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接生员（小小说）

作者施泽会

大奎的老婆要生孩子了。昨天他老婆还挺起一个大肚子在村口走呢，今天就发作了。生孩子说来就来了。

大奎出去打工还没有到家，家里人已经给大奎打过电话了。大奎在电话里说，我知道了，我们工厂生产任务重，不好请假，经理说，我回去也帮不上忙，最好不回去。我说，我还是要回去一趟，哪怕请十天八天都行。有我在老婆身旁，老婆心里就不会慌张。经理就批准我十天假。

家里人急忙打电话给大奎。大奎呀，你到哪里了？你老婆要生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好？是送医院呢，还是在家里生，要是在家里生，就请乡村接生员来接生。听说乡上的老接生员接了一辈子生，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二嫂说。

二嫂让妈妈接电话。妈妈，我是不懂的，你生我时是怎么操作的？我爸爸也是请的乡村接生员吧。大奎说着说着电话就听不见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后来回到家里才知道，因为妈妈说到生大奎就哽咽起来，那时差点要了妈妈的命。

二嫂说，我把接生员请来了。是乡上的万老师，她是我们乡里有名的接生婆，她接的生，娃儿好带得很，二嫂说接生员的好处。妈妈却不说话。

接生员一来就赶紧往产房里钻。她看见大奎的老婆躺在床铺上，脸上全是汗水，她知道大奎的老婆是大龄妇女生产，已经35岁了，才生第一胎，看样子生产是很困难的。农村有句俗话，就是老月母子有时还会被儿卡死的呢，何况她是第一胎。接生员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这些话说出口不吉利。

接生员说，端一盆热水来。产妇有点冷。这时刚刚还是早春，是新历二月间。春天万物萌发，生命开始了运动，在春天出生的孩子他们的命运很好，有阳光雨露，有春风，大自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好好好；接生员说了很多个好字。说得大奎的妈妈心里乐滋滋的。

大奎的老婆在床上乱扳动，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两条大腿张开，下身赤裸裸的。接生员时不时的看看大奎老婆的大腿。

接生员说，看来，大奎的老婆有点难产哟。不过，凭我这么久的接生经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来，二嫂，你拉一只大奎老婆的手，我拉一只大奎老婆的手，我们帮助她用力，大奎老婆，你要注意呼气，然后鼓足气送气，知道吗？生孩子，就像打仗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时间久了那就不好办了。大奎的老婆不停地喊大奎，大奎，你个砍脑壳的，就是你害的我，我说早点要孩子，你不愿意要，现在把老子害惨了。你在外面潇洒，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外面还有相好的呢。她说后又是一连串的尖叫，哎呀，哎哟，哎呀，我要死了，我不得活了，妈妈，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受罪呢？你为什么把我变成女人，我下辈子再也不做女人，我就是做一个麻子娃儿也不做女人，做女好辛苦哟，好痛苦哟。她说后，又是一连串的尖叫，哎呀，哎呀，哎呀。

当大奎的老婆骂大奎的时候，大奎已经站在老婆的身边了。大奎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不应该看到这种场面。接生员说，怕啥子，就是要你安慰你老婆，让她不要东想西想的。很顺利就生下来了。大奎说，老婆，你不要东想西想的，有我在你身边，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什么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知道吗，我就是你的保护神。老婆用眼睛瞟了大奎一眼，也许心里在想，你大奎再不回来，你就看不到我了，我死了不足为奇，你的孩子没有了，你只好又去讨第二个婆娘。

接生员说，来，再一次用力。你们看，婴儿的头出来了。接生员用戴着胶手套的手，拿着婴儿的头往外用力拉。她一下子就把婴儿从母体里拉出来了，接生员说，是个带把的，高兴了吧，大奎。大奎在心里乐。婴儿不会哭。接生员在婴儿的脸上轻轻打了一巴掌，婴儿才哇哇哇地大哭起来。大奎老婆听到婴儿的哭啼声，她的脸上流露高兴和痛苦相互交织的微笑。

接生员把剪刀放在点燃的酒精灯燃烧的火苗上消毒，再把婴儿放在热水盆里洗澡，然后把胎盘与脐带剪断，给婴儿的肚脐眼处包好了纱布。最后吩咐说，我给月母子拿了两天的药，让她按时吃下，另外多找些益母草，给月母子熬水喝，除去她体内的淤血，知道吗？还有，在洗婴儿的时候，不要把他的肚脐眼纱布打湿了，打湿了会感染的，知道吗？大奎要耐心点，你小子有福份，第一胎就打中了是个男孩。大奎连连点头。大奎在心里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在重男轻女，就是生个女孩我也一样的高兴，你们就是思想封建，所以农村的生育观念还没有改变。

接生员吃了大奎母亲煮的荷包蛋，就准备走了。接生员说，给月母子端荷包蛋没有？大奎说，我端给她，她说她吃不下，肚子痛。接生员说，肯定会痛的，一颗刺刺到肉都痛，何况那么大个婴儿从她的身体里出来，怎么不痛？婴儿就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性，是生命的繁衍者，知道吗？大奎在心里想，接生员这么大的岁数了懂的道理还多呢？

接生员要走了，大奎问多少接生费？接生员说，2500元，一分不能少。你要是在医院去生孩子，少不了一万多元是用不下来的，我这是最低的收费。大奎在心里想，格老子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高，要是我可以学接生技术的话，我也能赚钱，可惜自己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