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第八章：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徐国庆长到十多岁，总共进过三趟城，第一次是他母亲余蓝莓带他进城的；第二次是他参加县里举办的中小学生歌咏比赛，有音乐老师带队去的；第三次就是这次参加县里举办的中小学生普通话朗诵比赛。他三次进城都有不同的感受。第一次进城除了感到新奇外，就是感受到了城市的热闹繁华，商铺到处都是，商品琳琅满目；第二次进城他感觉到城里的变化很大，街面商铺出现了许多国营商店：有供销合作社，有国营餐馆，有新华书店等；第三次进城他感到他坐的汽车发生了变化，汽车后面的包袱拿掉了，显得轻松多，好看多了。由此可见，我国的科学技术有了起色。另外就是城里的商店里推出了许多高档食品，例如高级饼，又叫黑市饼，价格昂贵，一般人是吃不起的。因此可以推断我们的祖国又遇到了困难，这都是自然灾害若得祸。徐国庆期望人们体察国家的难处，要自力更生，努力抗灾救灾，艰苦过日子，往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这次徐国庆参加县里举办的全县中小学生普通话朗诵比赛，他同样获得了一等奖，感到特别高兴。赛事结束后，他兴高采烈地打车回余庄了。
   徐国庆坐在车厢的最后一排，闭目养神，什么都不去想，是想好好静一静，休息一会儿。车位没有坐满，比较宽松。他的左前方坐着一位女学生，记得她是余庄邻村叫华家边的，她叫华姑。华姑也是参加普通话朗诵比赛的，她看见一等奖得主徐国庆一人坐在后排，闭目养神，便大胆地上去和他搭话：“喂，头名状元，闭目养神啊？”
   徐国庆睁开眼一看，见是跟他一道参加比赛的华家边的华姑，笑着说：“谁是状元呀？”
“朗诵比赛你拿了头奖，还不叫状元吗？”华姑笑着说，“你朗诵的很好，声情并茂，韵味无穷，非常感动人。”
   徐国庆说：“谢谢你的夸奖了。”
   徐国庆的右前方坐着两个男人，看上去同他爸爸徐益天的年纪差不多。他们戴着破旧的礼貌，身上的衣服也是半新不旧的。他们把礼貌磕着额头，似乎怕人看见一样。他们两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车上的人都朝他们两人看，他们这才收敛了些。后来他们其中的一个下了车，对没下车的人说了声“祝贺你成功”便走了。汽车继续前行······
   下车时，华姑不慎扭了脚，疼得蹲在地上，徐国庆见了，就去拉了她一把，并关心地问道：“华姑，有问题吗？”
  华姑笑着说：“问题不大，怕是走不回家了。”
   徐国庆是个优秀少年，也是一个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少年，于是说：“我回余庄顺路，就搀扶你走一段路吧！”
   华姑笑着说：“那就谢谢你了。”
   这样徐国庆就搀扶着华姑向华家边走去了。
   徐国庆把华姑送到华家，华家人热情地接待了他。华家锅里煮着一锅山芋，雾气腾腾，香气扑鼻，在这灾荒之年，山芋也是很金贵的。华姑的父母都热情地留徐国庆吃几节山芋再走。徐国庆的肚子也有点饿了，便毫不客气地吃了几挫山芋，才告别华府回余庄去。
   徐国庆回到余庄，走进家门，见一个男人坐在他家里，细细一打量，发现就是他在车上见到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惊呼道:“原来是你呀？”
   那个人笑着问余蓝莓说：“蓝莓，这是？”
   母亲余蓝莓不假思索地说：“他是我儿子，叫徐国庆。”
“啊，是该有这么大了。”那人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那个男人根据徐益天的口供材料和特务的情报，按图索骥找到余庄，来到余蓝莓家中。他根据情报的描绘，判断坐在堂屋理野菜的女人就是余蓝莓，于是上前说：“蓝莓，我回来了。”
   余蓝莓停下手头的事情，睁大眼睛打量来人，见这人的模样，跟自己失踪的男人徐益天一模一样，连神情举止都一样，心里一阵惊喜，情不自禁地冲上前去跟那个人拥抱在一起激动地说：“你终于回来啦！”
   那人也说：“我回来了。”
   这时候，余蓝莓又突然推开那人，因为根据余蓝莓的经验，她觉得每个男人身上都一股特别的不同于别个男人的气息。余蓝莓在与那个男人拥抱时，闻到那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不同于自己的男人徐益天的气息。她惊呼道：“你倒底是什么人？”
   “我是徐益天呀，是你余蓝莓的丈夫啊！”那个男人尴尬地说。
   “你不是徐益天，你不是我的丈夫。”余蓝莓满脸通红，深感羞愧。
   “十多年过去了，你一时认不出来也不奇怪，可你要仔细看看，我真的是徐益天呀！”那个男人打起悲情牌来了。他说，“我吃了那么多幸苦，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才逃回来，你又不认我，我还有什么活头呢？”
   余蓝莓想，是啊，好不容易逃回来，脸模子又那么像，这么多年了，什么变化都会发生的，不能单凭男人身上的气息，就作出断定，万一误判了，余蓝莓早也盼，晚也盼，做梦也盼，好不容易把丈夫盼回来了，又放弃了，这将会酿成终身的遗憾的。于是，余蓝莓说：“先不做决定，你先住下，待我慢慢了解了解。”
   正当余蓝莓和那个男人尴尬之时，儿子徐国庆回来了。当母亲余蓝莓告诉那人徐国庆是她儿子，那人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徐国庆有点疑惑，他想，这就是母亲常常跟他说的，也是母亲常常想念的父亲徐益天吗？看看母亲余蓝莓并无惊喜的表情，显得十分平淡，也没有叫儿子请教爸爸，认这个不速之客的父亲，这里面有点蹊跷奇怪，因而他也激动不起来。徐国庆用眼睛瞅了瞅那个男人，看那人跟他却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尽相同。他想起了参加普通话朗诵比赛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县城里，看了一场地方戏，是锡剧。这种苏锡常一带的地方戏曲锡剧演唱的内容是反特的故事。讲的是蒋介石从台湾派了特务潜回大陆，冒充失散人员的家人，潜伏下来，暗中进行破坏，暗中收集情报，配合蒋介石反攻大陆。剧中写的就是抓捕潜回大陆的台湾特务。眼下这个不速之客，是不是就是冒充我父亲潜进我家暂时落脚，暗中进行破坏的特务呢？徐国庆想到这些，既感到可怕，也感到悲哀。可怕的是家中潜进了特务，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他悲哀是凡是这样被冒充的人，都被处死了，看来他的爸爸徐益天已经被敌人处死了。
   徐国庆高度警觉地问道：“我在车上看到明明你们是两个人吗？”
   母亲余蓝莓惊讶地问道：“两个人？人呢？”
   那个人解释说：“那人跟我一样，都是被残兵败寇抓去当挑夫的，我们是一起逃回来的。”
   徐国庆说：“那个人到哪里去了？”
   那个不速之客说：“他是南京人，回南京去了。”
   这时候，余庄人都知道徐益天回来了，都新奇高兴地来看望他了。一时间，徐家门庭若市，来探望的人川流不息，非常热闹。大家看了都觉得脸模子、神情举止都像当年被国民党的残兵败寇抓去的徐益天，就是劳累受苦，显得老苍些了。大家都庆幸地表示回来了就好，并庆贺他们徐家三口人团聚了，幸运得很。
   这个不速之客随机应变地跟大家打着招呼，频频点头，以便蒙混过关。余蓝莓听大家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心里盘算着将计就计，把事情闹清楚再说。余蓝莓对自己的丈夫徐益天是最熟悉不过了，就目前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和某些细节看，总觉得他不是徐益天，徐益天多半是被他们害了，心里有点伤感。
   余蓝莓对那个男人说：“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你暂时住在一间厢房里，不可打扰我们母子两人，现在蒋介石趁大陆闹灾荒，妄图反攻大陆，常派特务潜进大陆来搞破坏，等我们弄请情况再说。”
   不速之客假装委屈地说：“你们把我也当特务了。”
   “过过堂，是程序手续问题，不是坏事，你不要往心里去。”余蓝莓笑着说。
   不速之客说：“那好，我耐心等待你们的审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