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补工（小小说）

缝补工（小小说）

作者  施泽会

每天晚上南联夜市的一个小角落，就有一个50岁左右的妇女，撑起一把大伞，大伞下面有一台电动缝纫机。她的脚步踩着缝纫机，哗哗哗的声机器转动不停。

打工妹打工仔的衣服线缝分开了，往她那里一丢，等半个小时后，自己来取。大包小包的衣服就缝补好了。

她丈夫下班后，来到她的缝纫摊帮她，给她熨衣服，剪掉过长的裤脚，给每一个客户挂上有编号的牌子。

她换拉链，补线缝，扎裤脚，缝补被单等等都是她的绝活。收费也不贵，一块两块，三块四块，只要客人满意，她心里乐滋滋的。

有时候客人等久了，有点牢骚。她说，小妹子，你别急，我给这个妹子做了，马上给你做，放心，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现在时间还早呢，要不你去逛逛超市，我马上就给你做好了。小妹子也不生气了，她真的去逛逛超市。

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在夜市做了多久的缝补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除了刮台风不在这里，其他时间都在这里。客人都喜欢她缝补的衣服，做工细致，针脚稀密适当。

一天,有一个编号为76号的客人，放了两条西裤在她那里，叫她剪掉长了的裤裤。裤脚缝补好了，没有人来取。她写了个物品招领启事，还是没有人领。这个人到哪里去了，也没有留下电话号码，她想，是不是他忘记了呢？

过了一个星期，一个女人来到她的缝补摊前。她说，师傅，76号叫我来拿两条西裤。女人把牌子给她，的确是76号，没有假。仿佛之前地下党对暗号一样，很认真。

她问女人，76号本人呢？他为啥不来取裤子？女人哽咽起来。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也不好意思追问。过了一会儿。女人自己说，你知道吗，这两条西裤是我老公的。他已经离开了人间。临终前，他还记得有两条西裤还在缝补摊。我说不要了。他说，人家缝补师傅要着急的，怎么缝补了没有人来取，所以我就来了。

你老公怎么去世的？说给我听听。

女人说，老公死于肺癌。我让他少抽烟。他说，那些伟人也抽烟岁数活那么大？后来我就不管了，你抽吧，再不抽，也没有多少时间抽了。那天晚上，他抽着抽着烟，香烟就掉在地上了。

她说，妹子，不好意思，说到你伤心的事情了。我们女人都命苦哟。你的工钱我不要，你拿回去。当着留个纪念，看着裤子就会想起你老公。

有一天晚上，我去她的缝补摊剪掉新买的长了的裤脚。她一眼就认出，你这条裤子是在皇卡服装店买的。我今天给改了好几套这样的服装。他们在搞什么活动吧。

我说就是在搞促销活动。促销活动衣服便宜。

她说，小弟，你别去贪图便宜，很多促销活动都是变相的传销。传销你懂吗？

我说听说过，不知道有多厉害。她说促销和传销换汤没有换药。我在这里缝补10年了，看了很多沾上传销的小伙子小姑娘，真的他们输得连内裤都没有了，哈哈！

她还说，有一个晚上，有几个小伙子小姑娘拿着几条内裤来给缝补。我感到惊奇，怎么现在内裤也缝补呀。旧了烂了就丢了吧。他们说出了沾上传销的心酸。我说你们跑吧，他们说，跑不了，专门有人看管，抓回去要被打惨。这么好的姑娘小伙，怎么去做那些事情？后来一想，天上真的能掉馅饼吗？涉世未深的人都会上当，而且是一些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高不成低不就的，上当了自己不能自拔了。政府部门的民警经常排查，他们打一炮换一个地方，很难根除。

当我们说很起劲的时候，夜色中走来一个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不停叫她妈妈。

我说这是你的女儿，这么漂亮。

她说，是的，大学生，读大二，我就是靠这台缝纫机给她挣学费。儿女很乖，还在打寒假工。我心里也高兴。女儿知道我辛苦，所以很理解我，我知道她的心思，不让我这么辛苦。我说等你毕业了工作了，我就不这么辛苦了。

我提着裤子走了，回头一看，她也在收缝纫机，女儿在帮她。夜色中的她突然高大了许多。一个缝纫工的高大形象在我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