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大姐

回忆我的大姐

   左 俊 平

我的大姐离我们而去已经十八年了，但她在我心中却永远未曾远离过，她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行时时总在眼前浮现，那过去的岁月仿佛就像昨天一样清晰可见……

大姐与我们的共和国是同龄人，在我们六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那时家境不好，大姐从未踏进过学堂的门槛，后来有了夜校，扫盲班，大姐凭着她的聪明和努力也认了不少的字，居然在生产队里当过记分员，再后来又当过多年的妇女队长，在当时，大姐也算得上是一个佼佼者。

因为我在姊妹里比较小，与大姐相隔十几岁，印象中的大姐是在她出嫁之后，那时正是七十年代初期，由于家里姊妹多，已经八岁的我还未上学。母亲总说再放一年牛就可以上学，结果一等又是两年，看着同伴们一个个背着书包喜气洋洋的进学堂，我的犟脾气上来了，哭鼻子抹泪的把家闹了个鸡犬不宁。就在那时候，大姐回娘家来了，她在母亲跟前恳求了好半天，说小弟上学的事再不能耽误了，并且朝邻居嫂子借了五角钱塞进我的手里做报名费，母亲才无可奈何的答应我去上学，当时心想，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大姐。我一定要好好的学习，将来报答她。

等我稍稍大一些便知道，大姐夫自小没娘，靠他的父亲拉扯大，因此家里条件不好，姐夫在外干的工作，工资只够自己生活，大姐一人在家挣工分，尽管年头到年尾累了个半死却总是缺粮户。因此，每逢星期天，母亲就打发我给大姐家送一篮子自家菜地里长的瓜菜，藏着“私心”的我，每次都是挑着最好的摘，最壮的拔，总要把篮子塞得满满的，直到实在不能加为止。到了大姐家以后，我总是非常懂事的照料几个小外甥，有空还帮大姐打猪草，砍柴。大姐总是心疼的对我说，别累着了将来长不了高个的。那份爱意俨然一个慈祥的母亲一般，至今想起来还是亲切依旧。

大姐的能干是出了名的，她不仅做得一手好女工活，还秉承了父亲的遗传，画得一手好花样。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绣门帘绣枕套，还有纳鞋垫什么的都找大姐画花样子，大姐总是非常热心的给别人帮忙，再忙再累也没含糊过。尤其是在生产队挣工分的时期里，身为妇女队长的大姐总是一身汗一身泥的带头苦干，有时为了赶季节她不仅不顾自己的饥饿劳累，甚至连孩子们的一切也有点不管不顾了。多少次，我亲眼目睹了大姐将几个孩子锁在家里，而自己在水田里抢着干活，每当我冲进门去看见那一个个哭得小泪人似的外甥时，泪水就会溢满了我的眼眶。我奉劝大姐，不要太辛苦了自己，为了集体的事如此让大人和孩子受累不值得。大姐却一脸庄重的说季节不等人哩，总要有人带头干才行。

大姐不仅是人能干，她的品行也是被村里人交口称赞的，尤其是对她公公的那份孝顺真是无人不夸，她对待老人家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般，给老人洗衣做饭，端茶送水至孝至诚，也难怪在她死后，老人家一边哭一边说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好的儿媳妇，更是一个几辈子也难修得来的好女儿。

在我上中学的时候，农村实行了责任制，由于大姐肯吃苦，脑子又灵活，她不仅田里庄稼摆弄的好，还养鸡养猪多方面发展，不到两年她便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了。善良的大姐，富裕后的她总是以最大的能力回报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直到今天我的衣柜里还保存着一套陈旧的蓝色运动衫，那不仅是我这个出生在农村的人，生平穿的第一套买的成品服装，更重要的是，那是我的大姐给我买的。我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大姐给我衣服时的那分激动和喜悦，也没忘记当时的大姐仍然穿着自己纺织的土布衣衫。大姐不仅对自家人是这样对待外人也是如此，村里不管谁家有了困难，只要她知道，都会毫不吝啬的出手相帮，从不计较别人曾经如何的对待过自己。记得那天我在她家，她们村里的一个人面带难色的来向她借钱，大姐毫不犹豫的便借给了他。等那人走后我说大姐不该把钱借给他，就我所知，前些年他欺负我姐夫不在家，总是为难她。大姐先是淡淡的一笑，之后却非常认真的对我说，做人要朝前看，不要总是记着过去，人难免都会有难处的，能帮人一把就得帮，要不然良心上是不会得到安宁的。

后来，我参加工作离开了家乡，大姐每次来信总是千叮咛，万嘱咐，那份道不完的手足之情，诉不尽的牵挂之意时时温暖着我的心。我也多少次的在心里面掂量着该是给大姐一些回报的时候了。然而，真是苍天弄人，十八年前的夏天，刚刚三十六岁的大姐在给水稻喷洒农药时，因过度的劳累诱发脑溢血突然去世。我赶了两天的火车，一路哭到了她的家，还是连大姐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一堆黄土将我与大姐彻底的分作了两个世界。那心中的伤痛从此再也不能愈合。但令我有些释怀的是，听说大姐的葬礼是特别的气派，村里男女老少因为念着她的好都自觉的加入到送葬的人群里，哭声震动了半个天。

十八年来，无论我走到哪里，立身于何方，大姐无时不在我身边，她吃苦耐劳，积极肯干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去做好每一件事，尤其是她乐于助人，善待别人的思想品质时刻把握着我去面对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也时时的仰望天空，问天堂在何方，假如真的有天堂，我渴望得到天堂的回音，因为我想知道，我亲爱的大姐在无际的天府是不是过得很好，很好……

2003年3月31日

刊登在《保定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