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我丢失的灵魂
苗满红
1.城里有乡下人的梦想,乡下有城里人的爹娘
接到父亲让我尽快回家帮忙收秋的电话,我就打电话给校长请两天假。妻子说:快考试了,你还没有复习完,今年考勤制度这么严,扣钱呢,他们是农民,农民就是种地的,慢慢收呗,现在又不是放假期间,……
我没有吱声,妻子说的这些,我父亲肯定知道,我参加工作20多年了,地年年种,秋年年收,没有怎么和我说过这件事,他们知道我在上班。上次回家收秋是2003年,那年母亲去逝了,父亲60岁。父亲说大伙心情不好,想让我回去帮助收两天秋。我还在八泉,那时候还与“人民群众”的联系比较密切,在村里面找了几个关系不错劳动能力又强的农民朋友回家去帮助收了两天。10年过去了,性格刚强的父亲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困难,是不会打这样的电话的。事情可能比想像的要困难。
父亲一直和我弟弟一家生活在一起,他在我们家呆不惯。他说还是农村那些老头们在一块下下棋,打打扑克,看看戏过隐。他说我们一上班他就得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和老师们在一块呆不惯,没话说。以前在八泉的时候,有时他还去村里走一走,现在我们的封闭式管理几乎让我没有一个村里的朋友。我所能做的就是按时给父亲生活费,多给,可父亲一生比较节约,知道我家还有上学的孩子,其实也不肯多要。
父亲是我的养父,虽不是生身父亲,但从出生到成家,父亲一直接是尽心尽力的养我的。可是我对父亲去没有什么更好的报答。似乎是父亲费尽心力把我养大,我就应该享清福似的,按妻子的话说就是我们现在是老师,做的是体面的工作,已经不涉及干苦力活了。理由是买了玉米我们又不花钱。猛一听真有道理,可细一想,当年乡下的爹娘费心心力帮助我实现了到城里的梦想,扪心自问,我们可还记得乡下至今仍在土地上汗珠子摔八瓣拚命的娘?
2.十指连心 伤在你身 疼在我心
弟弟和我是同父异母,从小一块长大。因为没有读成书,跟我的一个表哥学习做木工活,后来跟别人盖房子,学成了大工,再后来我们村里有了煤矿,看着别人挣钱多,再加上子女也大了,用钱的项目也多了,于是他就又报名去当了工人。今年回家明显的见弟弟少了,不是在上班,就是刚回来正在睡觉。今次回家,发现弟弟在家躺着没有睡。原来是有一个指头昨天被机器挤了一下,骨裂了,在煤矿来说,那就根本不是个事,连个小级别的事故也算不上,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上了。但十指连心,我的弟弟为了生活,为了养育下一代,每天在那黑咚咚的地底下挣命,现在受了伤。最直接的影响是往年收秋管开三轮车运输的主力军今年连一个玉米也不能收了。
我们村的土地从改革开放承包以来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按当时的人口将地划分到各家各户,减人不减地,加人不加地。当时父亲为了多要地,还特意挑了一些偏远地块,如今征地风起云涌,但因为我家的地都不在中心,所以也没有被征过。我们的地还是属于多的。大概有十四五亩吧。今年有了收玉米机,但因为是第一年,所以机器少,排不上队。我们村又有一个恶习,特别是近几年来愈加恶化,就是收秋像疯抢一样,今天还没有动静,也许明天、后天就场光地净了,然后就到别人的田里“捡”玉米,或者晚上,中午休息时间到别人未收割的田里“顺”玉米,弄得人心惶惶。所以父亲就急了,就想到了我。
3.身上的痛让我难以入睡
说实话,我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还是能让自己咬牙坚持挺住。但这两天的高强度工作让我觉得我平时所说的累,简直有点无病呻吟的感觉。早上天不明我们就起床了,到了地里刚能看清物,就开始干活,早饭就在地里吃干粮。中午轮流吃饭,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吃过晚饭后还要整理这一天的收获,为了防雨,需要把今天收获的玉米重新拣一次,用口袋吊到楼上去。有时候10点半多才能睡觉。
我父亲70了,但在地里干活我常常的努力跟他的节奏,让我心里愧疚不已。我的弟媳可能是每天当小工干活的缘故,速度比我要快的多,常常到了地头再回来接应我。逼的我不敢有稍微喘息的机会。因为我们用的是邻居的车,装车的时候又需要速度非常的快,导致我有一天上午几乎觉得有点精疲力尽之感,喘了好大一会才缓过气来。平时加上血压高点,频繁的低头抬头觉得真的好累好累啊。但我不能说,其实因为我是工作人员,他们已经非常体谅我了。我弟媳和我们同时回家,我们休息,她还要做饭。而我父亲则还要联系车辆,送我小侄儿上学,帮我弟弟找医生输液……
我的手腕好像觉得要坏掉的感觉,像《士兵突击》里的伍六一竟然能跑断脚筋,我当时不可理解。可现在我理解了,有时候人凭坚强的意志与身体抗衡的时候,可能出问题的会是身体。昨天终于暂告一段落了,但我又听说我大爷去逝了。
我一直躺在床上,在疼痛中痛苦的反思:我究竟把灵魂丢失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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