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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真情还不够

作者:商州夏阳 阅读:188 次更新:2024-05-14 举报

有真还不够

                        夏阳

 

     世间真情弥足贵,一语轻视遁成空。

   1980年春天,丹源县举行全县高中统考,流峪高中闵淑丽荣获全县高一第1名,流岭高中辛彬旺83名。

    望子成龙是天下父母心愿。辛彬旺的父亲辛智善托人把儿子从流岭高中转到了流峪高中,插进了新组建的高二尖子班。入班摸底考试,闵淑丽获班级第一,辛彬旺排倒数第二。

    班主任柳老师宣布摸底考试成绩,“第一名……”,同学们目光聚到第三排最中间位置的那个女生身上,辛彬旺推测那就是闵淑丽

    闵淑丽始终保持着一副睡醒的样子却时时都能先于回答老师自问自答式讲课始终用左手掌撑着左脸蛋,慵懒地斜着身子坐着,好似失去左手掌支撑身子就会倒下去似的闵淑丽的形象,与辛彬旺想象中阳光、热情、大方、充满活力的模样有着很大反差

    一天晚自习课上,辛彬旺来到闵淑丽左侧说:“麻烦你给我说道题”闵淑丽好像没听见似的,依然用左手掌支撑着的脸蛋,一动不动。辛彬旺小心翼翼地把练习本放在了她面前,稍,只听见她低声说道:“我也不会”,依然保持着左手掌撑脸蛋歪斜着身子的坐姿。辛彬旺说了声麻烦你了小心翼翼地拾起了练习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自此之后,辛彬旺再也没有向闵丽请教过任何习题。

    1981年春,全县再次举行高中统考,出乎预料,辛彬旺荣获全县高二第一名,闵淑丽排第28名。这一是两年制高中向三年制过渡之年,这一高二学生有选择高中毕业继续上高三的权利辛彬旺选择了前者并被首都理工大学录取,闵淑丽选择了后者。

    寒假里,辛智善对辛彬旺说:“把闵淑丽说给你吧,我看过她的八字,一定能考上大学,若等考上……”“不行”,辛彬旺打断了父亲的话,父亲接着又说:“凭咱这家势,你很难说到国家干部身份的媳妇”,辛彬旺说:“说个农民,也不说她”。

   辛善是研究二十多年玄学的老先生。两月前,流峪公社解放沟大队有人请他去看宅基地,一找到他,求给女儿算一命,看能否考上大学。辛智善排好八字,断定这女娃一定能考上大学,随口问妇人:“娃叫啥?”

    “闵淑丽。”

    辛智善心生一计说“这娃高考前,有喜冲才好”。

    “叫喜冲?”闵淑丽的妈妈问。

    “如订婚……”

    辛智善专程去拜访了在丹源市师范专科学校工作的老同学闵淑丽的姨父章文有,谈天说地拐弯抹角地说到自己的儿子,也谈到了闵淑丽,话锋一转说想给儿子订个媳妇,寻思不到谁家女娃合适。

    章文有“闵淑丽合适不?”

    辛智善说“只怕……”

    章文有说“包在我身上!”

    在亲戚们轮番做工作下,辛彬旺勉强默许了与闵淑丽订婚一事。

    1985年国庆节,被分配到丹源市机械研究所工作不久的辛彬旺怀揣着甜蜜憧憬,到省城财经大学去看望闵淑丽。

    宿舍只有闵淑丽一个人,舍友们都回家看父母去了。闵淑丽把宿舍钥匙递给辛彬旺,让他到校外商场买条毛巾回来。辛彬旺买了毛巾、瓜子、小食品回来,打开门,闵淑丽和衣睡在床上,辛彬旺轻手轻脚放下买回来的东西,顺手拿起一本《读者文摘》坐在对面舍友的床上装模作样翻阅着。心想,我来就是看你睡觉的,一股被人冷落的不自在袭上心头。

     “彬旺,我这儿疼。”睁开睡眼的闵淑丽撩起被角用手指了指右胸部说。

    “起来,到医院去看看。”辛彬旺说。

    “没事,一会儿就好。”

    “还是去看看好”。

     闵淑丽不答言,辛彬旺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了她床边的方凳上。

     闵淑丽又瞌睡了,辛彬旺看着书,不知不觉也瞌睡了。辛彬旺醒来,发现闵淑丽大睁着眼睛,从他床上来睡在自己身边,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一骨碌坐起。闵淑丽闭上了眼睛,过了几分钟睁开眼,看到辛彬旺盘腿坐着,若似一尊活佛,她问:“你干啥?”辛彬旺说:“你挡着我,下不了床。”闵淑丽苦涩地笑了笑说:“抱歉!”

    闵淑丽毕业回到丹源市的那天,辛彬旺到车站接她,她眼泪不停地从红肿的眼睛里涌出,她的同学说:“自从前天宣布了分配方案,一直哭,你好好哄哄

    回到辛彬旺的住处,闵淑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流泪了。不顾长途劳累,又是整理房间,又是洗衣服,活脱脱一勤快的女主人形象,辛彬旺单位的同事和家属齐夸他命好,逢了一位既有文化又精明能干的好媳妇,辛彬旺笑纳着众人的赞美,内心却窑藏着说不出的苦涩。

    闵淑丽被分配到丹源市工业局,没有能够及时到宿舍,只能在辛彬旺那儿暂住。闵淑丽住辛彬旺宿舍,辛彬旺住隔壁同事的闲置宿舍,两个宿舍间的隔墙只砌到顶棚高度,隔人不隔音,喝水声,走路声,甚至在被窝挠痒痒的声音也能听到,惹得他夜夜迟迟不能入睡。

    闵淑丽每晚都会辛彬旺多说会话,辛彬旺也想说一整夜话,只觉得已君子相交六年,如今更应守住婚前的君子底线。

    不知闵淑丽每晚都在干啥,总会在隔壁弄出窸窣窣的声响,甚至辛彬旺一觉睡醒,还能听见闵淑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折腾得辛彬旺上班总是打不起精神

    有一天,吃过晚饭,闵淑丽出门去洗碗筷,辛彬旺倒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正好黄昏时分,发现闵淑丽紧贴着自睡着,睁着眼睛看着自,他一惊,猛坐了起来,闵淑丽问“咋了?”辛彬旺说“拉灯。”闵淑丽说“别拉,太刺眼。

    辛彬旺颤颤巍巍地靠在床头上,闵淑丽依在身边,这种状态辛彬旺不知梦想过多少回、渴望过多少回,却从来都进入不到这种状态,如今如天上掉下来似的拥有了,又如叶公遇见了龙,诚惶诚恐。

    辛彬旺的手在闵淑丽的引导下,爬了她的胸脯……肚脐……门外院子里农机研究室的主任喊了声:“辛彬旺!”辛彬旺一骨碌翻起下床冲出门去。

    第二天闵淑丽悄悄地搬走了自己的东西,回工业局安排的单身宿舍住去了

    辛彬旺收到了闵淑丽的来信,信中写道:“你真诚、善良,是世间难得的好人。作为夫妻,唯有真情还不够,我是女人,食人间烟火的女人,俗心、俗性、有着女人最俗气的渴求,对于金钱、地位没什么企求,即使你分文未有,债台高筑,天做房地当床,我也绝不嫌弃。生活总会遇障碍,面障碍,绝不可藏着掖着无论是什么样的障碍,都不必怕,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没有过不去的坎,渡不过河,只要我们共同面对。

    看完信,辛彬旺心想,在同一个城市,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什么“唯有真情还不够”,分明就是想分手?分手就分手,何须拐弯抹角。

    下班后,辛彬旺草草地在灶上吃过晚饭,径直去闵淑丽宿舍想做个了断。

闵淑丽打开门,笑着说:“我正准备你那儿呢。” 

   “是吗?啥事?很急吗?”辛彬旺进屋,顺手关了门丽嘴动了动,说什么。

   “想说就说,说出来是解脱”。

   “说什么?”

   “分回丹源,泪满面这不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摆着啥?

   “分手。

   “没那意思

   “我现在有那意思

   “说话叔和姨会伤心的。”闵淑丽说。    

    六年,辛彬旺的父母没少闵淑丽关爱,没少给闵淑丽花钱。

   “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辛彬旺说。

   “你是孝顺儿子合适吗?

   “我爸是生意得协议的力。”辛彬旺顺手拿稿纸在桌上写了起来。

 

协议书

男方:辛彬旺

女方:闵淑丽

    经媒人章文有撮合,征得男女双方及其父母同意,于1982年农历正月初八订婚。订婚后,一直以来性格不合,不宜向结婚方向继续发展,经双方协商,予以解除婚,达成如下协议

1. 作为成年男女,具有自主解除婚约的权利,双方父母及他人不得予以干涉

2. 往来账目已于1986年1117日结清,双方父母及他人不得再予以追究

3. 本协议一式两份,男女双方各执一份。

4. 本协议经男女双方签字按手印后生效。

 

男方:(签字按手印)         女方:(签字按手印)

       辛彬旺

                             1986年1117日 

    辛彬旺拿起闵淑丽的缝衣针,在右手食指上扎了一下,渗出了些许殷红的鲜血,在协议书上按了手印。

    闵淑丽拿协议书说:“一张废纸,废纸一张”说着将协议扔到了纸篓里。

    辛彬旺去纸篓里捡协议书,却被近水楼台的闵淑丽先抢捡到,辛彬旺去抢,闵淑丽把协议书举过头顶,又藏到腰后,辛彬旺环绕着双臂伸向闵淑丽身后去抢,身子瞬间衡,脸贴着脸了个满怀。

    一种被戏弄了的不快袭上了辛彬旺的心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沮丧透了。

     闵淑丽从门外蜂窝煤炉子上的水壶里倒了半盆温水,关上门,紧挨着门坐着,褪去袜子,把脚伸进盆里,用手把水撩左撩右“哗哗”响笑着说:“这水暖,你也来洗洗

    洗罢脚,闵淑丽说“有点冷,我先上床” 说着拉开被子上了床,和衣坐在被窝里接着说:“要不你也”辛彬旺觉得这女人有点放肆,有点不知羞耻,不能容忍,便拉开门冲了出去,不料大门上锁,又不好意思叫门卫大爷,只好回来求闵淑丽叫门。

   “我以为你能飞出去,一点多了,去叫门放一个男人出去,合适吗!”闵淑丽数落完辛彬旺又说“你就不用回去了,也免得我为你操心,我睡张莉雅那,你睡我这。”

    辛彬旺把自行车推进了闵淑丽的宿舍,翻大门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单位宿舍。

    第二天早上九点,辛彬旺步行来到了闵淑丽住处,敲了三次门,不见一点儿动静。

    隔壁的张莉雅轻轻打开房门,辛彬旺招手示意去那儿

   “你俩吵架了?”张莉雅问。

   “没有。”

   “昨晚,她好像在哭。”

   “她出去了?”

   “没有吧。有话好好说,我感觉对你是真心的。

    辛彬旺再去敲门,门开了个缝。辛彬旺推门进去,闵淑丽在紧邻门的床上裹着被子坐着,辛彬旺正想坐到床边安慰一下她,突然被子从她脖子滑落了下来,裸露出了两只遮掩的大乳,瞬间点燃了辛彬旺,热血奔涌……闵淑丽似乎在发呆,失去了拉被子遮羞的意识,辛彬旺的热血一下子凉了下来,他无法理解闵淑丽的放荡,转身推着了自行车出门,“呯”的一声击碎了辛彬旺对闵淑丽的一切想。

    一周后,辛彬旺又收到了闵淑丽的同城来信,他在信中说:“自从我们订婚之后,前四年你在北京,后年我在省城,你在丹源,我期待‘五一’、国庆、元旦及其你出省城看望我,往往提前设想好暖暖的场景和准备好的话语,等到见了面,却寻不到说出口的氛围说句心里话,我觉得我们相互都付出了真情真意,可相互体会不到爱的深意、爱的暖温,我总觉得唯有真情还不够,还缺少了点什么?我是女人,食人间烟火的女人俗心、俗性也有着女人最俗气的渴求

    辛彬旺没有回信也没用其他方式予以回复心想六年来无数封信也没能铺就爱情婚姻之路信件往来乏力的沟通都将会是乏力的

    在1987春节放假的天,门卫大爷传唤辛彬旺接听电话。闵淑丽在电话中说:“我来你儿,好好整说整说咋们的事别因我们使两家大人过不成安稳年。”辛彬旺没有回答,直挂了电话。

    辛彬旺听见闵淑丽和门卫大爷相互打招呼,赶紧关上宿舍门,推着自行车边出大门边向闵淑丽说:“我还有点事”,说完跨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辛彬旺想,快两个月多了,咋不好好整说,要回家过年了,怕哥嫂说自己是个让人连年都过不成的祸害,才想起这事该说一说了,想得美。

    六年的渴望,年的失望,年来对心的碾,总该有个了断了,辛彬旺说服了父亲,1986年腊月三十夜晚,辛彬旺到闵淑丽家退了婚。

    2002年辛彬旺因患癌症术后躺在床上,回想许多往事,想起了闵淑丽曾经多次说过唯有真情还不够,忽然如醍醐灌顶似的深悟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辛彬旺为自己错误领会了“唯有真情还不够”含义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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