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百合香
山野百合香
★宋元浩
沉沉的天空，飘忽着霏霏细雨，萋萋芳草抖索肃立。
在空旷荒寂的野地里，一座座坟茔犹如一颗颗硕大的脑袋，迎着嗖嗖的朔风，默默无语，泰然自若；一杯杯酿进岁月沧桑且又清醇香甜的糯米酒，浸泡几多流淌的哭泣、涌动的心血……
这是那年的清明节？他，她，你，还有我，念叨、惦记、缅怀、祭奠一个个无法再见到面的亲人、战友、上级和部属，他们离去多久了？他们都返归了山林、埋入了红土？他们都成了神灵、步入了极乐？或许，他们仍然和生前一样在吃苦、耐劳、拼搏、奋斗。为了人类的自由、解放、和平与幸福，他们仍然在挣扎、抗争、流血、牺牲！瞧，那个背叛革命、出卖同志与战友的懦夫、狗熊，就像长跪在岳飞墓前的秦桧一般，弯腰弓背，唾沫喷身。历经几百年狂风暴雨的冲刷，他似乎略有醒悟地忏悔道：“青山埋忠骨，白铁铸佞臣”。
哈，谁说哪年清明节不是这样？在韶山、井冈山、红军山；在八角楼前、宝塔山下；在天安门广场巍峨雄伟的中国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在五星红旗飘扬的辽阔广袤的时空里；在千千万万、数不胜数的华夏子孙的心灵中；面对着世世代代的英雄们、先驱者；面对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领袖，以及“天之骄子”——一代伟人、将帅、元勋，以及以及……我们该怀揣怎样的心情，迎接与托付如此庄重幽思的节日？历史不会沉淀，灵魂不曾死去，美梦必将延续。那日月星辰滋润参天耸立的古樟翠柏，庇护碧草蓊郁的野岭、坟茔；那生机蓬勃氤氲袅袅的红土地，萦绕着百合花喷鼻的芳香！
是呵，每当看到此想到此，我再也无法抑制情感的波翻浪涌。在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第五次反围剿中，我的爷爷壮烈地牺牲了。他牺牲在工农红军艰苦卓绝的日子里：那是手足相残的日子，血雨腥风的日子，妖魔横行的日子，阴魂遍野的日子！他的音容笑貌、憨厚诚实，被埋在了中央苏区的北大门——广昌县高虎脑浴血奋战的阵地上。老爸曾经讲过：那时，中央苏区掀起“扩红”热潮，贫苦百姓踊跃地报名当红军。爷爷是兄弟老大，他把从城里挑来的“缸子肥”（人粪尿）倒在佃租地里后，立马背起一口红军锅上了前线。在
三五一十五，十五年过去了。可是，每当清晨傍晚，我家奶奶总是拄着一截柚木拐杖走向村头，伫立在呼呼的寒风中，伫立在伯父离家远去的路口。她翘首凝望，老泪纵横；她生怕伯父跟着那“老东西”归不回来了。她喃喃地念叨：“牛牯子，你快快回来吧！这么老久老久了，为何总是见不到你的影子？你难道忘了回家的路？”伯父年庚属牛，打自钻出奶奶的肚子后就被亲昵地唤做“牛牯子”。“牛牯子，你若因公务忙没空回转家来，也得捎个信给妈呀！”奶奶哭了，“牛牯子，你爸没能搏倒几个日本鬼子就死在中国人的内战中，太冤了！神民佛主呵，你保佑保佑‘牛牯子’吧，让他跟着队伍把东洋鬼子赶出去，战争是万恶之源！”奶奶哭得既伤心又悲壮，她的一把把鼻涕、眼泪，滴湿了胸前的毛蓝布围裙。身为土改工作队干部的老爸，经得组织上肯允，他马不停蹄地巡访各地，足迹遍及英雄城头，湘江岸畔。他访查了红军突破国民党四道封锁线时所有牺牲的烈士姓名，可伯父居然没有着落。那么，他牺牲了没有？如若还在，人又在哪呢？如若他的命是一根小草的话，那它又被狂风吹到了哪座山头、哪块红土？或者，他被埋在了那蓬荒草下，立下了墓碑没有？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革命烈士证明书》醒目地写下伯父的姓名、简历：“中央教导团排长，北上无音讯……”爷爷、伯父呵，你们的魂魄回家来吧！这块曾经养育过你的贫瘠厚重的红土地，因有你们英勇、壮烈的儿女而更加丰腴肥沃！老爸和叔叔们在家乡的龙虎岗上，为你们修建起龙头大墓，并在大理石上镂刻下“英特纳雄纳尔”的壮丽图案，居中镶嵌“中国工农红军万岁”八个遒劲雄浑的大字。每逢清明节，我们家族的后裔至亲以及亲朋好友，纷纷赶回来扫墓，为你们烧香、敬酒，燃放爆竹，虔诚地向你们报告家乡人民的生活美满幸福，祝愿你们在天堂怡然安祥，并嘱咐子孙牢牢记住你们几代人浴血奋斗、拼搏牺牲的崇高品德与精神，愿它像日月星辰一样永远昭示、护佑红色后代。
……在祭悼、拜谒的人流中，我仿佛看到好多好多熟悉的面孔。是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不就是当年红军队伍中威名赫赫的“红师长”的后代？！或许，“红师长”果真转世了呢！你瞧，我们这位铁骨铮铮、勤政廉洁的市长像不像“红师长”？我们全国九千五百多万中共党员中，谁又不是工农红军的族嗣子孙？那一个个胸戴大红花的公安干警，武警战士，奥运健儿，道德模范，深山教师，乡村医生，优秀企业家，以及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小伙子姑娘们，以及天真烂漫童心无瑕的少年朋友，他们谁又不是革命先驱者的忠实信徒？他们谁会忘记那蓬萋萋芳草？！我是爷爷、伯父的血脉衍生，我矢志忠实履行神圣的使命与职责！兴许，我就是那位抗日将士“转世”的呀！？
每当来到爷爷伯父的墓碑前，我的眼前总幻影出一个个铁血的英雄好汉、侠士豪杰。他们高喊着呼啸着奔跑着，冲向无法阻挡的历史洪流。立时，我被扑腾腾燃烧的烛火映亮，袅袅升腾的香烟将我送上青云……
（烂笔头2024-3-21校2156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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