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小小说）

小镇（小小说）

作者  施泽会

小镇很小，洒一泡尿就可以从场头流到场尾。

小镇有一座桥，桥边有一棵特大的黄角树。

小镇上的人，除了赶场天，几乎是冷冷清清的。因为那些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去了，留下来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

小镇有一家饭馆，饭馆的主人姓杨，叫杨术，杨术生了四个女儿。他的大女儿嫁给了当地的地痞，地痞是怎么把他的女儿搞到手的？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杨术喜欢打牌，地痞也是一个赌徒。一个月下来，杨术输了十几万钱，都是输给地痞的。地痞要杨术还赌债，杨术说没有钱，地痞就到他的馆子吃饭，每次吃了饭都是记账。杨术的老婆问他，为啥地痞吃饭不给钱？杨术说，是月结。

杨术想把输出去的钱捞回来，结果又输了两万。地痞说，杨术，看来你是没有钱还我了。不如把你的女儿嫁给我，那十几万赌债就当我给你的聘礼。杨术怎么也没有想到，地痞会打女儿的主意。杨术把头搔了两下，然后说，我同意我女儿不同意咋办？地痞说，这个你别管，我只要你同意就行了，其他我去办。

杨术知道地痞的底细，前两年，他在市场收管理费时，有一个卖菜的妇女没有交管理费，地痞把那个妇女打得尿失禁了。旁边的人说，地痞你打死了要被敲砂罐脑壳的，地痞才住手。

杨术想，女儿也大了，也该嫁人了，只要地痞对她好，嫁给他也可以。在方媒婆的戳和下，杨术的女儿真的嫁给了地痞。结婚那天，地痞在老丈人的饭馆办了四十多桌酒席。镇上的三亲六戚都来了，七大姑八大姨都请了，不是亲戚的老人小孩也请到了。热闹了两天，地痞结婚的事情传到了远方。在外打工的人都为杨术的女儿杨芳打抱不平，说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杨术有了女婿，打牌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之前的赌债被地痞作为女儿的结婚聘礼一笔购销了。杨术身心轻松多了，摸麻将的手也轻松了，动作更加娴熟了。在牌桌子上，地痞经常和老丈人互换麻将，大家都没有发现。等大家输了钱，才叹气自己的运气不好。

地痞把在赌场赢的几十万块钱，用来开了一个河沙场，有七八个工人专门给他在小镇的河流提钻河沙。河沙场赚了不少钱，地痞就不赌博了。地痞痛改前非，河沙场生意越做越大，地痞就修建了几栋楼房。把之前的土地坝农贸市场也打成了混泥土，规范了市场的摊位。地痞建成的镇农贸市场，搞活了农村经济，受到县政府市委领导的表彰。镇领导也说地痞是个人才。

过了一年，杨术的女儿生了一个女儿。杨术做了外公，心里特别高兴。一高兴，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他哼哼川剧，吹吹笛子，声音忧伤，哀怨，仿佛一个伤心的怨妇。

有一天，地痞专门到河沙船上看了一天。他发现钻抽上来的河沙里，有金晃晃的东西，这个金晃晃的颗粒就是人们传说中的沙金。提炼沙金也是镇上祖辈流传下来的技术，由于时间久远，河水淹没了河滩，懂提炼沙金技术的人不是很多了。

地痞问杨术岳父懂不懂提炼沙金？杨术说有点懂，之前看到他爷爷和父亲提炼过沙金。

地痞说，爸爸，要不你也试试提炼沙金的技术。杨术就满口答应了。一天夜里，杨术一个人开着河沙船到了河中间侦察，由于冬天雾大，航行不明，加上杨术开船的速度较快，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下就撞在了岩石的岸边，船渐渐下沉，他也渐渐沉入了水中。本来杨术是可以活命的，但是他穿了一身厚厚的棉衣，棉衣被打湿了越来越重，加上夜里黑灯瞎火的，不知道哪里是岸边，哪里是河中央，他在水里几经折腾，没有了力气，他的死亡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杨术被河水淹死了。杨芳怪地痞让他去看什么沙金，要不是地痞想提炼沙金，父亲不会死，杨芳和地痞大吵一架，说要离开家庭。地痞东说西说，东劝西劝，说孩子还小，你走了孩子咋办？杨芳才勉强留了下来。地痞办了岳父的丧事，听到有老头老太婆在骂杨术。说杨术该死，因为他之前做过对不起小孩的事情。

他的饭馆前面有一棵枇杷树，枇杷树上结了果子，赶场天，一个小孩不懂事，伸手去摘了一颗枇杷，杨术要小孩赔200元钱。一颗枇杷就要200元，不是放抢吗？况且又是6岁的小孩子，应该以教育为主。小孩子的亲人不得不拿200元赔他，如果不赔，他就不让小孩走，其他人劝说无用。很多老人小孩都骂他，总要遭到报应。杨术死了，不知道是不是遭到了报应？

经过这件事情，大家清楚了小镇的和谐需要大家的努力。不能想发财就能发财，不是你的财你怎么也发不了，谨防搭上自己的生命。

小镇赶场天依然很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箩筐，箢篼，背篼，尿桶，刷把，簸箕，戳箕，板凳等农民用具，打铁的，理发的，开茶馆的，开麻将馆的，面摊，补锅的，水果摊，蔬菜摊，五金百货，邮电，电信，服装店，网吧，调味品摊，医院药店，卖假药的，卖猪儿药的，卖虎骨的，唱猴戏的，讨饭的乞丐等等应有尽有。一到春节期间，在外面做小姐的年轻女子回到了小镇，她们也操起了在外面做小姐的旧业，做起了皮肉生意。

地痞在市场一转，看看今天蔬菜和其他商品的行情怎样，看看高高的黄角树有没有发出新芽？

地痞站在桥头，仿佛看见岳父杨术在河里伸出了一只手，他想地痞去救他，地痞怎么也够不着岳父的手，只眼睁睁的看着岳父沉入了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