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次高考
〔散文〕
我的两次高考
班祖恒
众所周知,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简称“高考”,是高中毕业生或具有同等学力的考生参加的选拔性考试。但现在的年轻人对于我国曾经中断高考,而后又恢复高考的情况并不了解。
1977年,这是记载在我国教育史上一个重要的年份。这一年,因为文革的原因而停止的高考终于解禁了。这年的12月10日,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冬季高考,570多万青年纷纷从田间地头、工厂车间、军营哨所奔赴考场。
第二年的春天,参加高考的这些年轻人中,有27万多人脱颖而出,迈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他们的命运由此发生了重要的转折。
作为60后,我有过两次高考的经历——
我的第一次高考,是在我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1978年。这一年的高考,实行全国首次统一命题,分省录取,这一考试制度基本沿用到现在。
那个年代,小学实行学制五年制,初中、高中实行两年制。
我的4年中学时光,是在田林县者苗中学度过的。那个年代,学校有试验田、有勤工俭学基地,还经常到附近的生产队学农。学校筹建高中班后,由于经费短缺,师生劳动很多,经常到一公里外的砖瓦厂挑砖瓦,到附近的山上砍树做横条,到远离学校的地方烧石灰,到学习旁边的河里捞沙......可以说,那是半工半读的学生时代。
由于劳动成了惯性,学生们对读书学习倒没有了兴趣。加之高考对于我们来说可谓新生事物。在读大学、招工招干均推荐的理念影响下,我们把高考当作一个读书必经的程序,以顺其自然的态度应对高考。
2018年7月初,我们高一班参加高考了。由于考生少,不足以设立考场,县教育局便把我们安排到板桃中学去。
从县城到者苗的公路虽然修通了好几年,但除了县供销社往公社运送物资的货车外,几乎没有车辆通行,我们只能步行了。
从者苗到板桃有好几十里,步行需要跨过几座山岭,经过好多个村屯,淌好几道河流,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我们都是初走远路,一路走走停停,到板桃已是太阳偏西。
当晚带队的雷老师领来“准考证”发给我们,还如此这般反复强调考试注意事项。
那个年代是没有身份证的,《准考证》是考生进入考场的唯一通行证。
我至今还依稀记得,《准考证》的左上角张贴考生的相片,《准考证》里标注考生号码、姓名、性别、年龄、报考科类等信息,右下角盖有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等学校招生委员会的鲜红大印。
我考的是文科,科目有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地理五科,没有外语,每天考两科。
得知成绩是在8月中旬,是李校长到县里开会带回来的。我的总成绩是143分,最高是历史45分,最低是数学11分。
不知道数学有没有同学得零分已不得而知,但绝大多数同学成绩一定不到两位数,因为在班里,我的数学成绩一直排在前三。这一年的高考,只有班长一人上线,后来被百色师专(现百色学院)录取。
高考落榜后,我回乡参加生产,与本大队的几个同学到公社正在兴建的岩谷水电站工地劳动。
大概干了一个多月,就在新学期开学一个星期左右,有一天,父亲来到工地,说我力气小还干不了重活,他已跟校长说好,让我回校复学。复学十多天后,李校长对我说:教育局在田林中学开办两个高考补习班,由各公社中学推荐落榜生中成绩比较好的考生去补习,我们学校包括我在内有3个同学入围,让我征求父亲意见。父亲知道后第二天便赶到学校,送我到县城补习。
补习班的同学大部分和我一样是农家子女,经济普遍困难,但同学们都懂得珍惜,学习非常刻苦。我的成绩也一直很好,同桌同学经常跟我开玩笑说:“以后你考清华还是北大呢?”这位同学后来考取了广西民族学院(现广西民族大学)。
在补习班,有两件事一直困扰着我。一是大冷天没有热水洗澡,如果哪天出太阳,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便冒着严寒相约到乐里河洗澡,阴雨天就没有办法洗澡了,很多同学因此身上都长了虱子,包括我邻床的同学。后来,我身上也长了虱子,现在想起来我的身上还起鸡皮疙瘩。二是当时治安不是很好,我们的宿舍没有围墙,小偷经常趁我们去上课光顾我们的宿舍,撬锁开箱偷走我们的钱物。钱物被偷后我们生活常常出现问题,又不敢再向父母要钱。
由于这两个原因,第二个学期我不再回田林中学补习。父亲知道我的苦衷,遵从了我的意愿。他只好再次找到校长,让我重回母校高二班插班。
我的第二次高考是在1979年7月。这一年开始,全国高考的日期定于7月7-9日举行,除了1983年外,一直实施到2002年。
与1978年高考一样,由于者苗中学考生人数不足以设立考场,县教育局便把我们学校的考生安排到潞城中学。
当时仍然没有班车,全公社只有供销社专门用来运送货物的一部货车。如果步行,从我们学校到潞城,虽然都是公路,但有近70公里路程,比去板桃还远。校长于是找到供销社的领导,要求帮学校把考生运到潞城。供销社的领导非常爽快,就这样我们有幸搭乘供销社的货车到潞城。
高考的监考非常严格。这次考试,我的座位在前排,也许是我的答题还不错,有个监考老师不时来到我旁边看我答卷,令我有些紧张和不安。
第三天上午考完试后,班主任打电话给校长,让校长再次向供销社求助。供销社领导回复说,货车外出运货物去了,回来就让司机开车来接我们,让我们原地待命。下午四点多钟,我们得到消息,说供销社的货车在路上坏了,需要更换零件,修好也要一两天时间,没办法接我们了。
带队的雷老师只得带着我们沿着公路步行回校。
来到一个叫班马的屯子,已是晚上8点多,天已全黑,大家都感到又累又饿。雷老师于是向当地干部求助,生产队干部把我们分到相邻的几户人家。这里的群众非常热情,赶紧架锅煮饭做菜,解决师生吃饭问题。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吃完饭稍作休息又继续前行,到达学校已是半夜三更,我们都累得筋疲力尽了。第二天,很多同学的脚底磨出了血泡,连走路都困难。
第二次高考成绩也是李校长8月份从县里开会带回来的。那时候者苗公社的干部职工到县里开会办事都是踩自行车到福达,搭乘班车到县里,回来到福达下车后又踩自行车回者苗。
那天我恰巧遇到了从福达踩自行车回者苗的李校长。他有些惋惜地对我说:“你的高考成绩只到大学边缘。”于是把高考成绩单递给我,“大学最低录取分数线是250分,你只得246分。”我一看,语文、历史两科及格,数学得了28分,其他科各得40多分。
9月份,我收到了百色地区民族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虽没能上大学,但家人并没有责备我。父亲还安慰我说,做教师好,教书育人,每朝每代都需要,受人尊敬。在广西有色金属基地工作的满舅得知我因考不上大学而有些失落,便写信鼓励我:“能读中专也不错,以后通过自学和社会实践,也可以学到大学知识,贵在勤奋和坚持。”
记得百色地区民族师范学校79级我们这一届,共有4个班203名学生。两年师范学习毕业后,我们分配到百色各地,在紧张的教学之余,我们都非常勤奋,有的参加函授,有的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从大专到本科乃至研究生,我们都各有收获。
后来,由于工作需要,很多同学走上了领导岗位,有科级、处级,也有厅级领导;也有同学成为作家、书法家或摄影师;更多的同学成为教育界的专家,为百色乃至广西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各自应有的贡献,这是至今我仍然感到骄傲的地方。
作者简介:班祖恒,男,壮族,广西田林人,广西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今日作家》网刊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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