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词赏析之四十七 《千秋岁》(次韵少游)
千 秋 岁
次韵少游
岛外天边,未老身先退。珠泪溅,丹衷碎。声摇苍玉佩,色重黄金带。一万里,斜阳正与长安对。 道远谁云会,罪大天能盖。君命重,臣节在。新恩犹可觊,旧学终难改。吾已矣,乘桴且恁浮于海。
这篇词作于元符三年(1100)(一说元符元年1098年),东坡谪居儋州,已是63岁了。
少游既是秦观,他的《千秋岁》(水边沙外)作于1100(一说1095至1096年间)年。全文如下:“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据王文浩《苏诗总案》卷四十三说,苏轼当年四月得秦观的《千秋岁》词,并以这篇和词作答。
次韵:古体诗词写作的一种方式。按照原诗的韵脚和用韵的次序来和诗,次韵是和诗的一种方式。也叫步韵。
东坡《千秋岁》的上篇,写出了内心满满的悲哀伤感。远在岛外天边,还可以为朝廷做事,却不得不在蛮荒的海南岛虚度余年。“珠泪溅,丹衷碎”读来感人,似乎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默默哀叹自己一生的忠诚(丹心)不被理会,如摔碎的玉石落满一地,满腹悲怆,泪珠飞溅。“苍玉佩”,青玉制成的配饰,古代官员以佩玉为饰。“黄金带”宋初五品以上的官员以金玉带或黄金带做章服束带。当时苏轼虽遭贬谪,但服饰冠带未变。“声摇”“色重”二词是说听着青玉佩的声响,看着黄金带的灿烂,这昔日的官饰更增加我内心的惨怛与酸楚。“一万里,斜阳正与长安对”,东坡以“斜阳”自诩,将“长安”比作汴京,尽管海南离汴京有万里之遥,我依然牵挂着朝廷。这与他在被谪海南的途中得知苏辙被谪雷州后,写下的“莫嫌雷琼隔云海,圣恩尚许遥相望”的诗句有相同的含义,对朝廷始终抱着忠贞与希望。
下篇,“道远谁云会,罪大天能盖”,路途遥远,谁说还能见到汴京城。罪孽深重,但相信皇帝能给予宽恕。“罪大天能盖”亦是对少游的劝慰。“君命重,臣节在”。君王的命令不可违抗,我做为臣子的节操依然存在。“臣节在”亦是对少游的叮嘱。“新恩犹可觊,旧学终难改。”朝廷赦免的恩赏依然可以希冀,但我长期形成的观念、积习恐难以改变。“吾已矣,乘桴且恁浮于海。”我只能是这样了,无法适应朝廷的要求,且乘着小舟就这样漂浮于海上吧。“乘浮且恁浮于海”,语出《论语·公冶长》:“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孔子说如果我政治主张行不通, 我就乘着木排过海到海外去, 跟随我的大概只有仲由吧。“乘桴浮于海”有隐退江湖的意思,但不论是孔子还是苏轼,都有坚守自己的信念,宁可远离朝廷的意思。
尽管都是被贬谪后的词作,秦观的《千秋岁》以“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碧云暮合空相对”、“清梦断”、”朱颜改”、“飞红万点愁如海”等等意象,使整篇词充满了悲哀与凄凉。而苏轼的词突出的是对朝廷的衷诚与希望,因于此,多了乐观和豁达。
据南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七记载,苏轼曾对其侄孙苏元老评秦观原作有“超然自得,不改其度之意。“这“超然自得,不改其度”用来评价苏轼此词,更见恰当。直抒胸臆,寄慨真诚,酣畅淋漓,且兼清旷之风是此篇词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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