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被丢失了的父亲》
昔阳窗下,回忆是已去的忧伤。思念的泪,想念的痛,却在午夜又一次的梦回。我总是忘不了父亲那夜,他呆呆地静坐在广场边的石垣上,出神地望着突然出现并急急走来的我。父亲那双浑黄而又无力的眼睛里,饱含着一丝深深的忧郁,时而又忽闪出一丝淡淡的惊喜,那是一个我们正在寻找丢失了父亲的夜晚。
三年前五月的一个下午,父亲从家里出门,到不足两百米的钟鼓楼街上去剃头,回家时走反了方向,固而找不到家。那年父亲八十九岁,患有轻度老年失忆症,状态也是时好时坏,我因工作原因在外地上班,家里只有妻子和正值读研的儿子一起生活在荆州古城。父亲是下午两点钟出门的,平常理完发,最多两小时就回到了家。这次,直到夫人做好了晚饭,还不见父亲回来。怕父亲住楼上不方便,我们专门在院内准备了一间四十多平方的小居平房给他一人居住。这天 ,直到天已大黑,夫人看到父亲还没回来,她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老爸肯定走丢了,因为前两年,父亲去岳阳大姐那里时也出现过突发失忆症之事,以致于丢失了自已好久才被找回来。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妻子开始托人找关系,亲自到东城派出所查看街道监控录像,想以此查明父亲的去向并便于寻找,但查看了近三个小时的监控,仍没看到父亲的踪影。这时,时间已接近晚九点了,妻子心中十分焦急,一跑出监控室回到家,就即时寻求邻居、好友到街道四周找寻,儿子也慌不择路地骑上自行车,沿着街道,城外护城河边四处搜寻。妻子见到好几处寻找的人汇集后,仍没有半点有利的好消息,自已也开始在边找边流着眼泪,并要求大家再次反向寻找一遍。心想,虽然老爸和我们没住在一起,但好吃好喝还是做得很周到的,好多自已平常都舍不得买回吃的东西,无论多贵,只要父亲喜欢,我每每都会义无反顾地买了回来,尽心尽意地做给父亲吃好。如果,就这样把父亲给弄丢了,我们怎么向哥姐弟弟妹妹他们交待?又怎么向工作在外的丈夫交待…
直到晚上十点半钟,所有各路帮忙寻找的人都汇集到东城派出所前,把寻找的路线和情况综合分析了一遍,如是决定只好报警寻求支援。我接到夫人的电话时已是子夜时分,在报告工作单位后,我带上同事开着车,连夜赶回荆州城,进入荆州城门时已是深夜两点多钟了。
我们没有落家,我让司机按我指定的路线,径直开到了城南休闲广场。一入广场,此刻,偌大一个广场里,每天傍晚至十二点前,住在附近的居民们会尽情地在此跳舞、健身或唱歌,各种休闲娱乐活动已是络绎不绝,此刻却是更深夜静,荒无人烟的了。当我环视整个广场时,广场灯火仍就通明,靠东南场区一棵大树环岛石凳上,有两条黑影依偎在一起,显然这不是我要寻找的人,再当我继续向场边环视时,发现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双腿屈膝地弯坐在广场边缘的矮石墙上时,我不禁一阵欣喜,那不就是我的父亲吗!我立刻叫停了开车的同事,下车快步赶向父亲坐的地方。当我扶起父亲时,看到他老人家一脸的懊悔和憋闷时,我确也忍不住潸然落泪。父亲坐在这个冰冷的石凳上,身体不仅要挨受着饥饿的痛苦,同时在心理上还要忍受着无家可归的莫大惊恐。亲人就在身边,可就是无法相依,孤伶的心,何处才能是家?
当看到父亲脸上,由懊悔变成一丝窃喜的那一刻,我心中早有的几分愠怒,立刻放了下来。这时的父亲,就象我们小时做错事情一样,特别地期待着大人们能够宽恕自已。因为终于可以回家了,所以父亲刹时间就产生了一丝暗喜,这个时候,我只能说:找到就好!找回就好…
安顿好父亲,清晨我们又向遥远的工作地出发了。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为了生活,我有时虽然不得不背井离乡,家里一切重担都落在妻子肩上,但我觉得还是很坦然。因为妻子很能干,把家里主持得井井有条。哪怕家里一时有了什么麻烦,邻里、朋友之间都能第一时间站出来,群策群力,互相帮助,相互扶持,这也是我中华文明优越于西方文明之所在!
人说:父爱如山,是他挺拔的身姿,顶起了家的脊梁;父爱如海,是他宽广的胸怀,包容了家的一切;父爱如川,他又像涓涓的细流,滋润着家的成长;父爱如火,是他为家带来了温暖;父爱如灯,是他为家燃烧了岁月,点燃了生活的希望,是照亮着前途的光明。
转眼三载已去,这期间,父亲的音容和笑貌,总会出现在我的夜梦里。昨晚,我又梦见了他。父亲还是那么的瘦弱,他的目光,也还是那么的慈祥。他座在花坛边,静静守候在我的车旁,久久地不愿离去。今年的清明节,我们去了父母亲的坟地,虽然烧了很多的纸钱,但还是难以平拂我这颗永远丢失了父亲而伤痛的心。假如,眼泪能够打造出通天的天梯,假如,思念能够铺成上行的天路,我会不顾一切,径直地走进天国,把父亲带回到我的身边,我也将永远不会,再把您丢失!
写于2021年父亲节的夜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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