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小小说）

作者  施泽会

村里的嘉儿是出了名好吃懒做的人。父母去世得早，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嘉儿住着父母留下来的茅草房。集体那阵子，嘉儿就不想干活，整天在村里晃荡，生产队长拿他没有办法。

盛夏，农村的蚊子多牛毛，形状各异，有花脚蚊子，有长脚蚊子，而且跟着人乱转，所叮咬之处发肿发红，奇痒难忍，吃药打针都不听，成了一个无法医治的顽症。所以，村民都害怕蚊子，蚊子怎么也赶不走。每到夜晚家家户户就升起了一堆烟火，熏死蚊子，到处烟雾缭绕，乌烟瘴气，仿佛古战场一般。

嘉儿手里捏一把蒲扇，到处转悠，而且口吐狂言，一个蚊子，有什么可怕的？我就不怕蚊子，你看我打的光胴胴，哪里有蚊子叮咬？

村里的王二娃爱较真。嘉儿，你娃莫冲，你说蚊子不咬你，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嘉儿说，王二娃，我们赌什么？

王二娃一想，赌什么呢？嘉儿不怕蚊子，就堵蚊子。每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村里的竹林树林，太阳底下，到处都是蚊子，而且小小的墨蚊子多得数不清，跟着人乱窜，贴在身上，一巴掌打下去，就是一巴掌血迹。黑麻麻的一片，仿佛吸血鬼一样，吸饱了就飞走了。

嘉儿，我们就赌蚊子。你站在太阳底下，把衣服裤子脱光，站上四个小时，一律不准乱动，我就给你五块钱，怎么样？当时的五块钱，可值钱了，要当现在的几千块吧。

王二娃，你说话算数？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以叫见证者。就叫村里的老革命吴叔作证。吴叔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革命，说话有很高的威望。

打赌开始。村里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都有。有的说，嘉儿是哈儿，蚊子咬死了，命都没有了。有的人说，他游手好闲，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咬死活该。

吴叔说，我不给你们当证人，你们另外找人，人命关天，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吴叔仿佛就是预言家，能够预知凶险吉祥，吴叔怎么知道，嘉儿被蚊子叮咬，生命就会结束？难道他知道里面的玄机？大家都不得而知。有的人说，吴叔是什么人？战场上下来的活神仙，上知道天文，下知道地理，还懂古今中外的奇闻异事。吴叔什么都懂，知道不？

那些女人姑娘看见嘉儿赤身裸体站在太阳底下，尤其看见嘉儿的下体长长的坚挺着，就用手遮着自己的眼睛，骂骂咧咧的走开了。最后随风传来一句嘉儿是神经病的话语。

嘉儿周身冒出汗水，周身贴满了黑黑的小小的墨蚊子，一层又一层，脚手都不能动，动了就算输，输了嘉儿就要赔王二娃十元钱。哪里来十元钱呢？嘉儿在心里想，一定要挺住，之前和狗猫睡在一起，虱子跳蚤多得数不清，都没有怕过，那么小小的墨蚊子就怕，我还算男人吗？一点困难就吓住了，就不是男人了。

太阳渐渐减弱了，微风吹动了。微风吹到嘉儿的身上，嘉儿就感到全身有一丝丝凉意。嘉儿渴望时间走快一点，赶快结束这个痛苦的打赌，要不是自己贪恋王二娃那五块钱，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让蚊子叮咬呢？自己的青春已经暴露在大自然里，仿佛和大自然融为了一体。

四点钟准时到了。嘉儿一声呐喊，王二娃拿钱，五块钱，不能反悔。

王二娃说，我身上没有带钱，要不我把我家的一只公鸡给你，这只公鸡不止值五块钱，你同意不？

嘉儿听说有公鸡，就来了精神，满口答应，要得，赶快拿来。

王二娃说，要等晚上，我妈老汉睡了，我给你捉过去。

嘉儿一下跳进河里，洗了一个河水澡，穿着污垢破烂的衣服裤子又回到自己的破茅草房里。

王二娃夜里把公鸡给他拿过去，只见嘉儿在打哆嗦，一摸额头，发烫厉害，王二娃知道嘉儿感冒了。王二娃找来村里的赤脚医生，给嘉儿拿了两次药，就离开了嘉儿。

过了三天，王二娃再次到嘉儿的破屋里看他，不见嘉儿，只见一堆鸡毛。

一个月过后，吴叔赶集回来，发现桥边躺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正是村里的嘉儿。嘉儿周身红肿，肉体开始腐烂。

王二娃被公安局带走了。说是王二娃害死了嘉儿，要被判刑。不知道要判多少年，或者是一命抵一命。

半年过后，王二娃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公安局的领导说嘉儿的死不是王二娃一个人的责任，嘉儿也有责任，嘉儿想贪图便宜，最后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后来，只要村里有人说起打赌，人们脑海里就会浮现嘉儿被蚊子叮咬，周身贴满密密麻麻的小小的墨蚊子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