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轨迹(四)失去母爱
(四)失去母爱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1952年8月,人生最大的不幸落到我们头上。这是终生难忘的不幸啊!时至今天,满头白发,想起来,还是泪水涟涟。
这年的秋天,爸爸从沈阳回来了。出门在外几十年,都是过年回家,想不到今年秋季回来了。爸爸和我们一样忙于秋收秋种了。
一天, 妈妈在邻居家的破磨棚里推磨,快到中午,西北的天空,黑压压的云彩涌上来了,又是
雷,又是闪,接着,大雨瓢泼如注。磨棚四处透风,磨顶哗哗漏水,磨道水流成河,小毛驴怎么
打也不走了。妈妈只好把粮食堆在磨顶上,用簸箩盖好,站在磨道里,等待雨停。
闪电从眼前划过,霹雳震天动地。我们在家里想到妈妈,急得团团转。当大雨稍微小一点的时候,立刻飞一样的蹿到磨棚里,妈妈见到我们,激动得眼里含着泪,笑眯眯地说:“你们怎么过来呢?”
从那以后,妈妈病倒了,从来没生过病的妈妈病倒了!先请了河北西医给看,打盘尼西林药针。一个星期以后,病情有所好转。姥姥家的达舅来了,达舅外号叫张大坎,小事给说大了,大事给说小了。他说:“西医不中用,看不了病,都是戳药,还是中医好。几副草药就去根了。”娘家人说话占地方,爸爸只得依着达舅,请来了他村的一个中医,原先的西医辞掉了。
抓来了几幅中药。我们三个给妈妈熬药,药锅熬干了,再添上水重熬,一家人没有一个知道怎样熬中药的。妈妈喝了药,第二天就头疼得厉害,拿拳头打自己的脑袋,“再叫你疼!再叫你疼!”病情日重一日。开始能说话,理智还清楚,渐渐地不想说话了,不能说话了。再请原来的医生,人家说:“晚了,人已经不行了。”这结论如晴天霹雳,一家人止不住地流泪,不敢放声大哭,怕妈妈听见。父亲又请来了神婆子,烧香、烧纸、磕头、许愿,请神灵保佑,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于八月25日妈妈与世长辞了。
那年哥哥十五岁,我十二岁,弟弟十岁。
三个孩子趴在妈妈的身上,使劲的摇着妈妈的身躯,放声哭喊着:“妈妈,妈妈,你不管我们了!你不管我们了!……”左邻右舍的人看到我们哭,也都流下了眼泪。谁也不敢劝,劝的人也会泣不成声,疼爱我们的妈妈什么也不知道了……。
出殡那天,下着大雨,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来了。天上雷声滚滚,地下哭声连天。尤其三个孩子的哭声令人揪心,人们都跟着纷纷落泪。
我们再也享受不到人间最伟大的母爱了。母爱,最圣洁的爱,最无私的爱,最幸福的爱,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每当看到人家孩子得到母爱,我们只能把羡慕而辛酸的泪水往肚里咽,只能通过回忆,来体味这种爱。
有人劝父亲说:“云会,你不要走了,在家看着三个孩子过吧。”也有的说:“把三个孩子带走,把门一锁,别要这个家了。”爸爸觉得自己还有活动能力,回沈阳比在家收入多一些;如果全带走,几口人的吃饭住宿,也成问题。爸爸决定:自己先回去,如果能混好,再把我们带出去;混不好,自己也回家。家里先由哥哥掌管着,三大爷、五叔给帮忙。家中的负担全落在了哥哥的肩上,哥哥才十五岁啊!
爸爸临走那天,一家人又痛哭一场。老天啊,这么不通人情啊,偏偏夺走我们的妈妈!
晚上,院子里,空荡荡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寂静得令人害怕。三个孩子睡在一个炕上,弟弟年龄小,在紧里面;我和哥哥轮流在炕边上。听人说,人死了要变成鬼;我们怕鬼,都用被把头裹好,以为这样就不会见鬼了。小便时,三个人招呼醒,一块小便。第二天,因害怕而出汗,盖在身上的棉被都被汗水浸湿了。
这样熬过一个月,习惯了,也就不害怕了。那段日子真是长夜难明赤县天啊。
一天,睡梦里梦见妈妈来了,她笑眯眯的叫着:“维子,维子……”我刚想扑上去,醒了,原来是梦啊!我哭了。这时,弟弟也哭了,哥哥也哭了。原来,三个人做的是同样的梦啊!第二天,就幻想着妈妈会不会又活了?是不是扒开棺材再看看啊?然而这一切都是枉然了。
平时过节,人家热热闹闹,有说有笑,我们家里因思念妈妈而哭哭啼啼。
悲莫悲兮生别离,失母之痛谁能知!
办完丧事,我就去学校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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