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瘦西湖畔,妙句对乾隆
第一节
阳春三月之初南巡队伍来到扬州,驻跸在“瘦西湖”北端按察使李志勋私园的“高咏楼”中。园中有“来春堂”“临溪屋”“旷如亭”“流香艇”“含青室”“初日轩”“青桂山房”“十字厅”“射圃”“竹楼”“指顾三山亭”“香草亭”等,“高咏楼”为园中主景。这里虽地处江北,但处处却如同江南一般,莺飞草长、花团锦簇、春意盎然,让鞍马劳顿后的乾隆一行疲累顿消。
三更后下了一场大雨,黎明时分又忽然放晴。望望一碧如洗的蓝天白云,早早就已起床的乾隆皇帝直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在匆匆用过早膳之后,他便换上便装,迫不及待地带着和珅、纪晓岚等一干随行人员,按照昨晚的安排,由便装的酆知府作导游,去游“瘦西湖”新建的“五亭桥”。
出得门来忽然看见皇额娘的贴身丫鬟杏儿也跟在后面,不觉有些奇怪。遂转过身来问道:“杏儿啊,你不去伺候皇额娘却跟在朕的后面是何道理呀?”
杏儿俏生生笑着答道:“回皇上话,就是太后她老人家让奴婢跟在皇上后面的呀!太后老夫人要奴婢跟在皇上和一些个大学士后面,把一路上见到或听到的,有关诗词对联方面既好听又好玩的故事,回去后讲给她老人家听。奴婢哪敢不来呀?再说了,能跟在皇上和一群大学士们后面,亲耳聆听皇上和大学士们的诗词对联故事,那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呀?所以奴婢就屁颠儿屁颠儿跑来了。”
乾隆听后哈哈一笑,说道:“好啊,有你这个又俊俏、又口齿伶俐的小丫头跟在朕的身边,今儿的游览可就更有意思啦!行,那你就跟着吧!”
三辆带篷豪华马车早已候在门外。为了能玩得自在且不惊动其他游客,他们路上就已约定,纪晓岚、袁枚、刘墉、酆知府就叫老纪、老袁、老刘,老酆,和珅叫和二,乾隆叫龙爷。杏儿还叫杏儿,管乾隆叫主子爷,其他几位叫先生。
马车一到“瘦西湖”边便被乾隆叫停,吩咐只在后面远远地跟随。在酆知府的引导下,大家沿着“瘦西湖”岸边慢慢前行。一路上欣赏着美景,说说笑笑,好不惬意。大家正游得兴浓之际,忽然看见前边有一茶庄,名曰“富春”,甚是清洁雅致。乾隆不觉有些口渴,便一合折扇信步走了过去。
茶庄老板见迎面走来这么一群客人,衣衫光鲜亮丽,个个举止不俗,且有便装的知府大人陪同,早已心知肚明不敢怠慢,遂亲自将乾隆一行引至后面靠湖边的茶座安排坐下。然后迅速取来刚烧开的观音山之天然泉水,为每人沏上一碗扬州贡茶“绿杨春”,再配之以扬州当地小吃,精致细点,令乾隆十分惬意。
他端起茶碗,但见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翠翠的柳丝在碧绿的汤水中悠闲地荡漾。蓦然间,一位名叫罗湖的文人所撰写的一副上联:“滴水藏天,何必心生千尺浪?”便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虽然这副上联与他此时此刻的心境有所差异,但只要稍加改动,便是一副完全能够表达他心中所想的绝妙上联。只见他喝了两口清香怡人的“绿杨春”后,先望望对面的纪晓岚,又望望坐在两边的和珅、刘墉等,挥扇大声对和珅说道:“和二啊,笔墨伺候!”
和珅见皇上兴致如此之高,不是要吟诗作画,便是要出联对句,岂敢怠慢?急忙由随从那里取来随身携带的文房四宝,在旁边一张桌子上铺好。笑着对乾隆说道:“主子,奴才已将纸笔备好,请主子尽兴,奴才就等着一饱眼福呐!”
乾隆意气风发走了过来,将折扇交于左手,提笔舔墨写下一副上联来——
“杯水已容天,何以胸腾千尺浪?”写完后把笔一放,笑盈盈看着身边几位御用文人,不吱一声。
和珅何等乖觉,见此情景岂能不心领神会?只见他一脸兴奋地对乾隆说道:“主子您来扬州还不足一天时间,竟然就构思出这么一副绝妙的上联来,可见扬州这个地方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名不虚传呐!以奴才看来,主子这副上联可谓寓意深刻,构思精巧,且情由景生,情景交融。堪称古往今来,不可多得之佳联妙句也!奴才以为,主子这副上联妙就妙在三个地方——
一)上联的前半部分,主子仅用了五个字,便将古人‘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的超然意境,巧妙地融于其中,可谓妙到毫巅。尤其‘杯水容天’四字,遣词用字精妙绝伦,而中间一个‘已’字,添得更是恰到好处,极其自然的便带出了上联的下半部分,并于顷刻之间便将读者带入到一个超乎于禅宗、佛学之上,高深莫测的境界之中。
二)上联的下半部分,主子仅用了七个字,即以发问的方式,将品茗之人在极其清幽的环境下,借饮茶修身养性之机,勤于思考、勇于发问的精神风貌做了最完美巧妙的铺垫,可谓言简意赅,用心良苦,令人深思。
三)恕奴才斗胆。主子在这副上联中,非常巧妙地布了一个‘眼’,也就是俗话说的‘机关’。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非常侥幸却被奴才看了出来。在这副上联中,主子把‘水浪’这一含水之词一分为二,然后再与两个数量词浑然合成两个新词,暗藏在上联的一头一尾。可谓匠心独运、浑若天成。
由这副精妙绝伦的上联,奴才忽然领悟到,在我大清国的万里疆域之中,凡大大小小的国事,咱主子可都看得清清儿的,想得妥妥儿的,只要属下和奴才们能照着主子的意思和安排,尽心尽力把它做好就足够了。决不可象某些人那样,成天这也不顺眼,那也看不惯,吹毛求疵无事生非,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人能耐,忧国忧民。真正愚昧至极,愚不可及也!”说完,斜着眼狠狠瞪了纪晓岚一下。
乾隆得意地望望纪晓岚,一抖折扇对和珅说道:“我说和二啊,马屁拍到差不多就行了,别再借题发挥了吧!既然你把爷这副上联说得那么好,那你有没有兴趣儿先打个头阵,对个下联出来让爷我也欣赏欣赏呐?”
和珅刚想答话,却见纪晓岚抢先一步对乾隆说道:“龙爷,您根本不用问,和二一定会对您说,‘请恕奴才愚钝,主子您这副上联实乃千古绝对,奴才愚钝才疏学浅,那是无论如何也对不上来的。’”
“你老纪又不是和二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会这么说?”
纪晓岚笑着解释道:“龙爷您有所不知。有一次属下与和二私下闲聊,属下问和二说,龙爷以往出联,以你和二的才华应该不在话下的,却为何总是说对不上来呢?您猜和二怎么说?和二说,‘咱们做奴才的在主子面前如不装傻充愣,岂能显出主子的能耐和伟大?这就是做人做官的诀窍。你懂不懂啊?’就因为和二以前曾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我猜和二今天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第二节
乾隆一听顿时把脸一沉,低声对和珅吼道:“和二你好大的胆子!你是这样对老纪说的吗?快快从实招来,不准有半句欺瞒!”
和珅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满脸尴尬地对乾隆说道:“主子恕罪,奴才该死!奴才那天确实说过这句话。不过那是他老纪故意给奴才设的套儿,奴才一不小心钻了进去才说的这句话,还请主子明察!”
乾隆听后怒不可遏,将折扇一击桌沿:“好你个狗奴才,难道爷的文治武功,就是靠你和二天天装傻充愣得来的吗?你给爷听好了,今天爷的这副上联,你要是不马上给对出个下联来,朕……爷就真治你一个‘目无尊长’之罪!将你发配到福康安的军营里去站岗!喂马!现在先滚到一边儿去,想想怎么应对吧!”
和珅带着一身冷汗忙磕头谢恩,然后站起身来。眼瞅着纪晓岚那副幸灾乐祸,捂嘴偷着乐的样儿,和珅缓缓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纪晓岚你敢阴我?咱俩‘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你给爷等着!”说完,狠狠在纪晓岚大腿上拧了一把,然后躲到一边儿去了。就在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之际,无意中见乾隆端起茶碗来正准备喝茶,脑袋中忽然灵光一闪,遂满脸堆笑走到乾隆跟前对乾隆说道:“主子,奴才见您刚才端起茶碗品茶时那气宇非凡的模样,再联想到您刚才那副寓意深刻、构思精妙的上联,忽然来了灵感,不由自主便冒出一副下联来。由于奴才愚钝才疏学浅,对得欠妥之处还请主子指教。主子您的上联是——
‘杯水已容天,何以胸腾千尺浪?’奴才的下联是——
‘盏茶尤悦帝,必将语震四方人。’”和珅边念边提笔将下联写了出来。
乾隆看后脸色顿时由阴转晴,只见他清了清嗓子,笑着对和珅说道:“你以‘盏茶’对‘杯水’,以‘悦帝’对‘容天’,以‘必将’对‘何以’,以‘语震’对‘胸腾’,以‘四方人’对‘千尺浪’,其中又以‘茶人’与‘水浪’隔山相对,对得还算不错。尤其是那承上启下的‘必将’二字,为你这副下联增色不少。一笔字嘛,也颇见功力,爷挺喜欢的。”和珅忙跪下谢恩。
乾隆接着对纪晓岚说道:“老纪呀,今儿个你将和二这一军将得好!不然的话,每次都是咱们两个在那儿干对,多没意思啊!你说是不是?这下好了,从今儿起,爷每次出联你们就都来应对,岂不是既热闹又有趣儿啊?对得不好不要紧,了不起就是吃饭的时候罚酒一杯,有啥大不了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见各位均随声附和,乾隆又接着说道:“刚才和二已经开了个好头,下面你们哪位自告奋勇接着再来呀?”
只见袁枚上前一步对乾隆说道:“龙爷,您这副上联实在精妙得很,属下才疏学浅,只能硬着头皮献丑了。龙爷您的上联是——
‘杯水已容天,何以胸腾千尺浪?’属下的下联是——
‘片雲方漏雨,自然足踏百重泉。’”袁枚边念边将下联写在纸上。
乾隆对纪晓岚说道:“老纪呀,老袁这副下联你给点评一下,对得怎样?”
纪晓岚放下烟袋,笑着答道:“老袁以‘片雲’对‘杯水’,以‘漏雨’对‘容天’,以‘自然’对‘何以’,以‘足踏’对‘胸腾’,以‘百重泉’对‘千尺浪’,其中又以‘雲泉’与‘水浪’隔山相对,应当算作工对。如果与和二两联相比,可说是各有千秋。坦率地讲,老袁的下联胜在一头一尾,而输在中间的副词上。不知我这番解说,和二以为如何?”
和珅有点儿尴尬地对乾隆说道:“其实主子您早就看出来了,奴才这副下联的确对得很一般,就是副词‘必将’二字用得还差强人意。奴才下次一定努力,不让主子您失望。老纪的点评嘛,还算公正,和二我没有异议。”
乾隆哈哈一笑:“难得你和老纪今儿个都如此坦诚,爷我高兴,高兴得很呐!下面老刘老纪你们哪位先来呀?爷我可是有点儿等不及了呀!”
“还是老刘先来吧。”纪晓岚笑笑说道。
刘墉也不谦让,躬身抱拳说道:“那属下就献丑了。龙爷您的上联是——
‘杯水已容天,何以胸腾千尺浪?’属下的下联是——
‘只言难状物,务须日诵百行诗。’”
念完后,神色凝重的将对句写在纸上。然后接着说道:“龙爷,属下这副下联对得实在有些差劲儿,有辱您这副精妙绝伦的上联,等会儿酒桌上属下甘愿自罚一杯。”
乾隆问纪晓岚:“老纪,你对老刘这副下联怎么看?”
纪晓岚使劲儿抽了两口烟后,笑笑说道:“老刘这副下联给属下最初的感觉,好像有些答非所问,这与他的实际才华明显不符且相距甚远。就凭他这一笔‘师古而不拘泥,体丰骨劲,别具面目’的行楷字,就可‘窥一斑而知全豹’。后经细一琢磨方才明白,老刘这副下联应该属于流水对范畴,是对您上联的一种承接,是对您所提问题想要表明的一种态度。他的意思是,仅凭短短一副下联,难以回答那些一时半会儿还讲不清道不明的问题,更难以阐明心中所要表达的内容。他得在后面的日子里不断学习,等所有问题都想明白之后,再来回答您的问题。属下以为,就凭老刘虚怀若谷的胸襟和气度,超卓的智慧与学识,以及将之揉入在短短下联之中的能耐,就值得我老纪钦佩、学习一辈子了!”
乾隆听后点了点头,忽然问道:“老纪,你对爷这副上联怎么看?”
“属下以为,龙爷您这副上联真的非常厉害,给人以振聋发聩的感觉。您端起茶碗,眼望着蓝天白云在碧绿的茶水中漂浮荡漾,本已有了‘杯水容天’之感慨,为什么还会心潮澎湃得犹如千尺之浪呢?说白了,那是因为您的情感太丰富,又联想到江山稳固、社稷安危等许多重大国计民生问题需待解决而感慨不已的缘故。老刘的下联想必也是因此才有感而发的吧?”
乾隆将折扇一击左掌:“说得太好了!老刘啊,你也不要太过自谦,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咱俩再聊!好了,下雨不戴帽,该‘淋’到你老纪头上了吧?爷好想听听你的这副下联,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该不会也是一副流水对吧?”
“龙爷您算猜着了。”纪晓岚笑着说道,“属下这副下联既是流水,亦属工对,属下这就写出来请龙爷赐教、斧正。龙爷您的上联是——
‘杯水已容天,何以胸腾千尺浪?’属下的下联是——
‘群山皆拱月,该当怀抱万寻峰。’”念完,提笔将下联写在纸上。
乾隆看后转而问袁枚:“老袁呐,老纪这副下联你认为对得如何?”
第三节
袁枚忽然听乾隆问他纪晓岚这副下联对得如何?不禁动情地答道:“回龙爷话。老纪这副下联单就对仗而言,他以‘群山’对‘杯水’,以‘拱月’对‘容天’,以‘该当’对‘何以’,以‘怀抱’对‘胸腾’,以‘万寻峰’对‘千尺浪’,其中又以‘山峰’与‘水浪’隔山相对,可谓十分工稳,与上联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堪称绝配!若论联意,那就更加可圈可点了。他将龙爷所有属下比作群山,尽皆环绕在龙爷您这轮‘明月’周围,而这些属下又尽皆怀抱不凡能力超群之士,完全可以为龙爷您分忧。老纪就是用这副既是工对亦属流水的下联完美地回答了龙爷您上联中隐含的所有问题,实在令人钦佩,值得赞赏!”
乾隆听了袁枚的点评不禁龙颜大悦,兴奋地对纪晓岚说道:“老纪呀,关于古人的名联爷我看过不少,却从没有见过哪一副似你这般既是工对、亦属流水,而且还能对得这么好的对句,真不愧我大清国‘第一才子’之称号。就凭你这副妙对,今日中午怎么着爷也得与你痛饮三大杯!”
纪晓岚连忙躬身表示感谢。就在此时,小丫头杏儿拎着茶壶走了过来,轻声对乾隆说道:“主子爷,您光顾了说话欣赏对联,却忘了喝茶,奴婢给您续上一些热的,您趁热喝点儿吧!”
乾隆一听,果然觉得口干得厉害,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顿觉满口醇香甘甜。不禁诧异地问道:“杏儿啊,你这壶里沏的什么茶呀,咋的这么好喝?”
“回主子爷的话。奴婢是奉了老夫人旨意,特意吩咐这茶庄老板刚沏的‘桂圆红枣枸杞’茶,既补气、补血,又明目养身。枸杞是宁夏枸杞,红枣是楼兰红枣,桂圆是莆田桂圆,主子爷您喜欢就多喝两口,奴婢再给您续上。其他几位先生要是喜欢呢,奴婢也给您续上!”
乾隆见杏儿说话时,一双妙目望着纪晓岚等人滴溜溜儿的转,便笑着对纪晓岚说道:“老纪呀,爷看这小丫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直朝你们几位身上看,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你不是大才子吗?你给猜猜看,她究竟想说什么?”
纪晓岚望一眼杏儿,呵呵一笑说道:“杏儿可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小丫头,若是什么提示都不给,属下还真不敢吹牛说能猜得出来。不过,只要她杏儿冲我随便说出一个字,属下便能从这个字里猜测出,她想要说什么话来。”
和珅一听纪晓岚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只见他笑着对纪晓岚说道:“老纪呀,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啊!杏儿,你就随便说一个字出来让他猜!我还就不信他老纪什么时候又学会瞎子测字算命的本事了,真是笑话!老纪呀,咱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你要是猜不出来又或是猜错了,可别怪和某要罚你钻桌子的哟!”
杏儿这时候是又欢喜又紧张,一个小丫头哪里经过这么大阵仗?一时不知该出个什么字才好。眼瞅着皇上和几位当朝大学士都笑咪咪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一着急,便硬着头皮轻声对纪晓岚说道:“就奴婢的名字好不好?”
纪晓岚听后先是一愣,紧接着摇摇头对乾隆说道:“龙爷,这小丫头片子可是了不得!您猜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也想对个下联呐!而且还与树木有关!”
乾隆心想:“一个十五六岁黄毛小丫头,这么高难度的对子,就连身边这些大学士们都并不觉得轻松,她小小年纪既没入过学堂,又从未听说跟哪位先生学过,竟然也能对对子。这怎么可能呢?”带着一脸的不相信,乾隆问杏儿:“杏儿你跟爷说实话,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见杏儿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乾隆一抖折扇大声说道:“今儿个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儿出来了都!既然如此,杏儿啊,那你就把你的下联写出来,让爷也见识见识,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谁知这小丫头到了此时反而不怕了。只见她抿着嘴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又望望对面的纪晓岚,然后提笔舔墨,以小楷形式从容在纸上写出一副下联来——
“岸花尤恋地,可曾梦见几回仙?” 写完之后,低头冲乾隆行个万福,便提起茶壶为乾隆斟茶续水。然后走到纪晓岚面前,轻声说道:“纪先生,您看杏儿这副下联对得咋样?求您给评评好不好?”
纪晓岚伸出左手将纸转过来,看后问道:“你入宫前学过对联?”
杏儿红着脸答道:“小的时候,爹爹教哥哥《声律启蒙》和《笠翁对韵》,杏儿觉着挺好玩就把它们记在心里,没事儿的时候瞎琢磨着玩。上月在那个县衙里,我悄悄听过几位先生跟那个县太爷对对子,前两天在长江上又听过先生跟主子爷对对子,心里一直在跟着学呢。杏儿对得不好是不是?”
纪晓岚对乾隆说道:“龙爷,这小丫头可是不简单呐!小时候并未入过一天学堂,仅仅记了个《声律启蒙》和《笠翁对韵》,然后又在德州境内那个县衙,还有前两天的龙舟上悄悄听了几耳朵,今天就能对成这样,看来我大清朝真是繁荣兴旺、人才辈出呀!这小丫头虽然以‘可曾’对‘何以’不算太工,但她以‘岸花’对‘杯水’,以‘恋地’对‘容天’,以‘梦见’对‘胸腾’,以‘几回仙’对‘千尺浪’,其中又以‘花仙’与‘水浪’隔山相对,真可谓字斟句酌,丝丝入扣,颇见功力;而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还是以疑问句对疑问句,可谓是独出心裁别具一格。如果以属下当年与这小丫头相比,恐怕属下就得天天挨先生的板子,连大门都出不去了哟!”
乾隆见杏儿听了纪晓岚的点评后,羞怯的满脸通红跑了出去。遂满腹疑惑地问道:“老纪,你就凭‘杏儿’这个名字,是怎么推测出她想要对对联的?而且还那么肯定说与树木有关。她在这副下联里可是一个字也没提到树木呀!不知你对此又作何解释?”
纪晓岚笑笑答道:“回龙爷话,其实这很简单。‘杏’者,果也,从田从木;而‘杏’字本身又是口上一个木字,由此我便猜测到她想要说的话里必定关系到树木。关于说她想要对对联,那是因为我们几位正对着呐,并且对得还挺热闹。这小丫头就在此时想要说话,可不就是也想对上一句吗?至于说她这副下联里没有一个字提到树木,您看我们沿着岸边一路走来,所见到的像樱花、梅花、山茶、海棠之类,哪一样不是木本的‘岸花’?”
“那倒也是。有道理,有道理呀!”忽然间乾隆低声对几位大学士说道:“不知你们有这种感觉没有?现在这小丫头就像是一根软鞭子,往后谁若是对句落了下风,她可就抽着谁了呀!你们几位的麻烦来喽!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乾隆放下茶碗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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