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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友情(徐业君)

作者:徐业君 阅读:265 次更新:2023-08-06 举报

   昨天,余金华爷爷过八十五岁的生日,儿孙们还请了镇花鼓剧团的名角,在门口搭台唱大戏,为他祝寿。


   余金华爷爷,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走起路来精神抖擞的。他虽然白发苍苍,但没有留胡须,看上去还只有八十岁。他隔壁的黄德权,虽大他一岁,去年就过了八十五岁的寿辰。这天他看到余金华爷爷,却还比他身子骨硬朗,深有感慨地说:“现在这个时代是越变越好,生活条件又好,我们都能活一百岁。”


   这时,他亲戚中一位叫陈国伟的中年汉子,是一个退伍军人,看两位老人谈的很尽兴,马上补充一句:“两位爷,活一百岁不稀奇,我有个战友的姥爷活了一百零一岁。”


   余金华爷爷,听到“战友”二字,突发感慨:“我在朝鲜战场上,我觉得我们的战友,比亲兄弟还亲,我们所带的干粮,都是留给最需要的人吃。关键时刻都是生怕自已多吃了一口。一团米饭,都推去推来好多次。那种感情真的无法形容。”客人们听寿星老人讲战争故事都围了过来。余金华爷爷习惯性地一声清咳,算是清了下嗓子又说:“记得有一次,我们尖刀班在执行一个特别重要任务时,在一片丛林中,班长武和平走在最前面,我在后面警戒,走着,走着,班长中了敌人的黑枪倒下了。当时都好险,我们全体趴下,一动也不动,静听丛林的动静,伺机反扑为班长报仇。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约两分钟的时间,凭我们直觉,在我们大约一百米处有敌人。为了不惊动更多的敌人,只有拼刺刀。敌人端着枪,一步一步向我们小心翼翼地逼近,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看得很淸楚共十个。而我们只有五个人。一个人对付两个人。我们都用眼神分工,等到敌人靠近我们身边,我们突然间一跃而起,刺刀直插别人的胸膛。走在最后一名敌人正拉枪栓时,向我身边的战友开枪时,我飞起一脚踢中了敌人端枪的手。"


   余金华爷爷突然停住,他用手敲着桌子,几位后生立刻明白,争着给他倒茶。余金华爷爷将喝下去一口水,一个小后生迫不及待地问:“爷爷,后来呢?”


   “几把刺刀同时插进敌人的要害部位。”余金华爷爷又呷了一口水,“要是我们班长活着,今年也应该是八十五岁。据说后来我们的战友,他们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三年自然灾害中和文化大革命中,算我命最牢靠。"


   余金华爷爷,好象还有好多关于“战友”的事要讲,可为他祝寿的客人越来越多,他要迎接客人。门口祝寿的锁喇声,唱祝寿小曲的伊伊呀呀声,还有那锣鼓的伴奏声,好不热闹。


   晚上,余金华爷爷家也热闹的不得了,亲戚们都不肯散去,他们有的要看大戏,有的要打麻将,难得聚一回。老爷爷心情也特别好,一会儿看看牌,一会儿陪着几个老字辈份的亲友看看戏。后来有些困意了,他独自一人爬床便睡了。


   余金华爷爷,闭上眼睛就进入了梦乡,他在做梦,他回到新兵连,班长教他打枪,他不知怎么回事,明明瞄准靶星就是打不准。一些新兵战友,看着他打枪哈哈笑。班长严肃地说:“不准笑。”拉着小个子陈木说:“你笑,你来!”他看着陈木趴下身子,托着枪把,一枪一个准。他看着,看着,哭了。班长此时很高兴,耐心地教他托枪,瞄准,扣机。一连好几天把他当亲兄弟。随后,又回到朝鲜,班长带着他们共六个人,去当侦察兵,摸敌人哨所,搞敌人的情报。在班长遇难的地方,他看到的是树木林立,班长满身是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他抱着班长痛哭……


   午夜时刻,厨师按照惯例给大家安排了宵夜。首先给余金华爷爷,给这位老寿星备了一碗长寿面,其他人等一切自便,愿吃的吃,不愿吃的继续各自娱乐。余金华老爷爷的儿子余晚秋,见一切事都安排停妥,便将一碗长寿面端进他房间,一连叫了三声“爸爸”没回音。余晚秋想老爸一惯以来,很警醒呀,平时连猫呀,狗呀,老鼠之类,随便一动,他都会醒。难道老爷子今天累了,他这么想着,就退出了房间。


   为庆祝余金华老爷爷八十五岁的生日,大家忙碌得都很困了,余家的亲眷们都丟下手中的活,回到家中休息了。第二天,余家全家上下都起得很迟。不过,余金华爷爷的儿子晚秋及儿媳妇蔡桂花,他们起得早,要安排亲眷们早餐。


   大约八九点钟光景,余家亲眷们都起床了,唯有余金华老爷爷还没起床,大家都等着向他问早安。他儿子晚秋耐不住性子,忙向身边的老婆蔡桂花耳语:“我去喊老爸起床。”他老婆此时也着急,“你快去叫吧。哪家没有穷事,等会人家吃完早餐都要回家。”晚秋放下手中的活,找快干净毛巾擦擦手,就直奔老爸的房间。


   不一会,只听晚秋高呼:“爸爸,爸爸呀!”那声音明显带着悲腔。余家一片混乱,都跑到余金华爷爷的房间,原来他巳经寿终正寝了。


   此刻余家知道丧事办理的能人,立即成立治丧小组。隔壁的黄德权老人,主动为余金华爷爷洗丧,为他穿寿衣。他口中不住地唠叨,“大哥,你人好心善善有善报,说走就走了,没有病灾磨难你。”等待一切办完毕,黄德权老人又帮余金华爷爷正正身,扯着他身子骨说:“哥呀,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接自己去,我算你过了坎,可活百岁。你还是去阎王爷那边报到去了。”余金华爷爷似乎听到了黄德权兄弟的话,僵硬弯曲的身子,突然在他拉扯中变直了。


   在一架万响的鞭炮声中,余金华爷爷安祥地出榻了。灵堂前纸钱灰飞,香烟袅袅。村子里的老少们都来给余金华爷爷叩头上香,有的还专门来为他哭丧。


   第三日,余金华爷爷的遗体要进行火化,村民们都停下手中的活,向老爷爷遗体告别。这天除了余家的亲眷外,还有村镇两级的干部。上午约十点左右,灵车已停到了村头,八大仙正准备为余金华爷爷敛棺。突然一辆出租车鸣笛叫号。车上出现四个人,他们都是青一色的旧军帽,青一色的旧军装,青色的旧军鞋。身后响起了密集的鞭炮声,以及冲天炮声,整个天空变成了硝烟弥漫。举丧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不知所措。这四个人来到余金华爷爷灵台前,首先一字排站立。由其中一位高个子高呼:“敬礼!"四个人齐刷刷向余爷爷行军礼。“报数!”“一、二、三、四。”“报名!”“我们是余国光班长生前的老战友。我叫王洪新!我叫陈光华!我叫熊祖光!我叫毛爱兵!”随后一声:“爸爸,我们是您的亲儿子!”四个人一起齐刷刷地跪下。叫着爸爸失声痛哭,让在场人都沉浸在无比的沉痛中。这时,余金华的儿子晚秋,猛然醒悟,“四位大哥,你们就是生前爸爸要找的‘儿子’。”晚秋抱着四位大哥激动地说:“爸每月收到四个儿子,每人寄的二十五元,他总说我哥还活着。原来……"


   前来参加向余金华爷爷遗体告别的原镇武装部长陆云清,见大家一头雾水的便主动站出来说:“同志们,三十多年前,我们镇出了一名在对越反击战的英雄,就是我们余金华爷爷的儿子,叫国光,他在一次阻击战中,任班长的他,为了掩护班里的战士他光荣的牺牲了。他们在战斗的空隙里都留下了遗嘱,班里的战友,不管谁牺牲,必须要照顾好大家的父母,即使不能亲自行孝,也要坚持每个月寄一百元给他父母。那个时候一百元,相当于现在的一千元。国光这个班当时连他在内只有五个人。他们每个人在订约之后,各自在自已的衣服上用笔写上了五个人的地址,父母亲的姓名。国光牺牲后,就是这四个兄弟亲自送的骨灰盒,直到入土为安后他们才离开。离开之前,他们有个请求,每月寄来钱,让老人放心用,政府会查的。所以我们也为他们保守了三十多年的秘密。"等待镇原武装部长陆云清的话讲完。四个军人,四条硬汉,脱下衣服,拿出见证。此时的灵堂一一哗地一下,余金华爷爷好象从榻上活起来,笑着说:“我的儿子回来了!”


   出殡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八大仙一声声:“吼哦!吼哦!……"余金华爷爷随着冲天的烟花,驾鹤仙游。


   从此村子里,人们的脑海里多了一条印记,余金华爷爷抗美援朝英雄,他的儿子余国光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是我们村里的烈士,他的战友重情重义,个个都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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