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与美驻华大使的传奇故事(三)
第一节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世界上众多的政治家、军事家与哲学家。他们始终弄不明白,像中国这样一个积贫积弱、形同一盘散沙,又老爱窝里斗的国家和民族,让有着坚船利炮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连续攻打了七、八年,非但没有被打垮,反而越打越强越厉害,谁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有一天,当美国驻华使馆的几名官员在与王瞎子的一次交谈中,无意间竟然破解了这道难题,并找到了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一九四四年四月上旬一天下午,王瞎子在朝天门码头卦摊上刚为一名被某国民政府高官敲诈勒索的粮商测字完毕,就听见一辆熟悉的美国军用吉普停在了不远处,接着美国驻华使馆官员史密斯先生的脚步声便传入了耳中。王瞎子非常喜欢这位忠诚朴实却又有些腼腆的美国小伙子,听见他正快步向自己走来,忙起身迎接并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史密斯因为王瞎子曾以神奇无比的测字艺术,不仅一举破解了大使馆机密文件被盗一案,而且还帮助他洗刷了因朋友误会而带给自己的莫大屈辱,不禁对王瞎子以及中国的古文字产生了心理崇拜。刚才接到高思大使命他接王先生来大使馆的指示后,高兴得差点儿没跳起来,遂婉言辞掉使馆所派司机,亲自驾车来接王先生。
王瞎子虽然不知高思大使找他所为何事,但想到能与史密斯和沃克两位美国朋友一聚,也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所以也不收摊,只是交代了杂货铺老板几句,便欣然上车与史密斯一同前往。
吉普车在美国驻华使馆门前停下,沃克先生已在门口恭候多时。见面后,沃克拉着王瞎子的手,直接把他领进使馆内小客厅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笑着对他说道:“王先生,大使先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您讲,所以才委派史密斯先生前去接您。您先坐下喝杯咖啡,大使先生马上就到。”
两人正说话间高思大使已走了进来。在与王瞎子寒暄拥抱之后,他开门见山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我可以非常坦率地告诉您,我也是一名‘中国通’,与他们两位相比一点也不逊色。我对中国的美食是‘嘴馋’;对中国的书法是‘眼馋’;对中国的京剧是‘耳馋’;对您王先生的预测功夫是‘心馋’。现在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您,可是我还想再见识见识您那神奇莫测的预测功夫。虽然您需要的笔墨纸砚我这里都有,可我今天不想按您的规矩出牌,想请您就以我胸前这个上帝的十字架预测一下,我要交给您的究竟是一件什么东西。不知可不可以?”说完,双手从脖颈上取下十字架,恭恭敬敬摆放在茶几上。
“当然可以。”王瞎子先用手摸了摸茶几,然后又摸了摸十字架和那根项链,然后对高思说道:“大使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要交给我的应该是一封信。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封电报,一封来自延安周恩来周公的电报。不知我猜的对是不对?”
高思大使他们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史密斯才迷惘地问道:“王先生,虽然我预先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封电报,更不清楚这封电报来自哪里,但我一看大使先生的脸色就知道您猜对了。可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您仅凭一个耶稣十字架,是怎么完成这么复杂的推理和猜测的?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用‘捕风捉影’也难以形容这一过程。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其实也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复杂,说穿了挺简单的。”王瞎子笑笑说道,“首先大使先生把一个神圣的耶稣十字架放在茶几上,并说明有一件东西要交给我。既然大使先生没把它说成是礼物,那这东西就必然不是大使先生自己的,而是来自于他人,并且此人在大使先生心目中的地位异乎寻常的重要。由此我立刻联想到,在我与大使先生之间能横向发生联系的人,除了周公之外再无旁人。同时我又想,周公远在延安又相隔千山万水,面对日军和蒋军的层层封锁,邮寄信件和包裹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大使先生想要转交给我的东西,就只能是一封他的电报了。这是其一。
其二,一个十字架加一条项链乃合成一个‘士’字,下面加上由口讲述的‘口’字,乃构成一个‘吉’字,而我面前的茶几就像中文偏旁部首中的囗(韦)字框,如果减去下面一横,与‘吉’字刚好就合成一个‘周’字,恰好验证了我一开始的判断。此事说穿了就是这么简单,不知三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高思大使摇摇头又耸耸肩:“你们中国真是一个神秘的国度,就连每个独立的文字都那么深奥而又神秘。王先生,您那神奇的预测功夫,再一次让我对你和你们中国人刮目相看,并且心生敬仰。”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电报纸双手交给王瞎子。接着说道:“您猜的丝毫不差,这就是周将军从延安发来的电报。上面除了让我转达他对您的问候之外,还告知您的妻子是一位真正的抗日女英雄。她现在正在晋冀鲁豫一带做锄奸和收集情报的工作,一切安好。要您不要挂念,多多保重,抗战胜利之日就是你们夫妻重新团聚之时。关于您的儿子王子英,他还在继续托人寻找,并向您致歉。”
王瞎子听后不禁潸然泪下。他把电报贴在胸口向北喃喃说道:“周公赤诚,待我王瞎子如同兄弟一般,真不知今生今世该如何报答于他。我王瞎子乃江湖残疾艺人一个,何德何能敢劳周公于百忙之中还如此牵挂?周公,我王瞎子谢谢您了!您,多多保重……”
高思三人还是头一次听说王瞎子有夫人、有儿子,而且夫人还是共产党八路军队伍里的抗日女英雄,不禁愈发对他充满了敬意。也对周恩来将军拿朋友当亲人当兄弟的行为由衷钦佩。同时也对王先生儿子的失踪表达深深的关切。
沃克用手拍了拍王瞎子胳膊说道:“王先生,您也不必太激动、太伤感。周将军电报里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抗战胜利之日就是你们夫妻重新团聚之时。只要你们夫妻平安,孩子丢了还可以再生。您说是不是?干嘛搞得泪流满面的?让我们一起为您祝福好不好?”
王瞎子掏出手绢儿揩去眼泪,笑着说道:“谢谢你们的祝福!短短一封电报,磊磊一片赤诚,这就是周公的风格,这就是周公的为人。我是为此而感动,流泪。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说点儿高兴的热闹热闹。”
原来周恩来电报里话中有话,别人不懂王瞎子懂,但他并不说破。沃克一听要热闹热闹,立刻就来劲儿了。只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深绿色纸币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我手上是一张一百美金的纸币,请您就以这张纸币猜猜藏在我心中的一件事。猜对了,这一百美金归您;如果猜错了,今晚的晚餐就得由您请我们三人去‘福满楼’吃一顿。不知可不可以?”
王瞎子呵呵一笑:“我说怎么今天一大早儿就听见喜鹊在房顶上‘喳’‘喳’‘喳’地叫个不停,原来又是电报、又是美金,可不就是双喜临门嘛。说说看,你最近是不是交了桃花运,遇上了一位心爱的姑娘,想要告诉我?”
第二节
沃克突然一下不笑了。他两眼怔怔地望着王瞎子:“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瞎子笑笑说道:“你觉得很吃惊是不是?其实再简单不过。因为——
1)从你今天下午和我说话的话音里就透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我当时就已感觉到你最近肯定遇上了什么开心事。
2)去年你把三百美金误装进女朋友给你的绝交信里,导致你们好朋友之间闹出了一个天大的误会;今天你又拿出美金,却是满心透着喜悦,说明你定然是否极泰来交了桃花运,遇见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3)昨天是四月初一,按照中国黄历宜纳采、订盟。是男方向女方求婚,或男女双方订婚的黄道吉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姑娘已经接受了你的求婚,你想要我们大家一起分享你的快乐。对不对?”
沃克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王瞎子激动地说道:“王先生,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您,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只要到了您这里,一下就变得那么显而易见、那么简单明了,您可真是‘神奇妈哭了大半夜,神奇死了!’既然您猜对了,那么这张钞票自然就归您了,您请收好!”说完,把钞票递在王瞎子手中。
王瞎子又把钞票塞给沃克,笑着说道:“那我就借花献佛,算我送给你们俩的一点心意吧!改日我再送你们一副杭州西湖月老祠的对联——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希望你们俩能够喜欢。”
高思大使诧异地问道:“您是一位盲人,怎么还能写书法?写对联?”
“谁告诉您盲人就不能写书法?写对联?上天虽然剥夺了我们盲人的一双眼睛,却又赐予了我们一对神奇的耳朵、一双灵巧的手指和一颗敏锐的心灵,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与上天的公平之处。我们盲人就是用上天赐予我们的这些东西去感知周围的世界和身边的一切,这再正常不过。在我们中国古代,盲人写字、绘画、拉琴、打鱼、刺绣、编织等等,野史里常有记载;更有盲人剑客、盲人拳师、盲人弈棋大师、盲人曲艺家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听我师父讲,明朝时期我国沿海一带常有倭寇入侵,更有强倭依仗其凶悍武力胆敢向江南腹地侵犯。一天,七十二名强倭侵犯南京,连杀守城把总二人、士兵八九百却不折一人扬长而去。一位昆仑山盲人剑客闻知后愤而追去,一口气诛杀倭寇三十六名,其余均带伤逃走。此后倭寇一见盲人便心惊胆战,从此再也没有涉足过中国腹地。
还有,我国古代周文王拘于囚室而推演《周易》,孔夫子困厄之时著作《春秋》,屈原放逐赋《离骚》,左丘失明著《国语》,孙膑截足修兵法,吕不韦被贬撰《吕氏春秋》,韩非被囚作《说难》、《孤愤》及《诗》三百篇,司马迁宁受腐刑写《史记》等等等等。可以这么说,在古代中国象这样的事例多如牛毛、不胜枚举,我王瞎子这点微末技艺与那些古人相比又何足道哉?与那些正在抗日前线与日本鬼子浴血奋战的英雄们相比,又何足道哉?”
高思大使听后无限感慨地赞叹道:“王先生这番话说得真是太好了!原来我一直弄不明白,像中国这样一个既贫穷落后又老爱窝里斗的国家和民族,让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连续攻打了七八年,不但没有被打垮,反而越打越强大、越打越厉害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现在我终于有了答案。那是因为‘中国五千年的文化底蕴太深厚,中国人的民族精神太坚韧’的缘故。中国人民正是因为有了这两大法宝,即使在极其强大的日军持续打击下,就像一头睡醒的雄狮一样越战越勇、越战越强。并有能力同全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国家一道,最终把侵略者统统赶回到他们老家去!”
沃克也激动地说道:“王先生的这番话虽然篇幅不长,却至少说明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特殊现象——
当一个人在遭遇严重灾难以后,上帝同时也会赋予他强大的精神力量,使他能够凭借顽强的毅力去完成某一项常人所不能完成的,甚至是伟大工作。王先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沃克深表敬佩!” 王瞎子笑着连连摆手。
史密斯的内心虽然也非常激动,但他却想以另外一种既含蓄又幽默的方式来表达。只见他轻轻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以十分平静的语气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刚才高思大使与沃克先生都以自己的方式,再次领略了您那神奇的测字能力和测字艺术。现在我想先请教您一个问题,‘哪一个中国汉字,既能代表万物之本又能包罗万象?’然后就以这个汉字请您预测一下,我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往后又打算做些什么?不知可不可以?”
王瞎子摇摇头笑着说道:“在我国《三国志》里有句名言‘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此言果然不虚。如今的史密斯先生对于中国文字的把握与表达,可说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真是可喜可贺。我先回答你的问题,既能代表万物之本又可包罗万象的中国汉字唯有一个‘一’字,而由这个‘一’字可以看出,又或者是推测出,你在心中已经对我们中国汉字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以至于想要更加深入地去了解它,并准备从事对它的研究了。不知我说的对是不对?”
史密斯大惑不解:“王先生,这只是我刚从心底里冒出来的一个想法,您仅凭我的问题归结出的‘一’字,就能迅速捕捉或猜测到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另外,为什么说唯有‘一’字既代表万物之本又可包罗万象?能给解释一下吗?”
王瞎子拍拍他的胳膊:“如果你真的能够下大决心、花大力气对中国的古文字进行一番深入细致的学习和研究,那么从今往后你对我所有的推测,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匪夷所思的感觉了。现在我们言归正传,就来说说这个‘一’字吧。
可以这么说,世间万物均从‘一’开始,在古老的中国,‘一’被赋予了万物之始的含义。我国的《说文解字》这样解释:“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老子先生在《道德经》中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说。这里讲的‘一’即道,‘二’即阴阳,‘三’即阴阳合和而衍生万物。这就给‘一’赋予了包罗万象的含义。比如我国古代一副对联——‘多山多水多才子,一天一地一圣人。’其中‘一天一地’的‘一’,就负有这种含义。
由于你在我们之间的交往中,逐渐对我国古文字奇特的构造及其神秘的定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心理崇拜,在心中突然萌生出想要深入学习和研究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所以,从你刚才提出要以一个问题归结出一个汉字,然后再以这个汉字求测你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往后又打算做些什么时我就已断定,你想要学习并研究中国的古文字。不知我这样解说,史密斯先生可能接受?”
史密斯站起来对王瞎子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王先生,既然我的想法和想要做的事情已被您猜透,那就请收下我这个学生吧。”
王瞎子笑笑说道:“就凭你史密斯先生非凡的语言天赋以及你对中国古文字异乎寻常的喜爱,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只是有两点我得说明一下。
1)你向我学习中国古文字,我向你学习英语,我们各取所需、没有先生。
2)公历十月八日,农历八月二十二寒露节气那天我得离开重庆,去我该去的地方。不过请你相信,我会在离开之前尽我所能给于你帮助,使你能够尽快掌握古代汉字的结构规律,以及面对问题‘触机附会’的方法和技巧。下面我给你讲个小故事,也许会对你日后的学习和研究有一定帮助。
据说在我国清朝时期,乾隆皇帝一直想难为天下第一才子纪晓岚,但每次都没有成功。一天,乾隆皇帝翘起一只脚对纪晓岚说:‘纪晓岚,你能不能只用一个字来表达它,而且既要贴切还得符合朕的身份?’
纪晓岚点点头,不慌不忙对乾隆说出一个字:‘蹄’。
乾隆问:‘什么蹄?’
纪晓岚回答:‘马蹄之蹄。’
乾隆大怒:‘纪晓岚,你敢如此侮辱朕,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纪晓岚笑着答道:‘蹄字从足从帝,乃帝王之足也。臣并未答错,皇上是明君,只会赏臣却绝不会杀臣。’乾隆为他的善辩所折服,果然予以厚赏。”
史密斯听得心驰神往激动不已,再次鞠躬致谢。然后十分遗憾地问道:“王先生,您是要去周将军电报中提到的那些地方去寻找您的妻子吗?您一个盲人又该如何去寻找呢?”
第三节
王瞎子苦笑着说道:“这你不用担心。周公电报中虽然提到那几个地方,却并没有想让我去寻找的意思,只是示意我在那里可以离妻子稍近一点儿,聊解相思之苦而已。团聚应在抗战胜利之日,我不会糊涂到一味去苛求的。”
史密斯又接着问道:“那您当年为什么没有和你妻子一起去延安?凭您与周将军的关系,去延安应该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却为什么会一直留在重庆呢?另外,您与周将军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样结下如此深厚友谊的?能说给我们听听吗?”高思与沃克两人也表达出想要听听的迫切意愿。
王瞎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想了一想才开口说道:“一九四一年九月下旬,我与妻子劳英按照周公事先的安排分别赶到集合地点,准备由陆路经西安去延安的,不料我刚登上马车,就发生了你们大使馆机密文件被盗一案。
周公接到大使先生的电话后,已经预感到这是英国传教士汤姆森利用一个少年乞丐,且故意使其生命垂危,专为大使先生和军统局戴老板所设计的一个圈套。这本就是个难以解开的死结,其目的就是要将大使先生陷入他所设计的圈套之中不能自拔,他好顺利带走那份机密文件。周公何等精明?他当时就想到要用我这个民间测字先生去破解汤姆森的局,于是我和妻子就分了手而没去成延安。后来的机会也不能说没有,只是周公始终没提我也不便多问。个中原委以我猜想,大概就是我师父说过的那句话——共产党讲革命却不信命。
要说我与周公从认识到结下深厚友谊,其实中间也就只见了那么几次面。第一次是在一九四一年春天一个上午,我外出时碰巧赶上日军飞机大轰炸,我在随人流跑往演武厅大隧道路上不慎跌入炮弹坑崴了脚,是周公把我从坑里拉起并一路搀扶着躲进了防空洞。当我得知一直搀扶我的恩人竟然就是延安共产党里大名鼎鼎的周恩来副主席时,我当时的感动真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防空警报解除后又是他用车一直把我送回家中,临走时还说抽空会再来看我。我当时以为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并没在意,谁知道九月下旬他竟然真的来看我了。碰巧赶上我和妻子劳英的婚事,周公亲自为我们主持婚礼,还特地让司机老于去福满楼定了一个火锅以示庆贺。也就是在那天的酒宴上,我和妻子劳英决定去延安。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为破获你们大使馆机密文件被盗一案,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上次大使先生为我颁发美国‘国会金质奖章’,是我们的第四次见面。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是一九四三年的除夕,周公带我一起去沙坪坝西永镇香蕉园,出席了大文豪大诗人郭沫若先生举办的迎新春酒宴。也就是在这个酒宴上,我特别荣幸地结识了周公的夫人邓颖超大姐,郭沫若和于立群夫妇,还有共产党的高级干部董老、叶剑英将军以及当今中国文化艺术界的名人阳翰笙、田汉、老舍先生等。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果我把这句话用在那个迎新春酒宴上,能与诸位政治家、军事家、文学艺术家的一席话,那可就是‘胜读百年书’了呀!能与此等国家精英欢聚一堂把酒言欢,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也就是在这些人身上,让我王瞎子真正看到了中国的希望、中国的未来!就凭这一次见面,我王瞎子这一生就算没白活!”
为了满足高思大使他们三位的要求,王瞎子又把那天酒宴上的盛况大略讲了一遍。三位只听得心神俱醉,恨不能身临其境共同去感受一番。也使得史密斯对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更加崇拜,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想写一本《中国古文字探秘》的决心。
在大使馆吃过晚餐,仍由史密斯送王瞎子回家。在王瞎子家中闲聊时,史密斯低声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我们大使馆里常常会议论毛泽东、蒋介石和汪精卫三人。都说,如果这三个人能够联手管理这个国家的话,那么这个国家必定会非常的强大。强大到再也没有任何国家敢来侵犯!可惜的是,这三人就是拧不到一起去。不知您对这三位都有什么看法?我真的很想听听。”
王瞎子摇摇头,笑着对史密斯说道:“说实话,我还从来没往这个方面去深想过。如果硬要我说的话,我只能这样讲,‘我对毛泽东——崇拜!因为一本《论持久战》;我对蒋介石——惋惜!因为一句‘攘外必先安内’;我对汪精卫——憎恶!因为他投敌卖国!”
“精辟!太精辟了!”史密斯兴奋地赞道,“能说得再具体一些吗?”
王瞎子摇摇头:“请原谅,我真的不想说。因为只要一想到这三人与中国目前之现状,心里就会特别难受。假如我们国家不是一盘散沙的话,区区岛国倭寇,又岂敢在我们泱泱中华万里国土之上横冲直撞耀武扬威?”
史密斯见王瞎子不想说,扪胸自问也能理解,只是心有不甘。想想后他忽然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我想请您以‘毛’‘蒋’‘汪’三字对这三人做一个预测,不知可不可以?”
王瞎子苦笑一下,说道:“你为了想写一本书就对我穷追猛打,而我又说过会在离开之前尽我所能给于你帮助。没办法,只好答应你了。不过事先我得说明一下,我以这三个字送给你三首小词,只是现在我不会给你解释,然后我们就开始有关中国古文字初始状态的学习与探究。下面我就以‘毛’‘蒋’‘汪’三字按顺序做三首小词,我念你记。
第一首——‘千字头、天地裘,颠倒乾坤一反手。
如山劲、似水柔,一阙春词万古流。’
第二首——‘草木冠、将帅颜,青天白日揽山川。
国为己、己为天,海峡一隅话当年。’
第三首——‘水字旁、一土王,无羞无耻亦张狂。
黄梅火、朗日霜,凄然一梦断扶桑。’”
在史密斯记得准确无误之后,王瞎子接着说道:“关于‘反手’二字我可以解释一下,‘手’字中间一笔反过来写就是‘毛’,其他日后自可验证。”
王瞎子的短短三首小词,对于史密斯来说犹如天书一般难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学习的逐步深入,慢慢也就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十日,中国的头号汉奸汪精卫在日本名古屋病死,验证了王瞎子当年三首词中有关“汪”的一句——“凄然一梦断扶桑。”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也就是轰动全球的国共两党“重庆谈判”过后一个月,毛泽东的一首《沁园春·雪》发表在《新民晚报》副刊上,震惊了世界。又一次验证了王瞎子有关“毛”的一句——“一阙春词万古流。”
一九四九年五月,蒋家父子从浙江舟山岛登上军舰,正式离开大陆退守台湾。再次验证了王瞎子当年有关“蒋”的一句——“海峡一隅话当年。”
史密斯于一九四六年春天,国共两党内战爆发前夕辞职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故乡——美国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在民政部门谋了一份闲差,然后开始了他那《中国古文字探秘》漫长的写作。据说他生前也曾多次来中国寻找过王瞎子,并与中国某大学专门从事古文字研究的兰教授进行过探讨与切磋。然而,或许是因为中国古文字太过深奥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史密斯先生能力有限的缘故,总之直到今天,我依然未能听到有关史密斯先生《中国古文字探秘》出版的任何信息。或许有人会说——出版的信息在路上。也许吧。
高思大使于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十四日卸任,乘专机离开重庆回到美国,退休后一直在家埋头撰写回忆录。临去世前还念念不忘嘱咐自己的孙子,在中美关系解冻以后一定要想方设法去中国找到王先生,完成他在回忆录中有关王先生预测艺术的一些参不透的细节。可惜的是,他的孙子在中美建交后虽多次来华,终因四处找不到王瞎子,直到二零零一年去世也没能完成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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