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匠（小小说）

剃头匠（小小说）

作者   施泽会

说起剃头匠，很多人觉得哪个不知道剃头匠？是理发师都嘛。

我说的剃头匠，是一个年轻的重庆崽儿。改革开放初期，故乡的场镇还是一片泥泞的时候，剃头匠就开始摆摊设点，帮助来赶场的人剃头，不管男女，剃头匠不慌不忙，动作娴熟，口碑较好。

曾几何时，场镇打成了混泥土，故乡开发了一个新村，剃头匠就换了一个地方，来到新村，开了一个理发店。顾客当然是熟脸嘴。赶场天，到理发店剃光头的，染发的，吹波浪式的等等，排着队等候。

剃头匠一边剃头，一边摆龙门阵。有的人听了有趣的龙门阵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就轮到自己理发了。

很多顾客最关心的是剃头匠的个人问题。结婚没有？媳妇到哪里去了？剃头匠只是说，早着呢，没有合适的，找到合适的，结婚也不迟。

合适的，不知道究竟谁合适？当然是两个人的眼睛放电，谈吐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拘束。

剃头匠终于有了一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也是找他理发，吹成波浪式的头发。那个时候波浪式的头发很流行，是从广州流行过来的，流行到故乡的时候，波浪式的头发就成了乡村很时尚的发型。

不久，剃头匠就简单办了酒席，结婚了。夫妻两计划要了孩子，十月怀胎，妻子生产，是一个千金小姐。孩子一出生，剃头匠高兴了一周，剃头匠说，就是喜欢女孩，女孩不用父母操心，长大了可以嫁人，让男人疼爱。

当村庄的青年男女陆陆续续外出打工的时候。剃头匠的老婆也加入了打工潮。剃头匠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老婆去打工，但是无法阻止老婆外出打工的思想。老婆说，你剃头那点钱，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吗？孩子的衣服，奶粉，生疮害病，油盐柴米，哪一样离得开钱？老婆说得头头是道，最后剃头匠不得不同意老婆外出打工。

时间就是一把双刃剑。剃头匠的老婆在广州打工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回家。很多风言风语传到了剃头匠的耳朵里，剃头匠就当耳旁风，风吹过，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痕迹都没有。

第二年春节，老婆回家了。剃头匠的老婆回家剃头匠当然非常高兴，但是老婆回家，不让剃头匠碰她的身体。剃头匠纳闷，我们是夫妻，法律上也承认我们是夫妻，尽夫妻的义务是受法律保护的？

老婆说，我身体不舒服，希望你不要惹我，我心里很烦。

烦啥子呢？难道看不顺眼我这个剃头匠了？剃头匠百思不得其解。

剃头匠闷闷不乐。逢场天，他给顾客理发，剃头匠没精打采的。差点把顾客的头划了一道伤疤。

剃头匠，你今天啷个搞起的？差点要了我的命，丢了魂似的。

旁边一位顾客说，剃头匠这两天工作繁忙，妻子回家了，睡觉时间不充足，需要大家理解。

哦，还是这个情况嗦，你不早点说，早点说，就不麻烦剃头匠了哟。

到了晚上，剃头匠回到家里。妻子终于摊牌。剃头匠，你在家里也听到了我的一些风声。我在广州有一个香港男人，我已经跟他一年多了，我们两地分居，始终不行，我们分了吧。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要耽搁双方的事情。

剃头匠五雷轰顶。半天说不出话来。想起自己日思夜想的老婆，居然出现这些意想不到的情况。不过也怪不了别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为啥不跟老婆一起到广州打工？一个人的思想随时都会发生变化的，就是一个稻草，在外面露久了，都会走路的，何况人呢？这些是老年人说的，现在剃头匠体会到真的很有道理。

老婆，能不能不离婚？看在孩子的份上，孩子还小，我们希望这个家不要破碎。

晚了。剃头匠，当初，我写了很多封信，让你来广州，可以在广州开一个理发店，没有钱我找朋友借钱，帮助我们完成理想，你始终舍不得自己的家，你的家能值几个钱？你的老妈能为你做什么？我知道你是一个孝子，但是我们要生活，把生活过得丰富些，难道有错吗？

剃头匠无话可说。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女儿归自己抚养，不让前妻负担生活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说多了也是白搭。

剃头匠心里痛苦了好几个星期。剃头匠把理发店也关了，人消失了一段时间，村里人都不找到剃头匠到哪里去了。父母带着孙女，看着一个个从广州回家的打工人，说，看见剃头匠没有？一个个都摇头，父母更加着急。

二十年过后，剃头匠回到了故乡。女儿长大嫁人了，找到一个城里的小伙子，也算了了剃头匠的一桩心事。问起他这二十年到哪里去了？他说到新疆摘棉花去了。棉花像天上的朵朵白云，海天一般，无法用语言诉说，无法用语言表达，看着一望无涯的棉花舒服惨了。

去年春节，我看到了剃头匠。我与剃头匠是有缘分的。这个缘分在于之前在村里当了团支部书记、计生专干等村干部。我们经常在一起开会，讨论青年团员的问题。那个时候的剃头匠，年轻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姑娘们，十人见了十人爱，和尚见了牵口袋。

当问起他现在的生活如何时，他一脸的忧伤。他说还过得去，老了老了，不提当年的往事了。

剃头匠穿着市场管理员的制服。拿着一个喇叭，大声喊：把自己的物品摆放整齐，今天食品安监，消防等单位要来检查，我给你们打了招呼的，罚了款自己该遭。

很多商贩自言自语：你吼个卵，你那么能干，自己的老婆还是跟着香港老头跑路了？

小声点，让剃头匠听见了不得了……

我怕个球，剃头匠，他只有搬着门方狠，没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