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遇咣咣花

又遇咣咣花

王维宝

㈠

撂下碗筷，该去散步了。今晚溜哪儿?听腿的！

出了小区门口，左腿抢先一步：“左拐！”

“好吧！”右腿同意了。

沿着山泉路北侧向东，走到与镇东大街交叉十字路口处，遇红灯，恰好南北方向绿灯亮开。右腿朝右前方跨出一步：“右拐！”

“行，听你的！”左腿爽快地答应了。

到铁道北路了，正面红灯。左腿提出:“左拐吧，自从过了鼠年春节主人还没去过东边呢？”

右腿没吭声，默许便是同意。

㈡

从铁道北路北侧横过镇东大街，前行五十多米是那片路边树林。树林与马路之间的步道两年没维修了，有些破损。

树林内再向北深入十来米，还有一条林荫小道。林荫道从脚下自西向东，经过与几条南北路多次交手，曲曲折折，幽达石河街。

步行在林荫小道。巡视南侧，种满了松树、杨树，还有杂七杂八的石榴、冬青、黄杨等。它们或高或低，忽密忽疏。密处遮天蔽日，疏处旦见天日。略抬头，顺着树稍极目扫过，树梢的曲线虽然没有出奇的造型，倒也波浪翻滚，绵延起伏，构成一道城郊景色。

在这样的夏日夜晚，您挽手家眷，或约上几位聊友，一路前行，倒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即使独步晚林，也不乏清闲自得。

㈢

来到林荫小道起始段，首先看到的依然是那几户熟悉的一楼住家院墙小门，还有树林下的那几墩石桌、石凳。

小院门外两侧依然摆放着那几个大花盆，载的是铁树、月季、茉莉花等。凌霄花已经趴满墙头，竞相开放。

呵呵，太熟悉了，疾步匆匆，很快跨过明珠南区的南大门。又是几步台阶，匆匆掠过安装健身器械的场地。

㈣

这里是块一小场地，场地的北侧是一堵水泥柱空心花墙，从脚下看花墙不过一米半高，但墙的北面直上直下，三米之多毫无夸张。墙的那一侧，是超市、店铺。

场地的南侧是片杨树林。这些杨树或密或疏，七高八矮，密集的株距不过两米，稀疏的株距竟然七八米。

唉：这些曾经栽种的树木如果全活的话，足可以挡住头顶那夏日直射的阳光，为这片小小的运动场地带来更稠密的阴凉，怎就没保护好呢？

边想边行，走到小场地的尽头就要右拐再左拐了。忽然眼前一亮：这不是咣咣花吗？好大一片唻！

咣咣花对大家或许不陌生。甭说别处，眼下离咱家距离几步之遥的桃花山公园就很多，长在步道旁，自从开禁以来都去过N次了。此时的我之所以“大惊小怪”，是因为在这片树林里的确首次看到。

㈤

咣咣花是我的“老相识”，五十年前读小学的时候，学校里每到过麦时都会放麦假，要我们去参加队里的收麦，具体的任务是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拾麦穗。

我队麦田在南坡，步行一里多地。麦田五六十亩吧，地里有一处坟茔。离坟茔不远打了眼机井。

队上在坟茔与机井之间种了一片菜地，盖了一间屋。于是，菜屋子、坟茔和水沟之间有了空闲地。那个负责菜地的老农民，年年在这些旮旯地撒上些花种子，有鸡冠花、美人蕉、咣咣花。咣咣花种的最多，社员们也觉得最好看。

每年割麦时，这些咣咣花简直开疯了。你看吧，枝枝串串，争相盛开，红的、黄的、紫的、粉的，还有黑的。花开富贵，灿若云霞，宛如身披霓裳的仙子。

那些年，咣咣花的名字在我的心里只是“唯一”，而对蜀葵这个名压根不知道，但是对这种花又是如此熟悉，后来才知，不同地域的老百姓按照自己的感觉起了很多“土名”：棋盘花、一丈红，戎葵、吴葵、胡葵、荆葵、唐葵、立葵、花葵、红葵、大花、芘芣、一片红、单片红、梅雨葵、熟季花、蜀季花、蜀其花、步步高、节节高、卫足葵、麻秆花、波波头、豆腐花、栽秧花、斗篷花、饽饽花、饽饽团、光光花、咣咣花、端午花、端午锦、龙船花、大蜀葵、大福琪、大秫花、大麦熟、秫秸花、不害羞、侧金盏、果木花、公鸡花、檊杖花、鸡冠花、饼子花、烧饼花、舌其花、植旗花、大蜀季花、白淑气花……

现在的我晓得，土生土长的咣咣花是有好多典故的。《论语》中有记载，樊迟问孔子：“鲍君事齐君，执政不挠，可谓忠矣，而君刖之。其为至暗乎？”孔子曰：“古之士者，国有道则尽忠以辅之，无道则退身以避之。今鲍庄子食于淫乱之期，不量主之明暗，以受大刑，是智之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

《左传·成公十七年》：“仲尼曰：‘鲍庄子之知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杜预注：“葵倾叶向日，以蔽其根。”

有人认为，典故中的葵是指向日葵，其实不然。向日葵是一种外来花卉，原产于南美洲，明朝引进，属于菊科，而蜀葵是中国古老的植物，也具有向阳的特性。

长于四川的唐代大诗人李白根据这一典故还写过一首《流夜郎题葵叶》：

“惭君能卫足，叹我远移根。白日如分照，还归守故园。”

李白晚年被流放夜郎，以这首诗表达了对锦江边蜀葵留守故园的羡慕之情。

咣咣花不仅具有观赏性，而其嫩叶及花可食用，可入药，有清热解毒、镇咳利尿之功效。根可作润滑药，用于粘膜炎症，起保护、缓和刺激的作用。从花中提取的花青素，可做食品着色剂。全草入药，有清热止血、消肿解毒之功，治吐血、血崩等症。茎皮含纤维可代麻用。

当今时代，咣咣花已遍及世界众多国家。

㈥

我站在林荫小道中间，左右张望，她们或成簇，或列队，布局不已，参差不齐。步道两侧的咣咣花相对密集，哩哩啦啦，简直就是迎宾队，似乎告诉我：还有更多、更靓丽的仕女敬侯前行。

眼前是南北方向的石河街，又遇十字路口。

当我将要左拐时，顿感此处的咣咣花更加养眼，超然，棵棵如此鲜亮，身高马大，都在两米之上。花朵儿不仅密集，而且厚实饱满。你看看那几颗黑色的，虽长在里面，却也分外耀眼，引人瞩目。如果郑海霞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放慢步伐，北行，我站在林荫路的中间视线投向左前方，轻轻漫过涌动的花浪，直到淹没在花的烟海里，她们如此心平气和，是那么朴实，那么厚道，那么魅力无穷，默默地守候在这个富足的世界里。

再看右前方，视线穿越马路，直达涧西街东侧那排崭新的楼房。这些商品楼、住宅区已经不是去年夏天的模样了，旧迹荡然，面目一新。

你看路东边，每前行过一段距离，又是另一堆中老年妇女方阵。每个方阵中，她们都是横成行，竖成列，伴随着不同节奏、不同风格的乐曲，摇摇摆摆，扭扭跳跳，手舞足蹈，欢跳出一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