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棉花（另10首）

(1)河水洗濯出的物事

河水洗濯，有些物事似泡沫

有些年代久远的渐就泛出

比如村南岭上哪些斑驳的碎片

那时侯，喜欢钻进岭上清一色松树

看喜鹊垒窝、鸣叫，飞进飞出

摘取醬果。林间便多出喜鹊

直到现在。这些画面将我介入

漂在河面，随后被冲走

反反顺顺，河水一次次将我拉近

场景在置换，山地不断现出无数的松树

停落许多叽叽喳喳喜鹊

特别场合，许多谜一样的细节

被打捞，被过滤，被排斥。迫我

重塑与开光

物事如水，喜鹊跟随环境气候

山地面目全非。少见松树

但确切又真实地存在过

多少年过去，我依然是原先的喜鹊

还是原地，树木重生

苍松间杂其中。少见喜鹊

（2）光的浮现与徘徊

我们看见：天地山河在运行，万物争春

一切随光。都将因障碍物

徘徊与浮现，景与物

现出山的南面与北侧

季节缩短又拉长

生长的树，阳光的彰显

果的实与虚，叶的茂密和凋零

交付生命，又终将消亡

它的高大与长青

将在光的偶合下嬗变和延续

天地山河在运行，万物在春秋中交替

(3)五 指 峰

在与不在，见与不见

投身山中。攀爬。五百年无法走出

五指峰，巍峨参差，连续着山河大川

将山体搬走又堆耸，植入花草树木

极寒的日子，将我置于南面之暖阳

打造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天地间便有了云海日出，满目葱绿

置身茂林修竹的植物园，饱食田园风光

沿着陡且长的石级，伫足峰顶

天地间旷远且清新

穿行峰峦叠嶂，沐浴朝晖夕烟

满目尽是它的风景

多少年过去。转身苍茫

天地间就像庐山映出的《庐山恋》

(4)茶  道

我知道：喝过的茶足够燃起

游走体内，姿态似烟

子宫的孕育与分娩。新芽更改不了

嫩红娇绿，风中扑展着翅膀

燃起岫玉的烟云

减去幼稚、天真

然后褪脱童心、快乐

杀青除去无知、狂妄、幻想

烘干虚荣的水份

无数次揉搓，铸就一种神韵

中年的坦然与醒悟，独善其身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之静美

夕阳的绚丽渐入茶水

不断注入的简单淡出，清静且透澈

茶仍然是茶

了无色泽沉淀容器

寂静归零

（5）母亲的棉花

母亲的天空飘起棉花般的白云

从种下到裂开，棉花交付棉花

贯穿着心的历变和疼痛

柔软的白云将棉花剥离，她的撕裂与顽强

种下领地，教会她耐旱，怎样忍耐着侵扰

学会剪枝。根除养份的溺爱

亭亭玉立。拢行，连成一片

风雨中相互抵御，酷暑中持久与健壮

花开花落，绽放的蕾饱满硕大

没有灰尘的天空，白云一片

母亲的天空大了。教会棉花栽种与培植

珍惜花蕾的绽放

把柔软的白云织成彩缎似的小棉袄

（6）场  景

母亲用体内仅剩的香油，逼出灯火

针在雪花间划出弧光

走线细密亦熨平

气息像跳跃的灯花

支撑着。船合拢的那一刻

闪出一刹那的羡艳。交付白昼

乘船。数次泊靠

世间造船的场面渐趋淡出

温暖的场景真切亦愈加清晰

多少年过去。穿梭其间

极光化作桅杆上俊逸的白云

（7）流  水

母亲像始初的水。注满池塘

寂静地沉淀，托起全家

鱼在水间漫游

母亲咽着饭菜的香味

先盛给奶奶、父亲

其次姊姊妹妹

她像潲桶一样

鱼随水溶入河流

母亲默默灌溉，秋水般消瘦

多少年过去，水草在暮秋熬成雪

母亲似远逝的水。池塘在闪耀

柔顺的场景历历浮现

雨在下

（8）月亮之上

铜盆盛着少时的千只鹤

欢乐像风中的树

白云随着轻风

树叶像小船飘流

黄的化为喂养的土壤

铜镜映照着

树，拴着千程万里的

绿叶，时光里飞舞

月亮之上

千只鹤飞翔

鸟在林间低吟

（9）糖  衣

冬天，珍惜粮食的父亲很是特别

母亲将皮糙肉厚，质地细腻的

麦粒，井水洗清、萌芽

历经石臼捣碎，掺入米饭

发酵，装填草袋加压

烈焰蒸发和提纯

摔打、揉搓，再经定型

置放特定的高度

让我努力攀爬，取出、舔食——

月久年深，有一种甜根植我的深谷

拔开塞子，直入天空的疼与痛

影响我将海拔不断提升

许多年过去，父母先后长出松柏

年少吞食糖衣单纯与快乐的甜

在我冲上热搜疲惫的一生中

还嫌不够

（10）富  春  图

河谷漫漶。天地茫茫

风掀起裙裾

泛起青黛与素白

碎银在桥下抛洒

肩犁哼唱的牵扯棕色牛的汉子

散银吐玉的挑担少妇

颠着碎步甩动尾巴的狗

漂流的动漫敲击桥的琴键

将云雀炒向云雾

太阳的胃囊渐趋吞没

早春的凝眸在做最后的告别

天与地，山与河

爆燃一种沸腾

涌入茂林修竹深处的桃花源

炊烟扶搀着相语

（11）车  站

从周一到周五，都将途经实小

少年穿过南门的林荫道

端坐楼宇，排列绿茸茸的操场

逢遇放学，家人似潮水

四十年前

也曾赶上实小的班次

校舍低矮逼仄，操场泥泞凹凸

街道狭长且很少拥堵

每日独自或与同伴经风历浪

穿行校园北侧竹林间的麻石路

总见千百只欢快的云雀密集

继而子女纷至沓来

每次途经

热浪涌上天空

王月山

作者简介：王月山  笔名王一鹰江西九江人。擅长散文、诗歌。全国征文比赛中多次获奖：散文、诗歌见报刊，且数次选入全国优秀选本。公开出版《藜蒿》、《山水豆腐》、《心中的神灯》《云与水》、《转弯的火车》等个人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