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
〔散文〕
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
班祖恒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父辈们。
——题记
根据老辈口传,先祖是于清朝咸丰年间从浙江迁来广西田林县者苗乡定居的,当时一起来的是三兄弟,我们这支系排行老二,在渭龙村渭龙屯居住,两位兄弟分别居住在另两个村,至今已有10代。
而到祖父这辈,我的祖父由于生活所迫,于1949年在先期迁入的族兄弟的提携下,携家带口从渭龙屯迁到现在的那烧屯垦荒创业。
那烧屯原属广西田林县者苗公社渭龙大队,1984年机构改革时与本大队的者赖、央降、平封三个小队一起划入新建的福达瑶族乡,设立平封村。2005年部分乡镇撤并,福达瑶族乡与八渡瑶族乡合并,沿用老乡八渡名称,乡政府设在福达。
我的祖父母育有两女五男,我的父亲排行第三,父亲的前面有两个姐姐,后面是五个弟弟,我们当地对子女的排序习惯不分男女,只按出生先后称呼。从大姑妈到六叔,是在老家渭龙出生的。迁来的第二年祖父因贫病交加就去世了,直到祖父去世几个月后,满叔才出生。
迁到那烧几年后,大姑妈和二姑妈先后出嫁。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到六十年代初,四叔和五叔先后分别到板桃乡(2016年并入潞城瑶族乡)顶仁屯和本村的平封屯安家落户,那时候我还年幼,并无印象。
两个姑妈出嫁早,我更无印象,她们的性格我一无所知。特别是大姑妈,二表姐还很小的时候,在一次到地里做工的时候就突发疾病去世了,她的音容笑貌我已无从知道。从父辈们的面容分析,二表姐的面庞应该就是大姑妈的轮廓。当然,她也和父亲、叔叔们一样,勤俭、善良,与世无争。
祖父去世的时候,父亲只有十三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作为长子的父亲早早便和祖母一起挑起了家庭重担,在四叔、五叔长大后选好人家,让他们外出安家落户;在六叔、满叔长大后,又为他们完婚,成家立业。
父亲对各种农活样样精通,就连各种劳动工具和生活用具都是他自制的。父亲乐于助人,集体化年代,苦活重活抢着干,生产队安排生产劳动时,大家都抢着分到父亲那个组,因为父亲带工又快又好,组员挣的工分高。父亲虽然只有高小文化,但勤学好问,集体化年代,一直担任生产队的会计,账款没有一分一厘差错。
在我的印象中,四叔和父亲一样温和,是一个从来不和他人脸红,也不会向家人撒气的人。那时候,四叔所在的村屯,常常到者苗赶街。如果四叔到者苗赶街,会在头一天回家探望祖母、父亲和叔叔,第二天才跟着老家的人一起去者苗赶街。由于条件有限,四叔的家庭经济比其他兄弟都困难,每次回去,父亲和叔叔总是倾尽能力,送给他我们家里自产的茶油、土糖、糯米等逢年过节必需的食品。
五叔就在本村安家落户,与我们相隔不远,来往更多一些,兄弟们有什么大事小事,他常常带着五婶过来一起帮忙。其实,我的外祖母就是从五婶家嫁出去的,我的母亲和五婶本是表姐妹关系,现在又是妯娌关系,两人显得格外亲热。五叔做人坦诚,做工踏实,集体化年代,群众推选他担任生产队的队长,足见群众对他的信任和尊重。
六叔是我最信服的人。他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即使是自家兄弟,只要做错事,他都会当面提出批评,而后从不计较。20世纪80年代初,六叔在一次为生产队采购物资途中发生了车祸,翻在路坎上的拖拉机把六叔的一条腿压断了,后来留下了残疾。他身残志坚,保持乐观,敢作敢为,那时候正值刚刚落实生产责任制,田里的农活自不必说,除了完成自家的,还常常和满叔、赘弟一起帮我家犁耙田,解除我工作上的后顾之忧。他做事有规划,既做小卖部,又上山种云耳,他家是当时屯里经济最好的家庭之一。六叔非常关心子女乃至侄子女,常常为子女的就学成才和求职发展奔波,我结婚的时候,六叔还送给我一个价值120元的衣柜作为贺礼,相当于我当时两个月的工资。
满叔熟悉医术,尤其精通草药,曾经做过大队的赤脚医生,对于群众的病痛,他有求必应,风雨无阻,尽心尽力为患者解除病痛,据说满婶当年主要就是看上满叔这一点而成就了婚姻。也居于此,组织上才提拔他担任大队干部的。我在师范读书的时候,父亲因病不幸去世,家庭经济顿时非常困难,满叔给予我不少的资助,还忍痛割爱把自己心爱的手表送给了我。我参加工作后,由于在乡村教书,农忙时节很难请假回家犁耙田,满叔对此常常给予我家很多帮助。
父亲和叔叔们各有性格,父亲、四叔和满叔相对平和,五叔和六叔比较幽默。但父亲和满叔有时也有幽默的一面,那就是和五叔、六叔一样,经常爱用“夹壮”的白话逗小孩。父亲和叔叔们各有特长,父亲和六叔,狩猎、捕鱼样样精通,满叔精于草药,而四叔和五叔主要精于农活。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和他们的兄弟姐妹,一向团结互助。互助方面,前面已有所记叙,团结的事例也很感人。
即使大姑妈去世早,但在家的父亲和六叔、满叔经常去看望两个表姐,给她们带去母亲般的温暖,即便她们长大成家也是如此。记得有一次,是在我参加工作后的一个假期,六叔和满叔约我带自家的油茶籽去榨油。我问去哪?六叔说,我和你满叔约好了,去你们二表姐那里。我说,大表姐嫁去的屯子不是更近吗?六叔说,大表姐那里我们刚去探望,这次去榨油顺便看看你二表姐。
四叔是离我们家最远的,那个年代村屯都不通公路,就是公社也不通班车,交通十分不便,即便如此,兄弟之间也常常来往。小的时候,我就跟六叔去探望过四叔两次,因为跨沟过河,爬山翻坡,常常需要走一天才到四叔家,而第二天我的小脚板总是起了血泡,四叔常常笑着对我说:“血泡消了再回去,多住几天,不然你六叔明天就喊回去喽。”
第一次去二姑妈家,还是我在师范读书假期的时候,那是在春节后,六叔、满叔和我一起去探望二姑妈,给二姑妈送去土鸡和腊肉,同行的还有六婶的弟弟叔宁,当时叔宁在八渡公社工作,担任团委书记,正是年轻小伙子。那时候,山歌还作为“四旧”禁止,但当地的姑娘很大胆,吃完晚饭她们便到二姑妈家来对歌,我对山歌一窍不通,只有叔宁拼尽全力和姑娘们对唱,最后不分什么输赢。我虽然不会唱山歌,但第一次领略山歌的优美。
去五叔家就更多了,有时是父亲带我去看望六叔,有时是母亲去探望外祖父母时顺便带我去看望六叔。
父辈不仅养育了我们,还给予我们比财富还宝贵的、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财富”。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想起父辈,我常常愧疚。由于读书或工作或其他原因,忠孝往往不能两全。
对于父辈,我除了得参加二姑妈的葬礼外,其他都没有得见上最后一面或参加葬礼。大姑妈去世时我还没有出生;父亲和四叔先后去世的时候,我正在师范读书,为了不影响我学习,家里人瞒着我,都是一两个月后才从亲戚来信中得知;五叔是在我师范毕业参加工作若干年后去世的,由于在外村教书,为了不影响我工作,家里也没有来人通知我,而是母亲和六叔、满叔他们前往参加后事;六叔去世的时候,我到江西景德镇出差,刚要返回时才得到电话(手机)通知,尽管单位领导非常关心,安排小车到南宁接我,即便如此,回到家六叔已上山;今年满叔去世时,恰遇疫情防控封城封路,无法通行(成行)。
呜呼!我欠父辈们的太多了!由此我深深体会“子女难报父母恩”这一古话的深意。
“血浓于水”。父辈虽去,血脉尤在。现在,交通这么便利,通讯这么发达,我们更应该把父辈互爱互助的精神发扬下去,一代接一代传承下去。惟其如此,才是对父辈最好的慰藉和纪念。
作者简介:班祖恒,男,壮族,广西田林人,广西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今日作家》网刊签约作家,出版有文学作品集《百叶草》、传记《弯弯的路》、小说集《市井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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