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与绝望女人的传奇故事

第一节

在南京城有这样一位面容清秀且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女子，只因为太过渴望自己的丈夫能为其相报日本鬼子杀父杀母之仇、毁家毁业之恨而不可得，整日痛不欲生以泪洗面。其实她丈夫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奉上级党组织之命，从日本学成归国后利用与大汉奸褚民谊的特殊关系打入汪伪高层，为我党收集情报。

这名女子在不明真相的情形之下，万般失望之余，毅然决然选择在端午节她生日这天，带着还未出世的孩子投“玄武湖”自尽。就在这人间惨剧即将发生之际，她哀怨欲绝的哭声惊动了王瞎子。王瞎子不但以其神奇的测字功夫挽救了她母子性命，并以超凡脱俗的太极武功帮她报了杀父杀母之仇、毁家毁业之恨，而且还被那罪行累累的杀人魔王奉为了大英雄……

一九四零年端午节这天上午，王瞎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中央门附近的卦摊内，津津有味地从收音机里收听着评书大师黄兆麟的《三国演义》段子。突然间他隐约听到“玄武湖”方向有女人的哭泣声传来。开始他也没太在意，继续品味着段子中的精彩故事情节，后来感觉这哭声愈加哀怨，并在他心底深处引起了强烈共鸣，便随手关掉收音机，站起身来杵着竹棍儿循声向湖边走去。

来到哭泣女子身边，王瞎子拍了拍她肩膀柔声说道：“妹子，听你的哭声中充满了悲苦与怨愤。是不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或者是难以调和的矛盾？光哭是没用的，你得把它说出来，不然会憋出病来的。如果你能信得过我的话，就请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或许我王瞎子还能帮上你忙呢。”

这女子止住哭泣擦了擦眼泪，怔怔望了王瞎子足有半分钟时间，然后说道：“侬就是一个算命先生咋个帮我？何况我与侬素不相识，又咋个好把家中发生的事情随便告诉侬一位陌生人？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侬对我的关心。侬走吧，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没有哪个能帮得了我。我已经哭好了，也该走了呀。只是可怜了我那还没出世的孩子。”说完，一边流泪一边默默向湖边走去。

王瞎子在她身后轻轻说道：“妹子，你什么话都无须说，你只需说出一个字，一个你此刻心中最想要表达的字，我就可以根据这个字推测出你心中的悲苦是什么？该如何去面对。为了你那还没出世的孩子，难道你就不想试一试？”

这女子犹豫地停住了脚步，想想后转身问道：“侬不会骗我？”

王瞎子笑笑说道：“‘神算王瞎子’的卦帘就立在那中央门旁边，如果我能帮上你的忙，你就谢我一杯酒喝。如果帮不上，你先把我的卦帘扔到这湖里喂鱼，然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再不多说一句话。你看如何？”

这女子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低声说道：“侬当我是泼妇啊？再说，哪有用卦帘喂鱼的呀？不过，既然侬这么说了，我就姑且相信侬一回。就一个字啊？那就是痛心的‘痛’字吧！我看侬咋个样测法？”

王瞎子蹲下身来，摸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痛’字，然后捻须说道：“所谓‘痛’者，身心之感受也。‘痛’字，从疒（nè)、从甬。‘疒’，人之病态也。‘甬’，艸木华涌涌然也。”边说边在地上写下几个关键字，然后继续说道：“妹子，也许你是误会你所怨愤的人了吧？从‘痛’字卦象看，此人应该是一位非常正直、善良且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而绝非什么‘病态’之人。为什么你对他的误解会如此之深？能说给我听听吗？”

“我误会他了吗？”这女子气愤地说道，“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三日，日本鬼子打进南京城，我爸妈被一个叫向井的日本鬼子杀人魔王用刺刀活活捅死！店铺里的瓷器和财产被抢劫一空，就连房子也被这家伙一把大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如果我当时不是躲在乡下亲戚家中，恐怕这条小命也早交代了呀！他从日本留学回来以后，我和他爸妈百般劝他要么去重庆，要么去延安参加抗日，替我爸妈和死难的三十万南京同胞报仇雪恨！可是他不但不听我们的劝告，反而为一个啥子‘国民政府经济计划委员会计划研究办公室副主任’的头衔，竟然相信那褚民谊的鬼话，死心塌地当了汉奸，让我和他爸妈从此在人前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最可怜的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要跟着受连累。侬说我误会他啥子了？”

“妹子，你先不要生气，也不要着急。先冷静一下好吗？现在有三个问题需要你仔细分析和确认一下。

1）你丈夫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2）他会不会是出于某种一时还不能告知的原因，才决定这么做的？

3）他投靠汪精卫以后，为他们都干了哪些坏事？这很重要！”

这女子想想后说道：“我丈夫和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侬推测的那样，他以前既正直善良，又非常有才华，不然我也不会等他许多年，最后还嫁给了他。关于他在汪精卫政府做事以后，为他们都干过啥个坏事，那倒没有听说。我只听说，他还上书给汪精卫要约束日本人，不准他们在南京城里和乡下乱抢东西乱杀人。这算他还有点儿良心。可周围噶多的邻居们不晓得，不理解呀！杀我阿爸阿妈的大仇还没有报，我倒先被邻居们当成了汉奸婆娘。最可恨的是，我那可怜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戴上了小汉奸的帽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呀？侬让我和我的孩子今后还有啥子面孔活在这个世上？

至于他会不会是出于某种原因才决定这么做的，我也曾半夜里悄悄问过他，他只说‘他在做他该做的事情，’别的啥个也不讲，我又咋会晓得唻？”

这女子刚说到这里，忽听王瞎子问她：“你是不是姓林，叫‘林馨’？”

“侬咋会晓得我的名字？”

王瞎子用手指指前边笑着说道：“我听到那边有个男人在呼叫这个名字，猜想可能就是在叫你吧？是不是你的丈夫在家里找不着你，就一路找到这里来了？你过去迎一下吧，免得他着急。”

“他现在晓得着急了呀？早干嘛去啦？想当汉奸就不要讨老婆！让汪精卫褚民谊的老婆给他烧饭去好了呀！”林馨愤愤地低声说道。

王瞎子轻声对她说道：“我猜测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我举个例子你听听吧。现在我每天也在给日本人和汉奸测字算命，老百姓是不是也会骂我是汉奸王八蛋？可是有一天，当他们知道我把赚来的钱都捐给了南京城里的孤儿院之后，还会骂我是汉奸、王八蛋吗？”

林馨愣愣地说道：“那当然要另当别论的呀！”

“对呀！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呀！自从你丈夫当了什么副主任之后，日本人在南京城里和乡下乱抢东西乱杀人的事情不是也少了许多吗？或许他还做过别的一些对南京老百姓有利的事，只是出于某种特殊原因，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也未可知。你想到过这种可能吗？”

“那我倒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所以呀，无论什么事情，在没有搞清楚之前都先别忙着下结论。自己受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万一要是搞错了咋办？那可是让‘亲者痛而仇者快’，悔青了肠子都转不过来了呀。妹子！如果你想改善与邻里间的关系，完全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助街道上那些孤寡老人、贫困家庭做些善事，时间长了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好了，你丈夫找过来了，你快跟他回去吧！日子再难也总是要过的，别太在意那些闲言碎语。”

林馨一把拉住他胳膊轻声说道：“王先生，侬也一块儿上家里坐坐好不啦？今天是端午节，还是我生日呢！既然侬叫我妹子，那妹子的生日侬这当阿哥的总不好缺席的吧？何况今天我还欠侬一顿酒呢。就跟我一起去好不啦？”

王瞎子低声说道：“妹子你记住。你在心里可以把我当阿哥，但是你在别人面前只能叫我王先生。知道吗？因为这个世道不太平，我怕有一天会因为我的事情连累到你……”

第二节

王瞎子还没说完，就听不远处有人高声喊道：“绣娘，你在和谁说话呢？今天是端午节，还是你生日你忘了吗？害得我满世界找你，快回去吧！爸妈都急坏了呀！”

林馨听了丈夫这句话，突然一下蹲在地上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王瞎子一听林馨哭立刻慌了神：“妹子，刚才不是说得挺好的吗？怎么忽然一下又哭了起来？让你丈夫看见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呐！”

林馨破涕一笑，站起来羞怯地说道：“侬不晓得，他好多年没叫我‘绣娘’了。记得还是我十四岁的时候，我俩已经好得不得了了。有一天他上我家里玩，见我在绣花就悄悄叫了我一声‘绣娘’。当时我好欢喜，感觉我就是大姑娘了，很快就可以嫁给他了那样。可是我爸妈不喜欢他叫我‘绣娘’，所以从那以后他就只叫我乳名‘馨儿’。刚才他突然这么一叫，我老感动。我是被他叫哭的，与侬有啥子关系？他才不会无缘无故那样说侬的。”

说话之间，林馨的丈夫已到了面前。林馨擦干眼泪低声对他说道：“陆鹏，这位是王先生，刚才我一时想不开，是他救了我。他就像我娘家阿哥一样，我想请他上我们家里和我们一起过生日。侬看好不好？”

陆鹏笑着说道：“好啊！你的阿哥就是我阿哥，你的恩人就是我恩人，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我一定把他照顾好，你就放心吧！今天我的朋友严风也来为你祝贺生日，你可千万别再让我难堪了好不好？另外，我对这人还不太了解，你在他面前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切记！切记！”

林馨斜了他一眼：“既然侬啥个底细都不晓得，为啥子还要把他往家里引？不过侬放心，王先生刚才已经交代过我，我知道以后该咋个做了。”

陆鹏感激地对王瞎子说道：“谢谢您王先生，往后我们家就是您的家，欢迎您常来家中坐坐。”说完，搀着王瞎子一同往家中走去。

路上，王瞎子轻轻对陆鹏说道：“老弟，这么好的老婆上哪里找去？往后切不可再粗心大意了呀！”

陆鹏与林馨的家就在黑龙江路517号，距离湖边不算远，不一会儿就到了。此时严风已帮助陆鹏爸妈在家中把酒席摆好。因为王瞎子是第一次来家中做客，又是儿媳亲自接来的恩人，自然被极力推坐在上席。陆鹏爸妈与陆鹏夫妻分坐在左右两边，严风则坐了下首。

多日不见儿媳的笑脸，今日能如沐春风一般全拜这王瞎子所赐，陆鹏爸妈自然十分开心。本来是为儿媳庆生精心安排的宴席，现在却完全变成了对王瞎子的答谢酒宴。首先陆鹏爸妈向王瞎子敬酒三杯，以感谢他对儿媳的大恩大德，接着是陆鹏夫妻，最后严风。酒是二十年陈酿浙江绍兴女儿红，夹到他碗中的菜肴也非常对王瞎子的胃口，所以王瞎子的心情也特别的好。所有的敬酒他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好不痛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瞎子满面红光地开口说道：“今天是端阳节，又是妹子的生日，人好酒也好。可惜我王瞎子就带了‘两个肩膀抬张嘴，’实在不像话。这样吧妹子，现在我就送你一样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不过在我送你礼物之前你得先出一个字让我测一测，随便什么字都行。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你，你怀的究竟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你说好不好？”

陆鹏父亲呵呵一笑，对儿媳说道：“馨儿啊，这是王先生逗你开心呐！反正无论儿子闺女我们都喜欢，你就出一个字让他测一测，权当听故事吧！”

林馨赶紧站起来对公公说道：“我知道王先生是在逗我开心，可他也是真心要送我礼物的。王先生，侬让我想一想。我的生命是爸妈所赐，现在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小生命，当然更加感激我的爸妈，怀念我的爸妈。我看就用阿爸的姓氏‘林’字请您测一测，我怀的究竟是儿子还是闺女。好不啦？”

王瞎子一听‘林’字，不禁喜形于色。只听他大声对林馨及其家人说道：“真乃天大的喜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也！”说完，连连向林馨及其家人作揖道贺。林馨望望有些发蒙的家人，忙问他究竟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王瞎子捻须说道：“‘林’者，丛木也。古代占卜书中对‘林’字还有另外一种批语：‘桃一半、李一半，桃李各半开喜宴。’今日恰好印证在你的身上。根据古代占卜书对‘林’字的批语推测，你应该怀有一对龙凤胎，桃为女，先出生为大；李为子，后出生为小。卦象已明，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可喜可贺吗？”

陆鹏和他爸妈还有严风，听后全然不信。认为王瞎子这一推测，纯粹是为了哄林馨和他们一家开心，仅此而已，唯有林馨对王瞎子的话深信不疑。只见她泪流满面对陆鹏说道：“陆鹏，我相信王先生说得是真的。我也知道爸妈舍不得离开我，这是他们一起给我做伴儿来了呀！阿爸！阿妈！馨儿谢谢侬啦！”然后又恭恭敬敬给王瞎子鞠了一躬，并对他说道：“谢谢侬王先生，今天侬不但救了我的性命，也救了我两个孩儿的性命，还挽救了我的家庭。侬送我这么大一份礼物，真不晓得今生今世该咋个报答侬才好？”

王瞎子连连摆手笑着说道：“我王瞎子不过就是动了动嘴皮子，其实这又算得了什么呀？好了，现在我已是酒足饭饱。听说这里‘鸡鸣寺’有个叫向井的狗杂种日本人在那里摆了一个擂台，已经伤了不少中国人。这日本人表面上说得好听，说什么要搞‘大东亚共荣’‘日中亲善’，实际上却弄了个‘南京大屠杀’的杀人魔王在那里摆擂比武，其实就是变着法儿的想征服我们中国人。更何况这个狗杂种就是杀害了妹子爸妈的刽子手，我不能由着这家伙在中国的土地上胡作非为。你们慢慢吃，我走了。”说完，拿起靠在墙边的竹棍儿，就欲起身离去。

却听严风对他说道：“王先生您也许是误会了。其实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和汪先生一样，也反对象‘南京大屠杀’那样的野蛮做法，所以才委派了性格比较温和一点的松冈将军做了南京宪兵司令，以缓和日本人与当地民众的敌对情绪。只是这个向井少尉依仗着在日本军中获得的英雄称号，还有日本天皇授予他的荣誉勋章，根本就不把松冈司令官的话当回事儿。他这次在‘鸡鸣寺’摆擂比武纯属个人行为，松冈司令官虽然极力反对，却也对他不起丝毫约束作用。其实话又说回来，这也得怪咱们中国人体质太弱、功夫不高，偌大一个南京城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把这家伙打下擂台去，只能任其嚣张跋扈却束手无策。”

“我看未必！”王瞎子一戳竹棍儿大声说道，“老百姓哪里是怕了他狗杂种向井？老百姓怕的是伤了他之后日本宪兵找后账，连累家人一起遭殃！”

严风笑着解释道：“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我在松冈司令官身边做翻译我最清楚，其实松冈司令官对这家伙也是恨得牙根儿发痒。如果有谁真的能够把他打下擂台，挫一挫这家伙的嚣张气焰，松冈司令官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让宪兵队去找后账？总之，只要不把他打死，我敢担保什么事儿都没有！”

王瞎子一拍大腿：“听你严先生这么一说，那我王瞎子今天下午就更得去‘鸡鸣寺’走走了，好好去凑凑这个热闹！”说完，杵起竹棍儿就向外走去。

林馨见此情形知道拦不住，忙轻声对陆鹏说道：“陆鹏，王先生是个盲人，中午怕是喝醉了酒，那地方人太多又混乱不堪，我有点不放心。如果你没啥个事情的话，就和严先生陪他一起去，到时大家也有个照应。”

陆鹏笑笑说道：“我和严先生今天下午都请了假，有我们两个陪着他保证没事，你就放心好了。”说完，两人就和王瞎子一起聊着闲话向“鸡鸣寺”走去。

“鸡鸣寺”旁边有一座古戏台，杀人魔王向井两天前就在这座古戏台上摆起了擂台。擂台左右贴一副由汉奸文人撰写的对联：“打遍中国无敌手；永镇支那有钢枪。”横批：“谁来送死？”气焰冲天，嚣张至极。

当王瞎子一行三人走近古戏台时，刚好遇见一位好汉被向井一个突刺，枪口钢管撞断肋骨而跌落台下。那向井仰天狂笑，手握三八步枪大声喝道：“还有谁的敢再上来送死？”

王瞎子一听怒不可遏，高声答道：“你瞎爷爷来啦！给你瞎爷爷等着！”说完，分开众人就往台前挤去。

围在台前的百姓见一个算命瞎子要上台去打擂，都好心地一连声劝阻他不要上去白白送死。陆鹏和严风听到王瞎子真要上去打擂，在后边怎么拉也拉不住，眼睁睁看着他七扭八拐的就挤到台上去了。他们俩只好也一起跟了上去。

第三节

那杀人魔王向井见上来一个算命瞎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鄙夷地说道：“你们中国人的也真是莫名其妙的厉害！睁眼的都不行，怎么又让个算命瞎子的前来送死？你们的都是猪脑子的干活！呸！”

王瞎子用竹棍儿戳戳台上地板冲向井嚷道：“我说向井龟孙子你先别忙呸！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七日那天，就是你狗杂种杀死了老子的爹娘，抢光了老子家中所有的瓷器和财产，还一把火烧毁了老子家所有的房屋！告诉你，你瞎爷爷今天就是找你狗杂种报仇讨债来了！有种的你就答应你瞎爷爷三个条件！”

这杀人魔王向井哪里会把王瞎子当回事儿？只见他杵着那支三八步枪傲慢地说道：“看你是个算命瞎子就让你的多活一会儿。你的说吧，什么条件？”

王瞎子说道：“老子的条件很简单——

一）比武的以三局定输赢，先赢两局的为胜！

二）比武的得有赌注。如果今天比武老子的输了，老子就送给你一卷我们中国著名书法家王羲之的《初月帖》唐摹本，外加一千块大洋银票，决不反悔！如果你的输了，你的就把那年被你抢去的瓷器和财产的，统统的归还给老子！

三）比武的得有生死契约和裁判。如果你小子有种的就痛痛快快答应一声，老子们的好往下进行。如果你小子的怕了，就跪下给你瞎爷爷磕几个响头，然后夹着尾巴滚回你们日本老家去吧！别在这里的丢人现眼！”

谁知向井这家伙听了之后非但不生气，竟然还喜笑颜开地对王瞎子说道：“顶好！顶好！大大的好！你的条件我的统统赞成！我的可以告诉你，你的今天输定了！如果今天我的输了，我的就把属于你的财产统统还给你！如果你的输了，你的那一幅字和一千块大洋可不许赖账！我们得立个字据！还有，如果比武死了的，只能怪自己命短不能怪别人！这张生死契约的也是一定要立的！关于你提出的条件要修改一下，第一局的必须得按我提出的方式比，第二局的可以按你的提出的方式比，第三局的也必须按我的方式比！如果你的同意，我们的就立字据！”

“行，就依你！关于字据和契约，我想请这位政府官员陆鹏先生执笔；至于裁判，建议你我双方还有台下百姓各出一人，你的不反对？”

向井笑着答道：“可以的！可以的！我的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算命瞎子的竟然会这么的对我的脾气！如果你的不死，我们可以朋友的干活，你的同意？”

王瞎子连连摆手：“和你这狗杂种交朋友我的会倒大霉的，我的不同意！”等字据和契约立好，王瞎子问道：“孙子你的说说，第一局的怎么比？”

向井把外衣脱掉往后一扔，拍拍腰间的板带对王瞎子说道：“第一局的我们比摔跤！你的要想办法把我的摔倒在地，我的也得想办法把你的摔倒在地，哪个的先倒地不起来的干活，哪个的就输了。你的明白？”

王瞎子笑着点点头，转身把罩在外边的长褂脱掉，露出一身武当太极图案的练功服。他这一身打扮，不禁让擂台上下所有人都为之眼前一亮。向井使劲儿向地上吐一口唾沫，鄙夷地说道：“你们中国武当、少林的全是花拳绣腿的干活，大大的没用！没有我们大日本帝国武士道的厉害！”台下百姓看着王瞎子仙风道骨的模样与骨瘦如柴的身体，不禁喜忧参半，一半为他加油，一半为他担忧。

裁判定好以日方龟田为主，严风与推选的百姓代表为辅，比武正式开始。

向井首先发动。只见他粗壮的身躯舞动着毛茸茸的手臂在王瞎子面前左右晃了几晃之后，突然右腿前伸半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探左手紧紧抓住王瞎子右肩，右手趁势抓住王瞎子腰带，一侧身就欲发力把王瞎子举起。谁知就在此时，王瞎子突伸左脚一扫向井右脚，向井的身体顿时失去重心，一个仰面朝天摔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还夹杂着一串含混不清的叫骂声。

眼见着向井满脸是血在下，王瞎子在上，两人正扭作一团。擂台上下的人包括三个裁判在内，谁也没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成了这个局面。等把两人拉开后一问才知道，原来向井在突然倒地之时，顺势把王瞎子也带倒在了他的身上。王瞎子倒在他身上不打紧，要命的是王瞎子在被带倒之时，碰巧他瘦骨嶙峋的两个膝盖一个撞在了向井面门上，撞掉了他两颗门牙；另一个直接撞在了向井腰间的肋骨上，那一声凄厉的惨叫恐怕便是由此而来。

站起身来的向井一手捂着腰，一手捂着嘴，含混不清的大声指责王瞎子：“你的摔跤为什么用脚的踢我的脚？按照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规则，摔跤用脚踢的属于犯规的干活！所以第一局的是你王瞎子的输了！我的赢了！”

王瞎子也理直气壮反驳道：“你的提出摔跤，根本没有讲过不准用脚踢，说老子犯规那是不讲道理！第一局你的已经倒地不能再动，当然是你的输了！另外，按照中国人的摔跤规则，无论用手用脚，只要能把对方摔倒制服或者摔下擂台就算赢！这‘鸡鸣寺’是什么地方？中国的地方！中国的地方就该讲中国的规矩！”

主裁判龟田也认定是王瞎子犯规在先，第一局应当判王瞎子输；严风和百姓推荐的裁判则认为，双方对第一局的摔跤，到底该按什么规则当时谁也没有讲清楚，但毕竟向井已被摔倒在地且不能起身，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第一局应当判向井输。台下的观众更是一边倒的嚷嚷，说第一局向井输了。

正当双方据理力争、各不相让之际，猛听得台下一声大叫：“松冈司令官到！”就见宪兵司令松冈带着七八个随从，快步穿过人群走上台来。

松冈司令大声对台上台下所有人说道：“让我的说句公道话，好不好？”见没人吭声，他继续大声说道：“既然第一局摔跤的是向井提出来的，王先生和三位裁判的又都没有不同意见，那么这一局摔跤的自然得按日本的规则来。向井的错在没有把日本国摔跤比赛规则的讲清楚。王先生虽然摔倒了向井，但毕竟犯规的在先，并导致向井身体的两处受伤。所以，为了比武的公平，我的建议这场比武的双方都不输不赢，就算平局。可不可以？”

王瞎子和严风首先表示赞成。向井虽然心里不服，但苦于自己事先没把规则讲清楚，只得点头表示认可。眼见比武双方和三位裁判以及台下的观众都对自己的调解没有意见，松冈司令非常高兴，示意比武继续进行。

按照约定，第二局的比武方式由王瞎子提出。只听王瞎子朗声对向井说道：“第二局的我们比‘散打’，比武双方的除了不准使用武器和暗器之外，没有任何的规则限制。也就是说，无论你的是用手用脚或是用头用胳膊肘，不管什么招式，只要能把对方的打倒在地并且无力反抗的就算赢。如果能把对方的直接打下擂台的也算赢。不知我说的，你和裁判们都听清楚没有？同不同意？”

向井一听这种比武方式，不由心花怒放。含混的高声说道：“我的听清楚了，顶好！非常的好！第二局的是不是马上开始？”原来向井这家伙从小就喜欢摔跤、拳击和空手道。再加上自己体壮如牛的先天优势，要打败王瞎子以报第一局那‘两撞之仇’简直是易如反掌。经三名裁判认可，第二局比武正式开始。

由于上一局不知对方虚实就贸然出手，结果吃了大亏，这一局自然再也不敢大意。向井一边缓缓绕着王瞎子转，一边在想：“王瞎子脚下功夫虽然十分的厉害，可他瞎子的干活，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我的悄悄绕到他的背后，突然一下抱住他的双腿，再用力把他摔倒在地，然后用我的铁拳把他砸个稀巴烂。这样一来，不但报了刚才那‘两撞之仇’，而且还能得到一幅中国古代书圣王羲之的什么帖、什么本，还有一千块大洋的银票。这样的便宜事哪里的去找？”

想到这里，向井差一点儿就笑出了声。只见他悄无声息地再次绕到王瞎子身后，先轻轻上前一步，然后突然俯身向王瞎子两腿抱去。台上台下的人都以为王瞎子这一局肯定是在劫难逃，必输无疑。

谁知道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王瞎子突然出人意料地把右脚脚后跟儿猛地往上一磕，刚好磕在了俯身扑来的向井额头上。紧接着他把右脚缩回前移半步，然后一个弯腰左转身，猛地挥出一记右手勾拳。这一拳不偏不斜正好击中向井左眼。向井的头部连续遭受两次重击，身子自然向后一仰，一粒眼球已飞出两尺开外掉落在台前。王瞎子趁向井还未缓过神来，身体急速向右一侧，紧接着又将左脚闪电般侧踹而出。这一踹正中向井胸膛，直接把向井踹飞台下跌入人群之中。

第四节

向井这一跌之势甚为猛烈，一下子撞倒了一片观众。被撞的观众不依了。有骂王瞎子的：“这个死瞎子侬往哪个地方踢不好？偏偏往我们这向里踢？把我们撞出毛病侬可是要赔的呀！”有骂向井的：“侬个挨千刀的要找死投胎呀？要找死投胎侬哪个地方不好去？为啥子非得往这向来？我算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了侬这个丧门星！”一边骂一边趁势往向井身上猛拧几把出出恶气。

此时的向井本来已处半昏迷状态，被众人这么三拧两拧顿时清醒了过来。刚才被撞伤肋骨、撞掉门牙；现在又被磕伤额头、击飞眼球，剧烈的疼痛加上被踹飞台下的耻辱，却更加激起了这狗杂种的野性和斗志。在赶下台来几个随从的帮扶下，他很快就被包扎好额头和左眼，吐一口带血的唾沫又回到擂台上。

向井向龟田要来一瓶清酒一口气喝掉半瓶，然后瞪着一只独眼对王瞎子含混不清地说道：“这一局你的赢了，我们的再比第三局。第三局的比拼刺！我们的一人一把没有刺刀的步枪。规则是，不能用腿用脚，只能用手中的枪把对方的刺倒或者打倒，直到对方的不能反抗的为赢！能把对方的打下擂台也算赢！你的听明白没有？”

王瞎子用手摸了摸龟田递过来的三八步枪笑着说道：“我的不喜欢你们的这种破玩意儿，我的就用这双手和你的对阵。你们两个的同意？”

向井虽然连续两次遭受重创，脑袋已然有些变形，可当他一把三八步枪往手中一握之时，立刻就像一头狂怒的野狼那样，变得十分狰狞可怖。只见他独眼里闪射着恶狠狠的光芒对王瞎子说道：“你的只用一双手和我的比武，那是你自己的找死！记住规则，只能用手不能用腿用脚！你的准备好了没有？”

见王瞎子点了点头，向井一声恶毒的冷笑，上前就是一个突刺，钢枪枪口直接向王瞎子腹部刺去。这一突刺毫无征兆，其速度之快，用力之猛，直让包括松冈将军在内、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就听得耳边一声惨叫传来。接着一样东西“咣当”掉在地上，紧跟着“扑通”一声一个人趴倒在了台前。由于这一切仅发生在瞬间，就连松冈将军也没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比武就已结束。只见王瞎子一人一声不吭地站在台子中央。不消说，那倒在台前的必定就是向井了。

松冈走过来看看奄奄一息的向井，又看看一声不吭仍站在台子中央的王瞎子，一句话没说，只挥手示意随行人员把向井抬进下面车内，尽快送医院进行抢救。就在向井将要被抬走之时，王瞎子突然叫住龟田。只见他从裤腰上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从瓶里倒出一粒药丸递给龟田，说道：“这是一粒武当秘制的‘九转还魂丹’，你马上用酒给他服下可保他性命。”王瞎子话刚说完，就被一大群欢呼着蜂拥而来的百姓给抬走了。

据说这天晚上王瞎子被爱极了他的众人灌了个酩酊大醉，溜在了桌子下面。就在哄笑中的大伙儿谁也不知该把他往哪儿送时，一个中年寡妇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我知道他的住处，我送他回去吧！”然后就把他背起走了。

这个寡妇直接把王瞎子背到了她的家中。先是把他放到自己床上，并亲自为他宽衣解带用热毛巾帮他擦洗身子，然后再把烧好的醒酒汤慢慢给他灌下，之后便温情脉脉依偎在他的身边直到天亮。

令人好笑的是，当王瞎子一觉醒来听说自己是在一个寡妇家里，而且还和这个寡妇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时，吓得一骨碌滚下床，光着身子就往外跑。不曾想跑反了方向，一头撞在后墙上把头撞出个大包，当即晕了过去。最后还是在这位寡妇的帮助下才穿好衣服，并由寡妇一直把他送回到自己住处。

也就是从那天起，这位寡妇逢人便说：“我已经不是寡妇了。我有男人了！端午节那天嫁的人，男人就是‘神算王瞎子！’”

别人问他：“既然王瞎子是侬男人，那他为啥子不和侬天天在一起？”

寡妇自豪地说道：“我男人是大英雄！他爱去啥个地方就去啥个地方，我开心好不啦？”

比武后的第三天早晨，龟田和严风来到王瞎子住处，告诉他说向井十分想见他。在南京日本陆军医院王瞎子见到了躺在病床上，只露出一只独眼的向井。向井亲手交给他一串钥匙。龟田告诉他：“为了报答您以德报怨的救命之恩，向井决定把中山路38号房间内的所有财产全都赠送给您。我与严翻译官可以作证。另外，向井君恳求您务必回答他两个问题——

一）他杀了您的父母，抢了您家的财产，还一把火烧了您家的房子，您为什么还会手下留情救他一命？

二）那天比武第三局他是怎么输的？到底输在什么地方？”

王瞎子对向井说道：“好吧，我这就回答你——

一）我师父老道长曾经告诉我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已经将你打伤，并且还能要回属于我家的财产，又何必非要取你性命呢？

二）你狂妄自大又求胜心切，犯了比武大忌。你突刺时被我一个侧身抓住你的枪身顺势往前一带，然后一记八卦掌砍碎了你的颈骨，你便昏了过去。至于你第三局到底输在什么地方？我的回答是，‘苍天不佑，不仁不义之人！’”

龟田又代向井问道：“你的什么也看不到，为什么的打得那么准？”

“有三十万屈死的亡灵在帮我，焉能打得不准？”王瞎子自豪地说道。

向井拉住王瞎子的手吃力地说道：“王先生，你的大大的真诚。你的才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的向你致敬！我的明天就要回国了，非常地舍不得你！不知你的还有什么话的要对我说？”那只含泪的独眼里充满了期待。

王瞎子诚恳地说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有尽快结束这场不该发生的战争回到日本去，才是你们这些日本人最好的归宿！”

    据后来报道，向井敏明（1911年—1948年1月28日），丙级战犯。日军下级军官，1937年在攻占南京前后，多次与野田毅进行骇人听闻的杀人比赛，并被日本报纸多次报道，誉为英雄。日后成为日军凶残屠杀中国人的铁证。1948年1月28日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在南京被处决，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王瞎子走了。他先与严风、龟田一起坐车来到中山路38号，然后又让严风打电话请林馨夫妇来这里，与他们一起共同协商如何妥善处置这里的一切。

林馨终于见到了原属于她家的财物。睹物思亲，不觉泪流满面，恍如隔世。想到王瞎子与自己素昧平生，不但救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还帮她报了杀父杀母大仇，让被劫的财产失而复得，更是感动不已。不知今生何以为报？

几个人经仔细盘点后发现，这里的财产大部分都属于这栋房子原主人的，可惜这家主人已被日本人杀光。另外一小部分，除去林馨家的瓷器和金银器物之外，已所剩无多。如果寻找失主，又恐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经过反复权衡，最后商定成立一家慈善机构，用变卖这些财产得来的钱，去帮助那些孤寡老人、贫困家庭和孤儿。机构由街道上德高望重的人员组成，具体由林馨负责实施。王瞎子还是王瞎子，每天依旧，测字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