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老街往事

　　重庆石桥铺老街，有我许多回不去的旧时光，曾经在老街的派出所当片警，在那一方不算繁华的郊区，留下许多值得回忆的往事。

　　一九八四年春节前夕，我被分配到石桥铺派出所。当时给我的整体印象，就是派出所门不大，还有点陈旧，门前就是石桥铺不太宽的老街，全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这条石板路就是连接成渝的古驿道。每逢赶场，这条老街人满为患，有时真的是水泄不通。外出办事，在人海中穿行，也是挺不方便的。

老街印象

　　我被安排管理兰花村片区。这里基本上都是钟表厂的家属宿舍，双职工较多。调皮的娃儿也不太多。作为片警，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基础工作，就是熟悉辖区的常住人口。我常常抱着《常住人口登记表》，走在石桥铺老街那有年代感的石板路上，在温润和谐的阳光下，去到兰花村。白天你是很难找到几个人的，因为他们都在上班。

　　于是，我改变工作方式，待职工下班后晚上去。这样就能够与许多职工见面。那时片警的威信蛮高的，职工们见我来，很客气，又是请坐，又是倒茶。不到半年时间，我对片区十六周岁以上的常住人口，熟悉程度达到百分之八十几，这就是辛勤工作的结果。

　　晚上十点多钟，走在老街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非常高兴，因为今天我又熟悉了几户人家。回到所里，洗漱完后，有时还要去到办公室，翻一翻《常住人口登记表》，再巩固熟悉一下人口基本信息。

　　当时对十六周岁以上常住人口要求做到四知：一知基本情况；二知现实表现；三知经济来源；四知主要社会关系。而且还要做到提人知名，提名知人。

　　可惜的是，我的片警生涯非常短暂，一年后就调分局了。

　　那时，未婚青年民警，都是集中住宿。我住在派出所进门，靠阳沟那一边的底楼。与我住同寝室的还有陈飞、史永刚、陈启生。住在顶楼寝室的有杜智聪、王均成、杨明均、李克君、余德全、李明全、唐伟，还有两位女民警余梅、杨凤庆。夜晚，值班领导还要查房，看人在没有。

　　集中住宿，对于准军事化的公安基层派出所来说，很有必要。有一次，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石桥铺啤酒厂附近，有人在持刀聚众斗殴。

　　值班民警马上通知住在所里的民警，带着警棍、手铐，顺着老街的石板路，向案发地跑去。正值八月，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把老街的石板路，照得明晃晃的。人的影子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们跑啊跑。

老街印象

　　到达现场，发现双方都喝了酒，打斗正酣。我们招呼都招呼不住。就采取强硬手段，看准时机，一个一个掀翻在地，让违法人员爬着面朝地，用手铐将他们反烤起来。

　　即使是这样，有民警的手还是被尖刀给划伤，鲜血淋漓，简单包扎后，又投入战斗。最终，一个不漏，把这伙人全部带回所里。

　　走在老街的石板路上，我的心里充满着胜利的喜悦。下半夜了，月亮也与我们捉起了迷藏，一会躲进云里，一会又钻了出来，老街的石板路也忽明忽暗。

　　经过审查，这两伙人，几乎全都有犯罪前科。讯问、调查取证，大家都很忙。翌日天大亮，才将这伙人，全部送收审所。这时，我们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准备休息的时候，所长通知我们开会。我当时以为是要表扬我们呢！哪知所长却马着一张脸，对我们狠狠批评了一顿，说你们怎么不带枪。这么大的事情，出了问题怎么办？我如何向你们的父母交代。

　　当时，我们根本就不以为然，心里想这有什么嘛！多年以后，后任片警卢振龙走过老街的石板路，去兰花村的路上，再也没有回到所里。在面对七名凶狠的歹徒，面不改色，与之展开英勇搏斗，最后他身中二十七刀，壮烈牺牲。

　　这时，我才真正明白，所领导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

　　八月的下午，骄阳似火。街边的小草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焉哒哒的。快到下班时，石桥铺老街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多了。我和我的战友全副武装，穿着上白下蓝的警服，头上戴着大檐帽，腰上扎着腰带，有的还佩戴着手枪，准备在老街街口，召开公开处理违法人员大会。

　　这个时候，我们即使站着不动，汗水也顺着脸和脖子，直往下淌，后背被汗水浸透了。

　　我们押着聚众斗殴的五名主要违法人员，走到老街街口梯坎的最上面。每名违法人员身后，站着两名民警。

　　如此炎热天气，梯坎下依旧人山人海，有的还踮着脚尖尖，观看那五名戴着手铐的违法人员，生怕看漏了。

　　此时，副所长宣读了对五名违法人员，处以劳动教养三年的决定。

　　这次公开处理大会，对震慑违法犯罪，起到较好作用。

　　重庆的夏天，就跟火炉差不多，寝室里像蒸笼一样热，夜晚，我们把席子拿到派出所的顶楼，铺在预制板上，还是睡不着。这时有人提议，我们去游泳，凉快凉快。大家齐声应和要得。

　　老街电杆上的路灯，这时昏黄昏黄的，似瞌睡人的眼。我们拿着充气的内胎，小声说着话，静静走在老街那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

张华

作者：张华，重庆人，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公安文联会员、重庆市合川区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