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小小说）

王婆婆（乡村笔记小说系列）

作者  施泽会

王婆婆的男人又死了。是怎么死的？村里人都在议论。

其实王婆婆嫁了两个男人，第一个男人是当兵的复员军人。第二个男人是第一男人的弟弟。第一男人还当过村里的村长。王婆婆的第一个男人很能干，能领导一个村子的村民搞水利建设，搞农业学大寨，那时候搞得轰轰烈烈的，声势浩大。村里的小学生还到工地上慰问演出。王婆婆觉得自己的男人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可是，这样的好景不长，那一年夏天，家乡的小河山洪爆发，河水猛涨。从上游漂下来的木船、木材、房子、竹子等物品满河都是。河面上仿佛汪洋大海，黑压压的，水流湍急，那道防洪大堤早已被洪水淹没了。许多村民在河边打捞从上游漂下来的杂物树木等，嘻嘻哈哈的笑。王婆婆的男人这时也来了。

“村长，你也来捡木头？”村民问他。“是的，大家都在捡木头，注意安全哟。”村长说后就下河了。

这时，河中心有几条大木头链接在一起，村长游了过去。由于木头很多和庞大，村长一个人驾驭不住，只好顺着洪水流走，刚要流到大堤的时候，村长和木头一下子卷到了漩涡里，很久都没有在水面上出现。王婆婆望着汪洋大海似的洪水大哭，哭得死去活来。眼泪都哭干了，河水退了，大家从河道的卵石堆里找到村长的尸体。大家把村长埋葬了。男人丢下了王婆婆和一个女儿去见了马克思。

王婆婆在河边已经哭了五天五夜。村里人都劝她，说人死了不能复生，不能哭坏了自己的身子，你还有一个女儿呢。王婆婆听了村里人的劝说，她再也不哭了。王婆婆要做一个女强人，她架着犁铧在田野里躬耕，像男人一样追着水牛跑。

村长的弟弟也跟着她去犁田。弟弟说：“嫂子，大哥不在了，你放心，有我呢，家里的一切事情由我来承担。王婆婆看了弟弟两眼不说话。只是在心里想，是应该找个男人，不过找弟弟这样的男人，让弟弟吃亏了。自己清楚弟弟还是一个处男呢。于是就对弟弟说：“弟弟，你还是不要有其他想法，外面的姑娘多得很，你自己去找，我是什么人了，你是知道的。”

“嫂子，你不要说了，我知道，我就是要娶你这样的女人，我不管别人说什么闲话，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贤惠，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我发誓一定对你好。”

村里人知道王婆婆的弟弟对王婆婆有意思。就找人顺水推舟，成全了这起婚事。

王婆婆又有了新的婚姻，不久就生了一个女儿。过一年又生了一个男孩。村里人说王婆婆命好，生了一个儿子，给王家留下了根。

春天在山村里像一个勤快的小姑娘，吹着风，下着春雨，那些花草树木发芽了。王婆婆还是架着犁铧在田野里躬耕。王婆婆的男人也跟着她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新翻的泥土，把他们的脚都盖住了，让他们感觉到了泥土的芳香。王婆婆在春天里播种，希望秋天能有一个好收成。王婆婆在自己40岁的时候又生下一个儿子。不让他来儿子偏偏来了，王婆婆只好含辛茹苦养着。

王婆婆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在出身社会的时候，不务正业，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后来偷抢什么都干。最可恨的是儿子将女人的东西抢了之后还对其女人实施强奸。农村人经常说的俗话，久走夜路要撞鬼。儿子在重庆作案时终于被警方抓住，最后判了死刑。王婆婆还找了律师为儿子上诉，事与愿违，结果还是被枪毙了。王婆婆的眼睛都哭肿了。说自己前世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现在来惩罚自己？

村里人说，王婆婆这怪不了谁，是你自己没有教育好儿子，才出现这样的问题。大家这样说她，她更加气愤，几天都不吃饭。他男人劝她，吃吧，自己的身体要紧，我们当没有生这个儿子。王婆婆说，你倒是不知道呀，这是我身体上掉下来的肉呢，你不心疼我心疼。

男人劝不住王婆婆也就不管了，男人整天背着一个背篓在山上割草捡柴。饿了王婆婆朝山上喊：“儿子他爸，回家吃饭了。”男人背着一大背篓柴草，望着王婆婆笑。王婆婆说：“嘿，奇怪了，你没有见过吗？有什么好看的？天天都看到的，像八辈子没有见过女人一样。”男人还是望着王婆婆哈哈的笑。

突然有一天，男人在山上割草，自己踩虚了脚，顺着高山滚到了河边。像一砣大石头样轰轰隆隆的滚下来。对面河坝的群众在喊，完了，河对面的一个人从山顶滚到山脚了，可能没有活命的了。当王婆婆赶到时，只见男人的脸被鲜血覆盖了。王婆婆立即找人送到了乡医院。乡医院没有那个胆子收病人。只输了两瓶液，让王婆婆叫人又抬回了家。

男人躺在床上像死人一般。她找来了乡村跌打损伤的土医生为男人疗伤，说那些跌打药是祖传秘方，效果好得很。接骨斗省，疏筋活血厉害，没有过多久，男人可以行走了，只是吃饭吃不了多少。王婆婆说那医生真的是神医了。

面对这些灾难，王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前世造孽呀，这世来还债来了。最令她伤心的是，第二个儿子在打工的城里被车撞死了。命运又一次把她推上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境地。

悲哀的事情过后，王婆婆照样在田野的躬耕。男人已经不能下田了，全靠王婆婆端茶递水。男人心里很内疚。一天王婆婆从田野里回家，发现男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王婆婆心里预料的事情已经不可抗拒的来了。这时王婆婆没有哭。

送葬那天，村里的男男女女都来了。都表示愿意给王婆婆帮忙。王婆婆只说了一句现在的端公不好请，请大家谅解。端公在王婆婆家里敲了三天的锣鼓，仿佛活人在抢死人的饭碗，他们拿了王婆婆2000多元安葬费。

王婆婆没有了男人，太阳升起一竹竿高的时候，王婆婆坐在门槛上缝补自己的衣服，那些衣服脱了线缝，补一补还是可以穿的，王婆婆自言自语。

没有过多久听村里到城里来打工的男人女人说，王婆婆怕寂寞，又找了一个老伴跟着她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