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词赏析之十六 《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

西江月

黄州中秋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这篇词以“黄州中秋”为标题，应是作于元丰三年（1080年），是东坡被贬黄州的第一个中秋。

词的开篇“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将满腔郁闷一气呵出。从初入宦海，少年才子的意气风发，满怀抱负与希望到历经波折、坎坷，以致身为囚徒，险些命丧，再到被贬幽居黄州，几几乎衣食无着，人身的经历实在是跌宕起伏，变幻莫测，犹如梦境一场，内心的无尽哀伤、感慨、凄凉、失望，无可奈何，五味杂陈凝聚在一个“梦”字上。下一句，“人生几度新凉”，应中秋、写季节，写节气由炎炎夏日向秋凉漠漠的转换，更是表达内心的凄沧，一次次的挫折犹如一番番的冷水，让曾经火热的心一次次经受冰凉。因“乌台诗案”而被贬黄州，是又一次重大地创伤，是又一次“新凉”。三、四句“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夜色、寂静、只有疾风挟着落叶在廊庑间呜呜作响，透着无尽孤独与萧索。风叶鸣廊，触动心弦，默然顾影，已是鬓发斑斑，于惆怅中更添壮志未酬，人近迟暮的悲哀。词的上篇，一句一叹，将世事无常、孤独寂寞、时光易逝，理想成空等等人生烦忧惆怅，以高度凝练的笔触尽情挥洒。

词的下篇，以“比喻”起笔，“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用“贱”字来说酒，当有深意，“贱”是市场交换价值，却不是酒的真实质量，暗含自己“不合时宜”，也含有对自己品性的笃信与自持。因不合时宜而被贬黄州，朋客稀少，是世态炎凉，也是东坡为减少对他人的牵连而自动回避。古代诗词中常以浮云蔽日（月）来隐喻小人蔽君子，忠贞反遭诽谤，这里的“月明多被云妨”，正是此意，宣泄的是对群小当道满腔忠贞反而被谤的愤懑。词的结句，“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以“孤”字写自己孤清高洁，不同流合污的笃定。有文章认为，这篇词是苏轼兄弟的唱和之作，这里的“谁与共孤光”有视苏辙为知己之意。“把盏凄然北望”，“北”与“阙”组词是朝廷的代名词，“汴京”正在黄州的北方，有文章认为与李白“长安不见使人愁”一样，是 “北望”汴京，表现内心“对神宗皇帝的期望”。东坡一生多次遭受官场挫折，在这篇词之前、之后的诗词中，少有写因被贬而“凄然”，而对朝廷有所祈求的文字，这篇词“把盏凄然北望”说明“乌台诗案”还在作者心里留有深深的惊悚。但若与“中秋谁与共孤光”，相联系，则是表达一种亲情，北望的是苏辙更合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