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眼中的老师,原来是这样的
作家的学历千差万别,但没上过学的估计不多。“人不能忘记真正影响过自己的人”,那作家眼中的老师又是怎样的呢?
无规矩不成方圆,老师给学生上第一堂课时,总要先讲一下上这门课的注意事项和要求。罗家伦回忆,辜鸿铭上课时先与学生约法三章,“你们受得了的就来上我的课,受不了的就趁早退出:第一章,我进来的时候你们要站起来,上完课要我先出去你们才能出去;第二章,我问你们话和你们问我话时都得站起来;第三章,我指定你们要背的书,你们都要背,背不出不能坐下”,“我们全班的同学都认为第一第二都容易办到,第三点却有点困难,可是大家都慑于辜先生的大名,也就不敢提出异议了”。当然老师制定规矩,并非为了故意惩罚学生,而是为了让课堂不失秩序,有“法”可依而已。
不同的老师,上课的氛围截然不同。有的老师照本宣科,一堂课下来,让学生只觉枯燥沉闷。而有的老师,整堂课“沸腾着青春的热情和蓬勃的朝气”,颇受学生欢迎。冯至回忆他在北大听鲁迅讲“中国小说史”,“这本是中国文学系的课程,而坐在课堂里听讲的,不只是中国文学系的学生,别系的学生、校外的青年也不少,甚至还有从外地特地来的”,“念一遍讲义后,再抽出几个问题讲一讲”。鲁迅并非一个板着面孔的教书匠,相反,上课时他“常常引得大家发笑”,“他讲得非常自然,不是滔滔不绝,也不是大声疾呼,全场听众都鸦雀无声”,“听他讲课,和读他的文章一样,在引人入胜、娓娓动听的语言中蕴蓄着精辟的见解,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少人听了一年后,第二年又去听,但一点也不觉得重复”。鲁迅的课,无疑是今天我们倡导的金课。
课堂上,老师总少不了提问学生,但如果学生太多,老师很难记住每个学生的名字。人名记不住,看点名册也行呀。可西南联大没有点名册,上金岳霖逻辑课的学生又非常多,“大教室,坐得满满的”,不过,这可难不倒金岳霖。汪曾祺回忆,金岳霖“有时一上课就宣布:‘今天,穿红毛衣的女同学回答问题。’于是所有穿红衣的女同学就都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问题回答得流利清楚,也是件出风头的事。金先生很注意地听着,完了,说:‘Yes!请坐!’”
小时候,估计不少人都为写作文犯过难。如果老师在课堂上表扬自己,那不得乐开了花。而毕淑敏却怕被表扬,“被老师读作文的时候,心情像一颗怪味豆。最初当然是甜的了,哪个学生不愿意受到老师的夸奖?可慢慢地,咸味和涩味就涌上心头”,这心情真是五味杂陈。课下,“全班同学好像结成了孤立我的统一战线”,“我和谁说话,他会装作没听见扭身走开,然后故意跟别的人大声说笑,一块边说边看着我”。老师表扬,当然开心,但她宁愿不被表扬,也不希望被同学孤立,后来才发现,“同学们并不是讨厌我的作文。老师念它们的时候,大伙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发出会意的笑声。同学们只是不喜欢老师反反复复只提一个名字:毕淑敏”。
老师除了课上与学生互动外,课下还会通过批改作业,了解学生的学习效果。学生的些许进步,老师都会关注到并予以鼓励。吴组缃忆及他在清华中国文学系读书时,朱自清批改他们“诗选”课做的拟作时,“改得可仔细,一字未惬,他也不肯放过。有一句好的,他也要打双圈。”批语成了老师与学生沟通的桥梁。何为回忆他的初中国文老师孙太禾时,说:“往往我做了一篇作文或一篇读书随笔之类的作业,她总是在后面写下一大篇批语,有时长达两三页之多。那不是老师例行的课卷批语,而是一种热情的倾谈。她的文字优美,很有文学性,且带着浓郁的感情色彩。她又写得一手好字,尤其是她的毛笔字刚健峻拔。”
老师不单教我们知识,还教我们方法。常风在清华大学外国文学系读书时,请叶公超老师指导他的一篇习作,“他把我的那篇文章一页一页翻给我看,只见画了许多××。他要我拿回去仔细看几遍划了××的地方,自己去找划上××的原因,耐心、认真、想好,改了,重新抄好请他看”,“我照叶先生的指点修改后重抄了请他看。他当面给我指点,又在稿子上划××,让我自己回去再仔细推敲,改了抄清再送去”,“反反复复修改、重抄了五次,拿去请叶先生再指点时,他翻来翻去看了几遍才说可以不修改了”。此时的叶公超,不单是在指导一篇习作,更重要的是在教学生“自己找出毛病和表现不妥、繁冗的语句”,然后反复地删削或修改。叶公超的指导,让作为学生的常风意识到,“写作是一件十分严肃的工作,不是可以马马虎虎信笔而写的”。授之以渔,会让学生受益一生。
如果说一个老师教好一门课不难,但一个老师什么都能教,并且都能受到学生的喜欢,却并非易事。然而在格非的眼里,他读书时的村办小学老师解永复就能做到。解老师仿佛是个神秘的魔法师,“他像是变戏法似的变出一门门课来。我们终于知道,这世上的课除了念小人书之外,尚有语文、算数、音乐、体育诸多名堂。不用说,所有这些课都由他一人承担。久而久之,我们的教室常常一分为二,或一分为三,他教过了一年级语文,再教我们二年级算术,教完了算术,三年级同学又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了”,“谁都不知道下一堂课,他会变出什么花样来。他什么都能教,甚至还教我们作诗和游泳。”
老师的一言一行都在影响着学生,即使写信这件小事,也给学生不少启迪。在废名看来,周作人“写给我辈的信札,从未有一句教训的调子,未有一句情热的话,后来将今日偶然所保存者再拿起来一看,字里行间,温良恭俭,我是一旦豁然贯通之,其乐等于所学也。在事过境迁之后,私人信札有如此耐观者,此非先生之大德乎。”
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到了,如今不少当代作家都在大学里任教,比如在复旦任教的王安忆,在清华任教的格非,他们做老师的心情,又是怎样的呢?他们又是如何看待老师这个身份的呢?(作者:宫立,系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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