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的婚礼

            无   期   的   婚   礼

         作者     赖子林  (江西)

        1934年8月底，于都县城北门街的易屋。

         下旬的一天，18岁的春芽子跟着母亲和媒婆去了一趟西乡——罗坳，按农村习俗相亲。回来后心里乐滋滋的，想想那妮子白白嫩嫩，身材高挑，家里家外做事又是一把好手，他连回家时走路都带跳了。一个礼拜就把婚事定了下来，两家以客家风俗商定中秋“查家”、“领餐”，年底择日迎亲。

       一切筹备就绪，唯一就是制作家具。现在家中的6根大杉木已经够料了。

        9月25日，春芽子决定去请杨木匠过来打家具。

        刚刚向南走出400米左右，他看见几个说着外地口音的人，一人背着一根竹竿从何屋祠堂出来，向于都河方向走去。

        有个本地大叔微笑着向他招手，问他去哪，春芽子告诉他去请木匠打家具。

         旁边一个大高个子、嘴角下方长着一颗大黑痣的人，也亲切地问:“小老表，你会不会游泳呀？”

         春芽子从小就跟父亲学游泳，马上说:“游泳那是小事一桩。”

         大高个子告诉春芽子，我们想找几个会游泳的人帮助测试一下水情。本地大叔转告向春芽子，大高个子是瑞金苏维埃政府派来于都做前期工作的毛委员。

         春芽子觉得此人的定力不像普通人，和蔼，稳重，富有感召力。见他面带微笑，和善的脸庞，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喇叭烟，也正在看着春芽子，嘴里吐了一口烟，没有开口说话，但那神态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春芽子被高大个子的真诚打动。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们租了渡口一张小木船，分别抽取于都河几个点，用竹竿插入水底，进行水深测量，竹竿打不透底时，他们就加一根绑定在一起再插入河底。

         测了东门渡口，又测西门渡口，西乡的孟口、步前、鲤鱼、石尾几个渡口，毛委员也派了人去测量摸底，春芽子跟着一连忙乎了四五天。

         还好，木匠没请成还耽误几天，父亲也没有责怪他，反倒有点觉得春芽子做得对。从父亲的神态中也感觉出来了。

         这边，春芽子也不多事，从来不问他们测水深是为什么？准备干什么？

         过了几天，本地大叔才向春芽子透露，驻扎在瑞金的红军部队要开往于都。毛委员是来为大部队渡江做前期准备工作的。主要是摸索于都河水情、征集木船、扩招兵员、后勤补给等等。一个天大的秘密，在于都河畔悄悄的实施，准备8万多部队渡江，又不能把消息泄露出去。那是有一定难度的。

        10月11日，本地大叔他们和毛委员一起挨家挨户动员，因为几个渡口船只有限，要满足大部队渡过于都河，只有在沿河分段渡江。他们想方设法，用木竹料等扎成一起充作渡船。这几天，于都县城周边的百姓也来想办法，有的捐门板，有的捐木料，有的甚至连棺材板都搬出来……

        春芽子知道情况后，找到父亲说:“爸爸，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同不同意，我想把打家具的那6根大杉木背到东门渡口，给红军渡江用。”

        春芽子以为父亲会发怒，起码会感到惊讶。没想到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你已经成熟了，知道谁是为老百姓的人，谁是搜刮老百姓的人了。分得清楚是非，好啊？”

        得到父亲同意后，他来到何屋，找到毛委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说:“我父子决定把准备打结婚家具的6根杉木，背到东门渡口去扎木筏。还有就是请求参加红军，跟着您们闹革命。”

        毛委员摸摸春芽子的肩膀:“听大叔说你准备年底结婚，你要跟我们一起转移，这婚不结了？”

        春芽子坚定的说:“婚可以推迟，等革命成功了，我就回来结婚，到时请毛委员喝喜酒。”

        毛委员爽快地说，“好啊，一定参加。”

          10月17日下午。春芽子未过门媳妇杨春莲从西乡赶到县城北门街。她得知春芽子要去当红军，把婚期推迟了，决定到城里见上一面，送上一程。

         晚上，春芽子跟着毛委员和他的随行工作人员，一边帮助整理行装，一边看着从身边过去的一拨又一拨红军，心情非常沉重，他想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于都河各个渡口，都围着很多于都的老百姓，他们打着灯笼、火把，有篮子里装鸡蛋的，有背包里装着草鞋的，有布袋里装着大米和干粮的……，杨春莲跟着春芽子从北门街来到了东门渡口。临别了，她从兜里拿出一块绣好的鸳鸯戏水绣图，腼腆地塞给春芽子，说了一句:“等你！”

        春芽子看着绣图，禁不住热泪盈眶，哽咽着说:“等到革命成功，红军回来的时候，我一定抬大花轿来娶你。”

         春芽子跟着毛委员他们几个上船了，向杨春莲深情的挥手告别。

        八万六千多红军在于都人民的无私帮助下，分段分批静静地渡过于都河，悄无声息地甩开了国民党军队的追击，迈出了万里长征第一步。

        后来，据说春芽子在湘江战役中壮烈牺牲，未婚妻杨春莲坚守寂寞默默等待，在一次国民党白狗子清剿时以红军家属名义被残忍杀害。

           (2023年8月9日写于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