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黔古道猎美记
二月六日午后,艳阳高照,妻兴致来了,要我骑车去小江“猴子岩”(景区)。我说,黔城哪有这么个“鬼地方”。她笑嘻嘻,妩媚的看着我说:“抖音上看到的,新景点。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
妻知道,我是喜欢猎美的,但凡有美景,自然是应允的。
过了潕水一桥,左拐,一路也没见什么猴子岩景点标识。于一岔路口,我俩下了主干道,朝“金斗寨”(村)走。又之一岔道,右走,我知道,可去湘黔古道“金斗寨”。这里我俩去过好几回。问妻,走哪条道?妻见左侧,有竹幡书“湘黔商道”,于是说跟着幡走。我想,幡尽处,莫不是“猴子岩”?
摩托驶入左侧道,一路竹幡飘扬,让我感觉,这里面肯定有“名堂”(景点)。幡尽处,左侧一简陋牌坊,书“湘黔古道”。道,延之巷子深处;两旁,一路高挂着红、黄灯笼,虽还有红黄蓝绿杂色小幡簇拥,但还是冷冷清清。妻着件红色羽绒,健步古道上,似乎给这凄清的巷子又增添了些喜气。
巷子尽头,有一户普通“曲尺状”的农家小院。妻左瞧瞧,右瞅瞅,对檐下的一顶大红花轿产生了兴趣。她撩开印着喜字的红轿帘,坐了进去,叫我拍照。此时,斜射的阳光,正好照在轿帘上。半边红帘,半边红扑扑的脸蛋,半边红菲菲的羽绒,和谐的红在了一起。
出轿,妻用异样的目光,在欣赏“曲尺”屋。板壁上贴着“山寨鸟枪队”“火把夜游”“古道导览图”等。中堂,躺着很多旅游道具,古色而新奇。我俩议论着,屋子空空,也没上锁,问了几声“有人吗?”没人应答。正猜着,这家主人是谁?一中年男,肩扛铁齿钉耙,走了过来。与之攀谈,方知,他就是这屋的主人,黔阳竹艺人罗云军。
我道出来意,他很是热情,又拿起放下的钉耙,带我俩往潕水河畔走。出了“曲尺”屋,一路绿色的旌幡,书“湘潭商帮”。道,是些古老的青石板铺就,伸到百米之外的潕水。两旁久违了的黑色马灯,也一路挂到水边。他指着水中的岩石,对我俩说,洪江电站,把古老的码头给淹了。这码头,除可去古城(黔阳),还是去安江,下洞庭(湖)的黄金码头。
云军,中等身材,黝黑偏瘦,一看就知是个勤快的人。他指着一空旷的草坪对我俩说:“这里过去曾是个庙宇,商帮下洞庭,都要到庙里烧香,祈求商船一帆风顺。”回走,右手边,有一红砂石碑,由于岁月的腐蚀,字迹已模糊不清了。它现在已被云军用玻璃罩了起来。文字大意是《怀高厚泽》:“公讳凤超,号秀岗,奉天遼阳人氏。钦命巡抚偏沅等处指挥、提督军务,管理粮饷,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大人爷杨提督凤超。福曜星渚,老怀少安。各得其处,光含贫民。生安筹饷,黔滇水运。仁人慈幼,培祚如山。隆昌其后,一片贞瑉。”落款是“康熙三十五年岁次丙子冬月谷旦,湖广黔阳县张景生立。”
张景生,北直顺天人,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由监生任黔阳县知县。康熙四十年(1701)升沅州知州。此碑距今虽只有三百余年,字迹就模糊了,可能是红砂石材质的问题,而捐款青石板刻录的姓氏、银元,均清晰了了。
回望水边“商道”,蟠龙湖,水天一色。青黛的山峦,灰白的古城,倒影在水中,亦像是在天上,简直就是一幅很美丽的古城山水画。几株白杨,光秃秃的,守在水边,显得有些苍凉;几块菜地,绿油油的,又透着几分生机。我不禁感慨,“古道”,于荒芜中透着些许悲凉!要是能溯回到三百年前,这里恐怕又是另一番热闹场景。
云军,说的兴起,叙说了一段古老的传说:
一年,沅水、潕水一带,天空黢黑黢黑,延之天边。山林水渠,雨水四逸,纷纷跳入沅、潕二江。二江性起,兴风作浪,一时水势汹涌,猛浪滔天,欲把古城吞噬。红砂石碑快淹了。有人见,一只硕大的乌龟,爬上了碑顶。时人好奇,一传十,十传百,说它是神龟,纷纷来碑前跪下,默默祈祷。说来也怪哉,洪水就是淹不到红砂石碑……
之后,云军还热情邀我俩去“金斗寨”的湘黔古道。那里,虽说我去过几次,但云军带我去,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金斗寨,斜阳朗照下,有一些热。妻因去过一回,在沅水河畔驻足道:“我不去了,有些脚痛。”说实在的,她没撒谎,最近几天,脚踝骨的确有些隐隐作痛。我叫她,你就在这附近看看,千万别去水边。我跟着云军,快步朝“古道”进发。沅水古道,因水电站蓄水,淹没了,但有些地方还残存些痕迹,云军一一指给我看。
这次上“刀背岩”古道,我俩没走大路,朝着新辟的一条山道走。道之两侧,都是些枳木,老糙而粗壮。云军说,枳木花开起来,漫山遍野一片白茫茫的,甚是好看。一羊倌,年稍长,见云军,二人甚是投机。我俩没时间与他聊,匆匆与他话别。一石巉然突兀,上可一人行走,立边上,下临沅水,高千尺,空空如也。胆小的,千万别靠近,眩跌入谷,能残存一口游丝,那或许是最好的结局。此时,斜阳锃亮,刀背崖沅水边,露出白色的锋刃。此时的黔城,素净,水天湛蓝,山峦层次分明。云军提醒我,须抓紧时间,上一“之”字形小道,爬上瞭望台。瞭望台,树木颀长,就是经了一冬,还是很茂盛的,斜阳只能露些斑驳的日光。他叫我注意脚下,别太靠沅水一侧。我攀着树枝,匍匐把头往外伸,心里有些恐惧道:“我的乖乖,这里比刚才巉岩,又高出百余米。且山崖是往山体一侧歪着,我俩脚下,是空空的。好在崖壁上有些绿,故而还不是那么特别恐怖。”
云军指着瞭望台内侧说,这一片山林,都是枫树。每到秋天,如杜牧《山行》诗里说的,“霜叶红于二月花”。可惜我来的不是时候,枫叶落了一地,树枝光秃秃的,像癞子的头,偶尔有片皂叶,也难看的要死。回望沅水上游,夕阳已把碧绿的水面,瑟瑟的染上了一层橙色。这橙色,也感染了天边。我拿起手机,对着橘红的夕阳,透过崖边劲松,发现,此时的景,胜过黄山的迎客松。山峦层次,清晰又模糊,估摸暮色快降临了。我换个角度,夕阳透过松枝,亮而不刺眼。那橙灰色抹的天边,与那黛色的山,蓝色的天穹,仿佛是哪位丹青妙手涂抹的。远眺沅水,与天边一色;近观沅江,与天穹一样靛蓝。从两株劲松间看去,一束灿光,从树枝的空隙间射来,我心里默默赞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云军,还没有回走的意思,带我朝沅水上游走,下一陡坡。靠水一侧,有些杂树,没感觉有什么危险。当我蹲下来,把头伸出树下,“崽崽”,太吓人了。我的身子下,空空如也。我把手机拿出来,朝黔城方向拍照,崖壁亮堂堂的,水是青蓝的。一颗杂树,平行于水面,顽强的把身子探出悬崖。也许是它为了臭美,能在这么高的沅水上照一照,也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下的坡来,穿过竹林,之一悬崖峭壁。俯瞰山湾,有小道可下,虽陡,却绿了一湾,也不觉险峻。云军说:“我俩何不下去,从沅水河畔,去看悬崖,又是一番别样的风景。”我考虑,夕阳已下山,暮色很快会把这里的绿,这里的崖,统统遮住。估计上的山湾,天已经黑了。我于是说,等下次吧,早点过来。
至瞭望台,我们从内侧的枫树林走,枫树的皂叶,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我俩选了条近道,从枫林下之一竹林。竹林里,被挖笋的,翻了个遍,像是特有给竹林松了松土。路,不是很好走,暮色把竹林掩映的有些灰暗,能见度越来越差。出的竹林,天已暗了下来……
之摩托停放地,天已黑。妻有些嗔怪,坐身后,一个劲的埋怨:“以后不准你去猎美,太恐怖了!”我边骑边安慰她说,没事的,两个大男人,还会被古道野畜吃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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