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篓(03)
父亲的背篓(03)
作者/张朝金(陕西)
夏天,父亲背篓里背负的是“希望”。夏天到了,万物复苏。正所谓:“一声惊雷谷雨到,一场夏雨芒种来”,大自然竞相为人类奉献着满满的希望。一片片麦田渐渐抽穗、扬花、灌浆、变黄,随风而起的麦浪飘着好闻的麦香,村前屋后的布谷鸟好似在提醒人们,欢快地叫着“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眼看着金黄的麦子就要开镰了,饱满的麦粒随风飘着扑鼻的芳香,挨饿的日子就快熬到头了。
父亲兴奋不已,丰收的喜悦溢满脸颊,精神抖擞地为收割做着准备。他像极了上阵前的战士,磨刀、搓绳、修背篓,逐一检查自己的“装备”,只待开镰的锣声响起。
父亲笃信“人勤地不懒”的古训。但凡有一刻空闲,就不知疲倦地打秧草,为夏收后的秋种备肥。他上工时间打的秧草交队里,额外挣一份工分,期望多分一点口粮(那时候靠工分分粮),工余时间打的秧草背回自留地里,铡成小节儿沤肥料,期望秋季有个好收成。乡亲们都劝他:“良宝,歇歇吧,不要命啦?”他却憨憨一笑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嘛,咱不亏它,它不亏咱啊!”
夏收,学校放忙假,帮助队里抢收小麦。娃们凡能拿起镰刀的帮大人割麦,拿不起镰刀的跟着大人后面拾麦穗。我打3岁起(上幼儿园的年龄)就跟着父亲收麦,从拿着杆子轰鸟(不让鸟儿吃麦粒)、拾麦穗、抱麦、割麦到跟着父亲背麦……伴随着我年龄的增长,不断增加劳动强度,尽力多挣一份工分,多为家里分得一份儿口粮。
待我上初中的时候(12岁左右),父亲也给我编了一个小背篓儿。我正在长身体,父亲为了打提前量,编的小背篓总要比我的身体大一号。收麦的时候,父亲背着大背篓,我背着不太合体的小背篓,背篓底打在小腿肚儿上,走一路磕一路。一趟下来,小腿肚儿青一块紫一块的,父亲心疼地一把把小背篓从我背上拽下来,说:“算了,我娃小,等长大了再挣工分吧! ”
我打小就倔,偏不听,硬咬牙撑着紧跟父亲的脚步。父亲背大捆,我背小捆,从2-3公里外的上河、下河、东岭、大沙沟往回背,一趟下来我就散架了。父亲见我狼狈的样子,心疼地抿嘴苦笑说:“不好好读书,叫你天天背背篓。”
抢收季节,老人传下来的农谚叫“龙口夺食”。意思是麦子熟了,人不抢收,“老龙王”一场雨,就会把一年的收成毁在地里。开镰后,男女老少齐上阵,昼夜不停,挑灯夜战,中年人负责抢割,青年人负责抢运,妇幼老弱负责归拢、防雨和脱粒,如同打仗一般,分秒必争地跟老天爷抢时间。
父亲毫不惜力,人家背一捆,他背两捆,人家跑一趟,他跑两趟,一天下来,他要跑二十多趟,往返八十多里地,他挣的工分总是全村第一。
晚上收工回来,父亲脱下鞋,脚后跟儿震裂一条条口子,北瓜花似的。母亲含泪嗔怪说:
“他大,一家人还指望着你哩,再不敢拼命咧!”
“这有啥,比打仗的时候强多了。”
父亲却毫不在乎,若无其事地点燃一支蜡烛,用烛泪(蜡油)往裂口上滴,滴一下呲牙唏嘘一声,直至裂口神经被烫死为止。那时候,父亲还算年轻,经常自豪的说:
“苦点算啥,我的背篓里背负着一家人的活路和希望哩!”
【作者简介】张朝金,笔名今朝,商洛人。中华作家网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库一级会员作家,中国乡村人才库认证作家,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中国作家网认证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西安作协会员,未央作协理事。从事文字工作和文学创作三十余年,在军地省(军)以上刊物、知名微刊发表作品300多篇,30多篇获奖。并有优秀作品入围《中国好文章》,荣获全国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全国诗词散文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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