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与文学（13）

《红楼梦》的叙事艺术了不得。就说钗黛配对现象，在小说中就处处可见。袭人与晴雯，采春与迎春，尤二姐与尤三姐，王熙凤与平儿等等，每一种性格与命运都有多重暗示，决不是简单的政治倾向所能描述与界定的。《红楼梦》中就有许多眼泪，许多哭泣，许多悲伤。《红楼梦》在叙述中却没有全被眼泪所覆盖，无论是从整体说还是从局部上说都是如此。从整体上说，悲剧喜剧交叉交错，从局部描写上更有另一番功夫。例如晴雯临终之前贾宝玉到她家里去探望的那一幕，可以说是悲伤悲绝到极点，委屈、冤屈、孤独、病痛、奄奄一息、生离死别，那是最沉重的瞬间，是眼泪在心底翻滚的瞬间，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刻曹雪芹特别穿插了一个晴雯的嫂嫂即放荡的灯姑娘来胡闹一通，硬是要调戏一下贾宝玉这个贵族美少年，让宝玉吓得不知所措。这一喜剧性细节，使沉重的叙述中突然出现一种轻盈，泪中见笑，让读者在心情下堕时获得片刻的休息与平衡。从这一细节中又深一层地了解，晴雯这个无辜的少女是何等悲惨，即使在自己的家中，也没有安生之处。这种轻重交错，悲喜剧交错的叙事艺术，非大手笔是不能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