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子午岭

                          雪落子午岭【散文】

                                文/王世杰

        晶莹素雅的雪花，倚着微风，漫天飘舞，摇曳多姿，风情万种。像鹅毛，像柳絮，像芦花，像羽毛，像一颗颗小星星滑向人间，像一朵朵六瓣梅花打着旋儿坦然落下，又像恬静的姑娘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抚摸和征服着我的心灵，也使整个黄土高原瞬时显得精神起来。这是步入2020年后鄜州大地上乃至更广阔地区普降的第一场、也是新年伊始子午岭迎来的首场落雪。

        为了欣赏子午岭国家级森林自然保护区的冬景，我来到密林深处的槐树庄林场采风，未曾想恰遇了新一年的首场大雪，使我有幸亲眼目睹了子午岭降雪和被大雪覆盖的风采。当这一场始料未及的落雪犹如巨篇华章而纷纷扬扬、层层叠叠、萦萦绕绕翩然到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唯有一份尘存的欣悦，仿若重逢，轻轻叩开了那扇岁月的门楣，使意识中那段曾经平淡如水的故事沸腾和生动了起来，砥砺和催促我朝着子午岭义无反顾地奔去。尽管深一脚浅一脚地踏雪前行，额头冒汗，也有几分疲惫，却丝毫不减兴致。这是因为我从未在降雪特别是大雪纷飞中登上过巍巍的子午岭。

        沿着林间被大雪掩没却轮廓依稀的蜿蜒小径，一边行进一边品鉴雪景，偶有惊飞在树木枝桠间躲雪的小鸟，一缕雪溅，几声啼鸣，给远离尘嚣的山野带来几许生气和情趣。抖落伞上的积雪，瞅着野生动物走过的一串串脚印，使我猛然意识到这大山深处生命活力的存在，更由不得让我叹服这大自然的纯朴、率真和无羁。

        雪一直在飘，我无从顾及地面上积雪在增厚，却明显感觉出来越走自己的脚窝越深和越发吃力。由于这骤雪纷飞不停，似乎一下子拉近了天地间的距离，使冬日里萧瑟枯败的景象在无声中隐没，就连满山满坡的树木以及保护区的观测设施都浓浓地覆上了白色，整个子午岭山脉浑然形成了一方幽雅恬静的世界，一个晶莹透剔的童话王国真实地显现在我的眸中。此时的空气，像似经过了数十重过滤，纯透得没有丝毫杂质，惟有松柏的淡淡清香依然存附于其中，徐徐拂面，浅浅荡漾，给人一种凉莹莹、清凌凌、醉盈盈的抚慰，让我觉得先前乃至一直以来的烦绪在不知不觉之中远远遁去，而眼前的一切都在因为雪的坠落变得美丽，一切都在因为雪的覆盖变得简单，一切都在因为山峦上琼枝玉叶、粉妆玉砌、皓然一色变得静谧、舒展和诱人。

        援立鄜州境内最高的子午岭上，放眼群山，俯视穹谷，凝目沿着山脊向北延伸的秦直道，心胸顿然开阔，那无穷无尽的碧雪，那令人落泪的胜景，那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万千气象，使我大为吃惊、瞠目和震撼！站在这碧域，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渺小，然而却知道了生命是那么地真实，似火燃烧，熊熊不息。在人生的路上，这不能不说也是一种收获，是一种懂得，是一种遇见。捡拾几朵雪花，手捧一抹绵情，牵住一尊高贵，让我觉得心静，静出了一种境界，静出了一种智慧，静出了一种思考，静出了一种超越。此时此刻，我仿佛已经真真地跻身于冬的廊檐下，借着这场大雪，抚过流年的印记，去追赶直道尽头的尘烟，希望在那里能够裸露出时光的真颜，撷取哪怕是暂时的一丝一缕的快慰与心安。  

        倾心去细审眼前，雪花仍在一片片接踵落下，在蒙蒙的空中划着优美的曲线，像一个个顽皮的玉蝴蝶轻轻地飘着动着舞着，一会儿倾斜飞翔，一会儿盘旋打转，一会儿直线下降，千姿百态，妩媚旖旎。深陷于此种意境，猛然想到法国作家莫泊桑在《珍珠小姐》中描绘的雪景：“雪已经下了一个星期了。我们可以说是到了世界末日。偶尔向平原一看，它使我们的心都冰透了，那整个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全体是白的，冻结了的，并且像漆一样地发光。我们可以说是上帝包好了地球，预备送它回洪荒世界里去。我告诉你：那情景真很凄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降雪写得如此凄凉可怕，也许是基于他当时的心理状态不堪吧？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也在他笔下的《暴风雪》中描写过在荒野遇雪的情景，写得非常低沉和悲凉。然而我并不赞同他们的看法与观点，极力认为雪是美丽的，雪是无私的，雪是无畏的，雪是自然界的一个值得人类放情钟爱的真实。

        皎白的雪花，会令文人墨客灵感大发和浮想联翩。难怪李白、杜甫、白居易、韩愈、陆游等等大家都有流传千古的咏雪佳句。有幸我视线中并不是让人诅咒的暴风雪，而是不计其数、无边无际、蜂拥无拘的玉色蝴蝶向我飞来，整个高岭俨然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露天舞台，让天地间最纯洁、最奔放、最高雅的美在此大放异彩，给我以大真大善大美的熏冶，进而使心灵境界升华至极致。

        小小的雪片儿像烟一样轻巧，像玉一样纯美，像银一样白皙，冰姿柔骨，潇潇洒洒，凌波微步，温婉依依，把偌大的子午岭点缀得胜似令天下无数人向往的尘外仙境。我的眸子里不断多了清丽，我的心海里不断荡起了暖暖的涟漪，我的脑空间不断升腾起了一束束醉意。只有在这么一刻，我方才明白了什么是银装素裹和碧琼无垠，也恍惚从遮天雪帘的缝隙里，窥见了不远处正在萌发着的春意。

                                                 2020.01.07.      

        作者简介：    王世杰，笔名晨钟、高原晨钟，西安市人，现居延安市；富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洛滨文学》总编。曾先后在《解放军报》《人民文学》《诗刊》《农民日报》《延河》《山花》《陕西日报》《延安日报》等国家、省、市报刊杂志及网媒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纪实文学、随笔、评论等千余篇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