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八塘

 〔散文〕

                         夜 宿 八 塘

                             班祖恒

那晚在山哥那里喝酒，山哥笑着说，酒完了，明天我和四妹夫回老家探望大姐，顺便把酒要回来，不然以后我们就没有好酒喝了。

我们经常聚在山哥家喝酒。山哥的酒都是从老家带来的自酿米酒，是用当地自制的酒饼发酵，发酵的时间足够长，又是用清凉的山泉水蒸熬的，清纯香醇。

山哥和他的四妹夫都和我有很深的渊源。山哥是我的本家兄长，1981年我师范毕业分配到者苗公社任教的时候，我们就相识了，后来他还担任乡中心校校长，成了我的领导。他的四妹夫源平也早在我1993年到福达瑶族乡党委工作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当时在粮所工作，我们办公室相隔不远。

“班哥，明早跟我们一起去八塘吧？”源平鼓动说。

“车有位，你们三个都去，一起到我老家看看。”山哥接过话头说。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五人吃完早餐便出发了。从县城到达福达后，由于福达至者苗的二级公路正在扩建，路不好走，虽然从县城到八塘只有93公里，我们还是走了3个多钟头。

山哥兄弟俩原来的计划是吃完中饭就返回县城，但我们三个一起去，任由我们怎么说，他一定要留我们住一宿。

八塘是个有故事的地方。八塘是个搬迁屯，原来的屯子叫胆常，位于“亭仓”山顶。“亭仓”应该是者苗乡最高的山峰，据说生产责任制前，远在几十里外的八中河下游群众闹鱼，都瞒不过他们，因为以前闹鱼晚上河两岸便是成排的火把亮光，在“亭仓”远远也能看到。

由于地势高，胆常有好几个月缺水，需要用马到者苗河驮水，群众的生产劳作更是辛苦，因为胆常的田地绝大多数在者苗河支流的小河边和山上，离屯子有好几里，集体所有制时，劳动都是早出晚归，收完工后往往月亮已经出来，群众还要挑着谷子玉米爬高坡，既饿又累，非常辛苦，甚至不时发生人马摔下路坎受伤的事故。

实行生产责任制那年，为了方便劳作，有两三户年轻人率先从胆常迁到八塘这个地方，也许是人少环境状态差，经常发生人畜屡屡生病的情况，于是人们认为这个地方地理位置不好，不适合人居住，便又都迁回胆常。

山哥是胆常的第一个大学生，当时他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他不信这个邪。第二年他又带着家人来到八塘建房，而最先反对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后来，山哥从科学的角度先说通父亲，再向群众作广泛宣传动员，于是促成了整屯搬迁……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山哥兄弟好心留宿，吃完中饭，我们便让山哥带着我们走走,他的四妹夫在家组织做饭菜。

八塘的通屯道路是水泥路，不仅通达本乡邻近的村屯，还通往定安镇的八来等村屯，最后通到定安镇政府所在地。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从者苗初中毕业后，到定安中学读高中，都是翻山越岭步行，几乎要走一天，现在村村屯屯摩托车已经普及，很多农户买了小汽车，要到定安赶街，只需要一个多钟头。”山哥说。

“说是八塘，怎么不见一口塘呢？”韦哥忍不住问。

“你们看，我们屯位于两条小河交汇处，看似一个八字，重要的是，河上有八个比较大比较深的河潭，河潭里的鱼很多，河的沿岸都是水田，入秋到处飘着稻香，八塘可谓一个鱼米之乡呢！”山哥解释说。

我们一路走，一路看，最吸引我的是八塘群众发展产业的布局。屯子四周山山岭岭，山顶依然天然林在“戴帽”，山腰是松杉等用材林和油茶板栗等经济林，山脚是甘蔗林，河边是水田，河水清澈，一群群清水鸭悠然戏水。看上去，林木和甘蔗郁郁葱葱，很有分明的层次感，美轮美奂。

据山哥介绍，光甘蔗每个农户每年的收入就有两三万，还有油茶板栗等，收入非常可观。

半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山哥的小妹夫妻，他们夫妻俩刚从杉木林地回来。据屯里人说，今年他家刚采伐一片杉木，应该有20万的收入。我们于是问起，但他有些保守：“现在还砍不完呢，十五六万是有的。”

晚餐是在山哥大姐家吃的。虽然去的时候，山哥在菜市买了肉菜，但他侄子并不做这些肉菜，而是宰杀自养的土鸡、清水鸭和冰箱备有的土猪肉，桌上还有从小河里用鱼网捕捞的河鱼制成的鱼干，青菜是从自家菜园采摘的。所有这些，都是我们久违的味道。

那晚见到山哥兄弟俩回来，不少亲戚和邻居也过来凑热闹，坐了满满一大桌，杯来盏去，我们都有些微醉。

吃完晚饭，山哥带我们到他那栋两层楼房休息。山哥安排很是周全，怕我们酒后口渴，每个房间，每个床头都准备了一壶开水。

这一夜，我们睡得很惬意。晚饭的时候还吹着电风扇，入夜却非常凉爽。夜三点多钟，我在伴着风吹林木甘蔗的沙沙声和鸡鸣声中醒来，那风吹林木甘蔗的沙沙声和鸡鸣声此起彼伏，就像悦耳的音乐。

我感到有些口渴，但我却不喝开水，而是到卫生间对着水笼头喝起了生水。因为我记得山哥白天说过，小河虽然从屯边流过，但八塘群众饮用水并不是河水，而是引来上游没有人畜活动，没有污染的山泉水。我小的时候在老家就经常饮食这样的山泉水。果不其然，这种清凉甘甜的感觉，沁入心脾，令人难忘。

八塘，是中国新农村的一个缩影。夜宿八塘，不一样的感觉。

作者简介：班祖恒，男，壮族，广西田林人，广西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今日作家》网刊签约作家，出版有文学作品集《百叶草》、传记《弯弯的路》、小说集《市井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