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女（小小说）

蚕女（乡村笔记小说系列）

作者  施泽会

春天来了，村里的桑树发出了嫩芽，鹅黄鹅黄的。一大片一大片的桑树在春雨的亲吻中散发出一种清新的叶香味，当蚕女走进桑林的时候，把这种叶香味带回家，整个叶香味就弥漫在家里的房间里，着实让人为之骄傲和自豪，这种香味的到来，就标志着蚕女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

她来到男人的家，第一件事就是到蚕室观察幼蚕吃桑叶的情景。小小的褐色的幼蚕，在簸箕里的桑叶上爬上爬下，仿佛褐色的蚂蚁，这些褐色的蚂蚁，又仿佛在她的全身爬行，感觉是那么酥软，那么肉麻，身体痒痒的，又是那么毛茸茸的着实吓人。

在男人把蚕儿真的放到她的身体上的那一刻，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了蚕儿的长势，这已经是二眠的蚕儿了。蚕体有的是白色的，白得可爱，如同自己的身体一样，柔软，细腻，温情，有的是花色的，带着一种让人怀揣梦想的感觉。这些幼小的精灵，再过30余天就可以上龙结茧卖钱了。

太阳从东方的地坪线上升了起来，照在村里的桑园的桑叶上闪闪发光。桑叶上的露珠一颗一颗的滴落。她在阳光下采摘桑叶，桑叶的汁液粘住了她飘逸的秀发，粘住了她白白的脸蛋，还有她漂亮的衣服。采摘桑叶的艰辛让她体验到了作为一个专业的蚕女是多么不容易啊。但是，她在心中想，不管困难有多大，她都要坚持住，直到春蚕出售钱到自己的手里。

没有过多久，她就采摘满了一背篓桑叶。她背着桑叶一步一步往家走。又一边与采摘桑叶的姑娘小伙大娘大叔打招呼，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男人架着犁铧在田野里躬耕，男人的眼里始终装着蚕女的身影，高高的个子，身材柳条，胸部丰满，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他觉得蚕女是他最理想的妻子。男人想了一阵之后，手扬鞭子抽打在老黄牛的屁股上，老黄牛一使劲拉着犁铧飞快的跑，让男人把握不住犁铧的方向了，土地里成了一个深浅不宜宽窄不宜的沟壑，男人在嘴里骂，这家伙是不是发情了？让老子追都追不上。

蚕女在喂养蚕儿，婆婆走过来，看着媳妇那灵巧的双手在蚕体上晃动，脸上带着由衷的喜悦，婆婆嘴里没有说，心里早就想抱孙子了。可是儿子说还不慌，顺其自然，该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婆婆只是笑笑走开了。蚕女在心里想，是不是婆婆不放心自己喂蚕儿呢？自己挺小心的，她知道婆婆是村里的养蚕能手，之前还获得过乡里县里的奖励呢。

“妈妈，你来看看是不是蚕儿要进眠了呢?蚕儿吃桑叶吃得很慢。”

婆婆走过来看了看簸箕里的蚕儿，又看了看蚕女，然后说：“我的好闺女，是蚕儿进三眠了，不要喂太多的叶子，多了吃不干净浪费。”三天一眠的蚕儿仿佛新生的婴儿，又仿佛脱胎换骨的浪子，从头至脚都是新的。那些白白的躯体，冰冷冰冷的，干净，蚕香，两根蚕儿纠缠在一起，宛若一对恋人在谈情说爱。蚕女在心里暗想。

男人回来了。老黄牛望着蚕女长啸。蚕女从背篓里拿出一抱青草给它吃。蚕女抚摸着老黄牛的毛，心里在埋怨男人下手那么狠，老黄牛的屁股上还有鞭子抽打的痕迹。

男人说：“亲爱的，你不抽打它，它是不会拉犁铧的，知道吗？它这是一种条件反射，我扬鞭，它就拉着犁铧走，我不抽打它，它就停下来了。还有就是也许是它真的老了吧。”

夜里，男人冲了一个热水澡，蚕女也冲了一个热水澡。他们都冲掉了一天的疲惫，污垢。然后舒心地坐在床边畅谈。

男人说：“你嫁给我不后悔吧，一来到我家就让你养蚕，那么脏那么累。”

蚕女说：“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变了泥鳅黄鳝还怕糊眼睛吗？我是不怕的。”

后来，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抱成了一团，仿佛整个山村都在他们的身体下震荡，仿佛有几千颗炸弹投入了他们的身边，轰轰隆隆的爆炸了好长一段时间……

蚕儿出了四眠了，再喂七八天就可以上龙了。蚕女采摘的桑叶在蚕室里堆起像一座小山。男人时不时拿着一两根蚕儿在阳光下看看，看看蚕儿到底成熟了没有。他看着看着就发现蚕儿的嘴里吐出了一根长长的丝线。

“老婆，蚕儿成熟了，赶快上龙吧，晚了，蚕儿的丝线吐完了，蚕茧很薄不好卖高价钱。”

蚕女拿着一条长长的草龙，找来一个簸箕，把草龙盘在簸箕里，然后一家人都在捉成熟的蚕儿上龙。

经过两天时间的集中捉成熟的蚕儿上龙，春蚕总算完成了从幼蚕到蚕茧的过程。蚕女看着作茧自缚的蚕儿，心里就有许多感慨。她想一个人的婚姻如果像成熟的蚕儿也作茧自缚的话，这种婚姻只有走向死亡的边缘。

白花花的蚕茧在蚕女的手里像白花花的银子一样。男人挑着一担蚕茧到蚕茧站销售。蚕女跟在男人的后面。一路上的行人都在指手画脚的对着蚕女说着什么。蚕女不理睬他们，让他们说去吧。

男人卖了一大把钞票。女人走进商场买了自己的胸罩和内衣内裤。还买了一瓶香水，一瓶沐浴露。

夜里女人又冲了一个热水澡，男人也跟着冲了一次热水澡。男人在床边等她。男人闻到了女人的体香，那么诱惑，那么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男人把女人抱上了床……

第二天夜里，蚕女发现自己和老公变成了一对纷飞的蝴蝶，也许就是蚕儿变的，他们不离不弃，比翼双飞，相互体贴和照顾，不管有多大的风雨，他们都在村里的桑林里不停地飞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