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树
杜村村口有棵老杜树。年年枝繁叶茂果实压枝。平日,大人爱在树杈上拴牲口在树下乘凉,拧上一锅子烟唠叨几句闲嗑儿。孩子们喜欢在树上树下藏摸摸儿,果实长熟时摘果子吃。直到冬天老杜梨树落光了黄叶,直等到春天老杜梨树再生出新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少爷们儿和树处久了,习惯了,也觉不出有什么稀奇。只有念过几个月私塾的柳八爷不时摸摸苍黑粗皴的树干,故作高深地念叨一句:“这树龄不止一百年呢。”管它一百年还是二百年,树就是树,还能救人?还能当饭吃?人们取笑柳八爷:“你把树扛回家,这树就归你做棺材了。”“岂敢,岂敢,这是神树,有灵根呢!”柳八爷咂着嘴唇。
柳八爷的话还真有了灵验。闹日本时,鬼子要血洗杜树。鬼子官挥舞着指挥刀,站在老杜树下叽哩呱啦一通,那意思是:先拿老杜树祭刀。翻译官还算有点良心渣儿,抓了抓后脑勺儿,眼珠一转:“太君,您叫杜树大茂,这树叫杜树,这村子叫杜村,砍树的不要,按我们中国的说法,忌讳大大的。”鬼子官翻了翻蛤蟆眼,围着老杜树转了一圈,“喳”一个立正:“要稀,开路!”树不砍了,村不洗了。
这事越传越神,到了柳八爷嘴里就成了——鬼子一到村口,老杜树就变成了一个仙翁,“叭叭”俩大耳刮子搧得鬼子官在原地反正转了两圈儿:“哈依,我的巴嘎!”屁溜溜地撤了。
不管咋说,老杜树到底救了一村子人。人们不再把老杜树当老杜树,拴牲口的不往老杜树上拴了,果实长熟时,大人也不许孩子上树摘了,逢年过节,有的人在老杜树下摆放果品,祈求神树保平安,还有的人在老杜树干上拴了红布认作干老。
这天,有个算卦人正在树下享受供品,忽听得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算卦人一惊,知道遇上贼人,慌手马脚地抄起包袱爬上了树。
只见两个贼人挟着一个女子来到树下。一个说:“这妞不赖,咱先痛快痛快。痛快完了往窑子一送,又得色,又得财。”另一个早不耐烦,边解着绳子边扒女子的衣服。被堵住嘴的女子拼命地挣扎着,徒劳地反抗着。算卦人紧张地前额冒冷汗,他想起自己的姐姐被贼人强暴的情景。想到姐姐投河自尽的一幕,算卦人不禁打了个寒颤。眼前女子救还是不救?不救,这女子的结局可能和自己的姐姐一样,救,自己一人怎抵得两个凶恶的贼人?算卦人狠狠地一扯包袱,不觉计上心来。
树下,心花怒放的两个贼人争先恐后地扒掉自己的衣服,挺着光光的身躯,迫不及待地扑向那女子。猛听树上一声断喝:“何方贼人,敢在神树下造孽!我乃阎王手下白无常是也,特来捉拿你二贼的狗命!”俩贼人正专心女子身上,听到断喝惊恐地一抬头,只见一个白花花的鬼怪从树上扑下来。一贼吓得大叫一声“妈呀”,转身就逃。也该他倒霉,光光的身子正撞在了拴牲口的树杈上,穿了个透心凉。另一个贼爬起来,跌跌撞撞撒腿就跑。脚下被唠嗑儿的人们放的石头一绊,四脚八叉地倒了下来,脑门正磕在一个有棱角的石头上,立时,一命呜呼。
算卦人收起白白的布帐,拉起惊慌失措的女子,离开了老杜树……
早晨,人们发现了两具尸体,正是作恶多端的两个贼人。柳八爷对着老杜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高声念道:“神树神树,坏人遭殃,好人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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