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先进

评先进

 左俊平

    星期五的下午一上班，管理科科长胡云来就通知科室全部人员到大办公室开会。会议的主题是年终总结，评先进。对于这样的例行会议，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大感兴趣，但齐伟却是例外。毕竟刚走出大学的校门才半年，刚走入社会，第一次参加工作，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对什么都觉得新鲜。

    虽然他自认为这半年来，自己工作确实十分努力，多次得到过胡科长的口头表扬，以及各位‘前辈’的交口称赞，他也不敢奢望刚来就当上先进。在大学二年级就成为了*党员的他，可知道那个先进的份量到底有多重。尽管‘先进’在他的心里不至于被神化，但至少对它是充满敬意的。更何况前两天他就听大胡子老张说过，今年的先进个人非大刘莫属。

   公平的说，从齐伟的角度去看问题，那个连走路也像是睡着了的大刘，无论从工作态度还是工作业绩上看绝对都够不上先进的格，可令齐伟至今也没想明白的是，大胡子的话音刚落地，立刻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支持。急得大刘的那张被人戏称为‘马脸’的长脸拉得更长不说，还急得语无伦次的一个劲的“坦白交代”自己工作上，思想上存在许多非常严重的不足之处。可任凭他急得脸也红，脖子也粗，跟这个鞠躬，跟那个作揖的，说求大家饶了他。可大家还是一致说，今年的先进非他莫属。齐伟当时因为大刘的‘谦让’，心中也陡然产生了对那个向来就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的人一丝的好感和崇敬。

   胡科长终于把该读的和不该读的文件都读完了，最后一项就是评先进。按照多年的惯例，上面依然给了管理科一个名额的指标。别看胡科长读文件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在听，可一说到要评先进，所有的人都来精神了，那些一直在交头接耳的人，再也不说话了，连打瞌睡的也都醒了。齐伟觉得心里有些好笑，这场面太熟悉了。学校每年评“三好生”和“优秀班干部”时就是这样的。有些人，无论自己是否有资格被评上，甚至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被评上，可心里照样都怀着一份梦想。看来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对于荣誉，谁都不轻言放弃。

         场面很静，静得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胡科长一连催了几次让大家赶快发言提名，可就是没有人应答。齐伟把疑惑的目光朝大胡子老张投过去的时候，老张干咳了两声，看样子是要准备说话。意外的是大刘却抢先开了口，别看大刘一年四季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这会可精神抖擞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更让他惊异的是大刘一上来提议的人却不是别人，竟然是他齐伟。大刘说，这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小齐自从来单位上班的第一天起，真正的做到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每天早来晚走的，除了认认真真的干好了他自己的本职工作以外，还几乎承包了整个办公室的打开水和整理卫生的工作，你们说这样的同志不当先进还有谁能当呢？大刘的话尽管赢得支持的人并不是很多，但齐伟却是对他感激不尽。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平时“不怎么样”的大刘，关键时刻却是如此的“仗义”。尽管齐伟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过要当这个先进，他还是给大刘送去了感恩的目光。

    就在齐伟脸红耳热的时候，大胡子说话了，而且一上来就说得特别的急，不行，不行。小齐，他哪有资格当先进呢？别说他干得就那样，即使他干得再好，毕竟才刚来半年。如果把先进给一个刚来不久的学生，传出去不是让别的科室笑话么？再说了上次不是说过了今年的先进非大刘莫属的吗？大刘在科室这么多年，怎么也该轮一回了......

     齐伟的心突然像被一盆冰水浇透了一般。他本不在意是否能当上这个先进，但是他很在意老张的话。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平时对自己关怀倍至，处处维护自己，被他在心中一直尊敬的像父亲一样的老张却在这关键的时刻当面拆他的台。他突然想起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人心叵测。他有些失望的看了老张一眼，尽管他乔装了自己，但那一眼里仍然藏不住一种深深的幽怨。他的眼神正好跟老张的目光相遇。老张的视线里本来是满眼的爱惜，与齐伟的目光“碰撞”后，那份爱惜就变成了疑惑。齐伟有些倔强的移开自己的视线，十分委屈的低下头去。他再也没有心情听老张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他也根本就不想听。他满耳里充斥的都是你争我夺的声音。他也承认这些个在座的人当中，老张是最有资格当先进的人。他本来就是自己工作中和生活上的榜样，要不他也不会单跟他走得比别人要近一些。可是，他恨老张的是他自己想争着当那个先进却不应该拿他来开刀。他甚至为自己这么长的时间才认清一个人的本质感到伤心，脑子里整个是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好象是有人在叫他。当他回过神来时，胡科长正在宣布说，如果没有不同的意见的话，今年的先进就是齐伟。他先是发愣了足有十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像弹簧一样的弹起来，语无伦次的说，真是想不到，谢谢大家的鼓励和抬爱。无法表达心中的感激给大家鞠个躬。就在他深深的弯下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笑了。唯一不笑的人只有老张。他怔怔的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怜惜。

    会散了，就在他怎么也琢磨不透老张的眼神时，大刘嬉笑着走过来拍了他一下问，什么时候安排呀？是到皇冠美食城还是到香格里拉？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说，到那里去干什么？大刘有些用力的拍了他一掌说，你小子是真不懂我们的规矩还是假装糊涂？我们的规矩就是这么定的，轮着谁当先进，谁必须请所有的人到饭店去撮一顿。你总不能刚来就坏了我们多年的规矩吧？

    看着大刘满脸流动的都是得意的神色，齐伟的心里像吞进一只苍蝇般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