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范生活
〔散文〕
我的师范生活
班祖恒
我于1979年7月参加第二次高考,以与大学最低录取分数线250分差6分的成绩被百色地区民族师范学校录取。
当时一个中学每年能考上大中专的不过几个人,虽然与大学失之交臂,但我是全村第一个通过高考录取的中专生,家里人特别是父亲非常高兴,因为他最大的愿望是我今后做教师或医生。用他的话说,这两个职业不论什么朝代都需要,都受到人们的尊敬。
9月,是开学季。开学的时候,由于当时全县通往公社所在地的公路大多没有通班车,父亲便挑着行李,父子俩从家里出发,沿着者(苗)福(达)乡级公路到福达后,再沿着田(林)西(林)省道公路步行送我。头一晚我们投宿在八渡公社八桃大队八轰小队姑婆家,第二天继续步行到潞城公社的十二桥,撘乘旧州班到县城乐里。第三天一早,父亲便送我撘上开往百色的班车。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提着一个木箱,挎着一个背包,这样的行头,谁都知道是一个刚入学的新生。
在车上,邻座一个年龄比我稍长的年轻人主动和我打招呼。当得知我就读的学校后,他很兴奋:“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他自我介绍说,他叫黄宗道,来自板桃公社马界小队,参加过1979年2月对越自卫还击战民兵担架队。一路上他像大哥哥那样,给予我很多照应。巧的是开学后,我们竟然分在同一个班,他还是我们的班长。参加工作若干年后,他成了厅级领导干部。
广西百色地区民族师范学校坐落在百色城北郊美丽的澄碧河畔拉达村,离百色城约3公里。学校远离城区的喧嚣,非常幽静。
学校旁边,流淌着一条清澈丰腴的河流,那就是澄碧河。澄碧河的河面很宽,如果没有深厚的游泳技术和强健的体力,是很难游到对岸的。虽说我在河边长大,有较好的游泳技艺,但有一次,由于过于疲乏,我在往对岸游时有些体力不支,差点在离岸边几米远的地方“搁浅”。
在学校,我们这些农家子女,由于家里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平时家里每月通过邮电所汇给的零用钱最多不过10块,最少的只有2块,但伙食费、书学费国家全包,当时物价很低,10块钱购买一个月的生活必需品和零用还是绰绰有余的,重要的是我们懂得节约。记得一个星期天,我和两个同学到城里逛街,在百胜街的一个服装当铺,我们每人花10块钱各人买了一件八成新的衬衣。当然,还有好些同学的家里比我困难得多,但同学们都会互爱互助。
我们周末的活动非常丰富,可谓苦中有乐。我们要么和班长一起去要芭芒杆帮老师围菜园;要么到学校的柚子林,采摘工人采收时遗漏的柚子果,坐在树上吃果海聊;要么到澄碧河游泳、钓鱼、捕虾。
那时候,物品十分匮乏,就是现在市面多得人们不屑一顾的面条,也只有凭粮票、米票或粮簿才能买到,我和葛优良、何正军等几个农家子弟经常沾干部子弟黄尚璋、黄启林、李康等同学的光,晚上常常偷偷用黄尚璋的电炉煮面条和捕来的鱼虾做宵夜。
课堂上,我们如饥似渴地学习。湖南籍的黄信国校长,教我们的教育学,他在课堂上朗诵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总是声情并茂,令人回味无穷,至今我还历历在目。班主任、教语文的李治老师,是校长夫人,一头银发,非常和蔼慈祥,待生如子,我还以她为原型写了一首《老师,您的头发白了》的诗,被刊在学校的墙报上,这是我写的第一件文学作品。教数学的杨方华老师是我们田林人,他的小舅子刘正强就是我们的同学,杨方华老师数学教得很好,我虽是文科生,数学科的成绩就很好。在师范读书这两年,我不仅学到很多知识,如汉语拼音就是在师范才学会的,还学会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在百色工作的表姐、表姐夫给我诸多的关照。他们常常到学校看望我,给我买水果或零花钱,或周末带我到他们家玩,让我始终感到家就在身边。他们这种关爱一直延续到后来也到百色读书的小弟、表妹等诸多的兄弟姐妹。
在百色民师期间,我的家里发生很多变故。1980年初,父亲积劳成疾,不幸患病。其实,父亲患的是绝症,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瞒着家人说是普通的病。每次回校我都依依不舍告别父母,对父亲的病情一直牵挂,经常写信询问父亲的病况,父亲总是回信告慰我说,到医院治疗后病情大有好转,很快就会康复,叫我不要分心,安心读书。当年年底的一天,我收到了堂姐的来信,说我父亲在几个月前就去世了,为了不影响我考试,临终前还叮嘱家人,不要告诉我,家里人因此都瞒着我。得知消息,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父亲的去世,家里顶梁柱瞬间坍塌,给家里带来很大困难。好在六叔、满叔给我家很大的帮助,这是天大的幸运!为了让我能够更好地安排时间学习,担任大队干部的满叔还把公社武装部杨干事赠给他的那块“解放”牌手表送给我。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父亲去世几个月后,到板桃公社顶仁小队上门落户的四叔也因病去世了。
父亲有七兄弟姐妹,前面有两个姐姐,早年就出嫁了,父亲排行老三,后面还有四个弟弟,按兄弟排行父亲便是大哥了。由于祖父母早逝,父亲便早早承担养育弟弟的责任。“长兄如父”,在我的印象中,四叔经常回家探望父亲。父母深知四叔家的困难,每次都给四叔带些茶油、糯米、土糖等回去。据说父亲去世的时候,四叔扑在父亲身上哭得非常伤心,泪水洒落在父亲的身上。按照迷信的说法,生者如果泪水洒在逝者身上,不久也会跟着逝者而去。
毕业前夕,六叔在一次为生产队采购物资途中发生了车祸,翻在路坎上的拖拉机把六叔的一条腿压断了,亲友们把他送到公社卫生院检查并作初步处理后,最后确定通过中医进行治疗。得知消息后,我便趁5月1日放假回家探望六叔。好在医师妙手回春,到7月我毕业时六叔已基本康复。
在百色民师,有一件对我人生产生巨大影响的事情。自中学起,我就喜欢文学,对作家有一种莫名的崇拜。1980年年初的一天,同是来自田林的周政仕同学拿着一本杂志坐在草坪上看,我忍不住走过去跟他要过来翻阅,最后竟爱不释手。原来,这本叫《春笋》(现《田林文艺》)内部刊物刊发的作品,作者绝大部分是本县人。本县出文学期刊,本县人写文学作品,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于是,我萌发了写作的冲动。为这,我把《春笋》编辑部的联系方式记了下来。不久,我写了一篇题为《根》、赞美根奉献精神的散文投给了《春笋》,后来在1980年第1期《春笋》发表了,这便是我发表的处女作。处女作的发表,使我对文学创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成了我文学创作的起点。
在我们这个班,有很多文学爱好者,比如来自凌云县的向志文、劳文艺,平果县的黄利军,西林县的王旭之,本县的葛优良、黄尚璋等。后来,向志文、王旭之等成了作家,劳文艺、黄利军、葛优良等步入了政界,而更多的同学仍然坚守在育人的阵地上,成为教育教学专家。
作者简介:班祖恒,男,壮族,广西田林人,广西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今日作家》网刊签约作家,出版有文学作品集《百叶草》、传记《弯弯的路》、小说集《市井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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