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妈妈好

    今天，我一个人回户县老家看望妈妈。

    农村的冬天比城里冷多了。西北风像饿狼一样呜呜地吼叫着，刮个不停。凛冽的寒风吹到人脸上，像鞭子抽一样。

妈妈见我回到家，很高兴。妈妈说：“外边很冷吧，赶紧上炕暖着。”

我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阵波澜。就像小时候，冬天在外边玩耍回到家里，妈妈总是把我冻得冰凉的手，放在她温暖的手里，问我说：“外边很冷吧？”

妈妈说：“你喜欢吃面条，我给你擀面去。”

妈妈挪动着沉重的身体，迈着蹒跚的步履，慢慢地向厨房走去。我看着妈妈的身影，眼睛湿润了。

妈妈生于一九二八年，今年八十八岁了。我出生九个月，父亲不幸病逝。为了不让三个年幼的孩子受委屈，妈妈二十九岁守寡，一直没有再婚。在贫穷落后的农村，一个没有男劳力支撑的家庭里，妈妈历尽了人间艰辛，所受的苦难是一般常人难以想象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由于自然灾害，由于党在农村工作方针政策上的偏差，由于帝国主义反动派的经济封锁，由于苏联的逼债，国内生活资料极度匮缺，粮、棉、油、糖、肉、布等许多东西都是凭票供应。农民种粮收获以后，交完公粮、购粮，自己留的口粮已经很少，一年到头总是接济不上。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常常是吃了上顿，找不到下顿。

有一年，为了补贴社员的口粮，生产队组织人到甘肃买了些土豆，按人头分给各家各户。

妈妈把分回来的土豆进行了挑拣分类。把好的储存起来，把坏的、有伤的先吃。按说土豆腐烂了、发霉了、出芽了就不能吃了，但妈妈舍不得扔掉。妈妈把坏了的土豆拌了些面糊，放到锅里蒸熟。妈妈自己吃坏的，把好的让我们吃。妈妈说：“娃们正长身体，不能吃坏的。”

结果，妈妈吃过饭后不久，便上吐下泻，把我们都吓哭了。

姐姐说：“赶紧上医院看。”妈妈坚决不同意。

妈妈说：“没事，喝点浆水就好了。”我们心里很明白，妈妈不去医院看病，是舍不得花钱啊。

后来，折腾了半个多月，妈妈才渐渐康复过来。

春天是美好的，天气不热不冷，万物复苏，一片生机。但每年的春天也是最难熬的时候，储存的粮食吃完了，地里的庄稼还没成熟，人整天处在饥饿中。

记得有一年春季的一个星期天，妈妈让我和哥哥到舅舅家走亲戚。

妈妈对姐姐说：“中午不用做饭了，把早上的剩稀饭热一下就行了。”

我和哥哥在舅舅家玩了一会儿，没吃中午饭就回来了。妈妈的计划被打乱了，只好让我和哥哥把剩饭吃了。妈妈和姐姐中午没吃饭，就饿着肚子。

人体缺乏营养时，不但体质差，而且到冬天身上会生虱子。为了有效地预防,妈妈经常在初冬买些乌药,煮熟后全家吃。

乌药味辛，性温。入脾、肺、肾、膀胱经。行气，顺气，止痛，并有健胃作用。但是，生乌药有很强的毒性。未煮熟的乌药食后会立即中毒。吃乌药后，切忌饮生水。我们村有一个人，吃了未煮熟的乌药，深度中毒，由于抢救及时，才幸免于难。

每次把乌药煮熟后，妈妈总是说：“你们先不要吃，让我先吃，我年纪大了。”

先前，对妈妈的做法并不理解，还真以为妈妈说她年纪大了，就应该先吃。后来才明白，妈妈是疼爱孩子，以自己的生命作试验，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不正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爱吗？

现在回想起这些事，仍使我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吃完妈妈做的面条,我感到无比幸福,全身的每个毛孔都是舒服的。

妈妈患有眼底出血、白内障等多种眼疾，虽然作过一次白内障复明手术，但效果不理想，甚至比原来的视力更差，几近失明。

妈妈坐在炕上，用手去摸靠墙边的炕席，摸了一会儿，从炕席低下抓出一把钱，有整有零。妈妈硬把钱塞到我手里说：“孙子要找对象，要花钱，你把这钱给娃吧。”

我心里一阵激动，泪水不由自主地溢满眼眶，我拉着妈妈拿钱的手，哭出声来了。

我已是近六十岁的人了，马上就要退休了，还这样让妈妈操心，而我却很少孝敬妈妈，我是多么惭愧啊。这心中的江涛海浪，能与谁人诉说？

况且，我是政府机关部门的公务员，收入并不算很低。儿子是西安交通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供职西安市一家国企，待遇相当不错。但是，妈妈还是这样放心不下。

妈妈的爱，是透明的、纯洁的，没有任何杂质。妈妈的爱，是真诚的、无私的，不期望任何回报。妈妈的爱，是一种伟大的天性。在妈妈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孩子，而没有她自己。孩子就是妈妈的世界，孩子就是妈妈的一切！

临走时，妈妈在院子菜地里，挖了些蒜苗、菠菜、生菜、香菜等，用塑料袋装好，放到我车上。回过身，妈妈又把家里的大白菜、红苕，给我用袋子装了些。我的眼睛又一次潮湿了。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在未来的岁月里，我要尽一切所能，加倍孝敬妈妈！

2015/12/19

《天府散文》2020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