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与原田伊藤的传奇故事

第一节

日本是个极度崇尚英雄、膜拜英雄的国家，无论男人女人、文人武人，越是名门望族，越是有身份地位之人就越是如此。从古至今，从无改变。

原田信二作为中国古文字研究专家，他在日本文化界享有极高声誉，地位至高无上，无人能望其项背；伊藤作为武士，他在日本武术界同样享有极高威望，尤其是他那招招夺命的地面‘绞杀技’，令人闻风丧胆而名震日本九州。然而就是这样两位日本国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却在南京警备司令松冈司令官精心策划的一次聚会上被王瞎子彻底征服，从而对王瞎子产生了心理崇拜，发誓从此再也不与中国人为敌。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次聚会？他俩又是如何被王瞎子用什么手段所彻底征服的？下面这段故事会满足你的好奇。

一九四零年八月上旬一天上午，严风急匆匆驱车来到王瞎子卦摊前，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也许您的大麻烦来了。松冈司令官让我转告您，因为您前段时间重伤了杀人魔王向井敏明，向井的师兄伊藤已于昨日从日本东京赶到南京，准备于后日也就是八月八日上午九时整，还在‘鸡鸣寺’擂台上向您发起挑战，以报师弟向井的一箭之仇。这个伊藤有‘夺命三郎’的称号，且从来不按规则出手，属于另一版本的杀人魔王。此人很小的时候就拜名师学习空手道与柔术，稍大一点又加入黑龙会学习忍术和摔跤以及地面绞杀技。十几岁时就以阴毒狠辣、招招夺命的地面‘绞杀技’，令人闻风丧胆而名震日本九州。这人不但心狠手辣，技艺娴熟，而且出手出脚的速度更是快如闪电。我还在日本留学时就曾听说，他与人交手几乎都是在一两分钟之内便将人摔倒并制服，而且许多对手均属于颈项被其用臂弯、腿弯或衣服绞住而窒息身亡。

松冈司令官不希望看到你被一个疯子杀掉，同时他也不希望端午节的悲剧再重演。他说那样不利于日中亲善和大东亚共荣。司令官告诉我说，如果你能够离开南京避开这个擂台，他愿意送给你两百大洋，并给你一张特别通行证去你想去的一切地方。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瞎子一笑，淡淡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要来。你告诉松冈司令官，我谢谢他的好意。”

“还有件事您也得有个心理准备。”严风接着说道，“与伊藤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叫原田信二，据说他和您是老对手了。此人也是有备而来，要找你报去年的一箭之仇，您可要想清楚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请到陆鹏家与我电话联系。”

近午时分，林馨又把王瞎子叫到家中，一家人都劝他到林馨乡下亲戚家暂时躲避一段时间。王瞎子执意不肯，只得作罢。

八号那天一清早，“鸡鸣寺”就已经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了。老百姓们都来为王瞎子加油助威，盛况比元宵佳节的庙会还要热闹三分。等九点整王瞎子杵着竹棍儿到来之时，松冈司令官一行与陆鹏等一干官员也刚好赶到。松冈司令官与王瞎子等打过招呼后率先登上台去，严风则走过来扶着王瞎子一起往台上走。当王瞎子刚刚走上擂台，忽然感觉一股劲风迎面向他袭来。这股劲风快如闪电，直令王瞎子避无可避、藏无可藏。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股劲风将要击中王瞎子之际，只见王瞎子突然将身子向后一仰，顺势伸手将手中竹棍儿向前戳出。就听见台上一声‘八嘎’！台下一声‘扑通’！紧接着台上台下一阵大乱。等乱劲儿稍平大家方才弄清楚，原来早已在台上等候多时的伊藤见王瞎子缓缓走上台来，心中恶念陡生。他趁王瞎子刚刚走上台来还立足未稳，毫无防备之机，突然向王瞎子飞出一脚。

这一脚正好踢中王瞎子心口。王瞎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落台下，跌入人群之中。虽然没有跌伤，但踹在心口的那一脚，尽管被王瞎子已卸去不少力道，却依然如遭铁锤重击，痛彻心肺，半天方才缓过劲儿来，而王瞎子那一竹棍儿，却也正好戳在了伊藤的下巴左边。由于这一戳力道甚猛，直接把下颌戳脱了臼，导致伊藤的脑神经震荡性麻痹，被暂时阻断呼吸而昏厥过去。由于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就一个倒在台下一个倒在台上。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一时间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时间在慢慢流逝。突然间一位教师模样的人在台下喊了一声：“为啥比武还没开始就把人踢下台来？天底下哪里有这样比武的呀？”随着这一声喊叫，台下的百姓们就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样，“伊藤不要脸！伊藤犯规！”“伊藤从台上滚下来！”“伊藤从中国滚出去！”的口号声顿时响成一片，震耳欲聋。

这是一片愤怒的海洋。如果不能尽快平复百姓们的愤怒情绪，极有可能会酿成一场大的流血事件，久经战阵的松冈司令官非常清楚这一点，而现在唯一能消除百姓们愤怒情绪的方法就是惩罚伊藤。只见松冈司令官一把抓起刚刚苏醒过来的伊藤，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左右开弓狠抽他耳光。你别说松冈这一招还真他妈灵光，不一会儿时间人群就静了下来。台下百姓仔细一看站在台前的伊藤，脸虽然被打肿，可那脱臼的下巴却也因祸得福又被打复了原位。百姓们看后不由得一个个在心中暗骂：“便宜这龟儿子小瘪三了！”

松冈望望台下正在调息的王瞎子大声说道：“王先生，伊藤这蠢货的不遵守比武规则对你的搞突然袭击，我的已经惩罚他了，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

王瞎子在严风的搀扶下走上台来，拱手对松冈说道：“谢谢松冈司令官，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不过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他，不知可不可以？”

松冈笑着说道：“王先生真是大人大量，有什么问题你的尽管问！”

王瞎子问伊藤：“你的师弟向井杀我父母，抢我财产，烧我房屋，而且还在这里耀武扬威摆擂比武，又打伤我同胞多人。如此狂徒，我只对他稍加惩戒还饶他性命，他自己都对我感激涕零，你龟孙子找我报的又是哪门子仇？”

伊藤一脸狰狞咆哮道：“说为师弟报仇的那都是屁话！要征服你们所有支那人的，才是我的目的！一会儿比武的开始，你的就等死吧！”说完仰天狂笑。

松冈指着伊藤骂道：“今日擂台上以文会友、以武会友，是为‘日中亲善’‘大东亚共荣’，不许你的胡说八道！如果你的再敢乱来，小心我的一刀劈了你！”

这时严风走上前来，笑着对台下观众说道：“各位市民朋友们，今天是日中文化交流，按照顺序先文后武，希望各位积极配合不要拥挤！不要高声喧哗！更不能聚众闹事！我先谢谢各位市民朋友啦！下面我代表松冈司令官郑重宣布，日中文化交流现在开始！首先有请日本最负盛名的中国古文字研究专家原田信二先生和他的老对手——我们的‘神算王先生’进行文化交流，大家欢迎！”

原田信二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满面笑容走到台前，对王瞎子拱手说道：“王先生你好，别来无恙啊？今天能够有幸在这个美丽的六朝古都南京与您再次切磋中国文化，我感到非常荣幸！我提议，我们的切磋以三题为限，如果您有一题答不上来，或答得不尽人意就算您输，如果您三题全都答对，就算是我输。不知王先生您，意下如何呀？”

王瞎子笑笑说道：“中国的古文化之所以能够历经五千年而不衰，就在于我们的民族始终怀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和气度。你的提议我非常赞同。只是赢了该怎么奖励？输了又该输点儿什么？还请原田先生讲得再明确一点。”

原田鼓掌说道：“还是王先生想得周到。我早就听说您手中有一幅贵国书圣王羲之的《初月帖》唐摹本，今天我也带来了一件宝物，就是贵国清初著名画圣王石谷先生与杨晋先生合作的《看梅图》真迹。如果今天我输了，我的这幅宝图就是您的了。如果今天您输了，您的《初月帖》唐摹本就归我所有。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瞎子摇摇头：“这也太不对等了吧？你再加五千大洋，不然拉倒！”

原田兴奋地一攥拳头：“就按您说的，成交！您看谁作证人最合适？”

由于严风比较熟悉双方，就由他做了中间人。交流正式开始。

第二节

原田强抑住兴奋的心情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第一题我先出一个简单的谜语请您猜一猜。谜面是——

‘一母所生一般容，镇守四方有奇功。只因害了唠叨病，打入冷宫待春风。’打一中国字。如果一分钟到了您还猜不出来，就为输。开始！”

王瞎子想也不想就对严风说道：“严先生，烦请你搬一张桌子来，然后再帮我把笔墨纸张放好。” 因为这些东西台上就有，严风顷刻便已办好。只见王瞎子挽起袖子，接过严风递过来的毛笔，提笔舔墨在纸上写下一个由四个龍组成的“ ”（zhé ）字和一个“讋”字。

原田看完大吃一惊，问道：“这个字非常冷僻，您一盲人怎么知道？”

王瞎子呵呵一笑：“我不但知道民间有这个字，而且还知道它读‘折’，意为‘唠唠叨叨，话多。’是‘讋’的异体字。你在我们龙的国度里和我王瞎子玩龙的文字游戏，这不是“班门弄斧”又是什么？告诉你，这个字我八岁时师父就已教了我，并且明白了它的含义。”

原田一跌脚：“我早该想到你们中国的图腾就是龙的呀！好好好，第一题我认输。我们再来第二题！”

只见原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先镇定一下，然后信心十足地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我知道你们中国人最擅长写对联，原田不才，第二题我们就玩对联吧。我出上联你对下联，以三分钟为限。规则还是你们中国人的规则，必须词性相当、平仄相反、联意相通，对得不工为输。超时也算输。”说完提起桌上毛笔，在一张纸上边念边写道——

“夫子门前三个蛋，两蛋不淡一蛋淡；”写完把笔递给王瞎子。

王瞎子笑着说道：“原田先生果然不愧‘中国古文字研究专家’这个称谓。这副上联中遣词用字虽然透着不雅、有辱斯文，且后半句也不属于平仄两两交替的格律句式；然而其间却含有重叠谐音字以及民间绕口令的味道，也算卓尔不群。我的下联已经有了。”说完，也欣然提笔舔墨边念边在纸上写道——

“天皇手下九窝蜂，四蜂未疯五蜂疯。”

原田一看，立刻大声抗议道：“不可，绝对不可以这样对！王先生，天皇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天照大神的后裔，是神！而你们孔夫子是人，两者之间怎可相提并论？再说，您这副下联有辱骂我大日本帝国的嫌疑，那就更加不行了！”

王瞎子冷冷答道：“原田先生你是真不懂呢还是假不懂？亏你还是中国古文字研究专家呢！在我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中，‘神’与‘圣’历来都是并驾齐驱的，所谓‘神圣’不可侵犯也。你们天皇是‘神’，我们孔夫子是‘圣’，为什么不能在联中相对？你说我的下联有骂人之嫌，难道你的上联就没有骂人之嫌吗？再则说了，是你要求必须严格按照中国的联律规则，得词性相当、平仄相反、联意相通，对得不工为输，超时也算输。我完全是按照你的要求，以‘天皇’对‘夫子’，以‘手下’对‘门前’，以‘九’‘四’‘五’对‘三’‘两’‘一’，以‘蜂’‘疯’对‘蛋’‘淡’，没有半点差错，更没有超时。你让台上台下所有人给评一评，我的下联哪一点有问题？”

原田信二理屈词穷，但却咬紧了牙关，横竖就说这样对不行，是对日本天皇的大不敬，这一题应该判王瞎子输。台下的百姓们虽然不懂对联，但他们听王瞎子讲得非常有道理，而且也知道王瞎子决不能输。所以，一股劲儿的在下面为王瞎子叫好。旁边包括松冈在内的日本军人谁也不懂中国对联，也就无法参与评判，第二题切磋一时陷入僵局。

就在此时，台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拱手对台上说道：“你们各位请静一静。我是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历史系的老师，曾专门研究我国的对联文化多年，现在我来说句公道话。对联是我国一门非常独特而又高雅的文学艺术，绝不是某人用来骂人的工具，否则有辱斯文。刚才两位的上下联，据老朽看来其对仗还是十分工整的。只不过中间夹杂了一些低俗的字词，实不可取。我建议这一局就算平局。如果谁在下边第三题的交流里再出现低俗的字词，就算谁输！不知我这样提议你们大家能不能够接受？”

松冈见王瞎子与原田以及台上台下均无异议，当即宣布第三题交流开始！

原田笑着说道：“王先生，第三题可能会复杂一点儿，也更神秘一点儿，您可得注意了。”说完，提笔就在桌上的另一张纸上写了起来，不一会儿便书写完毕。只见他得意洋洋拿起那张纸问王瞎子：“王先生，您素来以‘神算’自称，却不知您能不能算出我纸上写的是个什么字？应该怎么解读？最后我还想以这个字请您猜一猜，等切磋交流结束以后，我是会顺着梯子走下去呢？还是会直接从台上跳下去？时间嘛，就给你五分钟，现在开始！”

谁知王瞎子竟然十分不屑地对原田说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哪里用得了五分钟时间？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你写的这个字，就是流传在河南信阳一带的错传字！即便是错的，我也可以帮你解读得一清二楚，你听好了。你写的是——‘山字不像山，王字在两边。左一绞右一绞，中间坐个言大嫂。左也长右也长，中间立个马二郎。心字底月字旁，留个秤钩挂衣裳。一辆大车走信阳’。你说我的解读与你的笔下所写、心中所想，是不是一样的？”

原田一听，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骂道：“一个死瞎子竟然连这么怪僻的字都知道，真他妈斜了门儿了！”但他仍十分不甘地问王瞎子：“您怎么知道这是个错传字？既然您对这个字了解得这么清楚，解读的又这么明白，那它究竟是个什么字？又是怎么被错传的？它的来龙去脉您讲得清楚吗？千万不要以为我是日本人，就那么好糊弄！”

王瞎子淡淡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等听完这个故事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据传宋朝时期，有位穷秀才饥肠辘辘来到陕西咸阳。他在路过一个小吃摊时要了一碗‘’面（biang biang），结账时却身无分文，摊主不让他走。

秀才问摊主：你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摊主干瞪眼答不上来。秀才又问：‘要是我能写出这两个字来你可否免了我的面钱？’摊主心想，世上哪有这样的字？就答应了。于是秀才从包里掏出笔墨纸砚，放一张纸在地上，然后就提笔舔墨边写边用咸阳当地方言念道：‘一点飞上天，黄河两边弯；八字大张口，言字往里走，左一扭右一扭；西一长东一长，中间立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留个勾搭挂麻糖；推个车车走咸阳！’摊主见他所念所写非常有趣且又合情合理，于是就免了他的面钱。”

王瞎子故事讲完，笔下字也刚好写完。然后对原田说道：“其实这个字，在我国的《说文解字》《尔雅》《康熙字典》里面都没有。据我师父讲，咸阳地方志里有介绍，它是关中民间自创的一个字，属咸阳方言，发音独一无二，也是我国古代汉字中笔画最多、书写最为复杂的一个字。巧的是九岁那年，我曾随师父路过信阳和咸阳，所以早就知道了这两个字和他的读音。现在你明白了吗？”

原田听完故事又仔细看了看字，突然觉得有点儿心慌，但很快就冷静下来。第三题的切磋交流他已经输掉大半，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他非常自信能反败为胜。只见他强打起精神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现在还剩最后一个问题，我就以您笔下这个字请您猜一猜，我现在是会顺着梯子走下去呢？还是会直接从台上跳下去？”说完，洋洋得意走到梯子旁边，看他王瞎子怎么猜？

此时包括松冈将军在内，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以为王瞎子在这个问题上必输无疑。因为王瞎子无论怎样猜，原田都不会如他所愿，所以王瞎子必输无疑。

不料王瞎子却淡淡说道：“原田先生，根据字卦象我完全可以断定，无论现在你是顺着梯子走下去还是从台上跳下去，都必定会一个跟头摔下去。不信你就试试。如果我说错了，我那幅王羲之的《初月帖》唐摹本就是你的了。”

原田信二听王瞎子说得那么肯定，一时竟犹豫起来，不知该如何才好。他既怕走梯子一不小心当真会跌下去，又担心跳下去时自己腿一软，而一头栽下去。想当初自己从日本来的时候只觉踌躇满志、胜券在握，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万一输了，不仅那幅引以为自豪的《看梅图》真迹要旁落王瞎子之手，而且还要倒贴他五千大洋，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至极。想到这里，当真是心如刀绞懊悔不已，恨不能有个地缝一头钻了进去才好。

第三节

松冈司令官见原田站在梯子边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禁有些生气。于是大声对他喝道：“你的没用的东西，滚下去！”哪知道松冈司令官这一声大喝，竟然把他惊得两眼一黑，就此向前一个跟头栽到了台下。台下百姓见王瞎子的话如此灵验，不由发出一片惊呼。

王瞎子一听原田跌下了擂台，跟着也跳了下去。先是掐人中，然后又在他的后背用力推拿。台上台下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俩。

感觉到原田醒了过来，王瞎子轻声对他说道：“两国之间文化交流本属再寻常不过之事，何至于弄到如此地步？我有一个建议，前面的约定全部作废。你把你那幅《看梅图》赠送给我，我也送你一幅我亲手临摹的《初月帖》，就算做我们俩几次文化交流友谊的见证吧！五千大洋之事不要再提，你看这样可好？”

原田泪流满面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您是我原田信二今生今世所遇见的，最善良最真诚的人。您的胸襟和气度让我感到羞愧；您的学问和见识，就像贵国的文化一样博大精深、浩如烟海，让我心悦诚服。不知您能不能告诉我，您是怎么猜到我必然会一头栽到台下去的呢？请您一定告诉我。好吗？”

王瞎子笑着对他说道：“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当时你只想着要以字让我猜，你究竟是会从楼梯走下去呢，还是会从台上跳下去？可是你却忽略了我在解说这个字的时候，最后念的那句话——‘推个车车走咸阳。’你想啊？它既然是一辆车子，如何能够从楼梯上走下去，又或者从台上跳下去呢？结果不言而喻，肯定只能是一个跟头栽下去了！”

原田听完后摇摇头，苦笑着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完，在王瞎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两人一起走上擂台。

此时台上的伊藤可是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只见他揉着还十分疼痛的下巴对王瞎子高声嚷道：“王瞎子！我们两个的比武，现在的可以开始了吧？不要三局两胜，就是一局的定输赢！裁判的不要！规则的不要！生死的不论！你的敢比，我们现在的就开始！你的不敢，就跪在地上响头的三个，再叫我的三声爷爷的干活，然后你的自己也滚下台去！你的选择！”

王瞎子摆了摆手，撇撇嘴对他说道：“你狗杂种的想当爷爷的干活，这辈子的恐怕是万万的当不成了；想当孙子的干活，这辈子的恐怕也是万万的当不成了，因为你的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让我王瞎子的断子绝孙，我的绝不答应。现在废话的少说，你的想要送死的干活，就快快的！”

伊藤一听王瞎子用那半吊子日本话骂他侮辱他，差点儿气得背过气去。可当他看到王瞎子脱去外边儿的长褂，露出一身武当太极八卦练功服时，不由心中一阵狂喜：“看样子王瞎子的并不知道我的地面绞杀技的厉害，我的只需要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摔倒在地，然后再用他的衣服往他脖子上面的一绞，他的就大大的死啦死啦的有！如果再能把他的那幅什么字画的唐摹本的弄到手，岂不就是那个的……‘衣服上面的添花’？”想到这里，伊藤忽然奸笑着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我的有个小小的要求，如果你的输了，命我的不要，你的可不可以把那幅什么摹本的送给我？”

王瞎子也笑着对他说道：“我的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如果你的输了，命我的也不要，你的可不可以把你的老婆送给我？”

伊藤这辈子哪里受到过这等侮辱？这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见他怒冲冲突然上前一步，对准王瞎子左腿就是一个低扫。王瞎子不知他这一脚是个虚招，急抬左腿抵挡，同时侧身突出右拳直击伊藤面部。伊藤见王瞎子上当，把头轻轻一侧，变虚扫为实步，突然将右腿直接插入王瞎子两腿之间，同时双手一把抓住王瞎子衣领就欲侧身发力把王瞎子摔倒，然后实施他那缠颈锁喉一招致命的地面绞杀绝技。

王瞎子衣领一被伊藤抓住顿感大事不妙。一激灵间突然想起师父讲过的泰国人贴身格斗时的顶膝之技，急伸双手反抓对方肩膀，同时屈右腿将膝盖往对方胸腹猛然一顶；紧接着放下右腿又把左膝往前猛然一顶，直接撞在了对方右肋。感觉这两个顶膝明显奏效之后，接着又腾出左手侧身向下猛击一拳，正中对方右腹肝脏部位。只听伊藤一声闷哼，松开抓衣领的两手转而捂住腹部，接着身子往下一溜，侧卧在王瞎子面前，蜷曲之状惨不忍睹。

王瞎子曾听严风说过，松冈司令官不希望端午节的悲剧再重演。既然现在已赢了这场比武，见好就收乃是上策。便急忙叫严风过来，帮忙他在伊藤的肋部和背部轻轻推拿。伊藤终于缓过气来。望着面前的王瞎子，疑惑地问道：“你的不会是真的想要我的‘洋子’吧？你的打败了我，我的当你是英雄！英雄的是不可以霸占别人妻子的！如果你的真想这样，不如现在的就打死我！”

王瞎子笑笑说道：“我的既不会打死你，更不想去霸占你的妻子。作为一名武者，我的仇恨的不要，以命相搏的不要。也希望天下所有的武术爱好者都能像一家人一样，相互尊重、和睦相处。你的同意？”

伊藤感动地对王瞎子说道：“我的同意！当然的同意！王先生，你的胸怀就象大海一样的宽广，我的真心地佩服！我的向你保证，从今天起，我的再也不以中国人的为敌。请你务必的相信。另外，你的功夫大大的厉害！原来我的以为，我的功夫天下第一，战无不胜，谁知道在你王先生的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我的现在才知道，你们中国‘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句话的什么意思。从今天起，我的要拜你为师，请你务必的收下。学费多少的没有关系，只要能向你的学习中国武术就可以。拜托啦！”

王瞎子和严风把伊藤扶起，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你的性格不适合练习武当太极这种‘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的功夫，所以我不能收你为徒。等你伤好之后如果有时间，我们一起多多切磋，一样可以弥补你的不足。”

这时原田走过来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为了感谢您的大仁大义，我想请您一起去这旁边的‘同庆楼’酒店吃顿饭，顺便交换字画您看可不可以？”

王瞎子刚想答话，只听台下一个小伙儿嚷道：“王先生，我们大伙儿可都还等着侬呐！侬想要当汉奸就跟他去！侬要不想当汉奸就跟我们走！侬就说句痛快话，到底跟哪个走？”

王瞎子一听这话就乐了：“古人说‘做人难、难做人。’我看这话一点儿没说错！前些天还在夸我是英雄，今天就骂我想当汉奸。你呀干脆给我一根绳，我就在这里找棵树吊死拉倒，省得不好做人！”一句话引得台下哄然大笑。王瞎子笑笑接着说道：“各位父老兄弟，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说话办事得讲个先来后到，你们说是不是？我现在再问刚才这位兄弟一句话，你是希望我陪你一个中午呢？还是希望我陪你一个下午再带一个晚上？”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高声对王瞎子说道：“他小孩子不懂事，侬别和他一般见识。侬只要晓得我们大家就在‘同庆楼’门外等侬就行了。侬去吧！”

王瞎子与原田、伊藤以及松冈一行去了‘同庆楼’。在酒宴接近尾声时，他挥毫为原田、伊藤以及松冈司令官各临摹了一幅王羲之的《初月帖》；原田则以王石谷与杨晋合作的《看梅图》作为交换，并硬送了王瞎子一百大洋作为感谢。

王瞎子走了，他被等在门外的百姓们又给抬去了上次的那家饭馆儿里。这次是王瞎子做东，大家一起又喝了个烂醉如泥，不亦乐乎。

上次那个寡妇也来了，不过这次她可没把王瞎子往自己屋里背，而是直接把王瞎子背回到他的住处，一直殷勤伺候到天色微明方才默默离去。

当王瞎子早晨酒醒之后，发觉自己赤身裸体睡在自己的被窝里时，猛然想到那个寡妇，不由得面红过耳，羞愧难当。他既不想与这寡妇结婚，更不想与她这般不清不楚地过日子。他想：“该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有人递给林馨一封信。信中写道：“妹子，我走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房东那里我放有两百块大洋，请转交给两次照料我的那位寡妇并致谢意。顺祝你们夫妻及家人健康快乐！也问候严风健康快乐！”

王瞎子走了，走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王瞎子走后这年冬天，林馨果然生下一女一男，不禁更加怀念王瞎子。王瞎子走后的每年生日，林馨都会放一碗长寿面和一杯酒在餐桌上。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三日南京解放那天，当她得知严风与自己丈夫都是共产党时，一口气跑到当年准备投湖的地方哭了个一塌糊涂。

林馨于一九九一年生日那天去世。临走前，她望着身边的丈夫与孩子，两眼含着浑浊的泪水，口中还喃喃地念着阿哥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