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纺车(02)
妈妈的纺车(02)
作者/张朝金(陕西)
四十年代大动荡,妈妈苦工讨生活。上世纪四十年代,社会动荡加剧,老百姓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父母更是如惊弓之鸟。父亲早年投身西北军,中条山打鬼子兵败,退役回到家中。妈妈带着外婆陪嫁的纺车,与父亲在地主废弃的牛圈成婚,以求安生。
然而,国民党认定父亲为“逃兵”,四处张贴通缉令;游击队说父亲是“白匪军”,也被列入“清算”对象;当地土匪把父亲当作“能人”,多方威逼利诱入伙。父母整日担惊受怕,东躲西藏,颠沛流离,担心被抓、被杀或被强迫做贼人。
1945年寒冬腊月,队伍拉锯频繁,过队伍已成家常便饭,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小股土匪也趁乱浑水摸鱼,呼啸而来,趁火打劫;呼啸而去,劫掠一空。父亲无处躲藏,怕连累家人,便安顿好母亲和年幼的大姐、二姐娘儿仨,背起自制猎枪,远逃南山深山老林避难。
是夜,乌云密布,老天如同扣了一口大黑锅,黑压压的,满天乌云变化着似龙非龙的模样,张牙舞爪的,十分恐怖。不时一个炸雷,一道闪电划过,惊悚异常,使人不寒而栗。妈妈紧紧地把两个姐姐揽在怀里,惊恐的望着天空,想到恶劣天气下父亲只身远遁深山,不免心惊肉跳,忧心如焚。
这一夜,特别漫长,母亲分分秒秒都在煎熬中渡过,娘儿仨咋也盼不到天亮。母亲心烦意乱,眼皮跳得厉害,没有一点儿睡意。索性挑灯为东家赶纺手中的活计,以排解烦乱的情绪。哪成想,手脚不听使唤,抖得厉害,纺车也摇得出奇的不稳。或是紧张,亦或是寒冷,抽线的手不时抽搐着,纺车一颠一簸的,抽出的棉线甚是不匀,一会儿粗一会儿细的,如同菜花蛇吞进了黑乌苏(意为小蛇吞大蛇),极不配妈妈的手艺,织出的布也不似往日那般质量上乘,平滑细腻。
交工时,东家极不满意,非常生气,扬手将妈妈捧在手里的布匹打落在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和责难。妈妈内心非常惧怕又委屈,一边收拾散落一地的布匹,一边含泪解释自己的难处及个中原因,以求得人家的同情和理解。岂料,却忤逆了东家的“龙鳞”,反倒更加气急败坏地摔摔打打,抬起一脚踹折了妈妈纺车的龙骨,哼声二气地扬长而去。妈妈孤儿寡母的,根本无力抗争,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个年幼的姐姐,无助的吞下了这口苦水。
哭改变不了命运,也救不了自己,日子还得继续,谁让咱是苦工讨生活的人。妈妈请来族里的长辈小爷,拾掇拾掇破损的纺车,擦干眼泪,收起糟透了的心绪,昼夜不停地为东家返工。妈妈心说:“再怎么的,也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败坏了手艺,断了今后的生计。”
冬天的夜晚,寒风刺骨,大山里滴水成冰,沿河而居的前河涧村,顺河风无孔不入,寒冷尤甚。妈妈住的废弃牛圈是石板房,常年失修,四面透风,没有一点儿暖意。老人言:“针鼻儿大的孔,斗大的风。”西北风小刀似的,“嗖嗖嗖”地直往屋里钻,冻得妈妈瑟瑟发抖,如同置身冰窑一般。手冻僵了,纺车摇得歪歪斜斜的,线锭也跟着一抖一抖的,妈妈担心再出疵品,双手扣在火盆上烤一烤,或捧到嘴前呵呵热气,乘着热乎劲咬咬牙、稳稳神,小心翼翼地纺着。小小火盆,没有木炭,妈妈铲一锹做饭后的余火或热灰,靠近才能感觉一丁点儿“屁温”,只能暖热巴掌大的地方,往往是烘热了前心,却凉透了后背,妈妈不时打着寒颤,牙磕子“咯咯咯,咯咯咯”的响个不停。
就这样,要强的妈妈,硬是凭着“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炉香”的倔劲,满满意意的为东家交了活儿,挣得了微薄的苦工钱,换得一点儿粮食,勉强维持着“吃不饱,饿不死”的生计。
【作者简介】张朝金,笔名今朝,商洛人。中华作家网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库一级会员作家,中国乡村人才库认证作家,中国作家网认证会员,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西安作协会员,未央作协理事。从事文字工作和文学创作三十余年,在军地省(军)以上刊物、知名微刊发表作品300多篇,30多篇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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