指甲花也更无精打采的喊：“救命”。            我眼泪已干，瞪着她逝去，心里流着血！

                  五月三十一日

          今天，能在日记本上记些什么呢？假如这是调色板，那么请让我调出橘红色吧！从清翠欲滴的绿色底盘中。这橘红色，犹如夜幕降临时从东方吐出的圆月。

         在隔了那么多天后，我又见到了她——一株亭亭玉立的嫩荷，在夏风的抚摸下摇曳着，含羞欲语的样子。

          你是为那白鹅而来？为那蹁跹的云彩而来？反正在你的娇艳之下，我低首心折，目光摇曳，好像摇摇晃晃的月亮。

                           六月十日

             今天，早晨。大雨如注。叶儿和小草被雨水梳理的光滑润泽，鲜亮鲜亮的。忽然一句诗蹦将出来：“松声晚窗里，草色新雨中。”

            随着雨水的倾泻，原本闷热的空气，顿时凉爽下来。原本灰苍苍、迷茫茫的天空也渐渐放出亮光来。然而室内光线依然黯淡得不行。

            课是无法上了，我的第一节语文课！

        于是，赶学生到我们屋檐下站着观察这雨景。是的，没有观察便没有分析，便没有体验，便没有动情，便写不出情文并茂的好文章来。还有，观察须要展开联想，在联想中，想象中，比较中，突出事物的特征来，文章也才能新颖独到，察他人之未察，见他人之未见，道他人之未道。

          中午，对冯晓红那篇习作《我的课余生活》进行了精批细改，加上了副标题：“在那柔软的草坪上”。对她本人提出了修改意见和原因，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让她终于明白了：“文章不厌百回改，好文章不是写出来的，是反复修改出来的。”的道理。

                   六月十二日

           下午，连续几天的暴雨停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准确点说是在经受折磨，一种相思的折磨。

        我又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女孩儿。然而又是一个十分了不起，十分伟大的女孩儿，一个可以是我不顾一切地为她奉献一生的女孩儿。她的名字叫翡翠。

          是的，世上美女很多，令人赏心悦目者不少。但我还从没有感到过哪位少女使我象现在这样动情过。是的，我是为她而生，也将为她而死的！

         她的美，不是那种烈火似的美，不是粗野狂奔的外露的美，而是一种温馨的美，清丽的美，素洁的美。如一束芙蓉出水来，出落得亭亭玉立，水鲜灵秀的美。是国画的美不是西洋画的美。

                    六月十五日

          撑着一把雨伞，就像撑开一片孤寂的云翳，在小雨中慢溯，于是来到了学校，空落落的。

         是的，她说过，今天不再来教室。今天不再来？我的忠实的心啊，你为什么这样跌宕不停？

         空荡荡的，没有了她，心便空落落的，好像失落了什么，细细思索，还能失落什么呢？校园依旧，教室依旧，桌椅依旧，可我的心却空荡荡的！是你耐不住寂寞吗？喔，是没有听见那醉人的脆笑？

          中午，一头扎进被窝——扎进一口冰冷的棺材？一口阴森的坟墓？

那青一色的世界纳不下你这颗心？

哎，上帝呀！

噫，什么笑声？那样亮，那样脆。那样熟悉。该不会是？什么？要走啦？不能呀，不能.。

        我一骨碌翻下床，飞到教室，啊，上帝！心中一下子充实多了。一轮太阳升起，周围的世界顿时变得温暖起来，亮堂起来！

         我按捺住狂跳的心，故着镇定地面带微笑，无事找事做，把全班的桌凳传到了一堆。她笑，她闹，她太快乐了，在搬桌凳的时候。

           我心里美滋滋的，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略带幽默的笑，仿佛含了蜜一样。

        啊，上帝，我即便即刻死去也值！可是，心爱的，我何时才能向你倾吐衷曲呢？

喔，还是不表白的好，就这样吧，多美呀！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在不言中，都在我们自己的心里！

                   六月二十八日

          很久很久未记日记了。其实呢，又在记日记。只不过是在心里记，默默地，一丝一丝地。在邻城阅卷闲暇，临窗远眺东山，相思的翅膀早已飞过长安，飞过云娥山，飞过凉风垭口，来到美丽的清水河畔，青翠的骏马路旁……

         我相信一切一切的语言文字，无论多么美妙，多么生动，多么绮丽都不足以表达我心中的万分之一的情思。是的，我相信，如果把这心中的一片柔情表现出来，绝然会使以前的任何一篇日记黯然失色。如同一只翩飞的云鹤羞红了一群普通的山鸡一样。然而，我不能，也不会，因为我写不出来，是的，我的太阳，我的月亮，我的星星，我的上帝，我的世界……反而，我只能流俗的作这样憋足的比喻了。

        她，是否也这样认为呢？

                 七月三日

        昨天，我在孤独的相思中度过，在大雨的洗礼中度过，然而有无时无刻不在祈祷中度过，我祈祷上苍，赐福于我——一个倍受挫折的相思鸟。

         在等待与祈祷中度过，在憧憬与失望中度过，在阵痛的冲洗中度过。是的，我在等待一个人，一个上帝创造的天使——我心爱的翠儿。

         今日，从天一发白，我就开始了新的期待。

          她终于来啦！

         我心情很激动。然话语却是平静而多笑——幽默的微笑。

         我大胆而直白，是的，我大胆而直白，我要为我的勇气干杯！

           我洒脱不羁，谈笑自若。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恋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这天，终于，有情人成了眷属。 

        秦灵萝借月下灯光，窥视完了何老师青葱岁月留下的日记巜青春躁动的岁月》，明白了何老师的初恋和恋果。深深为其美丽而遗憾的初恋婉惜，但也为其迎得翡翠玉人的爱情而欣喜。更为何老师优美的文笔，深邃思想和纯真感情而痴迷。

         如果萝儿是该日记的女主人翁，该有多幸福呀。她望着洁净的星空，禁不住想到。

（十八）巜六月恋情》缠绵悱恻    灵萝心事网茧情愫

        话说灵萝正欲闭了日记本休息，不料竟又翻了一页，一首长诗《六月恋情》，竟克制不住自己，又一头扎了进去。默默读道：

  六月恋情

六月的恋情

是多雨的季节

在绿叶上溅跳的玉珠

滑进了你羞涩的记忆

六月的恋情

是滚烫的诗意

在大道上煨烫的珍景

流动着你少女的情思

六月的恋情

是孕育的花蒂

在太阳雨蒙蒙的我翅

闪烁着你惊喜的蜜意

六月的恋情

是金色的羽翼

在锦云碧荷的爱网

酣睡过你柔美的卧姿

六月的恋情

是鸣蝉的嘶嘶

在树梢上弹奏的礼仪

陶醉过你如痴的梦呓

六月是爱情的雨季

如果你没忘记

那是一个雨夜

电视明明一点也不清晰

我俩却都认为好看极了

很久很久都不肯离去

在睡塌上俯卧着你朦胧的睡衣

诉说着你儿时的回忆

我说充满很美很美的童趣

你莞尔一笑，甜甜的容颜

顿成我梦中的呓语

六月是爱情的奴隶

匍匐着我俩的回忆

玉哟你永远不会忘记

那天大道两旁炙烤着暑气

太阳如热恋的情人

火辣辣眼中流转的情意

烤得我心慌意乱

烤得你热汗淋漓

然而你不言我不语

默默地沐浴着阳光的洗礼

来到蒸笼般的闹市

才记起去看部影视

在影院享受一阵电扇的凉意

我还给你买了五个大梨儿

黄灿灿的梨皮儿被我细心地削去

白莹莹水漓漓的雪梨呵

顿时驱散了淤积的暑气

你用蒲扇有意无意送来的凉意

让我一辈子成了你的奴隶

       “多么美丽的诗句，多么纯粹的恋情！！”秦灵萝不禁脱口赞道。深深为何老师的才学折服！！

         同时，为遇上这么纯情这么才华横溢文采风流的俊朗老师感到温暖，感到幸福！！当然，也隐约感到为自己感动惋惜，为什么小了十几岁？为什么成了师生？

        想到此，灵萝不禁回忆起何老师垂钓赋新词的事来，再次陷入那天何老师借新词戏耍村姑，却被村姑们夹枪带棒地讽刺的情境，再次为她何老师文采风流机智幽默而倾慕不已。不知怎的，一想到何老师就会莫名心动，就会微微脸红。这是怎么啦，灵萝呀，别胡思乱想啦，人家可是有妇之夫呀！可是夫妻恩爱，家庭幸福呀！想想自己的身份吧！摆正自己的位置吧。人家是凤凰于飞，比翼齐鸣的凤凰。自己呢，不过是只小雏鸟吧了！羽毛就没长齐全呢，竟然想那好事儿？呸，呸，呸，不害羞？

       灵萝，想着，想着，很久很久，在辗转反侧了好几回，公鸡第二遍打鸣时才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头沉沉，脑昏昏，轻一步浅一步地向学校走去。

         搞不明白，为什么。她竟有些怕见何老师了，怕见何老师的妻子贾师母了。仿佛做了贼似的。尤其怕与何老师四目相对，怕何老师从自己痴迷的眼神中看出自己的野心狂想来。怕他说：“人小鬼大，精灵古怪！”还会被人哧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